《我们不熟》 第1章 一朝落魄 水晶灯在挑高的圆形穹顶下流光溢彩,空气中弥漫着特调香氛的气味。 云栖高级会所VIP包厢里坐了五六个人,一名尖嘴猴腮的西装男喝了两口酒,颇为自得地拍了拍鼓鼓囊囊的手提包,“任总,我可把装备都带来了,保证高清,虞家那小子什么时候来啊?” 听他这么说,不少人的目光都转了过来,圈里有些人癖好特殊,这个尖嘴男的行径他们自己人一清二楚,装备是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一旁的瘦高个忍不住问:“任总还请了虞今棠?我记得他们家可还欠任总几百万的订单呢,现在破产了还不上,这可真是贵客啊。” 被称为“任总”的男子坐在主位,圆厚的脸庞富态满满,笑起来眼角堆满了褶,任谁看了都会以为他是个脾气很好、性子温和的老好人。 但那只是表象而已。 任利平推了推眼镜,将所有精明和算计都藏在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里,“要是能把老虞家那小孩儿弄过来玩玩,这点钱算什么?” 有人嬉皮笑脸地发出猥琐的笑声,“那小子长得细皮嫩肉的,任总眼光真不错!” “听说他现在过得可惨了,在餐厅洗碗端盘子,能被任总看上,是他的福气。” 瘦高个接着问:“就虞少爷那一点就着的臭脾气,他肯来?也不知道任总用了什么法子?” 任利平倒是没遮掩,满面笑容的模样和阴毒的眼神截然相反,“他今年刚毕业,嫩着呢,随随便便扯个谎把人骗过来还不简单?” 尖嘴立即端起酒杯和任利平碰了碰杯,杯口特意放矮一截,刻意逢迎道:“还是任总有智谋,我的拍摄技术任总是知道的,见过的都说好,这次要是能让任总满意,上回那个单子……” 任利平见惯了尖嘴这种人,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在打什么主意,他抬了抬手,慢悠悠地说:“满意的话,合同我自然会签。” 尖嘴当即喜笑颜开,忙不迭给人倒酒,“诶,保证让您满意!多谢任总。” 没过多久,就有侍应生敲响房门称,“客人到了”。 任利平假模假样地正了正衣领,恢复了标准的温和笑容,“请进。” 虞今棠不是第一次来云栖会所,往常多半都是和钟栩一起来,在卡座点几杯度数低的鸡尾酒尝尝,很少会进包厢,印象里这都是虞霖山谈生意的地儿。 在这之前,虞今棠先给钟栩打了个电话。 对方答应得很快,“行,我一会儿过来。” “对了,下周方雁生日,你去吗?” “不去。” 槿城方家大小姐的生日晚宴每年都十分隆重,会见到哪些人不言而喻,他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社交圈重合度很高,那些看他好戏的狐朋狗友估计都会去。 钟栩“啧”了声,“真不去?我怕到时候方雁能拿这事儿念你一辈子。” “……到时候再说。” “还有啊,我刚刚听说秦司越回国了……” 听到久违的名字,虞今棠顿了一瞬,眼前浮现出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冷冷淡淡的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不知道几年过去了,秦司越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 电话那头的钟栩还在继续说,“他最近忙着相亲,估计是家里催婚,昨天见了林家小姐,今天又被老爷子安排见了我姐,我姐嫌他性子太闷,没聊两句就溜了,还说他白白长了一张帅脸,整个人无聊透顶,也不知道最后哪个倒霉蛋会嫁给他。” 虞今棠对别人的八卦不感兴趣,他和秦司越也没有多相熟,只不过十来岁时和他做过一年邻居,期间在他家借住过三个月,偶有交集罢了。 就算当时的关系尚可,几年没见,从前的那些情谊也该淡了。 “行了行了,一会儿见。” “诶诶诶,我还没说完呢……“ 通话结束后,虞今棠把包厢号给钟栩发了过去才推门而入。 刚踏进私人包厢,厚重的房门便在身后“咔哒”一声关上,将外面的电子乐彻底隔绝。 头顶绚丽的灯光洒下来,在虞今棠身上落了一层细碎的光影。 得益于母亲的二分之一法国血统,让他也遗传到了几分西方人的骨相,精雕细琢的俊俏五官配上天生的金棕色卷发,确实是让人见之不忘的好样貌。 任利平一见他就满脸笑意,他拍了拍身侧的真皮沙发空位,温柔地说道:“小虞,来,坐任叔叔旁边,听说你喜欢喝鸡尾酒,这是我特意让调酒师为你准备的,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虞今棠往前走了两步,并未坐下。 任利平先前说有个生意伙伴和他是同龄人,所以请他过来探探对方的喜好以便于进一步合作,作为交换,他家欠下的几百万一笔勾销。 几百万对任利平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但对破产后的虞家来说那就是巨额债务,任利平从前对他们家还不错,所以虞今棠不疑有他。 他目光扫过包厢,在场一半是眼熟的面孔,另一半全然陌生,可无论怎么看,这群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里,根本没半个和他年纪相仿的。 在众人黏稠的注视下,虞今棠挑了个不远不近的单人沙发坐下,端起酒杯浅抿一口,状似随意地问:“任叔叔,你那位合作伙伴还没到?” 任利平扶了扶镜框,镜片在吊灯下反着冷光,遮住了眼底一闪而逝的阴鸷。 他笑呵呵地搓着手,“小虞啊,你说胡总?她今天有事儿来不了,忘记跟你说一声了,麻烦你跑一趟还真不好意思,来都来了,喝杯酒再走吧。” 虞今棠闻言便将酒杯往茶几上一搁,起身欲走,“既然没帮上忙,我就不打扰了。” “急什么?” 任利平连忙招手,“答应你的事我说到做到,你陪任叔叔喝酒也是一样的,那几百万的小订单就这么算了。” “哎哟——不愧是任总。” “几百万说算了就算了,还真是大方啊。” 尖嘴一见到虞今棠眼睛都直了,从他进门起就一眨不眨地盯着,见他要走,也赶紧把人劝下来,“虞少爷,陪任总喝几杯就能抵几百万,这买卖多划算!” 这人看他的眼神潮湿又黏腻,恶心至极,虞今棠忍着胃里一阵翻搅,声音也冷了下来,“不必了,欠的钱我自己会想办法还。” 虞今棠转身开门,铜制把手拧了几下纹丝不动,他加重力道又试了好几次,依旧没法打开。 “虞少爷,这就要走?恐怕没那么容易。”瘦高个端着一杯猩红液体逼近,“真以为几百万这么好赚?” 饶是虞今棠再蠢再天真也明白过来了。 给予恩惠是假,图谋不轨才是真。 虞今棠可谓是含着金汤匙出生,娇生惯养二十多年,就没吃过半点苦,如果没有意外,他未来几十年应该也会像这样无忧无虑、顺风顺水地度过。 但老天爷好像就是看不惯他过得太好。 几个月前,他爸的公司因为经营不善,导致资金链断裂,公司破产,清算了几个月,家里的房、车、收藏品之类的能拍卖的拍卖,能抵押的抵押,最后就剩下了一栋不值钱的老宅供他们落脚。 别人是一夜暴富,他是一朝落魄。 想不到现在还被人算计。 他早该想到的,除了钟栩和方雁他们两个发小,还会有谁这么好心,几百万的债务说不要就不要,哪有这么好的事? 虞今棠冷眼瞥向任利平,对方还一副和和气气的微笑模样,看起来和尖嘴男仿佛不是一路人。 尖嘴早已架好摄像机,镜头正对着虞今棠的脸缓缓下移,“大少爷,知道你浑身上下哪儿最值钱吗?” 虞今棠看见他的嘴脸就觉反胃不适。 “滚!” 尖嘴就差把镜头怼在虞今棠脸上了,他咧开嘴,露出被烟渍染黄的牙齿。 “就这张脸,还有这身嫩肉最值钱!” “虞大少爷,你配合一点,说不定会成为我最拿得出手的作品!” 恶心死了。 虞今棠神色一凝,眸中寒光骤现,捏紧拳头重重一挥,狠狠砸向镜头。 “砰!” 昂贵的摄影设备摔落在地,镜头应声碎裂,玻璃渣四溅。 “我操你大爷!” 尖嘴男人嗓音劈裂,心疼与暴怒交织着扑上来,“你小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另外几人同时围拢。 虞今棠也不是好惹的主,小时候被许容琴督促着练过武术散打跆拳道,虽然只练了两三年,但底子还在,揍这几个中年油腻男简直不在话下。 肥腻的手掌接二连三地抓向虞今棠胳膊,青年身形一矮,手肘猛击侧面男人的肋下,趁着对方吃痛弯腰的间隙,抬脚狠狠踹中瘦高个的腹部。 任利平现在还在装好人,“小虞,我不想为难你,叔叔伯伯只是想和你喝杯酒,别伤了和气。” 虞今棠侧身避开偷袭的人,冷声道:“有这么请人喝酒的?” 瘦高个踉跄着栽进沙发,尖嘴的黑色手提包翻落,奇形怪状的道具叮呤咣啷掉了一地,净是些不堪入目的玩意儿。 虞今棠瞥过那堆东西,只觉得眼球都被玷污了。 “开门,”他声音里凝着冰碴,“否则我报警了。” 虞今棠下意识伸手去摸裤袋,心里猛地一沉。 手机在进门时就被保镖以防止泄密为由收走了。 该死。 也不知道钟栩什么时候找过来。 正当虞今棠盘算着怎么逃脱时,包厢门忽然被前来送酒的服务员推开,“任先生,您点的酒水到了。” 虞今棠迅速夺过托盘连酒带瓶砸向几人,玻璃爆裂声与惨叫声混杂在一起。 侍应生反应不及,虞今棠像尾灵巧的鱼滑出门缝,趁门口保镖尚未回神,铆足劲儿朝着走廊尽头狂奔。 任利平看着虞今棠逃跑的身影,撕下伪善的面具,阴恻恻地朝门口扬了扬下巴,“把人抓回来。” “是!” 虞今棠出了门便不停往前跑,这一层似乎全被任利平那狗贼包了场,路上半个人都没有。 等他气喘吁吁地跑到另一边,会所的背景音乐也从电子乐变成慵懒的爵士乐,他终于看见拐角处立着一道挺拔颀长的身影。 如同溺水者看见浮木,他张口欲呼,“救——” 后面的话音被死死捂在毛巾里。 两只粗壮的手臂钳住他的胳膊,将他往后拖拽,呼吸间,刺鼻的化学气味当即灌满鼻腔。 虞今棠死命挣扎了两下,手脚渐渐脱力,那药物起效极快,眼皮也越来越沉,他只能看着那道身影在模糊的视野里消失不见。 …… 窗边,刚结束通话的秦司越若有所觉地转头,却见走廊尽头空荡寂静,唯有水晶灯投下摇曳的光影。 方才隐隐约约听到的音节好像只是错觉。 虽然只是很短暂的一声,混杂在背景音乐里,他却觉得有几分耳熟。 秦司越在原地停留了几秒,确认走廊空无一人,心想自己大抵是听错了,便转身离去。 开文啦开文啦[加油] 亲亲大家[亲亲](虽然可能没什么人哈哈哈 国际惯例:纯爱/甜文/主受/1V1 点点收藏助力作者加速更新呀[撒花] 爱你们~[哈哈大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一朝落魄 第2章 久别重逢 “秦总,这是需要您签字的合同。” 谈好合作事宜后,助理将文件递了过来,秦司越确认好后签了字。 刚从门外走进来的许淳在沙发上坐下,拍了拍一旁的周丞,“刚我路过4号包厢,听见里面动静不小,都是些什么人呐?” 周丞撩了撩新染的灰色头发,他常来云栖,对这里的情况倒是熟悉,“好像叫任利平,就是融侨国际酒店的任总,每次来都包下连着的一排房间,也不知道在谈什么大生意。” 陈柏言晃动着酒杯,了然地笑笑,“还能谈什么?我刚刚看到有个年轻男孩被带进去了,这些人估计有某种不可告人的癖好,动静大点很正常。” 闻言,许淳“诶”了声。 “我好像也看到了,是不是头发挺长的扎了个小揪?那男孩长得贼好看,真是可惜了……他头发还是金棕色卷毛,模样生得跟混血明星似的。” 秦司越翻看文件的手忽然顿了顿。 周丞顺势从他手里拿过合同书,笑着道:“秦总,你出国这么久,三年没回槿城,我们几个约你出来是喝酒的,不是谈工作,能不能先把合同什么的放放?” 男孩,金棕色卷发,混血。 秦司越耳畔下意识回响起方才听见的短暂音节,脑中嗡然一声,当即站起了身。 “秦总,您怎么了?” 只见秦司越一言不发地往外走,神色肉眼可见的阴郁冷沉。 助理徐沣也没见过这阵势,立马跟上去。 周丞几人相视一看,纷纷止住了话题,放下酒杯便追了过去。 —— 包厢内。 虞今棠被绑住手脚扔在沙发角落,挣扎中变得凌乱不堪的发丝挡住了眉眼,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任利平俯下身,伸手想撩开他的头发,虞今棠猛地转头避开,还朝他啐了一口。 “别碰我——” 恶心死了! 虞今棠这辈子没受过这种屈辱,想把这些人碎尸万段的心都有了。 钟栩怎么还不来? 任利平也不生气,收回手,笑眯眯的,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小虞,你看你,手腕都勒破了,多难受啊,任叔叔都有些心疼了。”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却没有半点要给他松绑的意思,甚至还从手提包里拿出来一副金属制品,放在手里掂了掂,“这东西不错,想试试吗?” 虞今棠浑身提不起劲,硬生生憋着满腔怒火对准任利平的肚子踹了一脚。 “滚你爹的!” 这一脚把人踢得龇牙咧嘴,任利平算是彻底演不下去了,只见他露出满脸阴狠的神色,一手按着肚子,一手比了个手势。 瘦高个会意,端着红酒强行给虞今棠灌下去。 “这是你自找的。” 虞今棠无力挣扎,只能拼命把喝进去的都吐出来,呛了好几口酒。 “咳咳咳——” 瘦高个接二连三地给他灌酒,灌一杯洒一大半,搞得他一身昂贵西装都沾上了红酒渍。 他骂骂咧咧地摔了杯子,粗鲁地拽住虞今棠的衣领,把人的脖颈都勒红了,“靠,不识好歹的臭小子!特意为你准备的红酒全洒了!” 虞今棠垂着头,被勒得头昏脑涨,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 任利平见状,拍了拍瘦高个的手背,示意他松手,“药效够了就行,把人弄死了就不好玩了。” 瘦高个放开手,虞今棠身子一歪,又跌回了沙发角落,他半合着眼,感觉身体热得像着了火一样,白皙的肤色瞬间红了一大片。 这种被药物控制的感觉糟糕透顶,虞今棠死命握紧拳头,指甲嵌进掌心,试图忍耐但收效甚微。 尖嘴换了个新镜头,从灌酒时就开始录,恨不得把虞今棠的每个反应都放大录下来,见到药物起了作用更是兴奋。 “我去——” “这可真是人间尤物。” 任利平的目光在虞今棠脖颈处流连,他早就按捺不住了,见虞今棠这副脸色绯红的模样,立马伸手去扯他的衬衫纽扣。 可还没碰到他的衣襟,就听房门“砰”地一声重重砸在墙面上。 门口的两个保镖被人踹进门,已然被揍得鼻青脸肿,看不出人样。 瘦高个也不看对方是谁就嚣张大喊,“谁他爹的在这儿闹事?” “知道这是谁的地盘吗?” “哦?这是谁的地盘?”周丞拍了拍手上的灰,侧身一让,背后快步赶来的帽子叔叔便亮了证件。 “警察,接到举报,这里有人非法使用违禁药物,请配合检查。” 瘦高个瞬间噤声,任利平的脸色更是难看至极。 虞今棠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替他拨开了额前凌乱不堪的头发,手指轻柔地蹭了蹭他的脸颊,最后落入一个温暖又令人安心的怀抱。 这气息似乎还有点熟悉。 虞今棠脑子里像被灌满了浆糊,粘稠又沉重。 药物让他控制不住地往热源的方向钻,虞今棠的衬衫被红酒浸透,单薄的布料透出隐约可见的锁骨。 秦司越将西装外套披在他身上,把人抱上救护车,虞今棠却不肯松开手,抱紧秦司越的腰身,毛茸茸的脑袋在他脖颈处蹭来蹭去,嘴里不知道在嘟囔什么。 直到护士给虞今棠注/射了针/剂,他才渐渐平静下来,皱着眉在担架上睡了过去。 秦司越被他抓住了两根手指,虞今棠没用什么劲,其实稍微一挣就能松开,但秦司越没动,只是垂眸看向虞今棠的眉眼,伸出另一只手替他将眉头抚平。 —— 医院里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虞今棠醒来时看见白花花的天花板,愣了好半天,眼神才慢慢聚焦。 “今棠?” 钟栩和方雁守在他床边,一左一右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满脸担忧。 “你没事吧?” 虞今棠摇摇头,“没事。” 方雁按铃叫来了医生,医生检查过后确认虞今棠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休息一段时间就可以出院。 钟栩松了一口气又觉得后怕,“吓死我了,都怪我来迟一步,不然你就不会被灌药了。” 虞今棠给钟栩打电话是为了防止自己被灌酒,没想到任利平竟然给他下药。 好在最后有人救了他。 虞今棠揉了揉太阳穴,脑袋还是有点昏,有点想不起来救他的人是谁。 “昨天不是你救的我?” 钟栩给他倒了杯温水,“不是,救你的人是秦司越,我来的时候警车和救护车都已经到了,看这阵仗差点没把我给吓死。” “秦司越?” 虞今棠端着杯子回忆片刻,模糊中好像确实看到了秦司越的脸,他当时还以为是药物产生的幻觉。 “对啊,我不是和你说他回国了吗?刚巧周二少爷请他在云栖喝酒,发现你被带进了任利平的包厢,觉得不太对劲就想过去问问,没想到保镖死活不让进,还在门口看到了违禁药的袋子,这才报了警。” 方雁抚了抚胸口,现在想来仍觉得害怕,“周丞和我说的时候,我都吓坏了,还好你没事。” 小半杯温水下肚,虞今棠舒服了些,他环顾四周,问:“他人呢?” “你说秦司越?他现在是大忙人,又要工作,又要应付相亲,把你送过来没多久就走了。” 钟栩指了指床头的花,“喏,这也是他送的。” 虞今棠转头,只见淡紫色的鸢尾花在一众康乃馨、向日葵、百合花之中显得格外突出,病房里飘散着似有若无的花香。 他本想和秦司越道声谢,却想起来自己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对了,”钟栩指了指他的手机,“刚有个电话,你还没醒我就替你接了,说是什么西餐厅的,你预约了座位吗?” “没有,”虞今棠摸了摸鼻子,若无其事地说,“估计是打错了吧。” “这样啊,难怪他还说你没去上班,缺勤要扣薪资什么的。” 虞今棠没继续这个话题,从病床上坐起身,将半长微卷的头发拢到后脑扎了个低马尾,看到床边挂着一件深灰色西装外套。 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西服布料,柔软舒适,钟栩见状说:“这也是秦司越落下的。” 接着,钟栩又给虞今棠削了个苹果,忿忿不平道:“任利平他们几个被警察带走了,但是那家伙也不知道用什么法子让其他人顶了罪,自己倒是啥事儿没有。” 虞今棠想起那些人的嘴脸就觉得恶心。 方雁拍了拍钟栩的胳膊,笑着开口说,“放心,他逃不掉,我过来的时候听我爸说,有人匿名给警方寄了举报信,里面全是任利平违法从业的证据,现在融侨国际已经被查封了,据说他没个十年八年出不来。” 钟栩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担心虞今棠的状况,听到这个消息才终于有了笑脸。 “我去,这是谁干的好事?妥妥的活雷锋啊!” “听说那些都是板上钉钉的证据,一点狡辩的余地都没有,任利平这次是惹到硬茬了。” “这个叫罪有应得!” 钟栩和方雁在病房陪虞今棠聊了半小时后,就各自离开了,他们都有自己的事要忙。 没多久,护士敲响了病房门,提醒他下楼缴费。 虞今棠查了查账户余额,走到大厅窗口,却被告知已经有人替他缴清了费用。 工作人员站起身,指了指不远处的那道人影,“喏,就是那位先生。” “谢谢啊。” 虞今棠立马跟上去。 徐沣走到一旁的花园,将虞今棠的情况和秦司越汇报了一遍。 “秦总,事情都办好了,您不上去看看吗?” “不了。” 秦司越转过身,正想离开,无意间抬眸,和不远处穿着病号服虞今棠四目相对。 虞今棠眨了眨眼,显得有些愣。 他见秦司越好像要走,嘴比脑子快,习惯性的称呼脱口而出:“哥哥。” 第3章 一纸协议 秦司越年长他六岁有余,自认识以来,虞今棠就喊他“哥哥”。 也不知道是因为久别重逢,还是因为太久没听过这熟悉的称呼,秦司越停顿了片刻,才问,“小棠,身体好些了吗?” 虞今棠笑了笑,唇边漾出两枚小梨涡,眼眸也亮晶晶的盛着光,“好多了,一会儿就可以出院。” 秦司越被这笑容定住片刻,有点移不开眼,最后觉得太过失礼,又淡淡挪开了视线。 三年没见,虞今棠暗自打量着秦司越的神情,他的样貌没什么变化,还是和记忆中一样。 狭长眼,窄内双,浓黑的睫毛直直地垂落,五官优越而立体,骨相生得极好,面无表情时看着很冷,一瞬不眨地望着他又显得很认真。 和从前沉默寡言的邻家哥哥有点不太一样,秦司越通身的气质更加内敛温沉,散发出成熟稳重的魅力。 花园里起了风,丹桂的香味溢散开来,虞今棠抬手将被吹乱的头发撩到耳后,“听钟栩说是你救的我,谢谢哥哥。” “没事就好。”秦司越的嗓音一如既往地平静。 说完,四周又陷入沉默,两人本就不太相熟,再加上许久未见,正常交谈也显得有些生疏。 一旁的徐沣终于找到机会,试探性地说道:“秦总,十点有个会议……” 意识到自己耽搁人家时间了,虞今棠赶紧说道:“哥哥你先忙,我回去了。” “嗯。” 秦司越看着虞今棠进了医院大厅才转身离开。 没多久,脚步声自身后响起,虞今棠又哒哒哒追上来,喘着气问:“哥哥,能加个联系方式吗?” 问完,他莫名觉得这么讲有点怪怪的,又补充了一句,“回头我把医药费转给你。” 秦司越语气淡淡,“不用。” 虞今棠有点懵,“不给加联系方式吗?”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秦司越解释说:“不用还。” 虞今棠顿了顿,随即冲秦司越微微一笑,“那先加个联系方式?” 秦司越现在是尚临集团CEO,肯定不在乎这点钱,但医药费虞今棠还是要还的,不过在这之前得先把联系方式加上。 徐沣见秦司越点了头,立马拿出工作手机,二维码都调出来了,却见秦司越拿出自己手机,和虞今棠加上了私人联系方式。 “?” 徐沣刚想问“秦总您是不是拿错了?”,就见秦司越瞥了他一眼,便默默闭嘴没说话了。 离开医院后,秦司越回公司开完了会,刚结束就接到了秦松的电话。 “司越啊,我替你约了许家小姐,餐厅已经订好了,你直接过去就好。” 秦司越揉了揉眉心,“昨天不是才见过?” 秦松一听他这满不在乎的语气就生气,“昨天那是徐家小姐,你小子是不是根本没把相亲的事放在心上?” “都快三十的人了,也不知道想想成家的事,老爷子我没几年可活了,你就不能结个婚给爷爷看看吗?” “前两年还说有喜欢的对象,也没见你带回来过,是不是当我老头子好骗?” “……” 秦司越眼前浮现出虞今棠笑起来的模样。 他留长了头发,混血感比三年前更甚,微卷的金棕色头发被风吹起,眼睛漂亮得像莹润的葡萄宝石,和少年时一般无二。 电话那头,秦松还在催他早点成家,回来半个月不到,就已经排了六场相亲。 三个月前,秦松腿疾恶化,虽然医生说好好养着不成问题,但老爷子认定了自己没多少时间了,不管别人怎么说,他都要在死之前参加大孙子的婚礼,秦司越从小被爷爷带大,也就只能配合。 “司越啊,爷爷就着一个心愿……” 这些话秦松颠来倒去、反反复复地说,秦司越有些无奈地问,“结婚就行了?” 秦松一听他这是妥协的意思,得寸进尺地说道,“要是死之前能抱上重孙,那就更好了。” “……” 秦司越说了句“生不了”就挂了电话。 “嘿,你这小子……” 通话结束,徐沣将准备好的协议书递过来,“秦总,协议书已经按照您的要求拟好了,您看看还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秦司越简单浏览了一遍,协议条例基本上都是他自己列的,所以没什么问题。 “先这样,后续有需要再调整。” “好的。” 手机铃声响个不停,秦松发来了餐厅定位,没见秦司越回复,便一直催促他赴约,别让人久等,直到秦司越回了句“知道”,老爷子才终于停下了语音轰炸。 秦司越到餐厅的时候,许知微已经等候多时了。 “抱歉,久等。”秦司越在她对面坐下,语气平淡得像在会议室开场。 许知微一手手指绕着发尾,冲秦司越盈盈一笑,“不必抱歉,是我提早来了。” “许小姐,喝什么?”秦司越将菜单推过去。 许知微听着他公事公办的语气,半真不假地调笑说,“秦总,这是你第几次相亲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在谈生意呢。” 秦司越直言不讳道:“许小姐,这是家里的安排,耽误了你的时间,我很抱歉。” 许知微一乐,“才坐下三分钟就给我道了两回歉,秦总,你这人还真有意思。” “许小姐……” 许知微打断他,“秦总,你放心,我也没有和木头谈恋爱的打算。” “过来吃饭纯属父命难违。”许知微摇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双方都无意,两人也就没多纠结,照常点菜吃饭,填饱肚子就可以回去交差了。 这时,一道清润的嗓音在旁边响起,“二位的茶水,请慢用。” 秦司越抬眸望去,对上一双葡萄宝石般的眼睛。 虞今棠笑容僵在脸上,手指一颤,瓷杯在托盘上发出细微的磕碰声。 他来这兼职一周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秦司越,还撞见了他的相亲现场。 虞今棠垂下眼帘,浓密睫毛遮住眼底的难堪,放下茶水几乎是逃一样地离开。 许知微望着那个仓皇的背影,抿了口水喃喃道:“奇怪,总觉得这位服务生有点眼熟……” 秦司越没有接话,目光却追随着那个消失在转角的身影,指节无意识地在桌面轻叩了一下。 等到上菜时,果然又换了一名服务生。 秦司越有意无意地追寻虞今棠的身影,发现对方一直待在离这桌比较远的地方,似乎是不想被他看见。 然而另一边的虞今棠已经有点忍不下去了。 也不知道老天是不是故意和他作对,前几天明明好好的,薪酬也十分可观,偏偏今天被客人刁难了几番,加上缺勤了一天,工资都快被扣光了。 虞今棠娇生惯养二十几年,半点家务活都没做过,脾气更是被惯得无法无天,一遇上不讲理的客人就想撂挑子发脾气。 十六桌的客人一会儿嫌汤太凉,一会儿嫌汤太烫,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更换汤品了。 虞今棠端着滚烫的瓷碗小心翼翼走来,十六桌的男客人却突然起身撞到了他的手肘。 剧痛瞬间从指尖窜上手背,整碗热汤泼在他手上,瓷碗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虞今棠疼得眼前发白,右手手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火辣辣的痛感一阵阵袭来。 “你怎么搞的!”男客人反而先发制人,“连个碗都端不稳?” 虞今棠忍着痛,额角瞬间冒出了一层冷汗。 “明明是你故意撞的我。” 别以为他不知道,不就是因为女客人随口说了一句“这服务生长得挺好看的”,这人才处处找茬。 男客人一拍桌子,大声道:“笨手笨脚的还有理了?你们经理呢?叫他过来,要是你刚刚不小心烫到我女朋友怎么办?你赔得起吗?” 虞今棠实在是忍无可忍,少爷脾气当场发作,直接飞起一脚踹翻了客人的桌子。 “不想吃就别吃了!傻X一个。” 餐厅瞬间安静下来。 虞今棠在众人的注视中扔下工作胸牌就走了。 男客人没想到这服务生这么霸道,看着满地狼藉一时说不出话,“他竟敢……” 洗手间里,虞今棠拧开水龙头,让冷水不断冲刷着红肿的手背才好受了些。 也不知道冲了多久的水,虞今棠的手背已经有些麻木了,身侧递过来一支烫伤膏。 转头一看,是秦司越。 虞今棠接过烫伤膏后,低声说了句“谢谢”,心里滋味不大好受。 昨晚被人算计下药,是秦司越救了他,今天被客人刁难烫伤,又被秦司越看到了。 怎么他为数不多的狼狈时刻全都被秦司越看了去? 真丢人啊。 秦司越见他迟迟不上药,以为他右手不方便,就又从他手里拿回烫伤膏,动作轻柔地替他涂上。 药膏冰冰凉凉的,火辣辣的刺痛缓解了不少。 虞今棠没脸看秦司越,也实在没什么好说的,连着说了好几个“谢谢”。 秦司越似乎很不喜欢听他道谢。 “小棠,不用和我这么客气。” 虞今棠含含糊糊地“嗯”了声,心想他们也不是什么故交好友,还是客气一点比较好。 上完药后,秦司越甚至还低头替他吹了吹。 凉丝丝的气息落在手背上,吹得虞今棠直痒痒,立马抽回了手。 秦司越似乎没觉得这举动有什么不对,语气自然地问他:“还疼吗?” “不、不疼了。” 虞今棠心里不自在极了。 “走吧,我送你回家。” 虞今棠没拒绝,习惯性的“谢谢”二字又要脱口而出,他张了张口,话到嘴边又改成了“好。” 他跟着秦司越上了车。 半小时后,夜色已深,车在老宅外稳稳停下,一路无话的秦司越忽然问道:“小棠,有兴趣做个交易吗?” 虞今棠解开了安全带正想下车。 “什么交易?” 对方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犹豫,最后只听秦司越缓缓说道:“如果债务让你很困扰,我可以解决。” 虞今棠不由得一怔。 “什么?” 紧接着,秦司越拿出一纸协议和一张支票,数额足以覆盖他的所有债务,甚至绰绰有余。 “和我结婚,债务我来解决。” 此话一出,虞今棠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结婚?” 小虞视角:你这是在羞辱我?[愤怒] 秦总视角:求婚[红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一纸协议 第4章 明码标价 “婚姻关系存续期间,作为伴侣,你可以随意支取我的全部财产,伴侣的债务我自然也有偿还的义务。” “如果在这期间,你遇到了心仪的人,我也不会多作纠缠,协议满一年就离婚,不会有别的牵扯。” “如果没有,协议的期限是三年。” 秦司越语气平静,平静到没什么表情。 虞今棠能听懂秦司越的每一个字,最后连起来就变成了他无法理解的意思。 “结婚?你在开什么玩笑?” 秦司越看上去并没有说笑的意思。 “爷爷年事已高,这两年催婚催得急,你是很合适的人选,至于债务的事,也不必担心,你我各取所需,就当做是一场交易。” 虞今棠嗤笑一声,确认秦司越没有胡言乱语,并且是在清醒状态下说出如此荒诞的话,最后气极反笑。 “你这算什么?怜悯还是施舍?” 他把婚姻当成交易,远比落井下石更侮辱人。 把他当什么了?明码标价的商品? 连日积压的情绪本就郁结于心,现在听到秦司越和他谈婚论嫁就像谈生意一样利益互换,虞今棠气坏了,将巨额支票狠狠撕碎。 “你以为我会因为这点钱就把自己给卖了?” 秦司越听见他的用词,不禁皱了下眉。 “小棠,我没有这个意思。” 他明明在很认真地向虞今棠求婚。 虞今棠不想再听他多说一个字,下车后重重地摔门离去,头也不回地走了。 秦司越垂下眼眸,沉默地看着座椅上的支票碎片,七零八碎地落了一车。 搞砸了。 —— 老宅客厅里。 虞霖山正在看新闻,刚好播到融侨国际酒店因为非法经营被查封的事情。 听到玄关处有动静,他就知道儿子回来了,结果转头就看到虞今棠脸色铁青,一副又气又委屈的模样。 虞霖山关掉电视,凑到虞今棠跟前,哄小孩一样好脾气地问:“哎哟,这是谁惹我们家小棠生气了?” 虞今棠气得不行,当即脱口而出,“还不是秦司越那个王八蛋!” “司越啊,听说他最近回国了。” 虞霖山思索着道,“我记得你们两个以前关系不是挺好的吗?他怎么惹你生气了?” 好个屁。 什么各取所需,协议结婚,说得难听一点就是包养,甚至还摆出一本正经和他商量的样子,真是欺人太甚! “他——” 虞今棠刚想继续骂,又止住了话头。 这一说又要牵扯到其他事,会所的事他没告诉虞霖山和许容琴,虞霖山就只知道任利平违法被抓的事,他在餐厅做服务生自然也是瞒着家里的,否则许容琴不管怎么说也不会让他去餐厅做兼职。 “……没怎么,不说他了。” 虞霖山视线下移,忽地注意到他从进门开始就缩在袖子里的双手。 “小棠,你手怎么了?” 虞今棠伸出安然无恙的那只手,摊开给他看,若无其事地说:“没事啊,就是衣服袖子有点长。” 虞霖山半信半疑,“另一只手伸出来我看看。” 虞今棠假装没听见,双手插兜,碰到了口袋里的烫伤膏,他环顾客厅,没看到许容琴的身影,随口扯开了话题,“爸,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家?我妈呢?” 虞霖山“哦”了声,摸了摸鼻子,“容琴啊,她和你徐阿姨出门逛街去了,估计不到半夜都不会回来,你也不是不知道她,一逛起来就忘了时间。” 许容琴一向喜欢逛街购物,虞今棠也没多问,喝了杯水就自己闷闷不乐地回了房间。 上楼前,虞霖山忽然对他说了句,“小棠啊,债务的事你不用操心,都是爸爸的责任,别往自己身上担,听见没有?” 虞今棠踏上台阶的脚步顿了一下,回过头漫不经心地说:“我才懒得管。” 虞霖山看着虞今棠的身影,坐在沙发上叹了口气,手机屏幕亮起,有人给他发了一段视频。 “老虞,这不是你家大少爷吗?怎么来餐厅打工了?还把客人的桌子踹翻了。” 虞霖山握着手机,看着虞今棠被烫伤的时候,恨不得穿进视频,狠狠甩那个不讲理的客人一巴掌。 视频放完,虞霖山坐在原地沉默了好久。 —— 虞今棠上楼后没多久,屋外刮起了风。 竹叶扫过窗户玻璃沙沙作响,闪电掠过卧室,一明一暗地闪着光,不一会儿便暴雨如注。 老宅位于城郊,整体装潢偏复古,采用典型的中式庭院设计,有山有水有回廊,雕花门窗加上青砖黛瓦,处处透着古色古香。 这里远离市区,安静得出奇。 虞今棠小时候来住过一段时间,但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看久了市中心的热闹繁华,骤然间回到老宅还是有些不太习惯。 雨水顺着屋檐啪嗒啪嗒地滑落,虞今棠枕着下巴靠在窗边,雨点儿洒在脸上凉丝丝的,依旧没发冲淡心里的烦闷。 他印象中,秦司越明明是个温柔的邻家哥哥,现在怎么变成一身铜臭味儿的商人了? 三年果真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虞今棠想起了第一次见秦司越的时候。 那年夏天槿城格外炎热,放学后,他咬着冰棍骑自行车回家,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没注意隔壁门前站了个人,眼看着就要撞上人家,虞今棠紧急避让,自行车七拐八扭,最后“嘭”一下栽到了旁边的人工湖里。 虞今棠不会游泳,咕噜咕噜吞了好几口湖水,差点以为自己快死了,好在有人拉了他一把。 拉他的人和他险些撞上的人都是秦司越。 也不怪他大意,他家隔壁的房子空置了好几年,虞今棠一直以为那房子没卖出去,就把人家门前的空地当成了自行车道,喜滋滋地想这样骑车回家还方便了不少,没想到这位邻居回来得这么凑巧。 最后,许容琴还带着虞今棠拿了一堆礼物上门,先是道歉又是道谢,秦司越倒是没多介怀,还把虞今棠盯着看好半天的飞机模型送给了他。 “谢谢哥哥!” 那时候虞今棠刚上高二,还是少年心性,虽然和这个邻居认识的过程很坎坷,但没有一个十七岁男生可以拒绝限量版飞机模型。 邻居送了他这么好的礼物,虞今棠好长一段时间都在想怎么回礼比较合适,在没想到合适的回礼前,他时不时就往隔壁送点秦司越可能喜欢的小玩意儿,还常常请秦司越到他家吃饭喝酒看电影。 那年冬天,虞今棠在秦司越生日那天送了他一块手工羊绒围巾,秦司越好像还挺喜欢的。 起因是他看班上的女生都在织,觉得这礼物特别适合冬天出生的秦司越,就费了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勉强织出了一块像模像样的围巾。 这礼尚往来,一来二去的,两人的关系熟了些,虞今棠发现和他秦司越虽然差了六岁,有时候还挺有话题的,在某些方面惊人的相似。 后来春天到了,许容琴突发奇想,想把家里的琴房拆掉改成花房,家里叮里哐啷装修的那段时间,他一直在秦司越家借住,再往后秦司越的工作变得很忙,他们在生活上偶有交集,但也很少在一起吃饭聊天了。 高中毕业时,虞今棠还想请秦司越参加他的毕业典礼,结果他高高兴兴地跑过去,还没敲响他家的房门,就听说秦司越已经出国了。 雨越下越大,滴滴答答的雨声将虞今棠从回忆里拉出来,思绪又落在了那份结婚协议上。 他还是不明白秦司越到底在想什么?被催婚催疯了?竟然提出要和他协议结婚? 虞今棠想来还是气得不行,没办法接受三年时间就让秦司越变成了这种人。 虽然现在同性婚姻早就合法了,但他又不是同性恋,也没想过和男的结婚,这也太怪了。 还说什么他是合适的人选,难不成他以前做过什么事让秦司越误会了不成? 虞今棠仔仔细细回忆了一遍,他和秦司越明明就是很正常的相处,清清白白毫无暧昧。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虞今棠越想越混乱,干脆不想了,反正他是必不可能答应的。 他现在最应该想的是如何解决累累负债。 兼职服务生的工资还没到账就扣完了,眼下钱包空空如也,实在难受。 虽然虞霖山和许容琴一直都让他别管债务的事,但家境富裕的时候他享受了所有好处,家道中落后总不能一点事都不承担吧? 虞今棠一面琢磨着自己还能干点什么工作,一面神游般地去洗漱。 刚碰到热水,手背就像被无数根细针猛地扎了进去,火辣辣的疼直冲天灵盖,激得他瞬间清醒。 “嘶……” 虞今棠倒抽一口冷气,疼得眉头拧成了结。 他对着红肿的手背用力吹气,又手忙脚乱地挤出烫伤膏厚厚涂了一层。 可那灼痛感像是钻进了骨头缝里,任他怎么折腾都不肯消退半分。 他从小就被养得娇气,最是怕疼。平时磕着碰着都要哼唧半天,更何况是这样面积比较大的烫伤。 此刻那一片皮肤像是被架在文火上慢烤,一阵阵抽痛折磨得他坐立难安。 虞今棠灵机一动,趁虞霖山不注意,蹑手蹑脚地摸到冰箱前,悄悄取了根冰棍贴在伤处。 刺骨的凉意暂时压住了灼痛,他刚松了口气,谁知一拿开冰棍,那疼痛竟变本加厉地反扑回来,疼得他眼泪都要飙出来了。 他龇牙咧嘴地摸出手机查了查,发现烫伤后不能直接冰敷,低温会刺激血管剧烈收缩,导致局部血液循环变差,反而会让疼痛加剧。 “……” 虞今棠欲哭无泪地扔了冰棍。 这烫伤像是专门和他作对,碰冷水疼,碰热水疼,现在连空气拂过都像刀割。 他瘫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默默地想,再忍十分钟,要是还这么疼,说什么都得去医院。 三分钟后。 虞今棠实在受不了了,怎么越来越疼? 他戴上棒球帽,做贼似的摸到楼梯口,确认楼下的灯已经关了,才蹑手蹑脚地溜出门。 赶到医院时,手背上已经鼓起好几个透亮的水泡,火辣辣地疼。 虞今棠不小心蹭破两个,淡黄的组织液混着血丝直往外渗,痛得他倒抽冷气,下意识甩着手。 护士小心地为他清创上药,动作很轻:“回去千万别再弄破水泡了,万一破了也别撕那层皮,容易感染。伤口不能碰水,记得按时换药……” “好,我知道了,谢谢。” 包扎完后,疼痛减轻不少。 虞今棠顺着医院走廊往外走,经过一间敞着门的病房时,无意间朝里瞥了一眼。 就这一眼,让他整个人僵在原地。 只见病床上躺着个面色蜡黄的妇女,床头仪器规律地发出“滴滴”声响。 虞今棠脚步猛地顿住。 “……妈?” 第5章 协议结婚 虞今棠茫然无措地去看病房外张贴的病患信息,最终定格在熟悉的名字上。 【患者姓名:许容琴】 【床号:1125】 虞今棠脑子嗡的一声,几乎是木然地挪进病房,不小心踢到一旁的医护推车,“哐当”一声巨响,在死寂的病房里格外刺耳。 病房里的两人闻声转过头,这才注意到愣愣站在门口的儿子。 “小棠……你怎么来了?”许容琴挣扎着想坐起来,身子一软,又跌回枕头上。 虞今棠箭步冲上去扶住她。 许容琴一眼就看见他手上的纱布,眉头立刻皱起来:“你的手怎么回事?” “没事。” 虞今棠扶着她躺好,“妈你别动,好好躺着。” 许容琴勉强挤出个笑,脸色苍白如纸。 “就是点小感冒,不碍事……” 虞今棠不是不识字,更不是没脑子。 科室门牌上明晃晃的“免疫科”三个字,加上床尾信息栏里写的诊断内容,都清清楚楚告诉他,这不可能是什么小感冒。 “什么时候的事?”他声音干涩。 许容琴知道瞒不住了,眼神躲闪了一下,才慢吞吞地低声说:“半年前体检查出来的……不过医生说,好好治就没事。” 半年前。 已经这么久,他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虞今棠转头看向一直沉默的虞霖山,“爸,你们就一起瞒着我?” 虞霖山骗他说许容琴出门逛街去了。 “我们也是怕你担心。”虞霖山声音里满是疲惫。 “瞒着我我就不担心了?” 胸口一股火直往上冲,虞今棠看着父母憔悴的脸,那点火气又瞬间被酸楚淹没,直冲鼻腔,眼眶控制不住地发热。 虞霖山和许容琴看着儿子泛红的眼圈,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病房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 “咚咚——” 护士的敲门声适时打破了凝固的气氛。 “25号床家属,麻烦去大厅缴一下后续治疗费用。” 虞霖山站起身,“小棠,你陪妈妈,我去缴费。” “我去吧。”虞今棠开口说。 “医院的流程复杂,你没弄过,还是我……” “我说了让我去。”虞今棠打断他,声音不大,语气却很强硬。 虞霖山沉默片刻,终是妥协地叹了口气,把单据递给他:“……好。” 虞今棠捏着那叠纸,一步步走到一楼大厅,跟着流程机械地操作着,直到手机屏幕上弹出银行余额提醒。 他看着那串数字,心脏猛地一沉。 账户余额不足,他向钟栩借了点钱应急,钟栩什么都没问,就给他转了一笔钱,够用好一阵了。 缴完费,虞今棠在大厅角落找了个没人的位置坐下,怔怔地盯着手里那一叠厚厚的单据,指尖无意识地收紧,把纸张边缘捏得发皱。 消毒水的气味无处不在,虞今棠失神地看着大厅人来人往。 年迈的夫妻互相搀扶着讨论病情,穿着体面的男子正对着电话压低声音急切地筹钱…… 路边的灯光透过玻璃窗斜射进来,在地面上拉出长长的光斑。 他在原地坐了很久,握着手机犹豫不决,最后还是拨通了秦司越的电话。 “小棠?” 秦司越的嗓音从对面传来,虞今棠喉咙发紧,一时说不出话。 直到秦司越喊他第二声,他才闭了闭眼,艰难开口道:“你现在在哪儿?我有事找你。” 半小时后。 虞今棠出现在秦司越家的客厅。 深更半夜,他只穿了件单薄的外套,秦司越一身深色睡衣,轮廓松弛,显然是已经睡下了又被电话叫醒。 虞今棠局促地坐在沙发上,身侧的手悄悄握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个月牙形的白痕。 见他迟迟不说话,秦司越也没催促,碰了碰他手背上的绷带,询问道:“伤口怎么样?还疼吗?” 其实还有点疼,虞今棠最怕疼了,但他撒了谎,说自己已经不疼了。 秦司越提醒他最近别碰水,避免感染发炎,和护士说的注意事项差不多。 虞今棠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张了张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那天说的事,还作数吗?” 他没有明说,秦司越也知道他的意思。 “作数。” 秦司越转身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轻放在虞今棠面前的茶几上,“你可以慢慢考虑。” “不用考虑了,我答应。” 似乎是为了防止自己后悔,虞今棠从一旁的书架上胡乱抓了支笔,看都没看协议条款一眼,就火速在最后一页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秦司越见他如此反常,显然有些意外。 “签好了,要我做什么我都配合。” 虞今棠语气生硬,说完后带着几分自暴自弃的意味朝他摊开手,“支票给我,卡也行。” 他把仅剩的自尊扔掉,显得格外狼狈。 就算签了协议,伸手向秦司越要钱也是一件极其难堪的事。 支票已经被虞今棠撕碎了,秦司越手边暂时没有,果真把没有额度限制的黑卡给了他,只问了一句,“怎么改主意了?” 虞今棠捏住卡片,扯了扯嘴角,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还能怎么?我就是想明白了,前半辈子有我爹妈养我,现在我们家就剩一个破房子还背了一屁股债,有这么个机会让我吃你的喝你的住你的,还可以无限提款,不好吗?” 他语速很快,像在背诵一篇蹩脚的稿子。 秦司越没有接话,在空气中嗅到了很淡的消毒水味,大抵也能猜到一点。 他看着协议上的手写签名,平静地提醒道:“你现在还可以反悔。” 虞今棠别过头不看他,语气却很坚决,“答应了就是答应了,我不反悔。” 他不想欠秦司越的。 既然这场婚约本质就是一场交易,那他拿了钱,就该履行承诺,天经地义。 “真的?”秦司越再次确认。 只要能达成最后的结果,秦司越其实并不是很在意虞今棠答应他的原因。 “真的。” 虞今棠下了决心,“什么时候领证?” 秦司越淡淡道:“明天。” “明天?!” 尽管虞今棠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也没预料到秦司越这么着急。 “不行吗?”秦司越问。 “……” 虞今棠纠结片刻还是妥协了,反正他字都签了,早结晚结都得结。 “明天就明天。” 第6章 合法伴侣 次日一早,虞今棠穿上秦司越提前让徐沣送过来的衣服,带齐证件就去了民政局。 他嘴上说着天不怕地不怕,心里还是有些没底。 虽然同性婚姻合法几十年了,但他从来没想过要和同性结婚,别说对方还是秦司越。 何况是以这种“明码标价”的方式结婚。 要不是他缺钱,这实在有些羞辱人了,虞今棠也想不到他会亲手把自己给卖了。 民政局里人来人往,秦司越已经到了,正站在大厅靠窗的位置等他。 见虞今棠进来,秦司越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轻轻点了点头:“很合身。” 虞今棠有些不自在地低头扯了扯衣襟,避开那过于专注的视线,“……也就那样。” 秦司越给他准备的是一身藏青色西服,剪裁得体,衬得他身形挺拔,气质也莫名沉稳了几分。 秦司越自己穿的也是同色系西装,只是细节处更显成熟利落。 两人站在一起,般配得不像话,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他们几眼。 接下来就是统一流程,排队、填表、拍照。 直到并肩站到红底背景板前,相机镜头对准他们,虞今棠才后知后觉地紧张起来,心脏在胸腔里敲着不规则的重鼓。 “两位新人,靠近一点。”摄影师在后面指挥道。 虞今棠下意识往秦司越那边挪了半步,秦司越很自然地伸手,轻轻揽住了他的腰。 温热掌心隔着一层布料贴上来,虞今棠脊背微微一僵,忍着没躲开。 “咔嚓”一声,画面定格。 没多久,登记员笑着递过两个红本。 “恭喜二位。” 秦司越接过,道了声谢,然后很自然地将其中一个放进虞今棠手里。 指尖不经意相触,虞今棠立马缩回手。 拿着新鲜出炉的结婚证,他还有些恍惚。 合照上的钢印意味着他们真的结婚了,就此成为合法伴侣。 走出民政局,外面的阳光温和地洒落,虞今棠把红本胡乱塞进衣兜,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秦司越打开车门,等虞今棠进入后座,才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随后,秦司越从口袋里取出一个方正的丝绒小盒,递给虞今棠。 “什么?”虞今棠一愣。 “打开看看。” 盒子里是一对简洁大方的铂金戒指。 秦司越取出属于自己的那枚,戴在左手无名指上,然后看向虞今棠,“爷爷虽然年纪大了,但在某些方面还是很敏锐,表面功夫要做足。” 虞今棠抿了抿唇,拿出戒指,微凉的金属触感圈住手指时,莫名有一种被人拴住的错觉。 秦司越看着他戴好,目光在他手上停留片刻,才缓缓移开。 车子平稳汇入车流,虞今棠偏头看向窗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崭新的戒指。 抵达老宅后,秦司越站在车旁问他。 “打算什么时候搬过去?” 他这话问得没头没尾,虞今棠压根没反应过来。 “搬什么?” 秦司越提醒说:“协议第十四条,婚姻关系存续期间,我们需要住在一起。” “……” 他根本没看。 字都签了,白纸黑字的,虞今棠只好硬着头皮说道:“……等方雁生日过后吧。” “好,到时我来接你。” 回到车上,秦司越再次拿出红色封皮的小本,指腹摩挲着内页上微微凸起的钢印,视线在他们的合照上久久停留。 虽然虞今棠答应的原因和他的想法略有出入,但结果总归都是一样的。 就算趁人之危也没什么,他从来也不是正人君子。 —— 方雁生日这天,虞今棠带着礼物出席。 身为槿城方家的独生女,方大小姐每年的生日排场都很足,各界名流排着队给她送贺礼。 虞今棠单独把礼物送给方雁之后,就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喝酒。 就算他有意避开人群,出众的样貌还是让钟栩一眼就看到了他。 “今棠,找你好半天了,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虞今棠和他碰了碰杯。 “我怕被方雁念叨死。” 钟栩哈哈一笑,“还说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两人坐在沙发上聊了会儿天,话题不知怎么又绕到了秦司越身上去。 要说除了方雁是宴会最大的主角之外,最有话题度也最引人关注的就是秦司越了。 秦司越二十五岁接任尚临集团总裁,只花了三年时间就让集团市值翻了几倍,凭一己之力将商业版图扩张至海外十多个国家,可谓是年轻有为,青年英才。 他刚露面,一群人就上赶着谄媚讨好,秦司越端着酒杯游刃有余地应对,面色从容不迫,镇定自若。 确实和以前不太一样了,虞今棠默默想。 一旁,发现秦司越戴了戒指的钟栩先是揉了揉眼睛,然后猛拍虞今棠肩膀。 “诶诶诶,秦司越什么时候结婚了?他这三年没回国,不会是在海外成家了吧?” 虞今棠喝下小半杯鸡尾酒,随口敷衍,“不知道,戴着玩儿的吧。” “嘶……看起来不像啊。”钟栩摸着下巴喃喃自语。 注意到那枚戒指的,当然不止钟栩一个人。 几位正与秦司越交谈的老总也看到了他左手上不容忽视的婚戒,好奇问道:“秦总,您这是……结婚了?” “是。”秦司越回答得干脆,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视线状似无意地越过人群,在虞今棠身上停留一瞬,又自然收回。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都没听到风声?” “今年。” “哎哟,这可是大喜事,怎么也不请大家喝杯喜酒?” 秦司越扬了扬手中的酒杯,语气温和却疏离,“有机会一定。” “恭喜恭喜。” “谢谢。” 虞今棠听见几人的对话稍显紧张。 他并不是很想让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来之前,虞今棠已经和秦司越说过了,希望他在外人面前不要和他表现得太过相熟,保持一定距离。 “你好,能请你喝一杯吗?” 女生隔着一小段距离关注了虞今棠好久,见他身边没有女伴出现,这才鼓起勇气走了过来。 虞今棠思绪还落在秦司越那边,下意识点了点头。 “好啊。” 女生落落大方地坐到他对面,没想到虞今棠答应得这么爽快,她也不是忸怩的性子,直白地说道:“我刚刚还担心你有女朋友之类的,看来你是单身?” 虞今棠猛地噎住,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已婚身份。 他不由自主朝秦司越的方向瞥去,却正正好对上秦司越的视线。 “……” 虞今棠莫名一阵心虚,战术性地喝了两口酒,一抬头,发现秦司越的目光却还没移开,让他凭空生出一种被当场捉奸的窘迫感。 听说有位颜值极高的混血帅哥单身,又有几名女生跃跃欲试地凑近。 虞今棠如坐针毡,秦司越那道如有实质的目光让他浑身不自在。 “抱歉,失陪一下……” 从女生堆里挤出来之后,虞今棠跑到花园里透气,宴会的热闹声从耳边褪去,让人顿觉安静不少。 虞今棠松了口气,沿着小径漫无目的地走,绕过假山时,一时没留意,撞到了人。 “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对方摆摆手,并不在意,还在继续对电话那头抱怨,“我参加晚宴来了,上哪儿去给你找一个帅气不失可爱,俊美不失英气的长发帅哥?现场给你逮一个吗?哪有……” 那人说着,忽的转过头看到虞今棠,瞬间眼前一亮,语调陡然拔高,“还真让我给找着了!” “……” 虞今棠刚想走,就被对方拦住了去路,“帅哥,有兴趣做职业模特吗?” 烫着夸张大波浪卷的长发女人眼睛发亮地盯着他,像发现了稀世珍宝。 “模特?” 虞今棠停下了脚步。 女人迅速挂断电话,目光热切地打量着他,“对,你都不知道你的条件有多好!” “……”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有点唐突了,她拍拍虞今棠的肩膀,保证道:“你放心,我们是正经公司,业内有名有姓的,不是骗子。” 虞今棠接过对方的名片,低头一看:【新光模特公司-金牌经纪人-代知絮】 这名字他确实听说过,是家正规的头部模特公司。 “怎么样?感兴趣吗?”代知絮笑盈盈地望着他,眼尾上挑的弧度像只老谋深算的狐狸。 “我……考虑考虑。”虞今棠收起了名片。 代知絮一看就知道有戏,冲他扬唇一笑。 “期待你的回复哦!” 直到宴会临近尾声,虞今棠才返回大厅给方雁送上生日祝福。 钟栩也还没离开,正在和方雁聊天。 方雁她穿着华丽的衣裙,正在清点自己收到的礼物,这种事完全可以交给管家去做,但方雁很喜欢拆盲盒的感觉。 不过,有些包装一看就知道是什么,十分无趣。 “怎么又是手串?没劲。” “这个款式的裙子我都有三套了。” “……” “小姐,这是刚刚刘家派人送来的贺礼。”管家阿姨抱来一个木盒。 钟栩好奇问:“他们没来?” 方雁“哼”了一声,理所应当地说:“我没请啊,看着他们就闹心,我才不欢迎他们。” 刘少爷一直伙同其他人和虞今棠过不去,知道虞家破产后想找机会奚落他。 虞今棠以为来参加方雁的生日宴肯定避不开这群人,所以存了不想来的心思,以免给方雁的生日宴添堵,让人不痛快。 没想到方雁一个都没请,但是看在方家的面子上,生日贺礼肯定一个少不了,这下,他们几家算是吃了个哑巴亏。 钟栩朝方雁竖起大拇指,“这招不错。” 他就说今晚怎么没人来找茬。 虞今棠也不禁笑了笑,把准备好的礼盒递过去,“生日快乐,方大小姐。” “谢啦。”方雁笑嘻嘻地接过去。 送完生日贺礼,虞今棠就打算离开,没想到钟栩和方雁硬生生拉着他喝了半小时酒才肯放他走。 最后方雁说话都有些磕巴了,“我让……管家阿姨安排车、送你们回去啊。” “行,我走不动路了……” 钟栩躺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虞今棠酒量比较好,只是稍稍有点脚步不稳,也就没麻烦管家阿姨送他。 凌晨时分,街上没什么人,虞今棠穿了件单薄的衬衫搭配西装外套,冷风直往衣领里钻。 视线晃过街边的车辆时,虞今棠顿了顿。 好眼熟的车。 车门打开,后座走出一名个高腿长的帅哥,往他肩上披了一件大衣外套。 这个人也很眼熟。 直到秦司越揽着他的肩,将他带向车门,虞今棠才迟缓地眨了眨眼。 “你怎么……还没走?” 宴会结束到现在得有一个小时了。 “等你。” 虞今棠歪了歪头,“等我做什么?” “接你回家。” 接他……回家? 虞今棠略显混沌的脑子里忽然想了起来。 他自己亲口说的,等方雁生日过后,就搬过去和秦司越一起住。 第7章 同床共枕 虞今棠之前也不是没在秦司越家蹭吃蹭喝蹭住过,还和他睡过同一张床。 同居而已,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不过现在换了身份,虞今棠脑子里想起那场面觉得别扭得慌。 他身上披着秦司越的大衣外套,内里带有一股很淡的鸢尾香气,似有若无地萦绕在呼吸间。 虞今棠今晚喝了不少酒,被这气息包裹,莫名有种奇异的迷醉感。 秦司越视线第三次扫过虞今棠空荡荡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提起,“怎么不戴戒指?不合适?” 那些往虞今棠身边凑的男男女女他看得很清楚。 他可以容着虞今棠不公开他们之间的关系,却不想让旁人真以为他单身。 “没有,不想戴。” 其实戒指尺寸合适得像给他量身定制的一样,分毫不差,但虞今棠有个臭毛病,不管是手链、项链还是别的首饰配饰,什么东西都不爱戴,总感觉碍手碍脚。 “一定要戴吗?”他抬眸看向秦司越,语气试探。 “不用,”秦司越转了转自己无名指上的婚戒,听起来倒是很宽容,“去见爷爷时记得戴上就好。” 他虽这么说,却有些后悔,怎么没把“双方必须天天佩戴婚戒”写进协议里。 四十分钟后,车在老宅前院停稳。 下车后,虞今棠慢吞吞地上楼收拾行李。 其实也没什么东西,毕竟不是真的搬家,大概可以称得上是暂住。 当天凌晨,他就住进了秦司越家。 虞今棠熟门熟路地走向客房,之前借住的时候他就睡这儿,结果推开门后,他看到眼前陌生的场景不由得愣在原地。 “没走错吧……客房呢?” 他回过头,睁圆的眼睛里写满了茫然。 秦司越若无其事地说:“改成画室了。” “??那我睡哪儿?”虞今棠的脑子一时没转过弯。 “主卧。”秦司越回答得很理所应当。 虞今棠握着行李箱的拉杆陷入沉默。 也对,他们是合法伴侣,睡一起……天经地义。 秦司越从他手里接过行李箱,十分自然地拎进了自己的房间。 虞今棠硬着头皮跟上去,试图逃避,“那个,我睡相特别差,磨牙打呼,和你睡一起我怕影响你的睡眠质量,要不……” “我们不是没一起睡过。” 虞今棠无以反驳:“……” 秦司越只淡淡补充了一句,“单身和已婚,生活痕迹并不相同,分房睡容易露馅。” 虞今棠再次沉默。 也是,万一爷爷突然造访,很容易穿帮。 虞今棠对这个精明的小老头印象很深,肯定会被看出破绽。 “还有,”秦司越顿了顿,目光落在虞今棠脸上,语气低沉了几分,“协议不是你亲手签的?” 虞今棠怔了怔,突然反应过来,从抽屉里翻出那份协议,一字一句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看完后,他这才知道自己当初真的有点草率了。 秦司越替他将行李放好,出来就看见虞今棠脸红得十分明显。 虞今棠皮肤白,血色稍微上涌一点就很惹眼。 他指着其中一条,难以置信地问:“生理需求……怎么也在协议范围内?” “演戏而已,有必要……这样吗?” ”这个好像、好像不太妥当吧……“ 秦司越倒是显得极为平静。 “在外人眼里,我们是新婚伴侣,身体接触在所难免,必要时会牵手拥抱甚至接吻,至于性生活,我们都是正常且健康的成年男性,这种事……” “不行!” 虞今棠立马拒绝,“要不你去外面找两个干净的……” 秦司越一听,当即打断他,“你这是不想认账?” 虞今棠:“……” 秦司越目光落向他泛红的耳尖,“同样的,你要是有需要,我也可以帮忙。” 虞今棠炸毛,“谁需要你帮这种忙?” 秦司越眸色沉沉地盯着他。 虞今棠被看得有点发毛,下意识后退了两步,秦司越姿态松弛地俯身靠近,却有几分步步紧逼的意味。 只听他反问道:“所以,你要反悔?" "……" 虞今棠别过头,陷入沉默,神色犹豫又纠结,最后憋出来一句,“那倒没有……” 他才不是那种没有合作精神的人。 不就是上床吗? 以秦司越的外形条件和身体素质,他应该……不亏? 况且转念一想,秦司越花了几千万给他还债,又给了他一张无限取用的黑卡,也没道理在家里白白养个“摆设”,秦司越今年已经二十八岁了,正常男性有这方面的需求确实正常。 不过他是真不明白,秦司越怎么能面不改色又一本正经地跟他讨论这种事情?跟谈生意似的…… 虞今棠脑子里乱糟糟一团,听见秦司越问他:“明天和我一起去探望爷爷,有时间吗?” 秦司越在方雁的生日宴上露出了婚戒,消息传开是迟早的事,与其让老爷子闻讯赶来,不如自行前往。 虞今棠点了点头,“有时间,要带礼物吗?” “已经让人备好了。” ”那行。“ 虞今棠折腾了一天,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秦司越自然地伸手,揉了揉虞今棠的头发。 虞今棠刚想躲,又觉得自己应该要学会适应这种程度的触碰,于是稍微抬了抬头,有点主动往人手里蹭的意味。 掌心的触感毛茸茸的,秦司越嘴角噙着很淡的一抹笑,“我还有工作,早点睡。” 虞今棠“哦”了一声,忍不住腹诽:什么总裁凌晨还要工作?看来这尚临集团的CEO也没那么好当。 秦司越收回手,似乎还有几分留恋那触感,指腹下意识摩挲着指节。 天色已经很晚了,秦司越转身走进了书房,虞今棠神游似的去洗了个澡,出来后习惯性地往客房走,结果打开门看到一屋子的画儿。 “……” 他转头看向主卧的方向,犹豫了好半天,才推门进了秦司越的房间。 屋子开了暖气,温度很合适,空气中有股很淡的熏香味,带着点鸢尾的调,好像又掺杂了点别的什么香味,虞今棠分辨不出,只觉得很好闻。 主卧的床十分宽敞,虞今棠掀开被子,在秦司越不常睡的一边躺下,颇为收敛地只占了一小块地方,没多久就沉沉睡去。 秦司越结束工作后回到房间,看到床的一侧隆起一道小山坡。 虞今棠把自己团成一团,窝在绵柔的被子里,像安静又柔软的小动物。 夜色如墨,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秦司越在黑暗中凝视着虞今棠的侧脸,连呼吸声也不由自主地变轻。 他不知看了多久才靠近虞今棠躺下。 秦司越克制地伸手,把人扣入怀中,掌心触及一片温热细软的腰身。 虞今棠无意识地哼了两声,像只被打扰睡眠的猫,不过他并未被惊醒,很快又在秦司越怀里蹭了个舒服的位置,安心睡去。 秦司越手下的力道不由自主地收紧,白日里尽力收敛的情绪在此时悄然外露,带着不可言说的占有欲。 他埋首在虞今棠脖颈间轻轻一嗅,闻到了沾有鸢尾气味的柑橘香。 …… 翌日清晨,虞今棠靠在秦司越胸口醒来时,反应过猛,差点一头栽下床,秦司越伸手捞了他一把,虞今棠的脸颊又扎扎实实地撞到了他的胸口上。 肌肉结实紧致,撞得虞今棠龇牙咧嘴。 “嘶……” “撞疼了吗?” 虞今棠捂着鼻子,眼泪花都被疼出来了,还嘴硬道:“没,我哪有这么娇气?” 秦司越不置可否,替他揉了揉红红的鼻梁。 虞今棠有点懵地从秦司越怀里坐起来,然后给自己找补,“……我都说了我睡相不好。” “我不介意。” “几点了?” 虞今棠摸过手机一看,“我去,十点半了!” “今天不是要去看爷爷?” 他蹭一下就从床上站了起来,顶着一头金棕色的半长卷发,像只早起还没清醒的小狮子。 秦司越牵了牵唇角,说道:“时间在下午。” 虞今棠松了口气,又猛地想起来,“差点忘了,我中午得去一趟医院。” 许容琴生病的事情他没有瞒着秦司越,况且他拿着秦司越的卡消费了什么,秦司越也一清二楚,想瞒也瞒不住。 “我陪你。” 两人收拾好出门后,顺便在路上买了午餐带过去,恍惚间虞今棠真的有种和秦司越是一家人的错觉。 虞今棠坐在他身侧,摸了摸无名指上的婚戒。 他今天本来打算把婚戒放在家里,但莫名感觉秦司越很在意这件事,于是走的时候又给戴上了。 秦司越看见他戴了婚戒后,心情好像确实微妙地变好了一些。 医院很快就到。 从来不戴首饰的儿子无名指突然多了一枚戒指,许容琴一眼就看到了,而且和秦司越手上的是同款。 “小棠,你和司越……” 许容琴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欲言又止,惊讶得说不出话。 虞今棠没打算瞒着爸妈。 秦司越一夜之间替他们家还清了债务,还预付了百万医疗费,许容琴的情况不算很差,垫付的钱绰绰有余。 虞霖山还问过他哪里来这么多钱,是不是把老宅给卖了,可是就算把那房子卖出去也凑不出这等数额。 虞今棠嗫嚅着唇,老实交代,“我们结婚了。” 虞霖山刚从外面打完热水回来,冷不丁听见这句话,以为自己年迈耳背听错了,难以置信地问:“谁?谁结婚了?” 第8章 十指相扣 “我和秦司越。” 虞今棠毫无隐瞒,坦白交代,也不顾五十来岁的虞霖山到底能不能承受得住这个消息。 虞霖山差点把水壶给打翻。 “你再说一遍?” 虞今棠一脸不解,“爸,你明明听清楚了为什么还要让我再说一遍?” “好啊,你小子,这么大的事瞒着我们?”虞霖山左看右看,病房里找不到衣架,抄起靠枕就开始打人。 “说吧,什么时候开始早恋的?我就说你高中的时候怎么天天往秦家跑,还三五天不着家……” “啊?” 虞今棠反应迅速,顺着虞霖山的脑补接着演,理直气壮道:“谁让你们装修房子,把我扔到他家去的?” “小兔崽子!” 虞今棠抱着秦司越的胳膊往他身后躲,“怎么了?秦司越对我这么好,我和他结婚不是很正常?难道你是对同性恋有什么偏见?” “虞今棠!” 好在秦司越提前给许容琴换到了顶层vip病房,不会影响到其他人。 眼见虞霖山要连着秦司越一起打,许容琴拉了拉他的袖子,“你冷静一点,听听他们怎么说。” 秦司越也开口道:“叔叔,是我求的婚。” 他这副护着虞今棠的模样,落在虞霖山眼里成了“要打就打我”的样子。 虞霖山一言难尽,有种自己在棒打鸳鸯的感觉,最后勉为其难把靠枕放了回去,脸色不太好看。 “结婚这么大事也不知道和爸爸妈妈说一声?”许容琴的语气也有几分埋怨。 虞今棠从小到大闯祸不断,认错得无比丝滑。 “我错了。” 虞霖山似乎被气着了,坐下来以后就没吭声,一直都是许容琴在问话。 “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领证悄无声息的,总不能婚礼也省了吧?” “看小棠的意思。” 秦司越极其自然地牵过虞今棠的手,把他的手指拢进掌心捏了捏,动作自然得仿佛做了千百次。 冷不丁被人牵住,虞今棠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又被秦司越抓紧。 虞今棠怕露馅,顺势和他十指相扣,含糊其辞地回答说:“再说吧,等你痊愈了再考虑。” 虞霖山见两人在他们面前都还明目张胆地拉手,从鼻腔里哼出很不满的一声。 从小当宝贝一样养大的儿子突然结了婚,就算秦司越家世清白、品行兼优、对虞今棠也无微不至,他心里还是跟被什么堵住了一样闷得慌。 说结婚就结婚,一声招呼也不打。 虽然秦司越这孩子确实不错,沉稳又可靠,对虞今棠也很好,可这……毕竟是结婚。 非要说秦司越有什么缺点,那就是比虞今棠大了六岁,但这也实在算不上缺点,还更懂得照顾人一些。 虞霖山心里五味杂陈,叹了口气,其实他也不是不能接受,对同性结婚也没什么意见,就是感觉有点太突然了,儿子一转眼就成了别人家的。 他在病床边坐下,不太自然地转移了话题,“在老宅子还住得惯吗?” “叔叔,小棠现在已经搬到我家了。” 虞霖山一听,还是有点心梗,但也无口奈何,“还叫叔叔呢?” 算了,秦司越好歹是个知根知底的,总比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野小子好。 秦司越从善如流,“爸,妈。” 虞今棠见秦司越喊得毫无负担,想着自己要是见了秦岳明,也得改口,估计没他喊得这么顺口。 …… 从医院出来后,虞今棠松了一口气。 “你可以把我松开了。” 虞今棠晃了晃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从他主动扣住秦司越开始,秦司越就将他牵得很紧,体温从掌心处交换传递,让他觉得很不自在。 秦司越没有要松手的意思,语气平淡得好似毫无私心一样,“你对身体接触不太适应,多练习一下。” “……哦。” 虞今棠就这样被秦司越牵着坐上车,然后开始胡思乱想,牵手也要练习,那该不会拥抱接吻也要练习吧? 见虞今棠的脸噌一下红了,秦司越问他,“在想什么?” “没什么……就是有点饿了。” 虞今棠不擅长说谎,秦司越也没追问,因为太过了解对方,大概也能猜到几分他的想法。 秦司越给林叔报了个地址,二十分钟后,虞今棠就被带到了拂云轩,槿城最有名的茶餐厅。 “想吃什么?”秦司越将菜单递给他。 虞今棠没想到自己随口搪塞一说,秦司越就放在了心上。 他本来并不饿,这会儿闻到茶香,倒真有点馋了。 于是虞少爷大手一挥,点了小半桌子茶点,从虾饺到凤爪,流沙包到桂花糕,一样没落下。 他正喜滋滋吃着桂花糕的时候,两个探头探脑的家伙出现在桌边。 虞今棠转头一看,冷不丁对上方雁和钟栩的脸,差点没把自己呛到。 秦司越自然地递了一杯茶过去,替他顺气。 “慢点。” 钟栩笑嘻嘻地冲他打招呼,“这么巧啊今棠!秦总也在?” “介意拼个桌吗?”方雁嘴上问着,人已经拉开椅子坐下了。 秦司越示意服务生给两人添了一份餐具,又将菜单递过去。 “能点吗?”钟栩谨慎地问,毕竟虞今棠现在不像从前那样宽裕。 虞今棠点头,指了指身旁的人,“他买单。” “你们怎么约一起吃饭了?” 钟栩一边翻菜单一边问。 “碰巧遇到。”虞今棠含糊地答。 方雁的目光一直落在秦司越左手无名指的婚戒上,好奇地问道:“听说秦总结婚了?嫂子是哪里人?” “嫂子本人”虞今棠正咬着一半的马蹄糕,闻言动作一顿,偷偷瞄了一眼秦司越,心想还好自己吃东西前把戒指收进了口袋,要不然今天被钟栩和方雁看见,明天就闹得人尽皆知了。 秦司越面色如常,淡淡答道:“槿城人。” “噢,本地人啊,我认识吗我认识吗?”方雁一听,更加来劲。 虞今棠赶紧给方雁推过去一杯玫瑰花茶,“你这么好奇做什么?喝茶。” 方雁反问他,“你不好奇吗?秦总出国三年,回来就结了婚,是在国外认识的?” “不是,认识四年了。” “是同学还是朋友呀?” “邻居。” 钟栩咬着荷花酥,似懂非懂地点头,“不过这配置,怎么感觉……有点熟悉啊。” 虞今棠扣了扣桌面,一本正经地提醒他,“吃东西的时候别讲话。” “你今天怎么怪怪的?”钟栩眯起眼睛盯着他。 “哪有?” “嘶……说不上来。” 眼见着方雁要开始刨根问底,秦司越又是一副句句回应、如实相告的模样,虞今棠心里有点没底。 他在桌下踢了秦司越一脚,表面却若无其事地继续吃东西。 秦司越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之后方雁再怎么问,他也回答得十分含糊,虞今棠至此终于放下心。 几人吃饱喝足后,又在茶餐厅门口分别。 “秦总,下次带嫂子给我们见见呗?” “是啊是啊,也不知道嫂子好不好看?” “你这话说的,秦总的眼光能差吗?肯定好看,槿城第一美人!” 虞今棠听到“嫂子”两个字就牙酸。 秦司越的视线在虞今棠身上落了一瞬,浅笑着回答说:“他很好看,有机会带你们认识。” “好哦!” “真想马上就见到。” 虞今棠推着钟栩往街边走,“得了得了,你车到了,别让人司机等久了。” 把两人送走后,虞今棠钻回秦司越车上。 “我差点以为你要告诉他们。” “你不同意,我不会公开。” “那就好。” 虞今棠又从口袋里摸出婚戒戴上,“刚吃东西不方便,我就收起来了。” 说完,他又觉得自己很莫名其妙,干嘛非要向秦司越解释,反正他也没要求要一直戴。 只听秦司越“嗯”了声,很受用。 约摸半小时后,车抵达爷爷家门口。 秦松年纪大了腿脚不好,这个时间段正在做腿部康复训练,秦司越就带着虞今棠先进了屋。 “你先坐,我去看看爷爷。” 秦司越上高中以前,都住在爷爷家,后来爷爷生病,腿疾复发,他才被秦岳明接回去,一直到毕业留在槿城工作,这才遇到了虞今棠。 虞今棠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保姆给他端来点心和茶水,他刚填饱了肚子,这会儿压根不饿,就在房间里溜达了一下,看到书架上有个看上去年份已久的相框。 相片里的秦司越大概只有五六岁,从小就一副沉稳的样子。 保姆说抽屉里还有几本相簿,请他随意看看,不必拘束。 虞今棠果真拿起相簿翻了翻,小到秦司越刚出生的照片,大到他大学毕业时的照片,每个阶段都被认真记录下来。 翻看相簿时,让他有种顺着秦司越的成长生活轨迹再认识他一遍的奇特感觉。 没多久秦司越就回了客厅。 “爷爷换身衣服,一会儿过来。” “嗯嗯”虞今棠应了两声,把相簿放了回去。 “司越,听说你带媳妇回家了?你小子什么时候谈的恋爱?藏得挺严实啊,一回国就闹这么个大的,不声不响就结了婚,你那些叔叔伯伯问起来的时候,我和你妈妈这也不知道,那也不清楚……” 秦岳明在玄关处换了鞋,一边换一边碎嘴地念叨,见秦司越在客厅和人讲话,绕过去一看,是熟面孔。 “小棠,你也在啊。” 虞今棠张了张口,在“秦伯伯”和“爸”之间纠结了片刻,最后想到秦司越那么轻松就改了口,他有什么做不到的?于是心一横,张口就响亮地喊了一声。 “爸。” 秦岳明:“?” 第9章 羞愤欲死 听见虞今棠响亮的一声“爸”,秦岳明第一反应是往后看,结果并没有看到虞霖山的身影。 他愣在原地,发现虞今棠是对着自己喊的。 “小棠,你是……在叫我?” 虞今棠还在想该怎么解释,秦松就坐着轮椅被管家推了出来。 他看了一眼傻不愣登的儿子,重重地“哼”了一声,数落道:“你这笨小子没长眼睛吗?人家小两口都把婚戒给戴上了。” “爷爷好。” 虞今棠不免有点紧张,怕露馅。 秦岳明盯着两人手上的婚戒,后知后觉,“所以和司越结婚的人是小棠?” “嗯,已经领证了。”秦司越语气淡然,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得到肯定答案后,秦岳明还愣愣地没反应过来,他儿子什么时候成同性恋了? 秦松倒是接受良好,笑眯眯地朝着虞今棠招了招手,语气和蔼,“小棠,来,坐这儿。” 虞今棠依言在秦松旁边坐下,秦松没过问太多,都是一些稀松平常的问题。 “在一起多久了?” “三年多了。” 虞今棠今年二十二岁,三年多以前也已经十八了,也就是刚刚成年,秦松心想自家孙子还不算太过分。 “难怪我前几年催司越成家他一点不着急。” 秦松这些年身体不太好,年纪大了,想看孙子娶妻生子……不是娶妻,那成家立业也行,以他的传统思想,人总归都要找一个伴儿,是男是女他也管不着这些年轻人的,合法就行。 秦司越坐在虞今棠身旁,十分熟稔地扣住虞今棠的手指,秦松见状,笑着问:“司越,你之前说有喜欢的人,就是今棠啊。” “嗯,喜欢很久了。” 虞今棠听他这么轻飘飘地承认,完全看不出撒谎的痕迹,尽管知道是在演戏,心神也不禁一震。 来之前,他们打过商量,两人也用不着编造什么天降爱情、命定情缘。 借住在秦司越家那段时间的相处,再加上分隔两地的三年,日久生情,不忍分离,才最可信。 于是他们在长辈眼中就是偷偷摸摸谈了半年,又异国三年,回来后立马成婚,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不办婚礼吗?”秦松问。 “暂时没这个打算。”秦司越主要看虞今棠的意思,虞今棠不想公开,那就不办。 “行吧,随便你们办不办,总之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带小棠来看望我这个老爷子。” 手机铃声忽地响起,是闻讯而来的付琳,秦司越刚接通就听见对面传来母亲的亲切问候。 “小兔崽子胆儿肥了啊!一声不吭就结了婚,还把人家小棠拐回了家,该说你能耐呢?还是该说你混账?你可是比人家大了整整六岁,当初你爸追我,我一看他比我大四岁我都特嫌弃,你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 “……” 付琳和秦岳明两口子一个比一个嗓门大,秦司越揉了揉眉心,不是很想继续听下去。 秦松不用听都知道付琳会说些什么,他乐呵呵地凑过去和虞今棠说悄悄话,“小棠啊,爷爷给你讲个有趣的。” 秦岳明和付琳两口子都是话痨,结果儿子是个闷葫芦,秦司越五六岁的时候,有段时间突然不会说话了,夫妻俩吓一跳,还以为他变成了小哑巴。 两人慌里慌张地带着秦司越跑去各大医院检查,结果什么毛病都没有,只是因为秦司越思想早熟,再加上性子沉稳喜欢安静,觉得他们太过吵闹,因此才不想说话。 闹了好大一通,结果是这么一回事,全家人都觉得好笑,时不时就翻出来当笑话讲。 虞今棠听到秦司越嫌爸妈太吵的时候,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眼前浮现出相片上秦司越四五岁时的模样,一看就是个沉稳小孩,就是想不到竟然“沉稳”到了这地步。 秦松还和虞今棠讲了不少秦司越小时候的事情,虞今棠觉得很新奇,还挺有意思,听得津津有味。 临近傍晚,秦松吩咐管家准备一桌大餐,不仅把人留下来吃了顿晚饭,还非要让他们歇一晚再走。 “小棠,你和司越就住楼上,正好我一个老朋友送了我一台最新的投影仪,据说看电影效果特别好,你们可以试试看。” “嗯,谢谢爷爷。” 虞今棠洗完澡出来就裹了一件浴袍,屋子里开了暖气,他就坐在二楼的沙发上边吃水果边看电影。 秦司越上楼时就看见这一幕。 虞今棠选了一部悬疑片,周围的灯光被调得很暗,音响盖住了脚步声。 他看得十分入神,惊觉身旁有个人的时候差点跌下沙发,秦司越再次将他捞进怀里。 “还是这么不小心。” 虞今棠推开他,“这不能怪我,谁叫你走路没声?还一声不响地冒出来,吓我一跳。” 他伸手将灯光调亮,秦司越的视线落在他光洁的小腿上,再往下,只见虞今棠脚踝处有一道浅色伤疤,看上去就是一条细细的竖线,不仔细看都不太能发现。 虞今棠听见秦司越对他说了声,“对不起。” “?” 他只不过是被吓了一小下,不至于这么郑重其事地道歉吧? 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秦司越说的不是这件事。 虞今棠跟着他的视线,看向那道手术留下的伤痕,奇怪道:“又不是你撞的我,道什么歉?” 三年前虞今棠意外出了车祸,导致脚踝骨折做了个手术,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就算去了最好的医院治疗,也难免留下一道浅浅的手术疤。 秦司越忍不住抬手轻轻碰了一下他的疤痕。 手术过后,虞今棠的脚踝处十分敏感,冷不丁被他的动作惊得一缩,“你做什么?” “疼吗?” 秦司越的嗓音沉沉的,带着些意味不明的情绪。 虞今棠把脚踝藏进浴袍底下,不甚在意地说道:“当时就晕了过去,没来得及疼,醒来手术已经做完了,麻醉还没过,没感觉。” 秦司越沉默了好半晌,再次道歉。 “对不起,没照顾好你。” 虞今棠是借住在他家的那段时间里出的事,秦司越为此很是自责,虞今棠喊他一声”哥哥“,他就真的把虞今棠当成弟弟来照顾,只不过后来,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了味。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 虽然那天是为了给秦司越送文件才碰上了酒驾的司机,但这只能怪他自己倒霉,关秦司越什么事? 电影放映的光影映在虞今棠脸上,勾勒出他精致立体的侧影,秦司越的目光在上面落了一瞬,又淡淡移开。 这部片子说是悬疑片,实际上就是个无聊的文艺片,虞今棠看到一半就了困了,不过这个投影仪的效果是真不错。 没多久,保姆端上来一杯热牛奶,虞今棠喝完以后就更困了,迷迷瞪瞪地抱着沙发抱枕回卧室睡着了。 房间里只亮着一盏光线微弱的夜灯,秦司越的脚步很轻,走到床边时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他站在那儿看了片刻,才缓缓坐下。 掀开被子,只见虞今棠脸色被热气烘得红润润的,秦司越将被子拉到他的下巴处,如玉的五官显得更为精致,睫毛纤长浓密,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牛奶里放了一点点助眠的成分,对身体健康构不成影响,却能让虞今棠在短时间内不被吵醒。 秦司越坐在床沿,抬手抚了抚虞今棠的侧脸,指腹轻轻摩挲着细腻的肌肤。 垂下的眼眸里积蕴着晦暗的神色,某些只有在夜晚才会外露的情绪如同实质般浓郁。 三年,这张脸在他梦里出现了无数次。 片刻后,秦司越掀开下半部分被子,露出虞今棠脚踝的伤处。 那道细细的竖线始终让他觉得刺眼。 秦司越单手就能将他的脚踝完全圈住,拇指轻轻抚过那道疤痕,缝合线的位置摸起来会有一点点凸起的触感,和其他部位的肌肤略有不同。 当时虞今棠除了脚踝关节处骨折最为严重,其次就是肋骨骨裂,再加上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擦伤,在医院躺了整整一个月才可以下床。 浴袍宽松柔软,捏着系带轻轻一拉便散落开来。 秦司越开始肆无忌惮地检查虞今棠的身体,还有没有落下其他伤。 尽管知道虞今棠现在睡得很沉,秦司越的动作仍然放得很轻,既怕弄醒了熟睡的人,也怕碰碎了珍宝。 指尖抚过虞今棠的肋骨,隔着皮肉,曾经骨裂的地方如今已经完好如初,但秦司越还是停留了很久。 随后,他的手继续往上,温热的掌心贴着虞今棠的皮肤,能感受到胸腔下平稳的心跳。 虞今棠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动了动,发出两声轻哼,秦司越立即停下动作,屏住呼吸看着他,直到他再次陷入睡梦之中。 除了那一道细细的伤疤,还有手背烫伤留下的浅红色印记,虞今棠身上没有其他伤痕,挫伤擦伤也早已恢复如初。 替虞今棠系好浴袍后,秦司越垂下眸,细细描摹他的轮廓,从眉眼到鼻梁,再到嘴唇。 秦司越俯下身,在虞今棠眉心落下一吻。 “我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他从身后将虞今棠搂入怀中,只有肌肤相贴的热度才能让他感到安心。 夜里渐渐下凉。 虞今棠感受到身后的热源,翻身搂住秦司越的腰,在他喜欢又熟悉的鸢尾香气包裹下,睡得很熟。 他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小猫。 有人伸出手指,轻轻挠了挠他的下巴,揉揉他的耳朵,然后从后颈一直顺毛撸到尾椎,一遍又一遍,舒服得让猫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虞今棠醒来的瞬间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下意识屈腿掩饰,却不小心碰到了秦司越的腿。 “?” 虞今棠猛地睁眼,发现自己像八爪鱼似的紧紧抱着秦司越的腰身,某处突出的反应一览无余,且杵在了秦司越的腿上。 “……” 秦司越泰然自若地问,“需要帮忙吗?” “用不着!” 虞今棠迅速收回腿,卷着被子往右一躲,想死的心都有了。 见他把自己裹得像蚕蛹一样,秦司越低声道,“正常生理反应而已。” 虞今棠露出两只眼睛,恶狠狠地瞪他,“闭嘴!” 秦司越镇定自若,再次提起,“真的不用帮忙?我们是非常合法的关系。” 虞今棠伸出脚在他腿上一踹。 “滚!” 秦司越忍俊不禁,出去的时候顺便带上了门。 比起回国刚见面时的客气疏离,秦司越还是更喜欢现在这样鲜活有脾气的虞今棠。 卧室内。 虞今棠把脸闷进被子里,羞愤欲死。 “要死要死要死啊!”虞今棠猛锤了几下枕头,满脸通红地跑进了卫生间。 冷静下来以后,虞今棠发现一件事,他把底裤洗了就没得穿了。 “咚咚——” 敲门声适时响起,虞今棠差点把洗漱用品给打翻。 秦司越在门外问他,“需要换洗衣物吗?” 这不废话吗?! 虞今棠谨慎地打开一个缝,伸手迅速从他手上拿过衣物就“砰”地关上门。 秦司越靠在门边笑了笑。 …… 一大清早来了这么一出,虞今棠见到秦司越就尴尬得想原地去世。 在家吃过早饭后,秦松才肯放人离开。 虞今棠坐在汽车后座,整个人跟霜打的茄子一样,清晨的场景在脑子里不断重现,反复鞭尸。 秦司越试图宽慰他,刚准备开口就被虞今棠一个眼神喝了回去。 “再提我就把你毒哑!” 秦司越无奈地笑了笑,从储物盒里拿出一张名片,“你上次掉在车里的。” “什么东西?”虞今棠接过来一看。 【新光模特公司-金牌经纪人-代知絮】 “……我说怎么找不到了。” “有兴趣吗?”秦司越问他。 虞今棠沉默片刻,他现在可以说是处于一个被包养的状态,找点事做也不是不行。 “考虑考虑,”虞今棠把名片放进上衣口袋,忽然想起来问,“你不会干涉我吧?” 秦司越温和道:“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第10章 口不对心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虞今棠常去医院照顾许容琴,除了偶尔和秦司越一起去爷爷家吃饭,他和秦司越互不干涉。 秦司越空闲的时候也会去医院探望许容琴,虞今棠以为他来个一两次意思一下就行了,没想到秦司越一有空就会过去,还找了一些有趣的东西给许容琴解闷。 比如种子做的风铃,奇形怪状的,声音有点闷,但不吵人,还很好听。 听说她喜欢听歌,秦司越不知从哪儿搜寻来了一堆老唱片,许容琴别提多高兴了,连气色都好了许多。 虞今棠这个亲生儿子看了,都觉得秦司越有点太敬业了,做戏也这么认真。 于是秦司越既要忙工作,又要去医院,加班出差也是常有的事。 但不管秦司越忙到几点,他都会赶回家。 虞今棠甚至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上的床,总之每天早上他都会在秦司越怀里醒来。 虽然他说自己睡相差是糊弄人的,但没想过自己睡着以后还真会抱着人不撒手。 好在秦司越并不介意。 一开始他还会觉得很尴尬,渐渐的就麻木了,后来甚至已经习惯了。 虞今棠前几天联系了那位叫代知絮的经纪人,试镜时间约在下周。 立冬过后,槿城气温骤降。 试镜那天下着小雨,秦司越将他送到了新光模特公司楼下,把准备好的雨伞和早餐一并给虞今棠递过去。 “谢谢。” “晚上一起吃饭。” 虞今棠撑开雨伞站在车窗外,略显疑惑,“上周不是刚见了爷爷?” 应秦松的要求,他们每个月去看望老爷子一两次就够了,这个月的“份额”已经全了。 “今晚就我们两个。” 虞今棠沉默了一下。 “不行吗?” “……行。” 秦司越瞧了他一眼,“或者你还有别的安排?” “我能有什么安排?游手好闲的闲人一个,比不得秦总,天天忙到半夜。” 说完,虞今棠接着又主动提出,“吃饭可以,不过餐厅我选。” 秦司越没意见,并且很乐意。 “决定了告诉我,我让徐沣去订。” “行,那我先走了。” “嗯。” 车子离开后,虞今棠撑伞往前走,确保秦司越看不见他的身影,到达新光模特公司的大门时便转身左拐,进了一家咖啡厅。 试镜的时间在十一点左右,他来这么早是因为约了人见面。 虞今棠大学读的经济学专业,后面因为兴趣使然,又跑去修了编导学位,工作室主要运营的方向是活动设计策划。 他前段时间看到有几家公司公开招募策划师,只要求策划案富有创意,不要求人员背景。 虞今棠花了几天时间,根据不同主题设计了几个不同的策划案,投递结果都还不错,家家有回复。 他在咖啡厅靠窗的位置坐下,打开袋子发现不仅有早点,还有几款他很喜欢的零嘴点心。 虞今棠不由得愣了愣,秦司越做事已经细致到这种地步了吗?简直对他的喜好一清二楚。 而且他今天猜得也没错,虞今棠的安排确实不少,下午排了三个行程,只要不耽搁太长时间,顺便和秦司越吃个晚饭还是没问题的,而且由他来选餐厅,事情就变得好办多了。 吃完生煎包,虞今棠挑了个位置合适的餐厅给徐沣发过去。 等他喝了小半杯咖啡后,约见的人姗姗来迟。 “不好意思,下雨了有点堵车,来迟了。” “没事。” 对面刚坐下,看到虞今棠的样貌时,神色一怔,随后试探性地问道:“虞先生,请问您的全名是什么?” “虞今棠。” 投递策划案的网页上只显示姓氏没有名字,不知道很正常,不过这人在听到他的名字后神色更加古怪了。 “你认识我。”虞今棠语气笃定。 对面的人坐不住了,“抱歉啊,虞少……虞先生,咱们的合作需求可能不是特别贴,当然您的策划案非常优秀,肯定还有更好的选择,不好意思,今天先到这里,我就先回去了,再见!” “……” 对方表现得太过明显,不用脑子想也知道其中有问题,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拒绝他。 算了,不合适就不合适吧,这家拒绝还有下一家。 虞今棠支着脑袋撑在桌上,从早餐袋子里摸出一颗橘子糖放进嘴里,和小时候吃的是同样的味道。 把咖啡喝完后,虞今棠便进了新光大楼。 他按照代知絮给的凭证顺利上到五楼,看见排队的人从办公室大门堵到了楼梯口。 “……” 这公司还挺热门? 虞今棠也顺着队伍一起排,因为等得太过无聊,吃完早餐后还找了个小游戏打发时间。 “诶?” 身侧传来略显惊喜的声音,虞今棠转头一看,一名陌生女生十分熟稔地用手背拍了拍他的胳膊。 “帅哥,早上好啊。” 虞今棠确定自己没见过她,“你是?” 女生向他伸出手,“代知絮,很高兴见到你。” “……是你?” 虞今棠愣愣地和她握了手,压根没认出来。 代知絮今天的妆容很淡,看起来十分清丽淡雅,和宴会那位烟熏妆大波浪卷看上去相去甚远。 “没认出来?那说明我的妆容效果很到位。”代知絮对自己的技术十分满意。 聊天这一会儿功夫,游戏里的角色又死了,虞今棠正打算重新开,听见代知絮对他说,“你不用排。” 她声音不小,听见的人都转过头来,想看看是谁这么大能耐。 虞今棠被看得不自在,“……不用吗?” 众人在看清他的脸以后,忿忿不平的情绪瞬间消散,默默在心里感叹:长这样确实不用排,仿佛和他们不在一个图层,属于老天爷追着喂饭吃。 代知絮把他带去了单独的房间。 虞今棠的硬件条件十分完美,五官精致立体,骨相优越,带有几分混血感,属于天生的上镜脸,金棕色的自来卷中长发更是锦上添花,再加上身材比例也无可挑剔,简直是可以原地出道的程度。 尽管来之前虞今棠就稍微做了点功课,试镜时还是稍显僵硬。 不过代知絮对他的总体印象非常好,有镜头感、表现力好,且表情完全不会崩,可塑性比想象中更大。 虽然一米八的身高在模特行业不算突出,但有一副好相貌加成,完全可以横着走,至于其他的专业内容可以靠培养和包装,不成问题。 “好了,试镜就到这里,考虑和我们签合约吗?”代知絮语气轻快,迫不及待地拿出了合约。 虞今棠问:“这就通过了?” “是啊,”代知絮笑着看向他,“你完全不清楚自己这张脸的杀伤力吗?” “那倒没有。” 虞今棠轻扬了下巴,毫不谦虚地实话实说,“我知道我长得好看。” 代知絮“噗嗤”一笑,被他逗乐了。 “自我认知倒是很准确嘛。” 虞今棠接过她递过来的文件夹,“合约我能拿回去看看吗?” “行啊,一周内答复就好,别让我等太久。” —— 从新光离开后,虞今棠又约见了几个项目经理。 结果无一例外,没一个谈成。 明明一开始都对他的策划及创意赞不绝口,见到本人或者说认出本人以后,就立马找借口婉拒。 简直没道理。 就算他家破产了,也不至于让他信誉全无吧? 虞今棠思来想去,总觉得哪里不对。 天又下起雨了,他撑着伞往餐厅的方向走,脑子里忽然冒出来一个想法,要是告诉秦司越,秦司越肯定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不对,干嘛非要找秦司越。 可是他现在好像也没有别的人可以问。 在这方面,钟栩和方雁显然都是靠不上的,他俩吃喝玩乐倒是样样精通。 秦司越到达餐厅的时候,看见虞今棠神色丧丧地戳着餐碟里的饭前甜点。 “怎么不开心?” 秦司越并没有坐在他对面的位置,和从前一样,习惯性地和他坐在同侧。 “哪有?” 虞今棠闷闷地喝了一口酒。 秦司越喊了他一声,“小棠。” “干什……么?” 虞今棠转过头,秦司越往他嘴里放了颗橘子糖。 柑橘味香气在口腔里溢开,虞今棠撇了撇嘴,感觉自己被当成了小孩儿,略显不满,“糖吃多了蛀牙。” 秦司越嘴角带着一抹笑,“甜吗?” “酸死了。” 要是真酸,虞今棠早就给吐了。 秦司越笑了笑,觉得他口不对心的样子很可爱。 徐沣向他汇报了虞今棠今天的行程,他大概也知道虞今棠因为什么不开心。 但虞今棠没有主动提,他就不会问。 含着甜丝丝的橘子糖,虞今棠心情稍稍好了一点,但还是对今天频频被拒的事耿耿于怀。 他思索半晌,猛地想到另一个人选,于是抓住了秦司越的手臂,“那个……徐特助能借我两天吗?有事想请他帮忙。” 秦司越垂眸看了一眼他抓着自己的手,点了点头,答应得很爽快,“可以。” 虞今棠难得地笑了下,收回手。 “谢了。” “不用客气。” 秦司越将切好的牛排推到虞今棠面前,缓缓道:“借走我的助理,你打算用什么交换?” 第11章 堪称煎熬 “还有条件?” 虞今棠看着餐碟里被切分得整整齐齐的牛排,叉起一块嚼了嚼,“那你说你想要什么?反正我现在除了一个人,什么也没有,而且严格来说,我已经和你结婚了,人也是你的。” 闻言,秦司越笑意略深,说出了自己的条件,“周六晚上有个聚会,你和我一起去。” “就这么简单?”虞今棠喝了口果汁,心想他这要求也太没有难度了。 “嗯,以伴侣的身份。” 这次发起聚会的都是医学院科研圈的朋友,就算知道了他们的关系也不会在外面乱说话。 说起来,秦司越当年上的是医学院,后面从了商,还挺让虞今棠意外的。 不过是参加聚会而已,虞今棠点了点头,“行啊,我已经很熟练了。” 他说着就牵起秦司越的手,和他十指相扣,想证明自己不仅习惯了秦司越伴侣的身份,而且对于身体接触也相当适应。 “真的?” 秦司越语气淡淡,稍显怀疑。 “那当然,我……” 下一瞬,秦司越一声招呼不打,忽地低头往前凑,俊朗好看的眉眼骤然逼近,狭长的眼眸垂落一点暗色的光,呼吸扫过虞今棠唇畔,看样子下一秒就要亲上去。 “你!” 独属于秦司越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点莫名蛊人的鸢尾香,虞今棠大脑险些宕机,猛地往后躲,才不至于亲上秦司越。 “不是很熟练吗?” 秦司越的目光落在虞今棠透着红的脖颈上。 虞今棠摸了摸有点烫的耳朵,不自在地别过头,抬手把人给推开,结结巴巴地说:“少少来……” 牵手这种程度已经够用了,难不成还要在旁人面前接吻? 秦司越短促地笑了声,然后揉了揉他的头。 “专心吃饭。” 虞今棠:“……” 回家路上,虞今棠迟钝地反应过来自己被调戏了,闷闷地没和秦司越说话,晚上睡觉的时候也离他老远。 “再退就要掉下去了。” 秦司越伸手把人从床沿捞了回去。 “你干嘛?!” 虞今棠十分警惕秦司越的举动。 “不做什么,早点休息。” 秦司越当真什么都没做,好像就只是单纯地怕他摔下床,虞今棠默默卷起被子,把自己包成蚕蛹。 他在睡前反复告诫自己,一定不能再乱动乱滚,没想到第二天还是在秦司越怀里醒来。 见了鬼了。 —— 离聚会还有两天,虞今棠一大清早就和徐沣找了个咖啡馆办公。 他把徐沣借来是想让他帮忙看看合约,顺便帮他分析一下自己的策划案频频被拒的原因,那些人究竟为什么听见他的名字就开跑。 虞今棠本来想问秦司越,但想了想,这点小事用不着麻烦他,于是就把人家的特助借来了。 徐沣听完后,第一反应是秦总还真是了解虞先生,连他想做什么都一清二楚。 没过多久,他就把早已整理好的文件资料全部发给了虞今棠。 “我去,效率这么高?” 虞今棠滑动着鼠标,看着一百多页文档感叹道,“你这助理也太好用了。” 徐沣微微一笑,“都是我应该做的。” 搜集企业的信息对他而言轻而易举,看他们最近的动向也知道是谁在搞鬼。 “大多数企业因为和刘家有生意来往,听说您和刘若轩有恩怨,所以就……把您拉进了黑名单。” 方雁生日宴没被邀请实在有些丢面子,刘若轩对此耿耿于怀,方家摆明了要和他们划清界限,这样一来,刘家就会丢掉不少合作。 毕竟方家都不和刘家来往了,其他人为了自己的利益,自然看不起远不如方家的刘家。 刘若轩得知虞今棠在投各企业策划案之后,就用同样的方法把他拉进了黑名单。 其实虞家还没破产的时候,刘家也算不得什么,就算虞今棠把他们得罪完了,也不会有人和虞家过不去。 现如今,虞家破产,其他企业自然会转去和别家合作。 徐沣表示这也很正常,“生意人,利来利往,他们不会跟自己的钱过不去。” 虞今棠也不是不明白,他一个落魄户和刘家企业相比,孰轻孰重,显而易见,但他还是被气得不行,“可我的策划案是最好的,一群目光短浅的家伙。” 这话说得极其张狂,但并非虚言。 徐沣看完虞今棠的策划案之后,都有些意外于这位大少爷的能力和才华了,不仅很有市场敏锐度而且极具创意。 虞今棠从小众星捧月地长大,却并非不学无术的纨绔少爷,虞霖山不容许自己有个废物儿子,品行和学习都抓得很紧,只不过在其他方面比较娇惯,所以这位少爷除了脾气臭了点,称得上品学兼优。 他大学时兴趣使然,修了经济学和编导的双学位,天天不是往图书馆跑,就是抱着相机去找素材。 徐沣挑选了几个较为优质的企业供他参考,虞今棠收下资料打算回去研究一下,接着他又将那份模特工作合约从文件夹里拿出来递给他。 “徐特助,你顺便帮我看看这份合约有没有什么问题?” “好的,虞先生。” 徐沣的工作效率的确很高,没多久就把合约里虞今棠可能在意的点提了出来。 “总的来说,这份合约十分正规,这几则条目主要看您是打算全职还是兼职?如果只是当做兼职的话,就需要稍作修改。” 虞今棠确实没打算把模特当主业,就让徐沣根据他的意愿把要更改的条目重新拟了一遍。 “那就麻烦你了徐特助。” “不客气,分内之事。” 虞今棠叮嘱了一句,“对了,我让你做的事先别告诉你家秦总。” “好的。” 徐沣微笑着应下,但他想说这点事根本瞒不住秦总。 —— 从咖啡馆离开后,虞今棠顺便去了一趟新光,把改好的合约返给代知絮。 代知絮那边倒是没什么问题,本就没指望这位少爷去给她们公司打工,答应兼职已经很看得起她了。 合同签好后,要进行一段时间的培训。 虞今棠悟性好,学得快,外形条件又无比优越,用代知絮的话来说就是“天生的模特”,不做模特简直是暴殄天物。 一连忙活了好几天,秦司越晚上回到家的时候,虞今棠已经躺在床上睡沉了。 自从虞今棠搬进来之后,房间里的空气中添了几分清爽的柑橘调,是虞今棠常用的衣服熏香味道,闻起来让人心情很好。 秦司越驾轻就熟地把人捞进怀里,虞今棠无意识地往他胸口蹭了蹭,像是黏人的猫科动物,柔软温热。 月光透过纱帘缝隙,落在虞今棠纤长的睫毛上。 秦司越鼻尖似有若无地磨蹭着对方后颈,低头嗅着那缕柑橘清香,圈住虞今棠的手臂不自觉收紧,贪婪地汲取对方的体温。 虞今棠这两日太过疲倦,睡得不大安稳,隐隐约约感觉自己被鸢尾香气团团裹住,可是他困到睁不开眼,不知道秦司越的举动,只觉得自己又热又动弹不得。 他迷迷瞪瞪地抓着秦司越箍在他腰间的手臂,嗓音含糊地软成一团。 “哥哥,好困……你别闹我……” 听见久违的称呼,秦司越的呼吸遽然变沉,身体瞬间僵住了。 那年冬天也是这样,虞今棠半夜看恐怖片,看到一半忽然停电了,他本来胆子就不大,又菜又爱看,成功把自己给吓着了。 于是虞今棠就抱着枕头溜进秦司越家,蛮不讲理地钻进他的被窝,还笑盈盈地把冰凉的手伸进他的领口,得逞后笑得眉眼弯弯。 那时候虞今棠刚成年,身形纤瘦,还带着少年清晰的骨骼感。 二十四岁的秦司越很清楚,自己对他的感情已经超出了应有的界限。 虞今棠偏偏很知道怎么对付他,“哥哥,你行行好,收留我一晚,好不好?就一晚!” “……下不为例。” 夜色浓重,回忆中的场景和当下重叠,怀里人的睡衣扣子不知何时崩开两颗,露出小片白皙的胸膛,柔软的发丝扫过他的下颌。 虞今棠不知梦见了什么,双唇动了动,似乎在说什么梦话。 秦司越倾身附耳过去,却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秦司越……” 那一声梦呓像带着细微的电流,猝不及防地窜进他耳中,直抵下腹。 虞今棠总能有办法让他失控。 忍耐片刻,秦司越缓缓松开虞今棠,腰腹以下绷得发疼,一股堪称煎熬的燥热感迅速蔓延开来。 借着窗外透进的月光,秦司越看向虞今棠毫无防备的睡颜。 乖巧漂亮的脸庞陷进柔软的枕头里,金色微卷的头发被月色镀上一层柔边。 秦司越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做,一言不发地掀开被子下床,走向浴室。 冰凉的水流从花洒倾泻而下,打在紧绷的皮肤上,水珠顺着他利落的下颌线和紧实的胸膛不断滑落。 秦司越将湿发往后捋,狭长的眼眸淋了水,浓黑色的睫毛直直垂落,挡去一半晦暗的眸光,透出一股平日里没有的凌厉感。 体内翻涌的、不合时宜的燥热被凉水冲淡,轻易被撩动的占有欲却不减反增,无声滋长。 第12章 蛮不讲理 签约成为兼职模特后,前段时间代知絮安排人给虞今棠拍了模卡和样片后,很快就有不少邀约找上门。 虞今棠的样貌和身材条件非常适合走平面模特的路线,简而言之就是两个字:好看。 代知絮替他挑了一个西服拍摄的工作,拍摄地点在一个复古咖啡厅,二层复式的设计看起来很独特。 室内灯光柔和,虞今棠穿着一身剪裁精致的藏青色西装,站在复古风格的丝绒沙发前,按照摄影师的指令微微侧身,下颌轻抬,眼神精准地捕捉着镜头。 本来摄影师听说模特是个新人还不大乐意,见到虞今棠的时候简直两眼放光。 他化了妆,本就出色的五官被进一步凸显,肤色在打光下显得白皙细腻。 虽然这是第一次正经的商业拍摄,但大少爷与生俱来的镜头感和表现力让他看起来像个专业模特,接工作前的培训也起到了锦上添花的作用。 摄影师“咔咔”按动快门,不断捕捉画面,出片效率比他想象中高很多。 拍摄休息间隙,虞今棠走到角落拿起一瓶水,小口喝着,尽量不破坏唇妆。 虞今棠敏锐地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他身上,黏着不去,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不远处卡座里,一个穿着花哨衬衫、头发精心打理过的男人正翘着二郎腿,直勾勾地打量着他。 “……” 又碰到那傻叉了。 虞今棠心底生出一阵反感,压根没理会。 刘若轩放下咖啡杯,站起身,理了理衣襟,径直朝虞今棠走来,“嘿,那个模特儿——” 他的声音带着刻意压低的磁性,却掩不住那股流里流气和油腻,“拍多久了?有没有兴趣接点私活?价格保证让你满意。” 另一边,无人注意的复式房间里,徐沣看着楼下的一幕,主动问道:“秦总,要不要我……” 秦司越望向虞今棠的身影,神色平静。 “不用,他不会吃亏。” 楼下,虞今棠握着水瓶的手指收紧,强忍着把水泼对方脸上的冲动,没有回头。 男人见他不答,反而更近一步,几乎贴到他身后,声音带着令人作呕的热气吹到他耳边,“装什么清高?在这圈子里混的,哪个不是……”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虞今棠在这时猛地转过了身。 嫌恶冰冷的眼神,极具辨识度的精致面孔,即使带着妆,刘若轩也不会认错。 紧接着,刘若轩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然后像调色盘一样迅速变换,最后变成极其恶劣的、带着巨大快意的嘲讽。 他猛地后退半步,爆发出毫不客气的大笑:“噗——哈哈哈哈!我当是谁呢?这不是虞大少爷吗?!” 刘若轩的声音陡然拔高,瞬间吸引了周围工作人员和零星顾客的注意。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笑话,“堂堂虞家大少爷,现在居然出来卖脸拍照了?” 工作人员面面相觑,摄影师皱起眉,想上前阻止,却被刘若轩带来的嚣张气焰慑住,一时不敢靠近。 虞今棠紧抿着唇,手痒了。 这家伙是真欠揍。 刘若轩笑够了,凑近一步,确保周围的人都能听见,语气极尽侮辱:“怎么?虞家彻底垮了?穷得揭不开锅了?需要你虞大少出来抛头露面,赚这种辛苦钱?” 他上下打量着虞今棠身上的名牌西装,不过是拍摄提供的样品,刘若轩嗤笑一声,“怎么穷酸到这地步了?” 虞今棠现在有点后悔当时下手太轻了。 三个月前,刘若轩喝醉酒后口不择言,说要花钱包养他,虞今棠一气之下和他打了一架,事实上是单方面殴打,把人揍得鼻青脸肿。 刘若轩见他沉默,越发得意,想起前仇旧恨,更是口不择言,“你说你,我开价二十万一个月让你跟着我,死活不同意,原来是喜欢这种‘自力更生’的调调啊?” 虞今棠的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手背青筋隐现。 这小子是没被打够是吧? 刘若轩摇着头,一副惋惜至极却又掩不住快意的小人得志模样,“你说你,是不是太不识好歹了?” 整个咖啡厅一片寂静,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虞今棠身上,有好奇,有同情,也有看戏的。 摄影师助理尴尬地想上前打圆场:“先生,您看我们这还在拍摄……” “拍什么拍?”刘若轩嚣张地一挥手打断他,“没看见我跟老朋友叙旧呢?” 他重新看向虞今棠,等着看他气急败坏或是狼狈不堪的样子。 结果出乎意料,虞今棠松开了紧握的拳头,忽然轻轻笑了一下,刘若轩脸上的神色不由得微微一僵。 上次虞今棠这么笑,他就上了救护车,说心里不怵是假的。 虞今棠抬眼,目光冰冷,他的声音不大,带着平静和不屑,“除了你爹,你还有什么可以显摆的东西?” “你!” 他微微前倾,无视刘若轩瞬间铁青的脸色,继续用那种平静到残忍的语调说:“我凭本事吃饭,干干净净,有什么丢人?” “倒是你,刘大少爷……” 虞今棠“啧”了两声,然后上下扫了他一眼,忍不住皱起了眉,眼底的嫌恶毫不掩饰。 他什么也没说,都在眼神里了。 “虞今棠!” 刘若轩气急败坏地指着他的鼻子,却一个字都说不出,这比打他一顿更令人难以忍受。 虞今棠直接无视刘若轩那张扭曲涨红的脸,转身对着有些愕然的摄影师平静道:“换个地方继续拍,这里风水不好,有脏东西。” 虞今棠和摄影师一起离开后,咖啡厅里围观的人瞬间将目光转向刘若轩。 “看什么看?都给老子滚!” 刘若轩怒不可遏地一把扫落桌上的咖啡杯,瓷片碎裂声和怒吼声吓跑了几名顾客。 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由红转青再转白,可谓是精彩纷呈。 楼上,徐沣将手中的文件资料递给秦司越,“秦总,这些是项目方提供的合作案,已经按照您的要求初步筛选过一遍,和刘家有任何牵扯往来的,都已经筛掉了。” 秦司越接过文件,见虞今棠出了门,也跟着起身,语气平淡地补充了一句,“上个月许副总和刘家签的合作项目也撤掉。” “好的,秦总。” 徐沣毫不迟疑地应下。 违约金可不是小数目,但徐沣知道秦司越根本不在乎这个,他只需要照做就行。 这次刘家恐怕连自己是怎么倒霉的都想不明白。 —— 拍摄结束后,虞今棠换回自己的常服,简单的黑色衬衫和休闲长裤,不是什么大品牌,穿在他身上也像高定一样,衬得整个人清隽又矜贵。 他刚走出换衣间,一抬头,就看见秦司越站在走廊尽头的窗边。 秦司越身形挺拔,西装外套搭在臂弯,正静静望着窗外,像是在等什么人。 夕阳透过玻璃落在他肩上,勾勒出一层淡淡的光晕。 虞今棠脚步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走过去,语气轻松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他声音里带着几分随意,像是真的偶遇,可眼底却藏着一丝了然的笑意。 秦司越闻声回头,目光落在他脸上,细细看了一瞬才开口:“刚好路过。” 他语气平淡,仿佛真是凑巧。 说完,又很自然地问了一句,“拍摄结束了?” “嗯。”虞今棠应了一声,心里却嘀咕,从公司到这根本不顺路。 他微微挑眉,却没戳破。 秦司越没多解释,只递过来一个小纸袋。 “给你的。” 虞今棠愣了一下,接过一看,里面正是他前两天随口提过的伯爵红茶蛋糕,隔着包装盒也能闻到甜甜的焦糖味,是附近那家很有名但超级难买的甜品。 他眼睛一亮,抬头看向秦司越,嘴角已经忍不住上扬,虞今棠还没开口,秦司越就已经很自然地牵起他的手,说道:“走吧,回家。” 虞今棠被他牵着往前走,目光从两人交握的手移到秦司越轮廓分明的侧脸,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蛋糕,嘴角忍不住弯了一下。 他快走两步跟紧了些,声音里带着一丝调侃,“你不是路过吧?” 秦司越没回头,微微侧过脸,承认道:“嗯,特意来接你下班回家的。” 虞今棠眼底笑意更明显了,方才遇到刘若轩的不快全然消散,他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掌握先生的行踪,”秦司越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他的手背,语气依旧平稳,“有问题吗?” “没。”虞今棠眯着眼笑,像是只被顺毛的猫。 随后他扯了扯秦司越的袖子,了然地问:“说吧,跟了我多久?” 秦司越不答。 虞今棠凑得更近一些,试探性道:“你该不会从我出门开始就跟着我吧?” 秦司越并未反驳,却微微收紧了握着他的手。 虞今棠略略一惊,“不会吧,你还真是从我出门开始就跟着啊?” 他怎么不知道秦司越这么关心他的行踪?是怕他第一次接商拍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吗? 心里这么想着,却莫名有种飘飘然的轻快。 林叔早早将车停在了路边等候。 上车后,虞今棠迫不及待地拆开包装盒,挖出一大勺蛋糕放进嘴里,露出满足的神色。 “好好吃,”虞今棠转头看向秦司越,“这也是你特意给我买的吧?” “路过,顺便买的。” 路过? 虞今棠不可置信地轻笑出声,“秦总,那家店和你公司两个方向,直线距离超过十公里,而且每次排队至少一小时。” 被戳穿的秦司越依旧面不改色。 虞今棠笑盈盈地挖了一勺蛋糕递到他嘴边,“尝尝吗?很好吃的。” 秦司越对上虞今棠亮晶晶不加掩饰的眼眸,稍稍后退分厘,“我不喜欢吃甜的。” “这款不是很甜,你尝尝。” 虞今棠不管不顾,就想喂他吃一口。 秦司越将目光从虞今棠沾上奶油的唇角挪开,声音低了几分,“你吃吧。” “尝一下嘛,真的很好吃,不骗你。” 虞今棠不依不饶,举着勺子又凑近了些。 “不用……” 虞今棠趁他开口说话,非常不讲理地喂他吃了一小勺蛋糕。 秦司越顿了一下,终究还是咽了下去,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又松开。 “好吃吧?”虞今棠冲他一笑,得意洋洋。 秦司越看着他,淡淡“嗯”了一声。 虞今棠的“不是很甜”对他来说也有点糖度超标了,不过味道确实还不错。 虞今棠独自享用完了剩下的蛋糕,毫不介意地用着喂过秦司越的勺子。 秦司越看了两眼,又收回视线。 快到家的时候,虞今棠喊了他一声,“秦总。” “嗯。” “我想吃他们家的提拉米苏,要不你明天再顺路一次,帮我买一份?”他声音带着笑意,明显是故意的。 秦司越唇角微微上扬,应道:“好。” “不是,你还真答应啊?”虞今棠讶然。 秦司越还是那句,“顺路。” 小虞:有人在鬼扯[哦哦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蛮不讲理 第13章 昏昏欲睡 回家后,虞今棠赶紧卸妆洗了个澡。 一连拍摄了几个小时,他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就困得不行,拿着梳子和毛巾昏昏欲睡。 **的发尾还滴着水,洇湿了他肩头的睡衣布料,虞今棠困得眼皮都快闭上了。 秦司越刚从书房出来,就看到这一幕,眼底不自觉浮起一点笑意,又掺杂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心疼。 他拿起吹风机,调到适宜的暖风,手指轻轻探进他湿漉漉的发间,仔仔细细地替他吹着头发,动作缓慢而细致。 风噪嗡嗡地在耳边响,秦司越的动作很轻,一遍遍梳理着虞今棠半长微卷的头发,指尖偶尔擦过耳廓。 虞今棠本来就困,现在更是直接闭上了眼,整个人都快靠在秦司越怀里了。 秦司越耐心地替他服务,直到指间的发丝完全干爽蓬松,才关掉了吹风机。 室内安静,怀里人浅浅的呼吸声均匀而绵长,虞今棠已经睡着了,柔软微卷的长发披散在肩头,比平时多了几分柔和乖巧。 秦司越将他脸侧的头发撩至耳后,目光放肆地打量着虞今棠,从眉眼到鼻梁,又落至唇峰。 最后,他弯起手指勾住一缕发丝,凑到鼻尖俯身嗅了嗅,嗅到一股淡淡的鸢尾香气。 现在虞今棠身上、衣服上、头发上全是他的味道。 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蔓延而上,细细密密地占据了秦司越的心口。 落地灯洒下暖黄色的光晕,秦司越轻手轻脚地将虞今棠抱回了卧室。 槿城的冬天阴冷潮湿,夜里又下起了雨,虞今棠却做了一个很温暖的梦。 —— 第二天一早,雨已经停了。 天刚亮,虞今棠就被钟栩和方雁接二连三的消息轰炸给吵醒了。 【方大小姐:今棠今棠——刘若轩那傻D最近到处造你谣呢,说你下海当男模了/怒】 【方大小姐:我已经把人骂回去了,疯狂输出,颇有大家风范/酷/酷/请夸我.jpg】 【钟栩:我去,有家咖啡厅的老板说他看到了一个超帅的模特,是不是你?真的好像/图片/图片】 【钟栩:帅成啥样了,就是你吧?@Y】 【钟栩:你上次还我的钱不会就是这样来的吧?不用这么着急啊,几十万而已@Y@Y@Y】 【方大小姐:啊?我才骂完】 【方大小姐:哥你说句话啊@Y】 【钟栩:哥你说句话啊@Y】 【……】 虞今棠划拉好半天才翻到最新消息。 【方大小姐:哥,虽然你有几分姿色,但下海啥的真不至于嗷,姐有钱,可以资助你一些】 【钟栩: 1哥有点小钱】 虞今棠看着一条条转账记录,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点哭笑不得。 【Y:……】 【方大小姐:哥你终于醒了?不会是……】 【钟栩:/震惊】 【Y:正经模特,正经营生,你们想什么呢?】 方雁立马吩咐钟栩给虞今棠打电话,探查情报。 虞今棠随便解释了两句,“反正人家是正规公司,报酬还挺可观的。” 而且他昨天到家就已经收到了打款,签订合同时写的是日结,可谓是非常准时。 虞今棠起身将睡衣换了下来,为了方便接听就开了公放,“总之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就是刚好碰到刘若轩那傻D,被嘲讽了两句而已。” “我最近也不缺钱,不用把你的零花钱都给我。” “我没有嘴硬,真不缺钱。” 虞今棠刚换好衣服,秦司越便推门而入。 “醒了?” 电话那头的钟栩当即发出一声怪叫,“……卧槽!你家怎么有陌生男人的声音?” 通话的嗓音和本人音色有区别,钟栩也很少和秦司越接触,认不出来也正常。 正好省得虞今棠编谎话掩饰了,他随口找了个合适的说辞应付道:“室友。” 确实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室友,虞今棠心想他这也不算撒谎吧。 钟栩再次震惊,“你什么时候有室友了?”就虞大少爷那个狗脾气和娇生惯养的性子,能忍得了和别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岂不是天天这不满意,那不顺心? 秦司越没说什么,越过他身前,打开衣柜翻找了一下,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见状,虞今棠不由得问道:“找什么?” “领带夹。” 虞今棠回忆了一下,“我昨天整理了衣柜,好像不小心动了你的东西,领带夹在右边的抽屉里,你看看。” 秦司越拉开抽屉,果真在饰品盒里找到了分类放好的领带夹。 他笑了笑,“谢谢。” 手机对面的钟栩又一次发出怪叫,“卧槽,虞今棠你不对劲!”什么室友住一个房间还共用一个衣柜? 虞今棠:“……” 忘了还开着公放。 “就是在他家借住一下,嗯……他家也不宽裕,只能凑合着挤一下。”虞今棠关掉公放,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能力见长,把秦司越家几百平的别墅说成了破烂出租屋。 秦司越倒是没对他的说辞发表任何意见,只是在他挂断电话走近时,抬手轻轻拂过他后颈,将他一缕睡翘的头发捋顺。 动作自然得像做过无数次,指尖的温度却让虞今棠微微一僵。 “我这么说,你不介意吧?”虞今棠抬眼问他,声音比刚才低了些。 秦司越垂眸看着他,语气如常。 “没什么好介意的。” 虞今棠的目光在他领口上落了一瞬,伸手替秦司越整理翻折的衣领,指尖无意擦过他的颈侧。 秦司越没有动,任由他动作,视线落在他微垂的眼睫上。 整理好后,虞今棠从他手里拿过领带夹。 “我帮你戴吧。” “好。” 戴领带夹时,虞今棠不得不靠得更近,呼吸轻轻扫过秦司越的下颌。 他能闻到对方身上浅浅的鸢尾香气,清淡干净。 “很帅。” 虞今棠退开一步,语气轻松,耳根却有些发热。 秦司越不由得很轻地笑了声,“徐沣说你要的资料都发到你邮箱了,记得查看一下。” “好。” 虞今棠抱着手机翻看邮件,徐沣已经整理好了近几年比较出圈的活动策划,还把方案都打包发给了他。 邮箱里除了资料,还有一则项目邀约。 虞今棠有些意外。 前段时间实名投递的策划案一一被拒,甚至有公司直接将他拉黑,想不到还真有人愿意约他详聊,而且就邮件回复内容来看,对方十分有诚心。 虞今棠瞬间来了精神,将头发随手扎成一个低马尾,火速换了身干净利落的衣服。 因为这身西服是秦司越前几天让人给他定制的,剪裁格外考究,将他腰线收得利落,衬得腿型笔直修长,他还有意在“金主”面前晃了一圈。 “我今天这身怎么样?是不是很合身?” 虞今棠没说自己要去谈合作,只说想出门走走。 秦司越心下了然,没多问,目光落在他身上,停顿了片刻才开口:“合身,但缺点东西。” 虞今棠好奇请教:“什么?” “戒指戴上。” 戒指? 虞今棠顿了顿,忽然品出点不同寻常的意味来。 他走近两步,仰头看向秦司越,好奇问道:“我说你是我室友,你不高兴?” 可他们只是协议结婚,这有什么好介意的? 秦司越没有否认,只是抬手用指节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动作很快,一触即分。 “你知道自己长得很好看吗?” 他忽然很认真地来了这么一句。 虞今棠听后懵了一瞬,不自在地眨了眨眼,对上秦司越的视线,心跳莫名加剧,连被他碰过的地方都在微微发烫。 “你、说这个做什么?” 虞今棠眼神闪烁地乱瞟,有点不敢看他。 “我只是建议你戴上,避免遇到不必要的搭讪和纠葛。”秦司越声音平稳,眼神却深了些,“你要是不想,也没有采纳的必要。” 虞今棠:“……” 说得倒是一本正经、义正辞严,不就是想让他戴婚戒的意思吗? 出门前,秦司越将车钥匙递给他,“林叔最近请假回家了,我一会儿有个会议走不开,没办法送你过去,车你挑着开。” “行。” 虞今棠接过钥匙,目光落在秦司越的指间。 他注意到秦司越几乎每天都会佩戴婚戒,明明是很简单的款式,在他修长的手指上却显得格外好看。 虞今棠最终还是戴上了那枚婚戒,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听了秦司越的话。 冰凉的铂金圈套上无名指时,他还特意瞥了一眼秦司越的神色。 只见秦司越一脸平静淡然,仿佛刚才那句真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建议,而不是某种提醒身份的暗示和占有欲的表现。 第14章 欲盖弥彰 夜雨过后,槿城难得放了晴。 欧式装潢的咖啡厅里飘散着醇厚的香气,混杂了些许蛋糕的甜味儿。 路晏和一连往咖啡里加了三四块方糖,仍觉得不够甜,又加了两块。 一旁的周丞将他的行为尽收眼底,看得牙疼,皱了下眉,“你也不嫌齁得慌。” “就是这样才好喝。” 路晏和捧着杯子缓缓喝了口甜丝丝的咖啡,“和你们爱喝黑咖啡的人说不清。” 周丞将自己那份甜品也推给他。 “知道我不爱吃还点两份。” 路晏和毫不客气地拿起勺子尝了一口慕斯蛋糕,甜味在口腔中散开,心情也变得好。 “又没说是给你点的。” 周丞:“……” 他无奈地摇摇头,端起自己的黑咖啡抿了一口,目光不经意扫过窗外。 室内的暖灯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两人就这样静静坐了一会儿,仿佛又回到了大学时代那些无所事事的下午。 他们是爬山的时候认识的,后来又在学校偶遇,发现对方是校友,因为志同道合常在一起玩,毕业后还一起开了家小型的活动策划工作室,经营得还算不错。 周丞放下咖啡杯,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今天见的那几个策划师,你最看好哪一个?” “接下来这一个。”路晏和从包里抽出平板电脑,滑动屏幕调出资料。 “谁啊?”周丞翻看着行程记录,然后看到了熟悉的名字,“虞今棠?” 行程都是路晏和安排的,他还不知道路晏和给虞今棠也回复了邀约。 周丞记得他的名字,上次秦司越在云栖会所救下的那个大少爷,连那种骗局都上当,周丞还以为对方是个落魄的草包富二代。 “他能有什么本事?” 路晏和从文件袋里拿出打印好的策划案,推到周丞面前,“看看就知道了。” 周丞一页页翻看,看完后顿时哑口无言。 不得不承认,近两年确实没有比这更别出心裁又不落俗套的活动策划了。 路晏和对他评价颇高,“很出色的小朋友。” 周丞认可地点点头,将策划案轻轻放回桌上,“确实很不错,看来你已经打算和他合作了?” 路晏和只是笑了笑,“先聊聊看。” 虞今棠到达咖啡厅的时候,路晏和已经吃完了两份甜品。 路上有点堵车,虞今棠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歉意地笑了笑,“抱歉,让二位久等了。” “没事没事,快请坐。” 周丞从看到策划案以后就对虞今棠改了观,和和气气地问了他的口味,替人点了杯拿铁。 交谈比想象中更顺利。 虞今棠不仅有很高的市场敏锐度,而且很能抓到关键之处,对活动策划的见解独到,提出的几个方案都很有创意。 路晏和频频点头,目光不时落在他的戒指上。 结束时,路晏和没忍住好奇,笑着问他:“虞先生这么年轻就结婚了?” “嗯,已经结婚了。”虞今棠下意识碰了碰无名指上的婚戒,点点头。 路晏和略显惋惜,“我还说介绍我的一个朋友给你认识呢,他应该会很喜欢你。” 虞今棠以为他这只是客套话,不禁笑了笑。 “是吗?” 路晏和叹了口气,直言不讳道:“是啊,你和他初恋长得很像呢。” 虞今棠:“……” 周丞:“……” 他赶紧把路晏和拉着,压低声音,“你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路晏和表示自己没有胡说,“真的,Laurence的钱夹有一张旧照,上面那个高中生和虞先生长得可像了。” “……” 虞今棠看了看手上的戒指,心想秦司越让他戴婚戒还真戴对了。 —— 从咖啡馆出来时,太阳躲进云层,天色变得灰蒙蒙一片,槿城的天气总是这样瞬息万变。 虞今棠坐进驾驶座,还在想着路晏和说的话。 “我希望虞先生能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合创随时欢迎你的加入。” 汽车平稳地驶入车流,在等红绿灯的间隙,医院的电话忽然打了进来。 “喂?你好。” “虞先生,麻烦您赶紧来医院一趟,许女士的病情恶化,现在正在重症监护室……” 虞今棠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一颤,指尖瞬间冰凉。 直到后面的车辆鸣笛提醒,他才猛然回神,将车开过路口后找了个位置停下。 手不自觉地发抖,他刚刚差点就撞到了围栏,这个状态开车实在太危险。 虞今棠下车后立马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赶往医院。 一路上,虞今棠紧紧攥着手机,指节泛白。 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变得模糊,脑子里一团乱麻。 明明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可最坏的念头却像潮水般涌上来,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用力掐了掐虎口,试图用疼痛让自己冷静,却发现毫无用处。 赶到重症监护室门口时,只见虞霖山坐在长椅上,脸色不大好看,秦司越已经等在那里了。 “小棠。” 虞今棠怔怔地望向玻璃窗内。 许容琴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平日里温婉爱笑的母亲,现在了无生气,周身插满了管子。 他想再靠近些,双脚却像灌了铅般沉重。 虞今棠盯着玻璃内,双唇抿成一条线,鼻腔酸涩得发涨,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他前二十几年顺风顺水惯了,最近半年祸事却接二连三地来,自从得知母亲患病后,虞今棠就时常担心许容琴的身体,生怕她出了什么闪失。 现在许容琴毫无预兆地进了ICU,他实在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害怕她哪天也像这样毫无预兆地离开。 秦司越轻轻将他揽进怀里,温热的手掌一下下抚过虞今棠的后背:“别怕,会没事的。” 这个拥抱仿佛让虞今棠找到了支撑点。 他把脸埋在秦司越肩头,闻着对方身上熟悉的淡香,眼睛一眨,泪水就划过脸颊,洇湿了秦司越身上昂贵的西装。 秦司越默默收紧手臂,将他抱得更紧了些。 也不知过了多久。 直到医生出来告知许容琴已经顺利脱离危险,虞今棠一直紧绷的身体终于松懈下来,这才惊觉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 提心吊胆了半天,虞今棠腿脚也有些发软,回过神后,他猛然发觉自己还靠在秦司越怀里,有些不自在地退开半步。 秦司越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语气温柔,“没事了。” 虞今棠轻轻“嗯”了一声,目光又不自觉地飘向病房里的母亲。 待许容琴醒来已经是两个小时后,虞今棠和秦司越一直在病房里陪着她,虞霖山这段时间劳心劳力,头发都花白了几分,被虞今棠强制叫回家休息了。 秦司越应该还有工作,时不时会去外面接电话。 许容琴的气色看起来好一些了,至少不像先前那样苍白得毫无血色。 她轻轻拍了拍虞今棠的手背,带几分安抚意味,努力笑了下说:“小棠,你和司越是不是还有工作要忙?你们就先回家,妈妈没事啊,医生都说了,我现在只需要好好休息,按时吃药就行了,用不着那么多人。” 虞今棠摇了摇头,“我等你睡着再回家。” “你这孩子……”许容琴无奈地摸了摸他的头。 虞今棠陪着许容琴闲聊起来,没过多久,秦司越也接完电话回来了。 他坐在病床边,自下而上地望着秦司越,扯了扯他的衣角,“要不你先去忙,这里有我就够了。” “没事,工作已经处理好了。”秦司越挨着虞今棠一起在病床边坐下,顺势牵住了他的手。 “不要紧吗?” “嗯。” 对方的体温从掌心传递过来,似乎有种安定人心的功效,虞今棠一开始对于身体接触还会有些不自在,现在不仅适应良好,还主动抓紧了秦司越的手,心底生出一片暖意。 秦司越侧眸看向他,虞今棠和他对视一瞬又挪开了目光,结果转头就见许容琴正笑盈盈地瞧着他们。 虞今棠脸上顿时一热,有点不好意思,想松手又有点舍不得,反而会显得欲盖弥彰,就这么若无其事地一直牵着手。 他们就这样在病房里陪着许容琴,许容琴精力有限,很快就睡着了。 合上病房门以后,虞今棠却没有立马离开,顶级VIP病房生活用品一应俱全,陪护房间也和酒店差不多,他打算在医院住几天,让虞霖山好好在家休息休息,他来照顾许容琴。 现在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虞今棠很感激今天有秦司越在,让他安心很多。 “今天谢谢你,你先回家休息吧。” 秦司越却说,“我和你一起留下。” “你不用工作?”虞今棠诧异道。 “公司不止我一个人。”况且有徐沣和其他几个老总在,他休几天假还是没问题的。 虞今棠以为他一直都在抽空处理工作,没想到是安排工作,他将秦司越拉到走廊尽头的窗边,低声说:“……你不用做到这个地步的。” 他们之间只是协议。 “就当休假。”秦司越并没有改主意的打算。 “……” 虞今棠说不动他,秦司越就这样留了下来。 陪护房间日用品倒是齐全,但只有一张床,其实加床也是说一句话的事,秦司越没提。 洗漱完后,虞今棠也没想太多,习惯性地躺在右边,在身侧留出一大半的位置给秦司越。 窗外,夜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虞今棠一直没什么睡意,清楚地感觉到秦司越在他身侧躺下,过了半晌,身侧的呼吸声逐渐变得均匀。 他睡着了吗? 虞今棠轻手轻脚地翻了个身侧躺,在昏暗的光线中捕捉到秦司越侧脸的轮廓。 他试探性地小声喊,“秦司越?” 无人回应。 虞今棠小心翼翼地靠近,伸出手碰了碰秦司越的脸颊。 “睡着了?” 没有反应,看来应该是睡着了。 虞今棠放心地将脑袋埋进秦司越的胸膛,双手偷偷环住秦司越的腰身,往人怀里挪了挪。 他今天是真的很害怕,好在有秦司越。 秦司越体温热烘烘的,抱着很暖和,清清淡淡的鸢尾香气似乎有安神的效果,虞今棠心头漫上层层叠叠的暖意,让人熨帖又安心。 他将秦司越抱得更紧,低低地喊了一声,“哥哥。” 自从结婚以后,虞今棠就没这么叫过他了,总觉得叫什么都怪怪的,现在感觉还是叫哥哥比较习惯,只不过对着清醒的秦司越,他估计开不了口。 “谢谢你。” 虞今棠靠在秦司越怀中安稳地睡去,在他看不见的角度,秦司越的睫毛很轻地动了动。 第15章 心跳加速 槿城的冬天越发冷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虞今棠在医院照顾许容琴,他照顾了多久,秦司越也就陪了多久。 这期间秦岳明和付琳也来探望了好几次,给许容琴带了不少补品和礼物。 虞今棠和秦司越悄无声息地结了婚,两家人还没一起吃过饭,于是他们约定好,等许容琴出院,就把这件事提上日程。 付琳和许容琴很聊得来,再加上她本来就是个话匣子,病房里倒是热闹了很多,许容琴心情好,病情也就恢复得快。 许容琴总担心他们为了自己耽搁了工作,催促了好几天,虞今棠才肯收拾东西回家。 虞今棠确认许容琴的各项体征都恢复至正常水平,一连几天都没有异常后,他才暂时放下心。 他们在医院住了十来天,秦司越公司有事,就先一步离开了。 林叔来接虞今棠的时候,提到车的事情,他才想起来自己上次开出去的那辆车还停在路边,一直忘了说。 “少先生,您把地址发给我,我把车开回来就好。” “麻烦你了,林叔。” “没事没事。” 虞今棠凭记忆给林叔讲了个位置,就在离玄色咖啡厅不远处的街边。 回忆起那天的事情,虞今棠还有些恍然,路晏和让他给的答复他也迟迟没回。 他翻出路晏和的邮件,找到了对方的联系方式,十来天没有联系,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有了更好的人选。 好友申请发过去以后,几乎是立马就通过了。 【路晏和:虞先生,你好】 【路晏和:我还以为你已经有了更合适的选择呢】 【Y:抱歉,之前有事耽搁了】 【路晏和:所以是考虑好要加入合创了吗?】 【Y:嗯】 虞今棠同意后,路晏和直接给他打了个电话,谈了谈有关聘用合同的事情,颇有几分生怕好苗子被抢走赶紧定下的意味。 路晏和开出的薪资待遇十分可观,甚至有些溢出,虞今棠稍显意外,毕竟他还只是个行业新人。 除了薪资之外,其他条件虞今棠也挺满意的,两人很快达成一致,工作的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不过具体的事宜还是得线下详谈。 通话挂断后,虞今棠先去洗了个澡。 热水从头顶淋下来,耳边只有水声哗哗地响。 虞今棠擦着头发走出浴室时,一抬头,只见秦司越靠在沙发上看书。 暖色的灯光落在他侧脸上,显得柔和安宁。 在医院这段时间,秦司越对许容琴的上心程度他都看在眼里,有时候比他这个做儿子得还周到细致。 虽然在外人眼里,他们是感情很好的新婚夫夫,但他自己知道其中的微妙。 他们之间只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 虞今棠掩下心底的失落,还有点想不明白,一场交易而已,秦司越到底为什么对他这么好?连带着对他的身边人也无微不至。 见虞今棠头发还滴着水,秦司越放下书。 “过来,帮你吹头发。” 虞今棠回过神,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坐下。 秦司越找来吹风机,打开暖风试了试温度,手指轻轻探进他湿漉漉的发间。 某些遗落的记忆瞬间回笼。 虞今棠盘腿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揪着浴袍下摆,问道:“那天晚上,也是你帮我吹的?” “嗯。” 暖风吹得他很舒服,虞今棠低着头,觉得心里有什么被撩得发痒。 他没说话,秦司越也不开口,只有吹风机的声音填满房间。 头发很快就吹干了,蓬松柔和地披散在肩头。 吹风机的声音刚停,房间里一下子静得过分。 虞今棠感觉到秦司越的指尖偶尔擦过自己的皮肤,触感温热,动作轻得有些发痒。 他屏着呼吸,连肩膀都不自觉绷紧了。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紧绷,秦司越停下替他梳理头发的动作,问道:“弄疼你了吗?” “没有。”虞今棠摇摇头。 他坐在地毯上转了个身,从背对秦司越改为面对,抬眸就对上秦司越温柔关切的眼神。 虞今棠瞬间又想起了医院的情景,心中难免触动。 其实秦司越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光是费心费力地找来最好的医疗队伍医治许容琴,就让他很感激了。 鬼使神差地,虞今棠就着这个姿势向前倾身,轻轻环住了秦司越的腰,将额头抵在他胸前。 “这段时间,谢谢你。”虞今棠的声音闷在衣料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依赖。 他实在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只有道谢了。 “小棠,你我之间,不用这么客气。” 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一句“谢谢”。 秦司越的手臂环上来,将他往怀里带了带。 掌心覆上虞今棠的后颈,不轻不重地揉捏着,像是在安抚一只不安的猫。 虞今棠感觉有些痒,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氛围好像太过暧昧了。 他仓皇地从地毯上站起来,语气急急的,像是要打断什么:“那我先去睡了……” 话音未落,拖鞋不小心踢到沙发腿,虞今棠整个人重心一歪,直直往前栽去。 秦司越及时伸手扶住了他,几乎是本能地将人往怀里一带,虞今棠就这么撞进了他胸前,慌乱之中嘴唇擦过了对方的下巴。 柔软而短暂的触碰。 两人都顿住了。 虞今棠先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从秦司越怀里挣出来,整张脸烧得通红,话都说不利索:“对对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秦司越沉默了一瞬,随后很轻地笑了一下。 “没事。” 目光扫过对方通红的脸颊和耳尖,他又温和地补了一句:“早点休息。” 虞今棠没敢再看他的眼睛,含糊地“嗯”了一声,几乎是同手同脚地挪回了房间。 关上门。 虞今棠背靠在门板上,心跳还响得厉害。 饶是虞今棠再迟钝,也该知道这几日面对秦司越时莫名其妙地脸颊发烫、控制不住地心跳加速是出于什么原因。 缓和片刻后,虞今棠趴在大床上,脸颊陷进柔软的枕头里,脑海中思绪万千,心口却有点堵得慌。 毕竟,他们只是协议结婚,仅此而已。 实则不然[墨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心跳加速 第16章 悸动难掩 接下来半个月,虞今棠的日程排得十分紧密。 心底滋生出的悸动情愫也没来得及细探,只有在见到秦司越的时候,起伏不定的心跳才会提醒他:他好像有一点喜欢秦司越。 但他不知道秦司越是怎么想的,只好让自己一头扎进忙忙碌碌的工作中,借此分散注意力。 上次那组复古西装成片一经发布,就在业内掀起小范围波澜,找上门的商单渐渐多了起来。 代知絮精挑细选,只接了两个——某个高奢香氛的广告,一个新锐设计师的新品珠宝拍摄。 她将合同推过来,指尖点着报酬那栏:“价钱谈得不错,合作方也比较好相处。” 虞今棠相信代知絮的选择,没多大意见。 另一边,他正式加入合创工作室后,就迎来了第一个商单。 他和路晏和、周丞讨论活动策划的频率从一周两次逐渐变成了几乎天天泡在会议室。 白板上写满潦草的创意和被打叉的否决方案,外卖盒在角落堆成小山。 路晏和比较擅长天马行空的构思,周丞精于落地执行,而虞今棠在其中微妙地平衡着创意与预算,常常在两人争得面红耳赤时,轻声抛出一句,“或许我们可以换个角度,这里用全息投影替代实体搭建,既出效果,成本也能控住。” 他们三个人出乎意料地合得来。 他本来没想告诉秦司越有关工作室的事,但他天天不着家,根本一点也瞒不住。 某次深夜归家,秦司越看着他眼下淡淡的青灰,没问项目细节,只抬手用指腹抚了抚那片疲累的阴影。 “别把自己累坏了。” 之后,准时准点的餐食便直接送到了工作室。 精致的保温食盒打开,三菜一汤,营养均衡,口味清淡却极鲜美。 代知絮第一次看见时,挑眉打量虞今棠鼓起的腮帮子,提醒说:“现在的甲方妈妈们可都喜欢你这种带点破碎感的仙气儿,注意体重管理啊。” 虞今棠咬着汁水丰盈的清蒸鲈鱼,含糊应了声。 代知絮观察了几天,发现那些精心烹制的营养餐似乎都投入了某个无底洞——这人忙得脚不沾地,体重秤上的数字纹丝不动,身材也不受影响。 她最终只能悻悻总结:“天赋异禀,羡慕不来。” 虞今棠全权负责的第一个大型活动项目,就在这片忙碌里悄然落了下来。 委托方是槿城地产大亨的千金,这位大小姐有自己的想法,想办一场极尽奢华的生日晚宴。 初次碰面是在对方的高级私人会所里,大小姐林薇要求列得清晰又刁钻:“主题要‘破碎重生’的感觉,但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颓废感,场地色调以鎏金和暗黑为主,灯光要打出层次,但不能晃眼,我要一种……嗯,低调不失奢华的震撼感,能明白吗?” “……” 她的眼神扫过虞今棠,带有几分探究,“听说你是个新入行的策划师,希望不是个徒有其表的花瓶,钱不是问题,但我只要最好的效果。” 路晏和笑着答应,“不会让林小姐失望的。” 虞今棠这段时间性子也有了点变化,面上没什么波澜,细白手指握着笔,在笔记本上快速勾勒了几笔,声音平静。 “林小姐想要的光影层次,或许可以用渐变的琉璃材质配合精准的定点光束来实现。” “至于‘破碎重生’的概念,我们可以通过镜面装置与花卉的融合来呈现初始的破碎感,再用贯穿全场的流畅金色线条隐喻重生与融合,你看这个方向可以吗?” 他的描述很具体,还用平板模拟了一下现场效果,林薇眼底掠过一丝讶异,随即勾起红唇:“有点意思,细节方案尽快给我。” 接下来的日子,虞今棠几乎长在了场地。 他比对上百种琉璃样本的透光度,调试每一盏灯的角度,甚至亲自挑选每一枝用于装置的艺术兰花。 生日宴那天,被完美实现的主题宴会惊艳了所有来宾,鎏金光影在暗黑背景上流淌,镜面与鲜花构筑的装置艺术令人惊叹。 林薇满意至极,穿着华丽的礼服,端着香槟亲自前来敬酒:“没想到虞先生这么年轻,本事却不小。” 赞誉和酒杯一同涌来。 虞今棠浅笑着应酬,一杯接一杯,酒精软软地泡散了连日紧绷的神经。 林家也是槿城名门,方雁和钟栩自然也在生日宴嘉宾之列,得知策划方是虞今棠之后,一个比一个吃惊。 “今棠,你也太厉害了吧!” “怪不得我前段时间约你出来玩,你一直没空,原来在搞大工程。” “……” 虞今棠随便应付了两句,还被灌了几杯酒。 另一边,路晏和和周丞还在席间闲聊,虞今棠找机会溜出宴会厅,出去透了透气。 他靠在露台的栏杆边吹风,指尖还无意识地在手机屏上摩挲,等回过神来时,通话已拨了出去。 电话那头响了一声就被接起,声音穿透嘈杂背景,落入耳中变成令人安心的嗓音。 “小棠。” 虞今棠指尖勾着露台上的花藤,声音带着几分微醺的轻软,“我好像……有点喝多了。” “位置给我,等我过来。” 二十分钟后,黑色轿车无声滑到会所门口。 秦司越一眼就看到那个倚着廊柱的纤细身影。 夜风吹起虞今棠额前软发,他脸颊还泛着红晕,眼神迷蒙得像拢了一层雾。 虞今棠只穿了件衬衫搭配同色马甲,外套好像落在了工作室,晚风吹得人有些冷。 秦司越走过去,脱下西装裹住他。 “穿这么少还站在风口,也不怕着凉?” 虞今棠脑袋有点发晕,有些疲倦地将发烫的脸颊埋进秦司越的颈窝,嗅着那点熟悉的鸢尾香,感觉心里柔软又熨帖。 “你不是来了吗?”他咕哝道。 秦司越将他有些发凉的手牵进掌心捂热。 “回家了。” “嗯。” 虞今棠喝了酒以后,思维跳跃,想起哪句说哪句,他鼻尖蹭了蹭秦司越的衣领,“你的衣服好香。” 秦司越:“……” “鲈鱼特别好吃,又嫩又香,好评。” “你要是喜欢,下次再给你做。”秦司越抬手撩了撩虞今棠额前的碎发。 “知絮姐说我特别有天赋。” “林小姐的要求实在太多了。” “方案改了好多次……终于完成了。” “嗯。”秦司越把他带进副驾,系好安全带,指节蹭过他微烫的脸颊,“我们小棠最厉害。” 虞今棠不自觉勾起一点唇角,骄傲极了。 “那是。” 车窗外流光溢彩的夜景飞速倒退,虞今棠歪着头,没多久就睡着了。 秦司越调高空调温度,车内只剩下平稳的呼吸声。 —— 宴会厅内。 方雁端着香槟,看着去而复返的钟栩疑惑地问,“你不是给今棠送衣服吗?怎么原样拿回来了?” 钟栩像是没听见,脸上露出一种近乎懵懂的震惊,他声音飘忽得如同在说梦话。 “方雁,你相信今棠的人品吗?” “?” 方雁放下酒杯,上下打量他,“钟栩你喝多了?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钟栩还在消化方才那一幕的信息量。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虞今棠是和秦司越——一个有妇之夫抱在一起吧?两人在街上腻腻歪歪半天,又黏黏糊糊地被人半搂半抱带上了车,举止亲昵自然,都不知道做过多少次了。 家道中落也不至于去勾搭金主吧? 钟栩感觉自己的某种认知正在噼啪碎裂。 “我应该是看错了。”他喃喃自语,试图说服自己。 “对,一定是光线太暗……” “万一是今棠不舒服,秦总只是帮忙?” “但那种抱法……分明就是……” 方雁看着他脸色变幻不定,嘴里叨咕着些不成句的词,忍不住抬手在他呆滞的眼前用力晃了晃。 “喂,没事儿吧?你被什么脏东西上身了?需不需要我给你找个大师?” 钟栩猛地吸了一口气,给自己做好了心里建设,然后抓住方雁的手腕,目光惊疑不定地扫过周围谈笑风生的人群,压低声音将自己目睹的一切告诉了方雁。 方雁听后满脸震惊,差点把酒杯给摔了。 “你是说今棠和秦总抱在一起?!” 她的声音不受控制地拔高了一点。 “对!嘘——小点声!” 钟栩手忙脚乱地去捂她的嘴。 毕竟勾搭有妇之夫着实不大光彩,虽然虞今棠是他们很要好的朋友,只要不干违法犯罪的事情,他们对他的包容性很强,但这种事还是别太声张。 方雁愣愣地重复:“秦总还亲自开车来接他?” 钟栩沉重地点点头,刚要继续叮嘱她千万保密,谁料她猛地拍桌而起,震得杯碟轻响。 “岂有此理!” 钟栩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怒火搞得一头雾水,下意识接道:“今棠这么做确实太不应该,但你也别……”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方雁愤慨又委屈地说:“他们结婚竟然不告诉我?!” “…………?” 钟栩彻底呆住,准备好的说辞瞬间卡壳。 “啊?” 第17章 目眩神迷 夜色下,轿车稳稳地汇入车流。 快到家的时候,虞今棠悠悠转醒。 车厢内很安静,他微微动了动身子,身上还盖着秦司越的外套,上面残留着一点鸢尾香,还混杂了些许他身上的酒气。 其实他本就没喝多少,睡醒后满身疲倦消散几分,基本上已经清醒了。 但此刻却有点贪恋外套上的温度,故意没有起身,只是悄悄将面料攥紧了些许。 借着车窗外的流光,虞今棠半眯着眼,看向秦司越的侧脸。 霓虹灯的光影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流转,从英挺的眉骨到利落的下颌线,每一处都像是精心雕琢过。 秦司越开车时很专心,目光落在前方,修长的手指轻搭在方向盘上,指节微微突起,透着一股令人着迷的专注。 有些掩藏在心底的情绪再度活络起来,像初春破土的嫩芽,悄无声息地生长。 这段时间虞今棠把工作排得很满,有点刻意避开秦司越的心思。 秦司越好像早就看出他在躲他,却从不点破,非但没过问一个字,反而善解人意地给他留出十分自由的私人空间,恰到好处地减少出现在他面前的频率,却又在他需要的时候第一时间出现。 比如今晚。 想到这里,虞今棠的心脏微微发胀。 秦司越总是这样,待他一如既往地周到、温柔、无微不至。 喜欢上他……好像也是人之常情。 车停稳后,虞今棠悄然闭上眼装睡,他刻意放缓呼吸,让自己看起来好像是真的醉得不省人事。 秦司越侧过身,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 他佯装不知,倾身解开虞今棠的安全带,手臂穿过膝弯,小心翼翼地将人从副驾驶抱出来。 虞今棠猝不及防跌入一个温热的怀抱,他强忍着没有动弹,任由秦司越抱着他走进别墅,一路上只能听见对方稳健的心跳声。 怀里的人闭着眼,僵硬得跟块木头似的,可以说没有半分演技,秦司越笑意愈深,将人抱得更紧了些。 虞今棠感觉自己被轻轻地放在柔软的沙发上。 “也不知道喝了多少?” 秦司越捏了捏虞今棠的脸颊肉,约摸是嫌弃他身上酒气太重,开始解他的马甲扣子。 虞今棠:“……” 靠。 他究竟是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要装睡? 秦司越动作很轻,先是慢条斯理地替他解开马甲,又伸手去碰他的衬衫纽扣。 指尖透过单薄的衣料蹭到他的肌肤,若有似无的触碰像羽毛轻轻搔刮。 虞今棠屏住呼吸,感觉那手指所到之处都燃起细小的火苗。 衣服已经被脱了一半,他还在想该怎样应对,秦司越却不经意间碰到他胸前某处。 “……” 虞今棠终于忍无可忍地抓住他的手腕。 “你——别太过分了。” 他睁开眼,抬眸便看见秦司越略带笑意的神色。 “不装了?” 虞今棠睁圆了眼,神色愠怒。 “知道你还脱我衣服?” “我们是合法伴侣。”秦司越泰然自若。 “……不要脸!” 虞今棠低声骂了一句。 他撑着沙发打算坐起身,结果手肘支在边沿一滑,差点摔落在地,脱了一半的衬衫也散落开来。 秦司越揽住他的腰把人扣住,掌心触及光滑的肌肤时,不自觉收紧了力道。 冷不丁被碰了一下腰,虞今棠忍不住低喘一声,脚趾微微蜷缩,在沙发上蹭出一道褶皱。 惊觉自己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后,虞今棠白皙的面皮迅速染上一层薄红。 他下意识想推开秦司越,对方却顺势在他腰间掐了一把,“还是这么瘦,没好好吃饭?” 虞今棠声音抖了一下。 “不用你管……” 秦司越像是没听见一样,手掌继续往上,抚向他清瘦的脊背,虞今棠哪哪儿都敏感,控制不住地一颤,短促的吸气从唇齿间逸出。 一股陌生而汹涌的热意猝不及防地窜升,虞今棠脑中“嗡”的一声,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猛地用力推开秦司越,双腿也下意识地并拢,试图掩盖那令人无地自容的反应。 “走开——” 虞今棠羞愤欲死,恨不得当场蒸发。 秦司越非但没有走开,反而屈膝跪在沙发上,俯身靠得更近。 “要帮忙吗?” 说话间,他的膝盖有意无意地轻轻蹭过。 虞今棠如遭雷击,所有的血液仿佛都在一瞬间冲上了头顶,炸得他头晕眼花。 “你——” 秦司越伸出手,虞今棠的声音骤然卡在喉间。 靠。 “……” 被人掌控的滋味着实有些超乎想象,虞今棠猛地拽紧秦司越的领带,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抖。 目光掠过虞今棠红润紧抿的唇,秦司越一边帮他,一边还注视着他的反应。 虞今棠整个人更烫了。 他受不了秦司越直白露骨的眼神,抬起手将秦司越的双眼盖住,汗湿的掌心被睫毛扫得发痒。 他别过头,艰难道:“……别看我。” 秦司越掌住他的后颈,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那块敏/感的皮肤,像是安抚,又像是另一种无声的掌控。 他看不到虞今棠的表情,却能知道他身体的反应,动作加快了几分。 “……唔!” 虞今棠被这磨人的滋味弄得一个字也说不出。 —— 结束后,虞今棠眼尾飘红,凌乱而潮湿的发丝贴在额角,他抬起手不好意思地挡住脸,呼吸尚未平复。 秦司越将纸巾扔进垃圾桶,从始至终都是一副冷静自持、克己复礼的模样。 “……” 虞今棠不免有些气恼。 好像从头到尾,被情/潮席卷、被困在其中、被弄得神魂颠倒的,只有他一个。 难以言喻的气闷和无力感瞬间攫住了他,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又酸又胀。 凭什么? 虞今棠拽住秦司越的领带,翻身跨坐在他腰间,另一只手大胆地探进他的衬衫下摆。 “公平起见,我也……帮你一次。” 秦司越知道他在想什么,轻声一笑,揉了揉虞今棠的头发,“你不用做这个。” 而且,他需要的也不是这种。 听见秦司越毫不犹豫地拒绝,虞今棠脸上火辣辣一片,忽然觉得有些难堪,旖旎的心思被浇了一盆冷水,彻底凉透,他冷着脸从秦司越身上下来,气闷不已。 “不要算了。” 他还不乐意伺候呢。 虞今棠光着脚走进浴室关上门。 他裹着浴巾出来时,拖鞋被放在浴室前的地毯上,虞今棠像是没看见一样,光着脚走回卧室,机械地躺进被窝,把自己蒙进被子里,心里又烦又乱。 被子里全是鸢尾的气味,让虞今棠想起秦司越掌心的温度,刚开始有点凉,后面就变烫了。 “……” 靠。 他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虞今棠黑着脸拉开被子,压根睡不着觉。 没过多久,卧室门被轻轻推开,虞今棠听见动静,立马转身侧躺,背对着秦司越的方向,留给对方一个冷漠的后脑勺。 秦司越的脚步在门口顿了顿,才缓步走近。 片刻后,床垫微微下陷,带着沐浴后的清新水汽。 秦司越并未说什么,只是关掉了顶灯,只留一盏昏黄的床头灯,在虞今棠身侧躺下,还替他拉了拉滑落到手肘的被子。 虞今棠:“……” 卧室里安静极了,只有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今夜,两人睡得都不大安稳。 第18章 看破一切 翌日,秦司越正在院里浇花,门铃声忽地响起。 可视门铃屏幕上露出方雁和钟栩的脸。 钟栩试探性地说道:“早上好啊,秦总,我们找今棠有点事,他没在老宅,想问问你知不知道他的去向?” 秦司越给他们开了门。 “进来吧。” “不过他还在睡,得等一下。” “……” 方雁和钟栩对视一眼,交换眼神,看来他们的猜测没有错。 秦司越语气太过自然,仿佛虞今棠住在这里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两人跟着秦司越穿过庭院走进客厅,一路上都没敢多问,只是默默打量着四周。 客厅整洁干净,茶几上随意放着几本金融杂志,有一本明显不属于秦司越的漫画书,沙发上的抱枕也和家里的装潢风格不太一样。 秦司越让管家给两人准备了茶水和零食,怕他们无聊还放了部电影。 别墅的隔音做得很好,分毫吵不到卧室里的人。 管家还给两人端来了果盘,“方小姐,钟少爷,秦总还有点工作要处理,两位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告诉我,不用太拘谨。” 方雁这下全然按捺不住八卦之魂,“你们秦总和今棠什么时候好上的?” 管家也有点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 这种事估计管家也不好说,方雁没再为难人家,管家便下楼继续干活去了。 方雁和钟栩坐在沙发上窃窃私语。 “我就说我没猜错吧?” “这都住一起了,铁定有情况吧。” “……” —— 卧室内。 虞今棠在床上赖了大半天才起床,为的就是避开秦司越,他磨磨蹭蹭半天才起床换了衣服。 谁知道这位日理万机的秦总今天竟然没上班,好像还预料到了他的起床时间,虞今棠刚推开门,就看见秦司越吩咐管家将早点布在餐桌上。 虞今棠有点不大好意思看他,匆匆端起一杯牛奶,然后转身逃向客厅。 没想到客厅里还坐了两个不速之客。 对上方雁和钟栩看破一切的眼神时,虞今棠口中的牛奶还没完全咽下去,当场就咳了个惊天动地。 “咳咳咳——你们……” 钟栩盯着虞今棠身上的睡衣,和秦司越的是同款不同色的深灰色真丝睡衣,领口微微敞着,露出一段清晰的锁骨。 方雁的视线则从他走过来的方向收回来——那分明是主卧的位置。 钟栩附耳和方雁小声密谋。 “我去,演都不演了吗?” “这不摆明了老夫老妻……” 秦司越不知何时已经走到虞今棠身边,递给他一块叠得整齐的深灰色手帕,又自然地抬手替他顺着气。 “慢点喝。” 虞今棠咳得眼尾发红,好不容易缓过劲来,他转头瞪向秦司越,声音还带着呛咳后的沙哑:“你怎么把他们放进来了?” 秦司越的手仍停在他背上,闻言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你朋友找你,我不该开门吗?” 虞今棠一时语塞,“……” 那好像确实不太礼貌。 他又说,“你也不知道问我一句?” 秦司越抬起手,替他整理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怕打扰你睡觉,就先替你招待了。” 虞今棠意识到还有旁人在场,不太自在地挡开秦司越的手,自己抓了两下头发。 “我自己来。” 方雁和钟栩看着这两人之间无声流淌的气氛,以及那看似平常却透着实则亲密的动作,有种旁人无法插足的熟稔感。 有些事不必追问,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秦司越垂下手,说道:“我还有工作,你……” 虞今棠打断他的话,将人往书房的方向推,“行了行了,你忙的你的。” “早餐趁热吃。” “知道了。” 书房门关上后,虞今棠松了口气,他刚在餐桌上坐下准备吃早餐,两位不请自来的侦查官就已经在他对面一左一右地坐下。 方雁敲了敲桌子,“老实交代,你和秦总什么时候谈上的?你俩又是什么时候结的婚?” 钟栩抬了抬下巴,“从实招来!” “……” 这下想瞒也瞒不下去了,钟栩和方雁也不是旁人,虞今棠犹豫片刻,最后还是言简意赅地交代了他和秦司越协议结婚的事情。 方雁和钟栩听后,皆露出半信半疑的神情。 “你是说秦总和你结婚就是因为家里催婚催得厉害?再加上老爷子这两年身体不太好,想看孙子成家,完成心愿,仅此而已?” 虞今棠点点头,“是啊,他说我比较合适。” 虽然他也没想明白自己哪里合适?或许是他们之前就认识,两家也比较相熟,不用花费心思去撒一个弥天大谎。 方雁冷笑一声,“胡说八道。” “大小姐,我还真没胡说。”虞今棠有几分无奈。 钟栩欲言又止,“这话要是放在以前我肯定信,但是,你们家现在的情况,确实好像不是很乐观……” 虞今棠无法反驳:“……” 话虽难听但是事实。 方雁撩了撩头发,一语中的,“论结婚人选,我都比你合适,你说秦总他图什么?” “……” 秦家和方家可以说是门当户对,和方雁结婚比和他这个落魄少爷结婚合理多了。 对啊,秦司越干嘛非要和他结婚? 钟栩啧啧称奇,“我看秦总这是借协议的名头想帮你,要不然他嫌钱太多了莫名其妙给你还几千万的债务?秦总对你,别太爱了。” “……” 虞今棠愣在原地,捏着筷子的手指微微收紧,忽然之间也有点搞不清状况。 最开始,他以为这场协议婚约是各取所需的交易,还认为秦司越有点用钱羞辱他的意思,后来发现并非如此。 但要说秦司越对他……好像没什么别的意思,甚至还游刃有余又冷静自持地替他做那种事情,就像是一种年长者的纵容…… 不过其实仔细一想,在这场交易中,他确实是获利更多的一方,只需要扮演一名合格的伴侣,就可以得到巨额“酬劳”,这样看来,他的“用处”似乎并不大。 换而言之,谁都可以取代他的位置。 那秦司越为什么又偏偏选了他? 方雁盯着他的表情,露出看破一切的笑容,“没话说了吧?我看秦总对你是用情至深啊,该不会喜欢你好多年了吧?” “出国三年也没忘记回来找你结婚,还编了一个漏洞百出的借口。” 钟栩也问:“你都没怀疑过他的动机吗?” 几千万的债务说还就还,虽然这对秦司越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照顾许容琴的事情他看在眼里,秦司越也没必要为了一个“交易对象”做到这种程度,而且虞今棠也并非“最佳人选”。 “越想越可疑啊,你们俩真是交易?” 虞今棠咬了口煎蛋,含糊地说,“对,我们之间就只是交易而已,你们别想太多。” “还有,这件事不要外传。” 方雁摆明了不信,叹气摇了摇头。 钟栩忽然想起一件事,“我没看错的话,你是从主卧出来的,交易内容还包括同床共枕吗?” 方雁也不禁露出好奇的神色,试探性地问,“该不会还包括牵手拥抱接吻上床吧?” “咳咳咳——” 虞今棠重重咳了几声,脸颊和脖子一起红了,这次却不是因为被呛到。 方雁了然一笑,“看来是了。” “我去,刺激啊。” 虞今棠说不过他们,皱着眉摆摆手,“滚滚滚,再胡说就都给我滚出去。” “哎哟,恼羞成怒了这是。” “你们到哪一步了?该不会已经上床了吧?” “……滚!” 方雁和钟栩八卦完以后,倒是没有多留,走得无比丝滑,走后还分享了几个视频给他,说是有助于他们之间的夫夫生活,光是标题就让虞今棠没眼看。 客厅骤然安静下来。 虞今棠看向书房,盯着虚空中的某个点出神。 秦司越会有一点喜欢他吗? 不止一点[墨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看破一切 第19章 定制婚戒 “咔哒——” 书房的门倏地打开,虞今棠猝不及防对上秦司越的视线,脑子里的思绪也被瞬间打散。 “在想什么?”秦司越问。 “没什么。” 虞今棠不自在地移开目光,摸出手机回复消息,看上去很忙的样子,“一会儿有个拍摄,我出门了。” 秦司越叮嘱了一句,“记得按时吃饭。” “知道了。” 今天的拍摄花了整整四个小时,这是虞今棠第一次接创作类拍摄,代知絮说这位摄影师不仅很有水准,而且风格独特,他就答应了这次合作。 拍摄工作告一段落的时候,虞今棠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管家拎着保温餐盒准时送达,还给他捎了一盅清炖雪梨,一看就知道是秦司越的吩咐。 餐盒的饭菜也全是他喜欢的。 一旁的摄影师和助理闻到香味儿馋得不行,好奇又八卦又羡慕地问:“女朋友送的爱心餐?” 虞今棠抬手在两人面前晃了晃。 “不是女朋友。” 因为今天的创作主题和戒指还挺搭的,他就戴上了婚戒。 “哇偶——” 摄影师一巴掌拍在助理肩膀上,“我还以为那枚戒指是你准备的道具,心想你从哪儿找来质感这么好的戒指,我都想夸你了。” 助理瞪大眼睛,“我去,谁家好人用顶奢珠宝当摄影道具啊?” “顶奢?” 戒指款式看上去简约大方,虞今棠知道秦司越给的东西自然不会差,倒是没往顶奢上想,毕竟他们只是协议而已。 助理认真回想了一下,“是啊,而且我记得这款是几年前的孤品,全世界就这一对,早就被人订走了。” “虞老师,想不到你已经结婚这么久了。” 听到这里,虞今棠顿了顿,捏着筷子的指尖微微泛白,他低头看向无名指上的婚戒,一时出神。 摄影师问了句,“你确定你没记错?” 因为虞今棠看起来年纪并不大,也不像是结婚好几年的样子。 助理挠了挠头,“没,当时有个明星结婚也打算订这款婚戒的,结果被设计师告知已经被人订走了,我姐特别喜欢那位女明星,天天在我耳边念叨。” “那词儿我都快能背了,什么采用极致工艺、稀有材质和独特设计打造出全世界仅此一对的结婚对戒,看似简单的素圈戒指,其弧度、厚度、与手指的贴合度都经过千百次打磨,佩戴舒适,线条完美!” “据说戒指内圈雕刻的云纹还有什么说法,大概就是幸福美满,长长久久之类的……” 虞今棠盯着婚戒,怔愣良久。 也就是说,这对婚戒秦司越三年前就准备好了?他那时候就已经有中意的结婚对象了吗? 可是为什么戒指会是他的尺寸。 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虞今棠心脏怦怦乱跳,想到了方雁说过的玩笑话。 “我看秦总对你是用情至深啊。” “该不会喜欢你好多年了吧?” 他并未当真。 现在想来……是不是有那么一丁点的可能性? 虞今棠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心思不由自主地飘远。 饭后,他们补拍了几个镜头,今天的拍摄工作到这里便全部结束。 从场地离开后,虞今棠打车去了医院。 最近忙了好一阵,一直没时间去探望许容琴,听虞霖山说她的病情好转了很多,大概还有一周就能出院。 到达医院的时候,虞今棠险些被一个匆匆忙忙跑过的人撞倒,对方还怒气冲冲地朝他发火。 “谁他爹的不长眼?” 虞今棠转头一看,还真是冤家路窄。 “哟,刘少这是怎么了?” 刘若轩捂着脸上的冰袋,看到是虞今棠,眼神又变得怨毒起来,“虞今棠,老子还没找你算账,你自己又撞上门来,你那点破事儿别以为我不知道,想不到你现在还真有点本事,当秦司越的小三儿?” 闻言,虞今棠觉得十分好笑。 “你说什么?” 林薇那场生日宴刘若轩也在场,虞今棠和秦司越在街上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的时候正好让他撞见。 他掏出手机翻到一张照片,赫然是虞今棠和秦司越搂在一起的画面。 刘若轩一脸刻薄地讽刺道:“你既然敢做,还怕别人说吗?听说秦司越已经结婚了,你还上赶着给人家当小三,破坏人家的家庭,真不要脸啊!” 虞今棠轻蔑地笑了一声,也没打算为自己澄清,反正他和秦司越的结婚证做不得假。 “总比你好吧?你这脸……” 虞今棠看着他肿成猪头的脸摇了摇头,“该不会是被男模揍的吧?” “你!” 刘若轩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别以为我不知道,肯定是你从中作梗,不然尚临那边怎么可能签了合同还毁约,宁愿赔五倍违约金也不肯继续合作。” “你还真有本事啊虞今棠,吹吹枕边风就让人把合同撤了,卖xx的生意确实好做啊,你xxx还xxx,真让人大开眼界啊。” “秦司越也是个xx,你们俩简直xxxxx……” 污秽不堪的词汇接连入耳,虞今棠握紧拳头,照着他的另一边脸狠狠地揍了下去。 “你再说一遍?” 刘若轩被他揍得趴在地上站不起来,一手捂着一边脸痛苦地哀嚎,凄惨又好笑。 因为这动静实在有点大,路过的人帮忙报了警,姗姗来迟的保镖将肿成猪头的刘大少爷抬去诊室。 虞今棠见警察还没来,就先上楼探望许容琴去了。 “小棠。”许容琴看见他来就笑容满面,她的脸色看上去好多了,气色也红润起来。 “妈,最近怎么样?” “医生说再过一个周就可以回家休养了,只要定期吃药定期复查就没问题。” “那就好。” “爸呢?” “他到大厅帮我拿药去了。” 虞今棠在病床边坐下,看着堆满床头柜的礼品,不由得问道:“徐阿姨送的吗?这么多。” “不全是,大多数都是司越和阿琳买的。” 许容琴一看到那堆补品就头大,“你也不知道说说司越,抽空来看看我,我就已经很知足了,还给我带了这么多补品,我就算是有五张嘴也吃不完啊。” 虞今棠稍稍一惊,“他……经常来吗?” “是啊,上周来了三次呢。” 说完,许容琴怪异地看向他,“你不知道吗?” 虞今棠硬着头皮解释道:“……知道,就是他最近有点忙,我还以为他日理万机,没工夫来医院呢。” “哪有?司越可是比你来得勤多了,待的时间也久,哪像你这个大忙人,每次坐一会儿就走了。” “……”虞今棠不免生出几分愧疚。 许容琴笑盈盈地捏了捏虞今棠的脸,“听说你找了个平面模特的工作?有成片吗?让妈妈看看……”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敲门声打断了。 “咚咚——” 两位民警站在门口问:“请问谁是虞今棠?有人报警说你寻衅滋事,故意伤人。” 第20章 酒意上涌 故意伤人? 许容琴一听,立马转头问虞今棠,“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虞今棠倒也没遮掩。 “没,我刚把刘若轩揍了一顿。” 许容琴:“……” 两位警察直接走进病房,“请跟我们走一趟。” 二十分钟后。 虞今棠拿着刘若轩签好的谅解书还有些摸不着头脑,纸面上的字迹潦草僵硬,每个笔画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怎么看都不是心甘情愿签的。 他抬眼看向专程赶过来的徐沣,刚才他和刘若轩谈了谈,三言两语就把事情了结了。 “你对他做了什么,这都肯签?” 徐沣微微一笑,“他要是还想让刘家再丢几个项目,也可以不签。” 虞今棠怔了怔,“这事真跟我有关?” 秦司越并没特意吩咐他不准告诉虞今棠,徐沣也就照实说了:“那个项目有点问题,是公司副总签订的,本来就要撤。“ 只不过秦司越夸了句“刘总教子有方”,他就以为是废物儿子惹的祸,刘若轩脸上那伤,就是他爹亲手扇的。 怪不得那蠢货像发疯一样骂他,估计是看到他俩举止亲密,就觉得是他有意报复,在秦司越面前说了什么。 他正想着,就听见徐沣朝他侧后方叫了一声“秦总”。 秦司越几步走近,先将虞今棠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 “有没有受伤?” “没,”虞今棠摇头,把谅解书递到他眼前,语气里带点不易察觉的得意,“单方面揍人,没吃亏。” “……”徐沣默默别开视线。 秦司越低笑,声音沉缓,“回家吧。” “嗯。” 他十分自然熟稔地牵起虞今棠的手往外走。 手指触碰到秦司越的婚戒,虞今棠忍不住用指腹摩挲了一下,戒圈触感微凉,和他掌心的温度大相径庭,存在感很强。 虞今棠暗自思忖,好像从领证那天开始,秦司越的那枚婚戒就没摘下来过。 摄影师助理的话回响在耳边,虞今棠心里存了事,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一直到上车,虞今棠都尚未回神。 “在想什么?” 虞今棠欲言又止,转头看了一眼秦司越又默默收回视线,低头扯着衣角嘟囔了一句,“没什么……” 秦司越看出他的心思,“有话想问我?” 虞今棠手指顿了顿,随后将衣角攥得更紧,过了片刻才试探性地问道:“你有……喜欢的人吗?” 街景的流光映入车内,光线时明时暗,虞今棠看不太清秦司越的表情,只见他喉结微动,侧脸在光影中显得格外分明。 秦司越的目光很轻地在虞今棠身上落了一瞬,并没有直接回答。 “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虞今棠听他这么说,就知道秦司越有回避的倾向,顿时觉得没劲,他别过脸看向窗外,声音闷闷的。 “没什么,随便问问。” 车厢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引擎低鸣。 秦司越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婚戒,素圈在黑暗中偶尔反射一点微光。 一直到下车,虞今棠都没怎么说话。 到家后,秦司越刚脱下外套,手机就响了,是林封。 电话那头背景音有点嘈杂,林封的声音带着惯有的调侃:“秦总,真成大忙人了?三催四请,一顿饭的时间都空不出来?说好的聚会,我看你是存心放我们鸽子。” 秦司越把手机拿开些许,按了免提,一边松着领带,一边看向正坐在沙发上挑选电影的虞今棠。 “我问问。” 虞今棠闻言抬起头,眼神递来几分疑问。 秦司越直接问他:“周五晚上有时间吗?” “怎么了?” “上次答应林封他们的聚会,因为医院的事耽搁了。” “噢,”虞今棠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回事,他最近也忙,差点忘了,“周五可以,我没事。” 他话音没刻意压低,电话那头的林封听了个清清楚楚,立刻笑起来,声音透过扬声器传出来,带着几分戏谑:“哟——原来我们秦总不是日理万机,是要听家属的安排呀!懂了懂了!” “……”秦司越没接这话茬,只对虞今棠说:“那就定周五了。” “嗯。” —— 周五傍晚。 抵达郊外聚会地点时,虞今棠才发现这次的聚会和他想象中正经八百的饭局完全不同。 眼前是一片开阔的草坪,中央垒着巨大的篝火堆,大概是因为天色未暗所以尚未点燃,旁边甚至搭了个简易的小舞台,音响设备一应俱全,另一侧则是餐台和烧烤架,甜品和香槟堆满了餐桌。 “怎么样,这地方不错吧?” 林封隔着老远就迎了上来,他穿着休闲的格子衬衫,鼻梁上架着副无框眼镜,“在饭店吃饭有什么劲?论文和实验都快把我逼疯了,就该出来放放风,拥抱大自然!” 虞今棠在记忆中搜寻了一下这人的信息。 “林医生。” 林封打量着两人明显的情侣装和足以闪瞎科研狗的婚戒,“嘿,这不是你邻居家的那个弟弟吗?” 其他人跟着看过来,“好久不见,都这么高了。” “我去,你不说我还没认出来。” “……” 听见这些人喊秦司越“秦医生”,虞今棠才想起来他从医学院毕业后,在医院工作了两年,后来才因为家里的安排,接任了尚临集团。 他有一次去医院挂号还碰到了穿白大褂的秦司越,因为带了口罩匆匆一瞥,要不是秦司越主动问他“身体哪里不舒服”,虞今棠还差点没认出来。 秦司越的朋友虞今棠也见过几个,就在三年前的生日会上,不过时间有点久了,还有印象的就只剩一两个,但秦司越的朋友倒是对他这个样貌出众的邻家弟弟印象深刻。 这会儿,已经有好几个人凑过来,熟稔地跟他打招呼。 林封推了推眼镜,打量着两人的装扮明知故问:“你俩这衣服……嘶……不太对吧?” 许淳走上前来,一巴掌拍在林封背上。 “人家这婚戒还不够明显吗?” 林封还击回去,“啪”一下打掉他的手,“你以为我没看出来?” 其他几人这才反应过来,“我去!!!” “我就说他俩有情况吧。” “难怪我当初夸一句弟弟好帅,他就给我脸色看,醋劲儿大得就好像我要跟他抢人似的。” 虞今棠闻言,下意识瞥了一眼秦司越。 那会儿他们可是清清白白,哪里来吃醋一说? 见秦司越神色如常,没什么别的反应。 许淳早已看透,上次在会所见秦司越把人家抱上救护车时就察觉到了,后来没几天就听说秦司越结了婚,更是猜都不用猜,就知道他结婚对象是谁。 “来来来,坐下喝酒。” 林封招呼着各位都去尝一尝他新学的调酒。 许淳看见他手里的烧杯就害怕,“你这该不会是从实验室里顺手拿的吧?” 林封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谁说不是呢?” 许淳一时语塞,“那你自个儿喝去吧。” “你还当真了?”林封哈哈一笑,“我只是觉得这玩意儿顺手才买的,放心毒不死你。” “……” 秦司越牵着虞今棠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状似无意地将他的手指纳入掌心捏了捏,自然地仿佛做了千百次。 对方略高的体温通过相贴的肌肤传过来,虞今棠也没抽回手。 夜幕降临,篝火被点燃,橘红色的火焰跳跃着升腾起来,驱散了晚间的凉意,映得人脸上暖融融的。 虞今棠看到不远处,有一对情侣在篝火晃动的光影里热烈地拥吻,火光将他们依偎的身影拉长。 他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一转头,却正好对上秦司越看过来的目光。 火光在他深邃的眼底跳动,明明灭灭,看不真切情绪,却让虞今棠的心跳漏了一拍。 音乐声也随之响起,有人跟着唱,气氛很快就热络起来。 许淳为了躲避林封的“美味”调酒,逃来他们这边,结果林封十分眼尖,端着烧杯追过来,“这次是改良升级款,肯定好喝。” “……” 改良升级款他更是不敢轻易尝试,许淳真诚地建议道:“要不你让他俩试试?” 林封转头看向虞今棠和秦司越,微微一笑,将烧杯递到了两人面前,“也对,你们还没尝过,试试看?” 虞今棠犹犹豫豫地尝了一口,酒味很淡,果香味却很浓,有点像饮料,好入口还不辣嗓。 “我觉得还不错。” 林封终于找到了同道中人,“有品!” “这真能喝?”许淳不信邪,又尝了一口,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啥玩意儿这是?” 秦司越不大喜欢喝酒,尝过后就放下了,味道不好不坏,但虞今棠挺喜欢的,把他剩下的也接过去喝了。 林封犹如找到了伯乐,直接成为了虞今棠的专属调酒。 虞今棠也配合林封“做实验”,两人在酒的品味上很合得来,不知不觉喝了很多,他尝到尤为惊艳的也会分秦司越一口,不管好不好喝,秦司越都会说一句还不错。 酒味被果汁掩盖,虞今棠一直没什么感觉,直到他喝得面色酡红,才意识酒劲涌了上来。 夜色下,他还看见了两个熟人。 周丞带着路晏和去甜品区扫荡了一圈,走过来的时候,路晏和手里端着一小块焦糖布丁。 当路晏和看到虞今棠和秦司越牵在一起的手以及手上的婚戒时,颇为惊讶,“Laurence?” 周丞也愣了下,“你们认识?” 路晏和之前去国外做过交换生,和秦司越是意外认识的,回国后一直没什么交集。 周丞倒是知道路晏和有不少外国朋友,什么Leo、Dawson、Charice,还真不知道Laurence就是秦司越。 虞今棠想起路晏和之前说过的话。 “你和他初恋长得很像呢。” “Laurence的钱夹有一张旧照,上面那个高中生和虞先生长得可像了。” 初恋,高中生…… 虞今棠不自觉地捏紧了手里的杯子。 也就是……秦司越学生时代喜欢的人? 第21章 情难自抑 路晏和把周丞拉到一边,好奇地追问:“他俩什么时候结的婚?这算是修成正果呢?还是再续前缘?” “我哪儿知道?”周丞更是迷糊,他想了想,“我只知道他们好几年前就认识了。” 路晏和吃着焦糖布丁,“啧啧”两声:“Laurence这也太专情了吧。” 比起这个,周丞更想知道另一件事,“话说你俩到底怎么认识的,没听你提起过啊。” 路晏和理所当然地说:“你也没问啊,而且我不知道Laurence的中文名。” 周丞刚想反驳,又倏地反应过来他自己也不知道秦司越的英文名,毕竟人槿城,说什么洋文? 路晏和与秦司越是在国外偶然间认识的,某次晚宴过后,路晏和喝得有点醉,错拿了秦司越的西装外套,等到他去便利店买水掏钱时才发觉不对。 “钱夹里有张照片,是个穿着校服的高中生,很帅,笑起来特阳光,一看就是上学时很招人喜欢的学生,那校服我也很熟,槿城国中的,好多年都没换过款式。” 路晏和醉醺醺地站在便利店门口,发现自己拿错东西了,正打算折返宴会现场,相片就被人拿了回去。 失主自己找来了,他连连给人道歉。 这名东方人样貌十分出众,没说什么,也没责怪他,只是沉默地看了照片好久。 得知对方也是槿城人后,路晏和感觉亲切了很多,忍不住和他搭了两句话。 “照片……是你弟弟吗?” 对方顿了顿才回答,“不是。” 路晏和猜测道:“那就是喜欢的人了?” “嗯。” 这个问题他倒是回答得很干脆。 路晏和本来就有点自来熟,又在异国碰到了同乡,就多问了几句, “看起来很小啊,初恋?” 他没回答,路晏和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好久没回去了,也不知道国中后门那家火锅店还开没开……” “……” 路晏和对秦司越的第一印象就是话很少的深情帅哥,后来他们又碰见过好几次,其实并没有特别相熟,但路晏和已经把他列入了朋友范畴。 两人的说话声并不小,虞今棠隐约听见几句,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组合起来就是:秦司越有个喜欢了好多年的人,大概从高中就开始喜欢了,出国以后也念念不忘,还一直留着对方的照片。 那他这个协议“伴侣”又算什么? 乱七八糟的念头像野草般疯长,虞今棠攥着冰凉的酒杯,用力到指节泛白。 三年前就订下的婚戒…… 该不会也是为那个人准备的吧? 那他岂不是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替身? 光是想到这个可能性,他的心脏就像被钝器重重砸了一下,闷得发疼。 高中就喜欢的人肯定没办法轻易忘记,秦司越甚至还把人照片留到现在,很显然旧情难忘。 特意找他协议结婚,估计是因为他和那个人长得像,说什么他是合适的人选,分明就是看中了他这张和故人相似的脸…… 王八蛋。 一股酸涩猛地冲上鼻腔,他几乎是赌气般地,随手抄起旁边一瓶开了封的酒,仰头就灌。 辛辣的液体滚过喉咙,烧得他眉头紧锁。 “小虞!”林封吓了一跳,伸手想拦,“这酒纯饮太烈了……” 虞今棠低头瞥了眼瓶身上陌生的花体字母,借着酒意把翻涌的委屈压下去,硬邦邦地吐出两个字:“难喝。” “直接喝当然辣嗓子,”林封赶紧把酒瓶拿开,手脚利落地给他调了杯新的,兑上果汁和苏打水,“这样口感才好。” 虞今棠接过,看也不看,抬手又要干杯。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却伸过来,稳稳握住他的手腕,秦司越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 “小棠,不能再喝了。” 虞今棠心头那股无名火“噌”地烧得更旺,他猛地甩开秦司越的手,语气又冲又爆:“要你管?” 说完,他挑衅似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杯底磕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旁边看热闹的几人顿时起哄,“想不到秦总还是个怕家属的……” “这家庭地位一目了然啊!” 秦司越看着虞今棠泛红的眼眶和紧抿的嘴唇,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不对。 他一个眼神扫过去,周围嬉笑的人群立刻识趣地散开,林封还想说什么,对上秦司越没什么温度的目光,也摸摸鼻子,端着他的烧杯和酒一溜烟儿撤了。 转眼间,只剩下他们两人。 虞今棠抱着好不容易抢回来的半瓶酒,蹲在篝火旁,背影看上去有些单薄,声音带着醉意的含糊,“怎么一个两个都走了,陪我喝酒啊……” 见他还要去拿酒瓶,秦司越不再纵容,直接伸手将瓶子拿开。 “别喝了。” 他的语气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强硬。 “不用你管!”虞今棠伸手去夺,脾气坏得像只炸毛的猫,“听不懂人话吗?” 秦司越无奈,干脆仰头将瓶中残余的酒液尽数喝下,随后将空瓶放下,一把扣住虞今棠胡乱挥舞的手腕,力道不容挣脱,声音却放得轻缓:“小棠,是哪里不舒服还是我惹你生气了?” “放开!”虞今棠用力挣扎,手腕却被攥得更紧。 “我要是哪里做得不好,可以告诉我,不要一个人生闷气。”秦司越耐心地哄着。 没有不舒服,他也没有不好。 秦司越将他深深陷进掌心的指尖松开,轻轻抚了抚虞今棠掐出来的月牙印,又将他微凉的手拢进掌心牵住。 “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出气。” 掌心传来暖热的体温,虞今棠倏地停止挣扎,颓然安静下来,觉得自己真是无理取闹,没意思极了。 晚风渐凉,秦司越将他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动作轻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珍宝。 “你要是不喜欢参加聚会,下次我们就不来了。” 又是这样。 又是这种无底线的纵容和温柔。 是不是只要顶着这张和他初恋相似的脸,无论怎么胡闹都会被原谅? 一想到秦司越此刻的温柔可能都是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虞今棠就感觉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的汁液浸满了胸腔,堵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低下头,盯着地面上两人被火光拉长、又暧昧地揉在一起的影子,心里的委屈和闷气膨胀到了顶点,几乎要冲破喉咙。 “既然不喜欢我……”他声音极小,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干嘛还要对我这么好……” 风声猎猎,淹没了他的低语。 秦司越没有听清,俯身凑近,“你说什么?”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虞今棠闷声重复,“我说……你能不能别对我这么好……” 既然心里有别人,就不要对他这样好,不要让他产生不该有的错觉和期待。 秦司越低头凑近,试图听清他说的话。 刚一俯身,虞今棠就拽着他的领带仰头吻了上来。 刹那间,风声停止,周遭的喧嚣如潮水般褪去。 秦司越怔愣不已,心脏像是骤然停跳了一拍,随即便更为剧烈地跳动起来,重如擂鼓。 虞今棠被汹涌翻腾的情绪驱使,笨拙地贴着他的唇瓣亲了亲,试探性地伸出一点舌尖,在他唇齿间不得章法地舔来舔去,汲取到几分醉人的烈酒辛香。 暧昧在火光噼啪的炸响中,无声流淌。 秦司越扣紧虞今棠的腰身,呼吸也随之凌乱,却还克制地退开了一点距离。 “……小棠,你喝多了。” “我没有。”虞今棠执拗地反驳,像是不满他的退却,又凑上去在他唇角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留下一个浅浅的湿痕和牙印。 他抬起氤氲着水汽的眼眸,直勾勾地望着秦司越,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委屈和控诉。 “怎么,我不可以亲吗?” 跳跃的火光映入他的眼底,像是落入了碎星,比平日更加明亮,也更加动人。 秦司越喉结攒动,理智与情动分庭抗礼,虞今棠随意扯了扯他的领带,克己复礼瞬间被抛之脑后。 他掌住虞今棠的后颈追吻过去。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呼吸交缠,唇舌被更深入地侵占,滚烫的掌心紧紧贴着后腰,虞今棠甚至能感受到布料之下那反复揉捏的力度。 秦司越身上那股熟悉的、令他安心的气息,混合着野外清冷的夜风和篝火的暖意,将他密密实实地包裹起来,无处可逃。 和他玩闹发泄似的亲吻不同,秦司越的吻起初带着几分克制的温柔,但很快便转为炽热的缠绵。 彼此的气息缱绻交织,虞今棠连骨头也酥了,只觉得天旋地转,目眩神迷,整个人软绵绵地靠在秦司越怀中,连指尖都失了力气。 “……唔。” 虞今棠眼尾飘红,眸中漫上氤氲水雾,显得有几分可怜,他在秦司越的攻势下节节败退,有些喘不上气,想把人推开却更像是欲拒还迎。 秦司越的吻愈发深入,带着近乎失控的占有欲,含着他的舌尖重重一吻,虞今棠顿觉腰眼发麻,浑身犹如过电,纤长低垂的睫羽也忍不住地发颤。 “……” 远处隐约传来其他人的谈笑声,秦司越稍稍退开,手掌却将虞今棠的腰身扣得更紧。 虞今棠低声喘着气,双唇红润微肿,秦司越只扫了一眼便径直将他抱了起来。 身体骤然悬空,虞今棠下意识搂住秦司越的脖子,嗓音还哑着,“……去哪儿?” 秦司越将他抱回了车上。 车门“咔哒”一声落锁,将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 封闭的车厢内,只剩下两人尚未平息的呼吸声,以及无声蔓延的暧昧。 紧接着,秦司越温热的身躯覆了上来,虞今棠尚未开口,便被炙热的吻堵了回去。 秦司越的手掌探进他微敞的衣襟,指尖带着灼人的温度抚上腰侧敏感的肌肤,激起阵阵战栗。 酒精和陌生的情潮一同蒸腾而上,让他浑身发软,虞今棠脑中空白一片,喉间溢出一声模糊的低吟。 虞今棠被迫仰起头,大口喘着气,修长的脖颈绷成一道弧线。 原本整齐的衬衫早已凌乱不堪,松松垮垮地挂在肩头,又滑至手臂,将落未落。 虞今棠在亲昵中见识到了秦司越的另一面。 霸道,凶猛,不容抗拒,带着一种仿佛要将他拆吃入腹的侵略性。 秦司越的手掌贴着他后腰往深处抚去时,他浑身一颤,像被烫着了似的,慌乱地喊了声:“哥哥——” 秦司越呼吸粗重,动作却硬生生停住了。 他垂眸看着身下的人,虞今棠眼尾泛红,眸子水光潋滟,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却又带着几分受惊的神色,不知所措地望着他。 秦司越默然片刻,替虞今棠拉上滑落的衬衫,又将西装外套轻轻盖在他身上。 “抱歉。” 他今晚确实有些失控了。 车内寂静,交错的呼吸声在暧昧的气氛里缠绕。 虞今棠一手挡着酡红的脸,在秦司越准备抽身离开之际,他却从西装外套下伸出另一只手,拉住了秦司越的手腕。 “……不要走。” 第22章 心跳失序 车内光线昏沉,秦司越抚上虞今棠泛红的脸颊,指腹在那片细腻肌肤上轻轻摩挲,眼神晦暗,举止却十分克制。 “小棠,你喝多了。” 他一面提醒虞今棠,一面也在警告自己。 酒虽烈,对虞今棠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他借着酒劲仰起脸,呼吸拂过秦司越的颈间,“哥哥,你不是说我想做什么都可以吗?” 虞今棠凑上前,轻轻吻上秦司越的下巴。 秦司越呼吸微沉,下意识往后躲了半寸,却又被虞今棠勾住了脖子。 青年纤细的手指不知何时滑进了他的衬衫下摆,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腹肌的线条。 秦司越当即扣住他的手腕。 “小棠——” 虞今棠不顾他制止的语气,吻向他的唇。 就在即将触碰的瞬间,秦司越却偏头躲开了。 旖旎心思因这个躲避的动作消散殆尽,虞今棠僵在原地,难堪和委屈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为什么他不可以? 是不是只有那个人才有能和他这样亲近? 喉间酸涩难耐,虞今棠猛地推开秦司越,胡乱抓起外套就冲下了车。 寒冷的夜风扑面而来,他深吸几口气,压下内心不合时宜的情绪,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等他收拾好自己回到聚会时,虞今棠若无其事地挤进人群看烟花,还笑着主动找林封讨酒喝,刻意躲着秦司越。 一杯接一杯,喝得又快又急,存心要灌醉自己。 “慢点喝,”林封按住他频频倒酒的手,“你这哪是喝酒?不要命了?” 虞今棠甩开他的手,“少爷高兴,想喝酒不行?” 林封看了眼他强颜欢笑的模样,赶紧给秦司越发了个消息。 秦司越本就在附近,早就想上前制止了,可他一靠近,虞今棠就会溜进人群躲起来,他就只好这样不远不近地看着他。 虞今棠醉得趴在桌上,手里还紧紧攥着空酒杯。 林封凑近秦司越低语:“吵架了?赶紧哄哄吧,这都喝成什么样了?” 秦司越伸手拿走虞今棠手中的杯子,弯腰将人打横抱起,“他喝多了,我带他回家。” “行,我跟许淳他们说一声。” 轿车平稳地汇入车流。 虞今棠迷迷糊糊间,嗅到了熟悉的鸢尾香气,又清又淡,心里想着要把人推开,却又下意识抓住了秦司越的衣襟不肯放开。 —— 翌日清晨。 虞今棠在卧室床上醒来,头痛欲裂。 昨晚的记忆碎片逐渐回笼——篝火、烈酒、失控的吻、还有车上的纠缠…… 每一幕都清晰得让他脸颊发烫,心跳失序,那些亲密接触的细节灼烧着他的神经。 可是,“替身”二字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虞今棠垂着头,脑海中不断浮现出秦司越躲开他的动作,心里酸涩难当。 秦司越端着温水走进卧室时,看到虞今棠抱着被子坐在床头,一副怏怏不乐的样子。 “头还疼吗?” 秦司越在床边坐下,语气是惯常的温和,听不出太多情绪。 虞今棠不敢看他,手指紧紧攥着被角。 “有一点。” 秦司越揉了揉他的头,“昨晚……” 虞今棠没等他说完,或者害怕他说完,用一种近乎刻意的轻松语气说道:“昨晚……我好像喝断片了……有点不太记得后面发生的事了。” 秦司越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虞今棠摸了摸鼻子,欲盖弥彰地说:“我要是做了什么冒犯你的事情,还请见谅。” 秦司越的目光在虞今棠强作镇定的脸上停留了几秒,看到了那抹不易察觉的心虚和闪躲。 果然……昨晚只是酒后冲动吗? 酒醒了,便不认了。 意料之中的回答,心里的失落难掩,可秦司越什么也没说,只是将水杯放进他手里。 “没有冒犯。” “以后别喝那么多了。” 说完,秦司越转身出了卧室。 虞今棠看着他的背影,无声地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房门“咔哒”一声合上,他又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否认,趁这个机会问清楚也好。 可是后来不管他怎么旁敲侧击、有意无意地提起,秦司越都好像不甚在意,只字不提那晚。 虞今棠气恼自己的逃避,也气恼秦司越的平静,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困在其中。 两人又回到之前的相处模式,相敬如宾。 期间他还联系过徐沣,问了一个好奇已久的问题。 “徐特助,有件事我想请教你一下。” “您请讲。”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和秦司越离婚了,会分走他多少财产呢?” 徐沣:“……” 这他哪敢说? “虞先生,您这是……有离婚的打算?” 虞今棠见他这么谨慎,笑了声,“我就随便问问,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徐沣欲言又止,“这个……主要还是看两位当事人的意愿,如果走法定流程的话,双方均无过失,按理来说是各一半,不过也有其他情况。” “这样啊。”虞今棠大概明白了。 所以这场婚约对秦司越来说完全是弊大于利。 那他为什么会做这种赔本的生意? 看来是真的很中意他这张和初恋长得很像的脸了…… 徐沣有点担心自己丢了工作,小心翼翼地问,“虞先生,您和秦总……” 虞今棠听他紧张得不行,“我就只是随便问问。” —— 紧接着,工作再度填满了虞今棠的生活。 他在工作室和摄影场地之间往返不停,节奏紧凑,几乎忘了休息是什么滋味。 忙碌的工作可以暂时麻痹自己,可以让他不去细究他和秦司越之间的关系。 秦司越依旧对他无微不至,分寸拿捏得和从前别无二致。 虞今棠摸不透这层周到之下藏着什么,仿佛所有体贴都只是公事公办的顺手。 虽然不知道秦司越为什么没和初恋在一起,毕竟以他的条件不至于会出现爱而不得的情况,但他心里对别人念念不忘足以证明那人的特殊。 或许是有什么不得不分开的理由,才让他找了个和初恋样貌相似的自己来慰藉感情。 虞今棠不愿深思,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发现,把重心都放在了工作上。 两个月不到,他的名字渐渐在行业里传开,成了槿城小有名气的模特。 上次给林薇生日宴做的策划案也在社交媒体上火了一把,慕名来找他们合作的老板也越来越多,策划工作室跟着忙碌起来。 深冬时节,槿城气候潮湿,刺骨的寒意就连穿好几层衣服都挡不住,虞今棠却还接了一个水下拍摄。 拍摄持续了两个多小时,虞今棠浑身湿透,从恒温水池中起来的时候,寒风一吹,牙齿都在打颤,水上水下的温差实在是让人吃不消。 刚站稳,就有一条厚实干燥的毛巾裹住了他。 “谢谢……” 虞今棠还以为是助理老师,转头看见秦司越时,不由得怔了怔,“你怎么来了?” 他已经一周没见过秦司越了,可以说是有意躲着他。 “接你回家。” 秦司越半揽着人走向更衣室,递来干燥衣物,又塞过一个温热的瓷盅,里面是清香四溢的雪梨水。 “暖暖身子。” 虞今棠低头慢慢喝着,清甜的液体滑入胃中,暖意一点点蔓延,连指尖都仿佛重新活了过来。 秦司越就站在旁边,目光落在他身上,沉静而专注。 身子暖和了不少,虞今棠心里也生出一片熨帖的滋味,掺杂着难以言喻的酸涩。 尽管秦司越的预防工作做得很到位,虞今棠夜里还是发起了高烧,浑身滚烫,意识模糊地嘟囔着要开空调,还死活不肯去医院。 秦司越端来药,坐在床边低声劝。 “小棠,先把药喝了。” 被子被虞今棠拽过头顶,声音闷闷传出来。 “不喝。” 秦司越的手顿了顿,随即连人带被轻轻拢住。 他隔着一层棉絮低声哄,直到被窝里虞今棠终于松了劲,慢慢探出半张烧得通红的脸。 秦司越就着那姿势把药匙递到虞今棠唇边,看着他皱眉咽下,哼哼唧唧地嚷着说“苦”。 剥开晶莹的糖衣,秦司越将早有准备的糖果放进他口中,揉揉他的头。 虞今棠至此才终于满意一点,安安分分地含着糖,任由秦司越替他更换降温的毛巾。 喝了药以后,虞今棠整个人清醒了不少,脑子里不像刚开始那样混沌。 他想起十七岁那年。 钟栩约他出去打了一下午篮球,他不知怎么着了凉,半夜发起高烧,秦司越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听出他的不对劲,抛下重要的考试,匆匆赶回来照顾他。 那时秦司越也是这样,坐在床边替他掖好被角,用手背试他额头的温度,就像……照顾弟弟一样。 生病会将人的情绪无限放大,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丝丝缕缕地涌上心间。 虞今棠忽地意识到,秦司越待他更像是一种来自年长者的纵容,或者只是透过他对别的什么人好。 上次那个混乱的吻也是他主动。 秦司越将他额头上被体温烘热的毛巾摘下来,却冷不丁被虞今棠抓住了手腕。 他发着烧,手掌的温度也热得发烫。 “还是很难受吗?”秦司越低声问。 虞今棠什么也没说,只是固执地不让他走。 秦司越好脾气地柔声说:“我陪着你,好好休息。” 生病的虞今棠有时候很倔,有时候也很好哄,一听秦司越不会走,就牵着人的手渐渐睡去。 床头的灯散发出暖黄色的光晕,秦司越沉默地看着虞今棠安静的睡颜,想起了徐沣向他汇报过的事情。 “秦总,虞先生他……咨询过离婚的事情。” 秦司越扣住虞今棠的手,力道微微收紧,俯身亲了亲虞今棠的眉心。 既然结了婚,他就没想过要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心跳失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