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千年》 第1章 禁地(一) 清冷的月光下，寒光撕裂了暗夜，“咚咚锵锵”的利器碰撞声在这漆黑的夜中显得格外刺耳。 枯黄的树叶“簌簌”地飘下，被寒风卷起，一片凄凉之感。 刀剑无眼，雪白的寒光闪过，立时见血，枯黄树叶上的斑斑血迹在月光的照耀下格外耀眼，宛如一双双怪兽的眼睛，散发着死亡的威胁。 如今已经入秋，正是天气渐渐转寒的时候，白天都不算暖和，深夜里更是阴冷刺骨。 瑟瑟寒风中，少年却只穿一身雪白的里衣，在这如墨的夜幕中格外扎眼。 他长发披散，凌乱不堪，脸色苍白如纸，白衣上张牙舞爪的血痕似要将他吞没，唯独一双漆黑妖冶的桃花眸保持清明。 男子自暗处走出，举高临下的看着半跪在地的少年，一双眼里满是毫不掩饰的讥讽。 少年以长剑撑在地面，费力地抬起头，额前碎发下的一双黑眸深邃，倒映着天上的明月，似有万千星河。 苍白的脸上，一张染血的薄唇轻启：“不好意思啊，如不了您愿了，我暂时还死不了！” 皎洁的月光落在长剑剑刃上，发出刺眼的光芒，裹着劲风猛得向那男子刺去。 铁锈味涌上喉间，少年结结实实挨了男子一掌，猛然撞在树上，意识一阵阵迷糊，强撑着转过身来，眸光有些涣散。 “少主果真好身手，一打三竟占尽上风。”男子踩着他同伴的尸体走来，语气中不见丝毫悲伤。 “最后，还需我出手。倒不愧为天之骄子。” 少年眸中映出男子弯刀的寒光，却不见丝毫惧色，血红的唇角微挑，勾勒出一个嘲讽的笑。 “对啊，您还要急着回去邀功，也不知可有时间给你这些兄弟收个尸？” “闭嘴！” 似是被戳到了痛处，男子瞪大眼睛大喊了一声，但很快便又恢复了那副讥讽的神情：“少主有空关心我，倒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张狂一生，最后竟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所杀……” 男子欲言又止，似乎想看到少年恐惧又气急的模样。 只是可惜，少年依旧是那副淡漠的表情，黑漆漆的眸子如湖水般波澜不惊，却深不见底。 “多谢关心。”少年微微颔首，下一秒，身影却凭空消失了。 …… “咚咚咚——” “谁啊？大晚上的睡不睡觉了？”少女极不情愿地从床上爬起来，在桌上摸了一根蜡烛，“擦”得一声点燃。 烛火摇曳，映出了一张睡眼惺忪却极其精致的脸：一双偏棕色的眸子倒映着跳动的烛火，像猫儿一样的眼型，在温柔可爱的基础上，又平添了几分媚态。一抹小巧的粉红色薄唇装点，额前几绺偏棕色微卷发点缀，便是还没张开，也能看出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 “萧安？你……” 眼前少年紧捂胸口倚在门上，一身雪白的里衣破烂不堪，道道血痕触目惊心。 他唇角挂着扎眼的殷红，那双魅惑的桃花眸总算是带了些痛苦的神色。 刺骨的寒风刮过，他披散的长发翻飞，是一种诡异的妖冶。 “救……”一张口，先涌出一口鲜血，刺目的红映得他脸色近乎透明，黑眸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却有些失焦。 …… 眼前是温暖的橙红色，烛火摇曳，偶尔蹦出几朵火花，噼啪作响。 淡红色的罗帐轻晃，勾勒出那姑娘熟悉的轮廓。 “醒了？” 浑圆的“丸子”递到唇边，是丹药的清香，带着些女孩子独特的香气。 “你怎么弄的？这次能活都算你命大知道吗？”宁恩洛手中抓着一大把草药嗔怪道。 “嗯……” 少年眼眸一转，张口便来：“许是我那爹又借了别人的钱去赌，没还吧……” 说罢他一个低头垂眸，一双可怜兮兮的桃花眸里，恰到好处的浮现出了悲痛又隐忍的神色。 “至于吗，为了点钱追杀你这么多次？” 宁恩洛同情地看着床上低头不语的少年，“次次下死手，步步为杀招，这是要钱还是要命？” 少年抬眸，将眸中一瞬而过的杀意藏于眼底，继续用那可怜无辜的眼神看着她。 “哎，你爹也真是的，自己借钱赌博不还就算了，还把你扯进来。” …… “这森林，魔气缭绕，魔兽纵横，该为禁地。”少女着一身大红色红裙边走边小声说着，脚下步子极轻，每步都走得落落大方。 一薄红色轻纱半遮面，露出一双祸国殃民的狐狸眼，却不显过于妩媚，反而给人种清冷的感觉。 “可这禁地……又怎会有人！”少女在禁地前站定，眼神一凛道。 她非常确定，这禁地里必定有人。 她非常明显的感觉到，在这魔气浓郁的魔兽森林里，弥漫着一种别的气息。 那气息绝不是魔气，也不像是正道的灵力气息，却对她有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而且有种……熟悉的感觉？ 少年一身黑色劲装，长发在头顶束成个干净利落的马尾，剑眉，薄唇，一双凤目凌厉，手中短剑泛着寒光。 他微微上挑的凤目中缠着诡异的黑气，衬得他肤色更加雪白，一张红唇如饮血般，宛如那地狱中的魔鬼恶灵。 黑气从少年的黑色护腕绕到短剑上，霎时暴涨，那双浅黑色凤眸中瞬间染上层浓重的嗜血的色彩。 一个凌厉带着杀意的眼神扫过来，少女暗道不好，歆雨琴祭出。 她双手抚上，琴弦微振，却无琴声。 只见那上好的紫檀木做的古琴旁黑气环绕，一根根琴弦被黑气越缠越紧，已是无法弹奏。 少女只觉身后气温骤降，铺天盖地的杀气向她席卷而来。 那少年速度极快，身影如鬼魅，周身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气毫不掩饰，像极了个刹那间夺人性命的鬼。 “唰——”，是利器破空声，少女猛得偏头，短剑划在古琴上发出刺耳的声音，还不等她反应，黑气又以一种极快的速度缠住了她的身体，寒光一闪。 不过还不等短剑刺下，少女调动全身灵力，红光乍现，少年被强大的灵力振退，黑气顿时消散。 少年被她爆发出的强大灵力振到几米开外，短剑在地上划出一道又深又长的痕记，才堪堪稳住身形。 猛地抬头，他一双眸子里的杀意丝毫未减，并且还多了些震惊和一个猎人看向猎物的势在必得。 少女一下失去了黑气的束缚，踉跄得向后退了两步，随即抓起古琴，抢在黑气缠上来之前奏出了韵律。 琴声悠扬婉转，响彻整个森林，余音绕梁，经久不息。 琴声一响，便再没有一缕黑气敢靠近，好像那古琴四周有什么结界似的。 少年撑着地站起来，尽力维持着眸中最后一丝清明，以保证不被这琴声所扰。 一道黑影闪过，少女素手轻拨琴弦，凝出一道透明红色屏障。 利刃和屏障碰撞在一起，屏障很快出现了裂缝。待黑气散尽，她怔怔地凝视着少年浅黑色的眸子：凌厉，深邃，让人捉摸不透，天生的王者之气。他是第二个让她真心害怕的人。 屏障碎裂的那一刻她是真的以为自己到此结束了。 空气被撕裂的声音在耳边炸响，然后便是“当啷”一声，是短剑被打落在石头上的声音。与此同时，随着一声声“咔嚓”，红色屏障上的裂痕越来越多，最终彻底碎裂。 “夏子寒！”尖利的女声自身侧不远处传来。 少年周身诡异的黑气迅速褪却，扭头看去，杀意未消的眸中立刻染上了一层不易让人察觉的惊恐。 “啪”得一声手起鞭落，布料破裂和皮肉绽开的声音，血液涌出，血珠飞溅。 少年吃痛，踉跄着后退几步，咽下喉间的腥甜，双眸望着不远处的妇人，不知在想些什么。不一会儿，少年收回了视线，强忍着背上的剧痛，双膝一弯便跪了下去。 “弟子知错，恳请师父责罚。” 第2章 禁地(二) “你错了？”妇人冷笑一声，“你错哪了？” “弟子不该擅闯禁地，恳请师父责罚。”少年垂眸，声音清冷辨不出情绪。 “禁地？”妇人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年，素手微抬，又是清脆的一声。“还有呢？” 殷红的血液从他嘴角淌出，少年倔强地紧咬下唇，一声都不出。良久他才放开快被咬破的下唇回应道：“我……不该与人打架。” “何止打架？”妇人盯着少年的眼睛笑道：“我教给你保命的术法你要用来杀人是吗？”说完妇人瞬间收起笑容，蹲下紧盯着少年的眼睛，咬着牙一字一顿。 “夏子寒，你是越来越厉害了是吧？” …… “大胆！”宽阔的大堂中，身着白色衣袍的男子一甩衣袖怒吼着。“你二人擅闯禁地，该当何罪？” 男子身前，夏子寒跪在地上，双手被人扭在身后，背上血渍未干，显得狼狈不堪。反观那红衣少女，就那么站在那里，身旁的弟子连碰都不敢碰。 一袭烈火般的红色长裙曳地，面纱之上，一双妖娆的狐狸眼魅惑众生。可她骨子里的气质却是清冷的，似那坠落人间的仙子，不谙世事。 凭什么？ 少年偏头望着她，眸中满是怨恨。 凭什么她可以是那天上的仙子不染尘埃，而他却只能在这攘攘尘世中艰难求生？凭她养尊处优，凭她身娇体贵？ “啪”得一声，鞭子落在眼前才将他的思绪拉回来。 “弟子知错，任凭掌门处罚。” 掌门又看向少女，眸中却是小心翼翼的询问。 少女微微屈膝，声音空灵：“此事弟子确实有错，愿接受处罚。” “传我之令，此二人擅闯禁地，目无法纪，现将夏子寒押至玄烛塔，东方敏禁足三月。” “师兄不可！”妇人眸中闪过一丝慌乱，一掀衣袍单膝跪下，抱拳道：“他身上有伤，去了玄烛塔，肯定会出事。” 开玩笑，玄烛塔那是人待的地吗？这要真进去了，能不能活着出来都是个问题。 “夏子寒是我座下弟子，他犯下过错是我管教不严。但无论如何，他还罪不至死，玄烛塔关押了多种魔兽，他进去必定是出不来的。恳请师兄相信君仪，将他交于我处置。” 夏君仪是她的闺名，每次只要她说出这个名字，师兄基本都会答应她的请求。 如她所料，掌门一甩衣袖，长叹一声道：“行吧行吧，但他要是再违反门规，我唯你是问。” “至于……”掌门又看向少女思考着要怎么罚。罚重了吧，要是惹她生气谁也担不起；不罚吧，又显得他太过偏心。“东方敏，禁足三……” “且慢！” 掌门按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只求快点把这事解决。 来人是个三十几岁的美貌妇人，身姿窈窕，脸保养得很好，看上去就像个二十出头的姑娘。 妇人身后跟着个少年，穿着身白色长袍，下摆绣着点点桃花，像个温润公子，只看身形，不知是多少闺中女孩的梦中情人。只是配上他背上散发着寒气的长剑，以及脸上的黑色烫金面具，就足以劝退大半的追求者。 他全身上下都有种生人勿近的气质，拒人于千里之外，简直让人怀疑他会不会一个不高兴，就用他背后那柄长剑给人砍了。 “师兄啊，这敏儿平时也挺守规矩的，这次毕竟也是以为有人，担心苍冥山安危，才进的禁地。您看是不是网开一面……”妇人袅袅婷婷地走到掌门前站定，声音不自觉得带着些妖媚。 “望掌门大人三思。”少年上前一步，鞠躬拱手，咬字清晰。但他的声线本就带着些慵懒的感觉，现在更是让人感觉他这话就是妥妥的威胁。 “几日后便是这五年来第一个休沐日，适才家主传来书信，要小姐休沐日回家，不得有误。”少年一字一顿道。 “不过此事确实是小姐错在先，掌门要罚可等到回来后，是禁足还是关押玄烛塔，全听掌门安排，绝无怨言。” 掌门闭了闭眼，谁能想到他堂堂掌门大人，竟也会被个十几岁的少年威胁？偏偏他还没得选择。 “好，那这次的事情，先等到休沐日结束再说。”掌门无奈，扶着头挥挥手，示意人都退下。 …… “凛安……”东方敏坐在石凳上，怯怯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少年视线离开指尖的酒杯，抬眸一记眼刀甩过去，吓得她立马改口。 “萧安，爹真来信了？” “嗯。”少年继续摆弄着指尖的酒杯，连眼睛都不抬一下。 ……沉默许久，少女空灵的声音响起。 “萧安，你知道一种能缠在人身上的黑气吗？” “什么？”少年总算停了手上的动作，抬头看过去，只不过声音依旧是那种慵懒的、漠不关心的感觉。 “那个夏子寒，他能控制一种、一种诡异的黑气，环绕在他身边，还能缠到我身上，限制我的行动……” “……”少年垂眸思考着，正午的阳光照在他的烫金面具上闪闪发亮，柔化了他的轮廓，倒真像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 “带我去见他。”少年薄唇轻启，不容拒绝。 …… “夏师弟，你没事吧？”少女空灵的声音传来。 “进。”回应她的是妇女干脆的声音。 夏君仪手中握着根血迹未干的软鞭，半倚在床边，双眸微眯。 她不喜欢那个白衣少年，很不喜欢。 床的另一边，夏子寒端端正正地坐着，眸光紧跟着那红衣少女。 真有意思，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看向她侍卫的眼神里，竟有惧色。 “夏师弟，你还好吧。”东方敏抬眸瞥向他背上的伤，看得他浑身不自在，默默往床后靠。 “他没事。”夏君仪出声答道，眼睛却还是紧紧盯着那个面具从来不离脸的少年。 少年本来在垂眸想着什么，感受到一束目光盯着自己，随即抬眸看过去，带的周围的空气都好像下降了几度。 四目相对，夏君仪更加肯定那种眼神不是侍卫该有的，反倒像是哪家精心培养的接班人？ 似是察觉到什么，少年很快收回眸光，转头看向东方敏。 “小姐，该回去收拾行李了。家主来信说，三生秘境几日后便要开了。” “三生秘境？”夏子寒瞬间来了精神，眸中闪过一丝光芒。 “夏子寒！”夏君仪眸中闪过一丝惊慌，手中的鞭子抬起，却最终没有落下。 “既然师弟没什么事，那敏儿便不打扰了。”东方敏屈膝行礼，然后转身看向少年，“回去吧。” “是。”少年低头应道。 第3章 仙域(一) 休沐日很快就到了。 清晨，天还没完全亮，雾气朦胧，树叶上的晨露晶莹剔透，在几缕细细的阳光的照耀下闪着莹莹的亮光。 苍冥山上，俊马的嘶鸣声阵阵，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回家的喜悦洋溢在每个人脸上。 “走了。”少年轻巧地翻身上马，语气淡漠。 他今天换了一身白色劲装，小臂上绑着个黑色护腕，脚蹬一双黑色长靴。一双白皙的手扯着缰绳，倒像个怒马少年郎。 “好……”东方敏终于是摘了面纱，穿一身暗红色劲装，虽然还未长开，但已能看出日后的绝色。 马蹄声渐行渐远，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这清晨朦胧的雾气之中。 …… “小姐，小姐！”一个小厮模样的男子一边朝着不远处的少女挥手一边喊着。 少女转头，一身红衣明媚张扬，灵动的猫眼里闪着惊喜的光芒。 “钱叔叔！”少女下马应到，声音如百灵鸟般清脆动听。 “哎呦小姐您可回来了，您是不知道这五年家主是怎么过的啊，天天就说想女儿，一天要写好几封信呢……”钱磊一边赶着马车一边喋喋不休。 “我这不是回来了嘛。”宁恩洛从马车里探出个头，“这次休沐日有三个月呢，肯定让爹娘看个够。” 南境宁府院内，种有许多桃树。只是已经过了桃子成熟的日子，树上也只剩下了几片泛黄的树叶，以及满地的落叶。 自古逢秋悲寂寥，在这么一片萧瑟的景象中，宁府却是一派喜气洋洋。 “你小子再偷吃，信不信我打你！”宁家主抬起手，作势要打。“说了多少次了，这是给洛儿的。” “哎呦，知道了爹，不敢了……”少年条件反射般，抱头蹲下，嘴里还嚼着一块糕点，含糊不清地说着。 “禀家主，小姐回来了！”门口的守卫风风火火地跑进来报告。 “不早说。”宁家主立马放弃了训儿子，拔腿便跑了出去，留下守卫在一旁看着转眼就不见了人的空地感慨。 “洛儿！”宁家主飞速跑到府门口，边跑边喊着，全然不顾自己的家主身份，任凭身后的妻女家仆怎么提醒都不听。 “爹！”宁恩洛看见自家老爹，眼睛一亮，放下马车帘子，跃下马车，提起裙子就跑了过去。 “长大了，长大了，都长成个大姑娘了……”宁家主不停打量着女儿小声念叨着。 “妹啊，你可算回来了……”少年作势要哭，抹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泪”道，“你是不知道，你走之后，爹心情有多不好……而且，爹心情一不好就拿我开刀你知道吗……” 宁家主如今三十几岁，从未纳妾，育有一子二女，皆为发妻李氏所出。 那少年便是她一母同胞的兄长，在她的印象里，哥哥就是个贪玩、还总被爹抓住的男孩，没想到一转眼也长成个少年了——虽然性格是一点没变。 “噗嗤，你可别说了，要不是你天天不看书，不修炼，就想着翻墙溜出去玩，爹怎么会满院子追着你打？”宁恩沄捂嘴笑道。 说起来，宁恩洛和宁玧长得倒是极像，都是遗传了李氏水灵的猫眼，皮肤白里透红，脸型都是小巧的鹅蛋脸，嘴唇也是标准的美人唇，活泼却又多少带点媚气。 而宁恩沄却是杏子眸，苹果脸，笑的时候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温婉柔美，可爱迷人。不是李氏的妩媚灵动，却也不见宁家主的丝毫霸气。 “洛洛，你可算回来了，刚买了几个簪子，快帮姐姐看看好不好看。”宁恩沄是标准的大家闺秀，端的是柔顺温婉，平时就在家做做女红，练练琴棋书画，偶尔再摆弄摆弄女孩子的那些服饰发饰。 “好看。”宁恩洛摸着姐姐头上的发簪笑着说，尽管她从不用这些饰品。 …… “爷，下次再来啊……”花娘倚在门边，一手半掩着嘴，一手摇着手帕，脸上带着谄媚的笑。 倚红楼里，轻纱帷幔翻飞，胭脂水粉的气味浓郁，女子甜腻的娇嗲声声入耳。 “哎呦，公子您来啦……”老鸨扭着身子小跑过来，夹着嗓子笑道。 眼前少年剑眉星目，如纨绔公子一样着一身白色长袍，上面绣着各种繁复的云纹图腾。 少年“哗啦”一声摇开手中的扇子，声音清朗：“许久不见，也不知道浅浅姑娘怎么样了？” “哎奴家这就去叫浅浅来，公子稍等……”老鸨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脸上的粉唰唰往下掉。 “浅浅，浅浅，来人了！”老鸨上楼，一边敲着房门一边喊。 屋内，叶浅放下唇纸，铜镜中映出一张倾城容颜，可惜眸中没有丝毫光亮。 叶浅起身，身姿窈窕，应道：“好。” “公子可还要听曲？”叶浅抱起个琵琶，声音却是轻柔婉转，一点不带有其他花娘的娇媚。 她不似其他花娘一般浓妆艳抹，花枝招展，身上自然也没有那些难闻的脂粉味，就像这倚红楼中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 “不用不用。”东方墨煊收起扇子，连连摆手，“姑娘休息就好。” “那是不行的。”叶浅又将目光放在他身后的少年身上，“五公子可有什么要求？” 少年放下遮面的扇子，露出一对清澈的异瞳。 “姐姐好眼力，不过我只是被我三哥拽来的，姐姐忽略我就好啦。”少年一笑，露出一对小虎牙，一口一个姐姐。 “奴家可受不起公子的‘姐姐’。”叶浅浅笑，随后看向东方墨煊：“那不如奴家给公子弹曲《平沙落雁》？” …… “小二，来点水再给马喂点草。”少年翻身下马，从储物空间里掏出几块碎银递给小二。 “好嘞。”小二接过银子看了半天，确定是真的后赶忙揣进怀里，笑成一朵花。 “前面就是城门，进城之后各走各的，你的安危与我无关。”少年猛灌一口水说道。 “……好。”东方敏顿了一下，还是小声应了声好。 “何人？”城门前，七八个穿盔带甲的守卫军齐齐出声，七八根长矛交错着横在紧闭的城门前。 “东方凛安。”少年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抓着个玉牌。 那玉牌是上好的白玉做的，温润细腻，洁白无瑕，背面侧面都刻着各式各样精美的云纹，正面则简洁明了，一个“安”字占了全部。 “臣等恭迎少主，开城门！”守卫军收了长矛，单膝下跪，抱拳行礼，同时城门徐徐打开，现出城墙内同样荒凉的外城。 “免礼。”少年收回玉牌清声说，随后一扯缰绳，纵马奔向那个他生他长，却始终不敢面对的地方。 第4章 仙域(二) “为什么还跟着我？”茶馆里，少年轻抿一口茶，淡淡开口。 “毕竟也是同路，走累了，便来休息下。”东方敏轻声说，小心地看向他垂着的眼眸，见没有怒色才彻底放下心。 少年垂着眼眸，长长的睫羽如扇，在眼下留下一片阴影。 算了，既然答应了要给她平安地带回去，那就不能缺胳膊少腿的。 “话说百年前，仙域爆发了一场毁灭性的战争……”说书先生一拍醒木，声情并茂地说着。 “当年，神域百万大军在那神域域主的带领下，气势汹汹地攻来。兵临城下，仙域几乎所有男儿都在域主的带领下赴了前线。” “域主有个儿子，名羽，自小天资卓越，加上勤于修炼，十七岁便已达到元婴境界。” “怎么可能，元婴境界？这是多少人穷极一生都无法达到的境界啊。”“哎，这话说的，少主什么不可能啊，那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啊。”台下的人们众说纷纭。 说书人一拍醒木，接着说道：“那年，东方羽才不过十九岁，还未及冠，在战场上却是杀伐果断，手中一柄长剑，斩下了无数敌人头颅。” “可惜……”说书人语气突然急转直下，长叹一声：“可惜，神域的援军源源不断，仙域伤亡惨重，终究是不敌，外城沦陷。” “就在这时……”说书人的声音复又激昂起来：“就在这时，天边忽然现出诡异的黑气……只见那黑气中间，是一个妖孽般的女子。她穿着一袭墨色长裙，三千青丝以一根彼岸花发簪绾在脑后，额间一个血色彼岸花妖冶张扬……” “黑气？”东方敏睁大眼睛，有些激动地出声。 “云洛是魔女，那是魔气，他……”少年淡淡出声，轻轻摇头，“不像。” “那女子是魔族魔女，那可是魔尊独女，又为什么要放下身段帮仙域呢？” 说书人又压低声音道：“据说啊，她早就和东方羽私定终身了……” “啊？魔族？”“怎么可能，不是说……”“哎呀，你赶紧接着说啊。”台下乱成一锅粥。 说书人也恰到好处的卖起了关子：“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秋天的黄昏，残阳如血，笼罩着世间，渲染着万物，是一幅绚丽的风景画。 大殿之内，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坐在中央。她保养得极好，眉眼间还可以看出当年的绝色，只是她现在却是满脸愁容，一身疲态。 “娘。”东方敏心不在焉地屈膝问好，眼睛余光一直瞟着大殿门口倚在门边的白衣少年。 “这位是……”妇人顺着女儿的目光看去。 “姨娘这么快就将我忘了，倒是让人伤心。”少年不紧不慢地抬手摘下面具，周身被夕阳镀了一层金边，宛如那凡尘间的谪仙。 少年抬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绝美的桃花眸中满是悲痛，低垂眉梢，掩去了眸底的嘲讽。 妇人对上少年的眼眸，愣住了。 像，太像了，五年过去，他这双眼眸是越来越像轻语了，哪怕是眼尾勾起的弧度，都与她一般无二…… 只是，斯人已逝，再怎么悼念也不过追悔莫及；他长得再像她，看见他那双眼眸，也仅仅是徒留思念罢了。 “别看了。”少年瞬间收回眸中的悲痛，取而代之的是不悦和愤怒，还夹杂着一丝真刻入骨髓的哀痛。 “姨娘说的，我都照做了，不知姨娘，要给我什么奖励啊？”少年恢复了那副淡淡的神情，以他那种慵懒的语气说着。 “凛安……你要什么奖励啊？”妇人扶额问道。 少年不回答，只有偏头看着东方敏。 妇人无奈，只得说道：“敏儿，你先出去吧。” 待东方敏出去后，他才结下一个隔音结界，随后不慌不忙地走到妇人面前站定。 他身体前倾，声音近乎蛊惑：“姨娘觉得，你的兵符如何？” 随后他又恢复了平时的语气：“当然，兵符嘛，我也就是借用一下，绝不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这个……”妇人一脸为难。 “怎么，姨娘是怕我把这天翻了不成？”少年唇角勾出一个讥讽的笑，“我拿兵符无非就一个目的，姨娘难道，跟我想的不一样吗？” “好。”妇人突然说道。 她没有拒绝的余地，他的上千护卫军根本不是闹着玩的。 “我有要求，只借你一次，而且你要带兵做什么也要问过我。” “好。”少年眼睛一亮，立刻从储物空间里拿出纸笔，快速写下一篇飘逸潇洒的承诺书，摆到妇人面前：“签字画押。” 夜已深，星月交晖，月明如水，万籁俱寂。屋内，烛火已熄，月光照在姑娘如凝脂般的脸上，传来她均匀的呼吸声，已是睡熟。 “去仙域……”缥缈的声音从空中传来，轻柔婉转。 “谁？”少女睁眼，却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漆黑的环境中，四周都被黑暗包裹，顺着声源看去却无一人。 “去仙域，找一人……”缥缈的声音再度传来。这次她看见了，是一个若隐若现的女子身影。 那女子身姿窈窕，及腰的墨发翻飞，一袭浅色轻纱裙在风中猎猎作响。 “你是谁？”宁恩洛耳边满是呼啸的风声，想要跑过去抓住她，却怎么也接近不了。 “去仙域，帮我找一个人……”那女子的身影好像被风吹散了，开始逐渐模糊。 “你说清楚！”她继续向前跑着，却脚下一空，跌进了一个无尽的深渊。 醒来的最后一幕，是那女子的身影彻底消散，随风而逝。 第5章 仙域(三) “小……小二，快给我……来碗水。”少女风风火火地跑进来，一摘帷帽，直接爬在了桌上，大口喘着气。 “客官，您没事吧？”小二一边倒水一边问。 “没……没事。”宁恩洛抓起杯子猛灌一口水道。 自那晚之后，她每每睡着，都会有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念叨：“去仙域，找一人。”她都怀疑那女子是不是怨鬼，生前有执念在仙域未了，于是死后入她梦境，缠着她想让她帮忙，了却她的执念。 她并不善心泛滥，喜欢多管闲事扯进他人的恩怨，她本来是不想管的，直到有天晚上，那女鬼的话变了。 “仙域很快会有场大劫，如若你不去，仙域很快便会覆灭。信我，一定信我……” 这还得了？南境是个背靠森林的小地方，几乎是依附仙域生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仙域要是真的覆灭，南境估计也存在不了多久。 不管那女鬼说的是不是真的，主要是不敢赌，也赌不起。反正不就是跑一趟，废点草料吗，她家又不是买不起。 嗯，再有一个问题，这女子实在是有点烦，不照她说的做自己恐怕是不会有个什么好觉了。 啊当然这不是最主要的，主要还是她乐于助人。 说起来她都佩服自己，南境到仙域，七天的路程，她日夜兼程愣是第四天就到了，虽然累也是真的累，马都快跑废了。 “小二！”一道声音传来。 少年大约弱冠之年，相貌不算出众，甚至算是普通，扔人堆里就找不到的那种，偏偏还戴着各种金饰银饰，非但没有起到装饰作用，反而让他看着更加平庸俗气。 “哎，苏大少主来了？”小二赶紧小跑过来，低头哈腰：“实在不好意思啊少主，今天小店的人实在是多，确实是没有多余的空座了，您看……” “什么意思？”少年身后的侍卫张口大声道：“我们少主来你们这儿是你们的福气！要不是少主就觉得你们店的菜好吃，怎么会来你们这种小店！” “什么人多没座了，找几个人出去不就有了？”侍卫说着便在店里找起了人。 “哎，别这么鲁莽啊。”苏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面前如仙女般的少女，抬手制止侍卫。 “姑娘可愿意与本少同坐？” 宁恩洛抬头看着眼前的人，轻轻吐出一个字：“不。” 她不是不能跟别人同坐，但是她看那个侍卫很不顺眼。侍卫都不咋样，主子也必定好不到哪去，即使他装得那么彬彬有礼。 她从小便是家里的“明珠”，父母宠着，兄姐惯着，众星捧月般长大，娇养惯了，自己不喜欢的人，自然不会为着什么礼节去强迫自己接受他，哪怕他是什么少主。 “你……”苏贺噎住了，“本少苏贺，苏家长子，家父乃是……” 想他苏家少主，位高身贵，一招手，不知有多少女子一个接一个地扑上来巴结他，只为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她竟如此不知好歹？ “呵，我说呢，敢情是个有权有势的公子哥啊。”一道冰冷得不含丝毫温度的声音传来，门口的少年穿着一身黑衣，带着个黑色帷帽看不清面貌。 “你竟还敢跟来？”侍卫上前一步，长剑半出鞘，一副恶狠狠的表情，怎料那少年连动都没动。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束束目光全都聚集到他身上，看着他呆在原地，手中的剑拔也不是，收也不是。 “姑娘，不知这椅子可否借在下小歇一下？”少年直接越过愣在原地的侍卫，对着宁恩洛拱手鞠躬。 “好。”宁恩洛放下碗淡淡道。 帮她解围的？那肯定答应啊。 “你……”苏贺脸上挂不住了，这么多人都在这儿看着，她明显就是只针对他。 “呵。”少年张口，又是一声冷笑。“苏少主还是早些回去吧，可别让令堂担心了。” 虽然不知道苏贺是怎么招惹他了，但是从这句话的语气就能听出来，他肯定是心情不好，而且很大概率是因为苏贺。 这冰冷的语气，听得人周身凭空生出寒意，如坠冰窟。特别他还在“令堂”二字上加了重音，就这两个简简单单的字，他却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多谢公子相助。” 僵持了半天，苏贺最终还是待不下去了，连拖带拽地把侍卫一并带走了。 “我只是不想他好过。”少年语气还是冰冰冷冷的。 “呃……”宁恩洛一时语塞，就算他是那么想的，是不是也客气一下走个流程？这跟话本子里也不一样啊。 “还是多谢公子，敢问公子高姓大名？”算了，不客气就不客气了，名字总要问一下吧。 “在下夏子寒，还有急事，姑娘告辞。”说着他便站起身来，拱手告辞。 不过他还没走出两步，就停住了，随后转过身来鞠躬道：“姑娘，你可知道三生秘境在何处？” …… 笛音袅袅，婉转缥缈，绵长悠远，如流水般涓涓而过，宛如天籁。 一曲毕，少年缓缓放下唇边的玉笛，同时眼睫微颤，一双狭长的眼眸睁开，里面是一对温柔似水的异色瞳。 他大约有十八岁，一身月白色长袍几乎坠地，墨发如瀑，仅在发尾系了一根发带，俨然一个温润公子。 那双眼狭长而漂亮，最绝的是那对异色瞳，一蓝一绿，蓝的如湛蓝的湖水，波光潋滟，清澈见底；绿的如璀璨的绿宝石，晶莹剔透，绚丽夺目。 “秘境？”他淡淡开口，声音缥缈似仙。 “不去。” “哎呀，哥……”东方景言张口，一个“哥”拐了两个弯，一双澄澈的异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你和大哥都不去，我怎么办啊？”他一副委屈的样子，任谁看了都要心疼一番，可惜他那“冷血”的哥哥不吃这套。 “墨煊不是去吗？”少年又将已经放到唇边的玉笛放下，抬眸说着。 “呃……”他仔细想着，满脑子都是他三哥拽他去倚红楼的模样。 “不行啊哥，这……这多少……”不太靠谱。 “不行？”东方玉喆盯着他的眼睛，随后想了想东方墨煊的那些“伟绩”，叹了口气，不再说了。 “哥，那你……”东方景言见他不说话，又露出一对小虎牙嘻嘻笑道。 “正好让你自己历练去。”说完他便自顾自地吹起了笛子。 悠扬的笛声中，夹杂着少年的抱怨声：“哎？哥，历练也不能这时候吧，那是个什么地方啊……” 第6章 三生秘境(一) 三生秘境入口开启了。 幽山之上，人声嘈杂，各家的富家公子，千金小姐都挤在山顶上，人如潮涌。 这里的男子一般都穿了劲装，甚至有几个套上了盔甲，各个千金小姐也褪下了平时最爱的绫罗绸缎，以一身劲装示人。 “凛……萧安……”东方敏感觉不妙，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那是一个木屋，隐在一片黑暗中，破破烂烂的，感觉一阵风就会给它刮散架。 她知道那里隐藏着什么：那欲倒不倒的木屋后，藏着一座坟墓。 木屋刚建时，也是完好的，只是十几年的风雨洗礼，它终究抵不住，木头上还是出现了一个个破洞。 守墓人却也不在意，破了就砍几块木板补上，这么多年从未下山，日日夜夜守在那已逝佳人的墓前。 “闭嘴。”他收回视线，低喝出声，那是他最不愿面对的事实，谁也不能提起。 秘境内。 “你是何人？”少女从腰间抽出把软剑，摆到少年的黑色面具前。 “你管我是何人？”东方凛安靠着一块小岩石，手中握着把仙草，眼睛都不抬一下。 “你……”少女嗔怒，手腕轻翻，软剑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随后裹着劲风向他袭去。 “花里胡哨。”东方凛安一边轻巧的躲过她一次次进攻，一边由衷地评价着。 “锵”得一声，长剑深深嵌入岩石，他一手反手握住剑柄，一手限制住少女的行动。 “这样才有资格问人问题知道吗？”他咬牙说着。 少女费力地垂眸，看着死死掐着自己脖子的、白皙却有力的手，沉默了。 “名字？”他淡淡开口，手上的力度半点没收。 “咳咳……苏、苏依……”少女咳嗽着，勉强说出几个字。 …… “你、站住！” 尖利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夏子寒眉梢一挑，极不情愿地转过身，盯着说话的侍卫和他身后的苏贺，眸中满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阁下怎会在这里？”苏贺戴满了各式各样的钻戒的左手拿着一把扇子，碰碰侍卫的肩膀，示意他别再说了。 “呵，幽山虽有一小部分在仙域境内，但却不属于两域四境中的任何一个，这山上的秘境自然是对所有人开放。” 一如既往，他还是那副冷冰冰的语气，而且多少还掺了些许嘲讽。 “你……本少本来是可以留你性命的！”但是他实在太招人恨了，不管是他的行事风格，还是他说话的语气。 他不过是一个没有背景的少年，死了也只是因为秘境凶险，不幸身亡罢了…… “可是我没想留你性命啊……”夏子寒右手握住藏在黑衣里的短剑剑柄，眸中暗潮汹涌，嗜血的光芒如烈火般愈演愈烈，刹那间便填满了整个眼眸。 他的语气是慵懒的，残忍的，对待猎物般的势在必得，甚至带着些戏谑与玩味。 “你……”苏大少主自生下来，第一次感受到这么强的压迫感，竟直接被吓得定在了原地。 “苏贺。”不远处，少年清亮的声音传来。 少年声音刚落，一个哭哭啼啼的少女，就被推进了苏贺怀里。 苏贺的意识顿时被拉回来，看清楚少女的脸后一惊：“依儿？” “呜呜呜……哥哥……”苏依把头埋在苏贺怀里，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谁？”苏贺眼中冒火，抬头向远处看去，却见那少年剑眉星目，唇红齿白，一双如墨般的桃花眸中，水波流转，似水潋滟，比正午的骄阳要明媚，比夜间的明月要皎洁。 “你……你怎么……”怎么这么像少主。 怎么可能，少主都消失几年了，跟人间蒸发了一样，怎么可能出现在这？ 东方凛安默默掏出个玉牌系在腰间。 苏贺沉默了。 “不知小妹是怎的惹少主不快，还望少主海涵。”苏贺反应迅速，赶紧拉着妹妹单膝跪下。 “离我远点，越远越好。”他嘴角勾出抹笑，语气却慵懒淡漠，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是。”苏贺干脆地答道。不用他说，他现在恨不得立刻消失。 “夏子寒？”东方凛安回头，语气带着嘲讽。“你很喜欢让人跟踪吗？” 夏子寒转身便要走，顺便抛下一句：“她要跟便跟，最好一直跟，如果她敢的话。” …… “你让我来仙域我来了。”那天晚上，宁恩洛又在一片黑暗中对这黑暗说话：“你让我找谁？” “你见过的。”缥缈的声音果然从黑暗中传来，却只说了这一句，任凭她再怎么问那声音也没有再说哪怕一个字。 “我见过的？” 那天她只见过夏子寒和苏贺两个叫的上名字的，苏贺一个嚣张跋扈的富家子弟，怎么看也和仙域劫难没什么关系，所以她要找的便只能是夏子寒。 起码她是这么想的，不然她也不会跟着夏子寒跑到这什么秘境里。 身后突然一道劲风袭来，她暗道不好，身子猛的一偏躲过一击，身前的树木受了一击，树皮“咔咔”裂开，本就没剩多少的树叶更是“唰唰”往下掉。 宁恩洛差点吓傻，他这一击一点灵力都没用，就差点断一棵几人粗的树，这是什么妖魔鬼怪啊？ 幸亏她也算是自小练武，反应很快，迅速抽出缠在腰间的长鞭，转身将长鞭甩得劈啪作响。 有一说一，这妖魔鬼怪长得还挺好看。 宁恩洛注入灵力，烈火般赤红的长鞭竟真的裹上了火焰，在空中愈烧愈旺，随着她的挥舞留下一道道残影。 他眉头一皱，眼眸中有些许诧异，随后一言不发躲着她的攻击，不还手也不逃跑。 照这么下去他一定是打不过她的。 谁知她刚这么想着，少年指尖突然被蓝色灵力包裹，只那么轻轻一碰，长鞭上的火便熄了。 宁恩洛：“？”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少年便抓住了长鞭末尾，快速绕上手腕上，猛的一拽。 宁恩洛一个趔趄，为了保持平衡只得放开长鞭。 站稳后，她抬眸看向那个“妖魔鬼怪”，确实生的极为漂亮，但是怎么那么眼熟呢？ 在记忆里搜索了好久，她终于想起来了：“萧安？” 第7章 三生秘境(二) 这真不能怪她记性不好，在苍冥山上时，萧安整天戴着个面具，谁都没见过他的样貌。 他跟她说，他小的时候，家里起火，他没及时跑出去烧伤了脸，直到现在还留着大片烧伤，怕吓到人才戴的面具。 她也就真信了，直到有天半夜，他浑身是血的找来，脸上的面具早已不知所踪，露出一张血迹斑斑的脸。 那分明是张白皙俊美的脸，洗干净上面的血迹，甚至可以说是完美无瑕。 就像是女娲娘娘最得意的作品，眼尾唇角勾起的弧度，以及每一个棱角都好似经过细细的雕琢。 当然，他也给自己编了个合理的解释。 “我姓萧，单名一个安，生在一个普通的农民家，母亲早逝，父亲却好赌博，欠下巨债。我只好跑到这里躲避债主的纠缠，戴面具是为了隐藏身份，说儿时家中起火，也不过是为了打消他们的疑虑罢了……” 他那双楚楚可怜的桃花眸极具迷惑性，她当时也是真的相信了他的鬼话。 如今看来，他戴面具隐藏身份是真，但隐藏的绝对不是“萧安”这个身份。 刚才苏贺叫他什么来着？少主？哦对了，还有那个刻着个“安”字的白玉腰牌，仙域名字中带“安”的少主…… 宁恩洛愣在原地。 夭寿了，那位她……别说她，整个南境恐怕都不敢跟他对着干。 …… “三哥三哥。”东方景言推推旁边摆弄扇子的少年，一双异瞳闪闪发光。“那个姐姐好好看……” 东方墨煊闻言抬头看去，就看见前方的小溪边，站着一个红衣少女。 “姑娘，这里不安全的。”他走上前说着。 他确实没说错，这秘境里有各种各样的魔兽，有的甚至名都叫不上来，特别已经这里离秘境中心很近了，谁都不知道会不会突然从哪跳出来个魔兽。 那姑娘转身，愣愣地盯着东方景言那双异色瞳。 “敏儿姐？”少年的异色瞳闪出光芒，嗓音清亮。 …… “少主，你说你在仙域待得好好的，来苍冥山做什么啊？” 宁恩洛从小任性惯了，并不在意什么礼数，即使知道了他的身份也不过震惊了一会儿，就在他身边说了起来。 “少主，你要什么资源没有，干什么冒险来这什么鬼秘境啊？” “少主你……”东方凛安被她吵得烦了，闭了闭眼：“闭嘴。” 宁恩洛安静了一会儿。 “少主……” “能闭嘴吗？在我旁边少主少主，你是只会这俩字吗？”东方凛安停住脚步回头，声音第一次带上些恼怒的色彩。 宁恩洛眨眨眼：“那叫萧安可以吗？” “……”他眸中几乎冒出火来，咬牙道：“你觉得呢？” “那总不能叫凛安吧？” “……”他压下内心想打人的冲动，不再理她。 宁恩洛就全当他默认了，几步追上他继续说着：“凛安，你……你是要去找夏子寒吗？” 他看着前方不说话。 宁恩洛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看见了那个黑色身影。 “说话啊。”东方凛安抬腿，侧踢在她膝窝处，咬牙低声说，“你不是要见他吗？” 宁恩洛措不及防，双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好不容易保持住了平衡，却踩在了前面的枯枝败叶上，树枝断裂和枯叶粉碎的声音格外清脆。 夏子寒寻声回头，只看见那个白衣少年笑着抱胸看向眼前的少女，眸中的嘲讽毫不掩饰。 那少女一身艳红色劲装，和那些富家小姐不同，她全身上下没有一件饰品，发上也只系了一根红色发带，此时一脸懵地看着他，仿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避开少女的目光，向那少年拱手：“参见仙域少主。” 东方凛安转头，稍微敛了些眸中的幸灾乐祸。 “夏子寒，跟踪的给你带过来了，你不应该先问她吗？忙着跟我见礼干什么？” “姑娘，你找在下有什么事吗？”夏子寒也不跟他争，转身和宁恩洛说着。 “公子见谅，小女子名恩洛，是南境宁家家主小女儿，跟踪……呃，来找公子，实在因为是小女子的一个梦。”她不像其他“小女子”般屈膝行礼，而是拱手作揖。 “什么梦？”夏子寒皱眉，明显不信，什么礼数装都不带装了。 “呃，梦中……梦中总有个声音，说仙域会有场大劫，让我来找人，才能拯救仙域……”对天发誓，她说的真的是真话啊，虽然可信度几乎没有。 “姑娘，先不说梦都是虚假的，就算仙域真要有什么大劫，你又怎么能确定那声音要找的是我？”夏子寒确实不信，一个梦又能说明什么？ “况且，仙域有劫难，我除了跑还能怎么办？你要拯救仙域，跟他说可能还有点希望。”夏子寒说完，抬眸看向她身后看戏的少年。 东方凛安本来在津津有味地看着这场好戏，看着看着发现自己突然被卷了进来，愣了一下，随即一双漆黑水润的眸子一转，冷笑已经勾了出来。 “宁小姐编故事别带上在下啊，在下不过……” 他话音未落，地面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地上的枯叶被震离地面，树上金黄的树叶也唰唰往下落，一声虎啸响彻天际。 “幽冥虎。”东方凛安神色瞬间变换，一把将宁恩洛拽到身后，长剑出鞘，铮铮作响。 那虎体型巨大，通体漆黑，其中穿插着一道道墨蓝色纹路，周身魔气四溢，瞪着一双幽蓝色的虎眼，从上至下审视着三个渺小的人类。 长剑嗡鸣，东方凛安足尖轻点，飞身而起，长剑撕裂空气，直朝幽冥虎面门而去。 长剑劈下的瞬间，剑身上障眼法尽数褪去，剑柄的黑色被一种神秘的墨蓝取代，古老的图腾渐渐浮现。 蓝光乍现，长剑裹着劲风劈下，却好像触到一道透明的屏障，悬在幽冥虎面门前。 随着一声细微的“咔嚓”，长剑终是碎了屏障，猛地落下。 刹那间，长剑劈下，少年落地，蓝光碎裂，流光溢彩。 上古流光之剑，聚天地之灵气，取日月之精华，现于氏族时期，自雒京之战后销声匿迹，直至三百年前才再次现世。 幽冥虎痛苦的嚎叫传来，它面上血肉模糊，墨蓝色的血液蜿蜒向地面。 东方凛安被虎啸声震退，后被宁恩洛扶住，抬眸看着幽冥虎面上的剑伤一点点修复如初，口中喃喃道：“果然……” “少主，再不跑可就真没时间了……”夏子寒戏谑的声音从远处的洞口传来。 他几乎整张脸隐在黑暗中，唯有一张如血的红唇勾出一个嘲讽的弧度，在阳光下格外扎眼。 “走！”他几乎是瞬间，猛地转身扣住少女手腕带进怀里，朝着那黑暗中的洞口飞去。 第8章 三生秘境(三) “滴答，滴答……” 山洞里的环境实在不怎么样，阴冷潮湿，洞顶不断有一滴两滴小水滴滴下来，砸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顿时四分五裂，汇向地面的凹坑中，形成一个个小水洼。 四周是无边的黑暗，宁恩洛扶着洞壁，摸索着前进，终于在一脚踩进一个水坑后，忍不住开口。 “少……凛安，现在在哪啊？” 东方凛安想了下：“三生秘境。” “……”宁恩洛都不知道他是怎么一本正经地说出这句废话的。 “我知道，我是说现在在秘境的哪里？” “中心。” “什么玩意儿？”宁恩洛吓得一个激灵，“秘……秘境中心？” “嗯。”东方凛安在掌心凝出一簇蓝色小火苗，神色不变。 “不是，不是说三生秘境中心魔兽聚集，轻易不得进入吗？就连幽冥虎这种魔兽都有，肯定……”宁恩洛借着火光看他的神情。 就看见他抬眸，带着些冷意地扫她一眼：“你可以回去啊。” 回去？先不说外面还有幽冥虎虎视眈眈，就刚才东方凛安为挡住那虎，照着洞口上方来的那剑，那劈下来的碎石直接将洞口堵了个密不透风，想回也回不去啊。 “你看我回不回得去？”宁恩洛看着他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愈发白皙俊俏的容貌，艰难的从口中挤出一句，差点把一口银牙咬碎。 “怎么？怕死？”东方凛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不出是什么神情。 “……谁不怕死啊。”宁恩洛小声嘟囔着。 “谈个交易。”他垂眸说道，“秘境内我保你周全，抵你以前救我的人情。” “少主大人。”她在一旁嗔怪，“小女子这几年，大大小小这么些事，不说救了您八次，也有五次吧，直接抵掉多少不太好吧。” 他抬眸一挑眉梢：“那便算了，宁小姐自求多福。” “哎别啊少主，都这么说了，成交。” 这秘境危险重重，不管怎么说，他修为武功都是远在她之上的，多一个保障总是好的。况且她生在丹药世家，救死扶伤本就没想要什么回报，这倒也算意外之喜了。 “东方少主，您美人在怀也堪风流，倒也不想，让夏某独自去探路是否不妥。”夏子寒从远处的黑暗中走出，看见两人在火光下不知聊着什么，气不打一处来。 东方凛安微微蹙眉，倒也不计较他刚才的话：“前面怎么样？” “呵，少主自是怕危险，让夏某去探路，夏某怎敢不从？毕竟少主玉叶金枝……”夏子寒像没听见他的话般自顾自地说着。 一会儿，他说得累了，见没人打断自己倒也无趣，总算是话锋一转：“前面有一条小溪，小溪后是一片树林，树林深处有什么不敢保证。” …… 从树林间穿过小溪，溪水透明如镜，清澈见底，拍打在岸边的石头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一棵棵大树郁郁葱葱，枝繁叶茂，仔细看，树上的树叶翠**滴，还带着清晨的露珠。 竟是一副盛夏的景象。周围的一切都那么朦胧，仿佛清晨的雾将散未散，如人间仙境般。 “这么漂亮？”宁恩洛看着眼前的景象呆了一下，传说三生秘境中心凶险无比，她都准备好面对一片阴森森的密林了，谁知竟是一片世外桃源。 东方凛安也是眉头一皱。他也没见过三生秘境中心，准确来说，现今这世上都没有人见过这地方。若非要说还有谁见过这地方，恐怕也只有千年前那位半神了。 “少主，夏某给您探路，多少也要收点报酬吧？”夏子寒在一边慢悠悠说道。 东方凛安瞥他一眼：“我不知道三生石在哪。” “你……”夏子寒放下抱在胸前的双手，千言万语堵在嘴边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别那么惊讶啊。”东方凛安回头，无比温和地一笑，“我又不是万能的，古往今来这么多年，哪有人来这破地方。” 他说着蹲下，抓起一颗小石子在指尖把玩。“书籍上对这秘境中心的记载本就不多，那石头更是只在野史传说中出现过，存不存在都是个问题，你还指望我能知道那石头的具体位置？” 传说，三生石诞生于逍遥界上古时期，为天地万物所滋养，屹立千年，见证了世间的因果轮回。 有人说，人死后，三魂七魄皆散，去往地府投胎转生，而他们留存于世间的记忆便会暂存于三生石，若是记忆的主人转世前来，便就将他前世的记忆悉数奉还。 东方凛安，那是个话本子都不一定敢这么写的人。 几十年前，仙域东方家，有四个男儿，个个都是天资聪颖，勤奋好学，凭着自己的本事，将东方家拉到了仙域大家的行列中，和苏家晏家平起平坐。 渐渐的，他们也陆陆续续地成了亲。 东方凛安是东方恒独子。东方恒虽是长子，成亲却是最晚的，妻子萧轻语，在成亲后一年便生下了个儿子。 萧轻语生产那日是腊月十四，好巧不巧，正好是东方羽的祭日。 若只是这样便罢了，可是那孩子越长大越像那已故的仙域少主，喜穿白衣，擅用长剑，更是在一次意外中引得流光剑现世。 流光剑是东方羽的契约神器，已契约的神器绝对忠诚，除主人外绝不再为他人使用，如今却主动契约给了一个孩子。 这下可好，本就在那次战争后群龙无首的仙域百姓，直接疯魔般把一个几岁大的小孩子奉为了少主。 至此，他这一生注定不再平凡。 人们都说，他是东方羽转世，是他们少主又来拯救他们了，将他尊为少主，将他当做仙域的希望，要他撑起偌大一个仙域。 却没有人记得，他那是不过是个几岁大的孩子。同龄的孩子都还在母亲怀里撒娇，偏偏让他撑起整个仙域，多么荒唐。 东方家也因为他，在仙域一家独大，完完全全将苏家晏家比了下去。 萧轻语死的那日，他哭了好久。 他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那日，好似凭空出现的几个人，没有任何理由的绑了他，拿他去威胁娘自刎。 他是萧轻语的软肋，萧轻语走头无路，确实照做了，血溅三尺，成了他这辈子忘不掉的梦魇。 萧轻语一条命，终是拖到了东方恒赶来，保下了她最后的执念。 灵堂里，他身穿孝服，跪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那年他四岁。 从此以后，他发了疯般昼夜不停地练剑修炼，熟读兵法，甚至学习医术。 来年，东方恒将东方家护卫军给了他，自己上幽山修了间小屋，守在妻子的墓前。 再后来，忘了是哪天了，他在书中看到，三生石有着前世记忆，他便打定主意，要来找这三生石，看看外面所传的、扰了他这一生的究竟是什么。 第9章 三生秘境(四) “……”夏子寒一阵无语，转身便去找起了传说中的三生石。 “少主，你也要去找那个什么石头吗？”宁恩洛紧紧盯着他，生怕他和夏紫寒一样突然就消失。 “宁小姐放心。”东方凛安转头，一眼看出了她的心思，“我既说了护你周全，那就是我死都伤不到你一根头发。” “呃哈哈……”宁恩洛干笑两声，企图缓解尴尬，“少主放心，我起码也是练过武，肯定不给少主拖后腿……” 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这有什么尴尬的，谁跑来这个地方不会害怕啊，除了那俩人。 还是不对，她为什么要跑到这地方来着？ “好家伙。”她猛然想起来，“少主，那个什么仙域劫难你有办法了没有啊？” “啊？”专心致志盯着地上找石头的东方凛安闻言抬头，一脸懵。 不过很快他就换了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 “宁小姐，你怕不是入戏太深了？” “真没有。”她一副着急的样子，“这可关乎仙域的存亡啊，就算是假的您也重视一下啊是不是。” “呵。”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一双桃花眼弯成两弯月牙，随后毫不留情地吐出两个字：“不信。” “……” “谢谢。”女子自无边的黑暗中走出，还是那身浅色衣裙，仿佛随时会消散。 “我都照你说的做了。”宁恩洛抬头看着她，脸上有些怒容。 “我说的都是真的。”女子有些着急地说着，“半神之力，可观未来，我只愿他安好。” 宁恩洛脸色很难看。 “好好说话不可以啊！”她猛得从地上坐起来。 “醒了？”东方凛安说着从她身上拽走自己的白色外裳。 宁恩洛闭了闭眼，随后一把抓住还未完全抽走的白衣。 “少主，您再考虑考虑？我真的没有骗人。” “我也是真的不信。”他猛一用劲，将衣服拽走。 总之，夏子寒一过来，见到这么一副场景，脸瞬间就黑了下来。 “东方少主，您有这时间何不去看看别处。”夏子寒看着西边的一片树林说着。 “那边我看了，没有。”东方凛安一边套外衣一边不紧不慢地说着。 “那就只剩一处了。”夏子寒看着不远处的小溪。 “少主，在下不会水。” “巧了我也不会。”东方凛安靠着树坐下，轻飘飘扔下一句。 “……看我做什么。”刚刚清醒过来的宁恩洛无辜地看向两人。 “得了她不会。”东方凛安继续靠着树干闭目养神。 “……” “少主，您该庆幸这水不深。”夏子寒沉着脸在刚勉强及腰的水中摸索着。 “第一，我会轻功。”东方凛安说着脚尖轻点，轻巧地落在了水中一块岩石上，“第二，我骗你的我会水。” 夏子寒的脸更沉了。 一会儿，“少主，在下看您踩着的那块石头挺不错。” “……” 东方凛安不情不愿地踏入水中查看起石头来。 果然和书中记载的三生石很像。 他果断转头，对着夏子寒做了个“请”的手势。 “……”夏子寒露出个和善的微笑。 “怎么，少主还怕出什么意外不成？” “嗯。”东方凛安毫不掩饰。 “不是，你……”夏子寒脸上的笑差点崩不下去，良久，还是认命地把手放了上去。 随即，一声狼嚎传来。 夏子寒：“？” 怎么？还分人啊？他刚才踩上去不都没事吗？ 惊讶归惊讶，他的反应还是很快的，几乎是瞬间就回到了岸边。 东方凛安提着长剑护着宁恩洛后退，眼睛紧盯着远处弓着身子，呈攻击姿势的夜幽狼。 他了解这狼也是在书上，不过不是什么野史传说，而是真真正正在正史上详细记载过的上古神兽。 夜幽狼毛皮颜色特殊，是一种十分罕见的浅蓝和白色相间，在阳光和月光下会泛出种特殊的光泽感。 其次最能代表它身份的，就是它额间的蓝色图案，那图案十分复杂，只有夜幽狼的毛发会天生形成这图案。 夜幽狼存在于上古时期，距离现在最近的一次出现也是在一千多年前，雒京那场战役中。 那场战役实在是惨烈，当时风头正盛的八大氏族，族人死的死，伤的伤，甚至有三个氏族彻底没落。 两个半神陨落，流光剑封存千年，上古各类神兽死伤惨重，特别是夜幽狼，战事逐渐平息后仅剩最后一匹，最终进了三生秘境不知所踪。 想是神兽不受寿命限制，竟在这秘境中存活了千年。 夜幽狼速度极快，猛得朝着夏子寒扑上来，速度之快甚至出了残影。 夏子寒“？” 这么大的两个人你看不见就认准我了？ 东方凛安愣了一下，这狼甚至没看他和宁恩洛一眼，总不会是夏子寒什么时候惹到它了？ 他到底没有见死不救，提着剑便砍了上去。 谁知道那狼躲都不躲，生生受了他一剑，随后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随后走过来卧在了他腿边。 不对，准确来说是宁恩洛腿边，它甚至还亲昵地蹭了蹭。 东方凛安和宁恩洛茫然对视，夏子寒在一旁满脑子问号。 神兽的自愈能力是真的强，才这么一会，东方凛安砍的那一剑就已经完全不见痕迹了。 “这……这什么意思啊？”宁恩洛此刻动都不敢动，眼睛求助般四处乱瞟。 “……”夏子寒深吸一口气，转身找了棵树躺下，“累了。” “你先休息去”东方凛安对宁恩洛说着，默默将长剑轻插在夜幽狼脖子边，“它应该不伤你。” “它不伤人的。”女子又在黑暗中自顾自说着。 宁恩洛想着它扑向夏子寒的模样，“得了吧，你那么喜欢，怎么不去当宠物养。” “它是我养大的啊。”女子说出出乎意料的一句，“我小时候它还那么小，见它可怜，就带回家当狗养的。” “……你厉害。”宁恩洛佩服道，“所以，你是想说，它跟我亲是因为你咯。” “不止。”女子摇头，“夜幽跟他也很亲的。” 第10章 三生秘境(五) 秘境里正值盛夏，夜里并不冷，不时有微风拂过，吹着树上的树叶沙沙作响，和着蝉鸣不绝于耳。 少年抬眼看着天边，很奇怪，这个地方竟会有月亮。晚风拂过他的发间，柔化了他的面庞，似乎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是一个真正的十几岁的少年郎。 东方凛安又低头看了几眼身旁熟睡的少女，她总是那么天真烂漫，大概是被保护的太好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世界的真实模样。 他看着看着眸光却渐渐变冷，事实上她有一件事说对了，虽然不知道她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但是仙域确实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魔族有一至宝，名天魔珠，据说可以号令天下魔族，世代在魔君手中传承，却在三百年前被魔族一个叫觞临的天才少年拿到。 觞临日日以自身精血浇灌那珠子，终是将天魔珠彻底变成了一个魔物。 天魔珠本在魔谷以魔气滋养魔族人，经觞临精血滋养后却成了夺人性命的东西。它会渐渐吸收人的元气，直至最后吸收人的魂魄炼化。 魔女云洛与仙域结盟欲要抢回天魔珠，东方羽以身入阵封印觞临，却仍被觞临钻了空子，将天魔珠封印于东方羽的佩剑中。 五年前流光剑现世，同时天魔珠解除封印，东方凛安被安排上了苍冥山，化身东方敏的侍卫，从此不再以真面目示人。 东方凛安垂眸，睫羽在月光的照耀下，在他眼前留下一片阴影。 仙域的人不知道天魔珠的事，魔族人却是清楚，觞临的旧党一直没有放弃追杀他，这么多年多少明枪暗箭只有他自己知道，如今三生秘境开启，仙域正是最缺人的时候，觞临旧党必会趁机而入。 东方凛安背靠着树干假寐。 他来三生秘境是为了解决困扰他多年的问题，不过如果他前世真的是东方羽，那或许可以从前世记忆中拼凑出一星半点关于天魔珠的事情。 毕竟他现在对这个珠子的了解太少太少了。 东方凛安又像是想到什么，睁眼望向天边。 他早在多日前就给大哥传过音信说明，要他带兵回仙域，但愿能来的及。 …… “少主，少主？”宁恩洛伸手在东方凛安眼前晃了晃，“你怎么看过那石头之后就魂不守舍的，是那石头有什么问题？” “没有。”东方凛安皱眉，他的前世确实是东方羽，只是他并没有从他的记忆中拼凑出关于天魔珠的有用的信息。 他看了宁恩洛一眼，随即又换上了平时那副气死人不偿命的神态，唇角一勾看向夏子寒道：“要说魂不守舍，你不还是得看那位吗？” 夏子寒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神情依旧是淡淡的，朝他一拱手道：“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少主，就此别过。” 宁恩洛看着夏子寒潇洒的背影，又扭头看了眼身边的东方凛安，“少主，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我说的话吗？” 东方凛安又是皱眉，问道：“你到底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个消息？” 她这个时候说出这番话，确实很让人怀疑她的身份，说是敌也不是，说是友也让人放不下心。 东方凛安摇摇头，似是要把这让人头疼的问题抛到脑后，又低头对宁恩洛不耐：“快点走吧，先把你送出去，我着急。” 他走着走着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的顿住脚步：“师妹。”他道，“你能不能做玄灵丹？” “你要那个做什么？”宁恩洛不解，“那是给灵力严重受损的人用的，你都到了筑基后期，很少有人伤的了你吧。” 想了想，她又道：“不会你还想用什么追债的人打你，你不好还手这种鬼话糊弄我？” “……没有。”东方凛安难得的沉默了，“你别管，就说能不能做，要什么条件。” “五品可以，我也想试试炼制六品，不过我现在缺灵烛草，那草还挺贵，少主你不能让我自己垫付吧？” “我知道。”东方凛安说着摊开手掌，在灵力的包裹下赫然是一株泛着幽绿光芒的灵草，“刚进秘境就看到了，本来想当做你又救我一命的感谢，不过我现在真的需要这个药，麻烦你先给我炼几颗五品玄灵丹，剩下的你去试六品吧。” “可以可以，谢谢少主。”宁恩洛欢天喜地地接过那株灵草，本来还发愁这草不好找，没想到瞌睡来了就有人递枕头，也怪她来这秘境前都没准备，都不知浪费了多少好东西……这么想着她又感到一阵后悔。 “不过之前这什么狼啊虎啊的呢，怎么都不见了？”宁恩洛左右看看，也没有见到夜幽狼的影子。 “呵，”东方凛安笑了一声，像是在嘲讽，“谁知道那狼和你什么渊源，看见你跟条狗似的。” 话是这么说，不过他认为最有可能的情况是夜幽狼就在附近，其它猛兽碍于它远古神兽的身份不敢靠近，但是夜幽狼跟宁恩洛有什么渊源就不得而知了。 罢了，这事也不算重要，当下之际还是赶紧从这秘境出去才是。 …… 出秘境是正是正午，艳阳高照，也不知是不是太热了，这阳光直将秘境出口处的人们都变成热锅上的蚂蚁。 人们到处奔走乱窜，找寻家人，人群一时间混乱不堪，还夹杂着一两声哭喊。 东方凛安一出来就看到这么一幅景象，他暗道不好，回身叮嘱宁恩洛：“你现在去内城，可以去我家，我家有护卫，你暂时不能死。” “什么情况？”宁恩洛满脸疑惑。 还没等她问完，一个少年就风风火火地跑来，一把抓住了东方凛安的手腕。 “四哥，出事了！”东方景言兜头就说，“你快去城门！” 东方凛安猛地回头，眉峰蹙起，边走边问：“大哥还没到吗？” “大哥传音来说还要几个时辰。”东方景言那张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脸上，也显出了几分愁色，“算起来大哥带着金武军怎么也要快晚上才到了，他让咱们一定要撑住。” “三哥已经布好阵了，不过他的阵法撑不了多久，虽然魔族这次统领修为不高，但人却多，这么下去守城军也撑不住。” “修为低？”东方凛安看向他，“什么修为？” “金丹中期。”东方景言回道，“说起来也不算低，但他都活了几百年了还只是个金丹期，还没有四哥你修为高。” 他说着又摇了摇头：“可惜你现在不能暴露实力，不然恐怕会有更大的麻烦。” 第11章 东方谨辰 “大人，他们快撑不住了，要继续进攻吗？” “当然。”座椅上的是个高大男人，留一脸络腮胡，身材较胖，脸颊处有一道刀疤，看着很有几分唬人的架势。 “那位说了，现在三生秘境开启，仙域现在根本没人可用，唯一一个能打的还在东镜忙着跟那几个小国墨迹，就算他刚接到消息，就不带兵马自己前来，都要日夜兼程好几日。” 男人说话间颇有几分自得，“只要抓到一个东方家的人，找到了天魔珠的线索，我们就是立了个大功。” …… 城门前，守城军正与魔族人杀在一块，微弱的金光在魔气的环绕下几乎看不见。 笛声与古琴声交织在一起，缠绕在人耳边经久不息。 “三哥！”东方景言扑到东方墨煊身边嚷道。 “闭嘴。”东方墨煊指尖翻飞，极快地结了个印，不远处的阵法陡然爆发出金光，阵心处蔓延出丝丝缕缕的金线绕上守城士兵。 金光减弱，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三哥！你不能死啊。”东方景言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喊。 “再吵我死给你看。”东方墨煊一翻白眼，像是十分嫌弃东方景言这幅模样。 “三哥，你还可以吗？”东方凛安看他一眼问，想了想又道：“大哥什么时候到？” “我怎么知道？”东方墨煊眉峰一蹙，随后又一扯嘴角，像是被气笑了，“可真是我亲哥，这回我要不死非得讹他一笔。” “你继续，多拖会时间。”东方凛安一拔长剑跃下城墙。 …… “你是说魔族要来抢个什么珠子，然后世界要毁灭了？”宁恩洛在客栈的房间里对着空气说话。 “你大概是话本子看多了。”她嘴角一抽笑道，“照你说的，现在是不是该出现一个天才来拯救世界？” “早知你找我来就是来给我讲故事，我就不该来这里，现在好了，该打还是要打，殃及池鱼可怎么办？” “虽然不算毫无收获，但是你不是说我要拯救仙域吗，怎么还是打起来了？” 识海中的女人迟迟没有说话，宁恩洛叫了几声见没人回应也觉无趣，只得笑了一声，又自言自语：“怎么，泄露天机被天道惩罚了？” 她起身坐到桌前取出炼丹炉。 料想这魔族一时半会也打不进内城，不如先炼些丹药保命，等得了机会再回家。 她边想着边给父亲捏了个传音诀，让家人放心。 打仗前她可以来这里试图阻止，但这仗一旦打起来就不是她一个修为平平的炼丹师可以参与的了，只愿这战火不要蔓延到南境才好。 …… “咳咳——”东方凛安捂着心口单膝跪地，蓦地咳出一口血，黑色长剑在地上划出一道痕迹。 “少主，季岚大人说时间拖得太久，护卫军恐怕快撑不住了，问您要不要把府里的护卫军调来。”一个侍卫打扮的黑衣男人将他扶起来问道。 “去。”东方凛安稳了稳身形，从怀里掏出一瓶丹药灌进嘴里，“留几个人守着，禁制不能解，别让人混进去。” “是。”黑衣男人朝他一抱拳，一转身便不见了踪影。 “等等，就快了。”东方凛安看着西斜的太阳喃喃着。 太阳向西坠去，晚霞爬满天空，东方凛安再次被打飞了出去，他双手握着长剑拄地吐出口血。 他抹去嘴角的血迹，低低暗骂了声。筑基后期的修为还是太受限了，连用剑也用的像块废铁一样。 城墙上，东方墨煊的维持阵法的手微微颤抖，突然心口处猛地一疼，包裹在他双手边的灵力顿时散去，阵法在眨眼间碎裂。 他弯腰扶在城墙上，口中不断涌出血来，意识模糊间，他好像听到了阵阵马蹄声。 东方凛安直起身，周身隐隐有灵力暴涨。 他等不了了，无论如何这个城门不能破。 “少主！”身边人低喝一声制止他的动作，“你看。” 东方凛安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那紧闭的城门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打开，从城中冲出一人一马。 马上的男人一身玄色铠甲，手握一柄朱红色长枪，长发高扎成马尾，约莫二十左右的年纪，眉眼间却尽是少年意气。 他径直冲进攻城的魔族人中，长枪横扫过去，灵力陡然炸开，竟将身边的敌人全部震飞出去。 那杆长枪愣生生为他杀出一条路，青年眼见聚集的魔族越来越多，蓦地勒马急停。骏马长嘶一声几乎直立起来。 又见那青年一手握缰绳一手握枪，身子飞离马背，又顺势一登马屁股，自虚空踏阶而上。 他以灵力铺路，在空中疾驰，手中长枪挽出的枪花让人眼花缭乱，带起枪风如虹，大有排山倒海之势。 “东方谨辰！”在后方的男人瞪大眼睛，扭头看向手下，“他怎么会来？他不是在东镜？” “大人！小的不知啊！”男人跪在地上不住磕头，“但是咱们的消息，确实说他在东镜……” “滚开！”男人满脸惊恐，没想到对方拖了这么久，竟等到了东方谨辰带着金武军前来。 明明得到的消息说东方谨辰不可能赶到，他才敢有恃无恐，可是现在又算怎么回事，百年难遇的天才，偏偏就让他碰到了。 脑后惊现破空声，他忙用刀去挡，金属相撞发出刺耳的声音。 “好反应。”青年脸上笑容漾开，挽了个枪花再次向男人冲去。 “锵——”二人的兵器带着灵力或魔气撞在一起，直将天边的晚霞渲染的又艳了几分。 男人脸上的恐惧还未褪去，就见随着天边传来的一声长鸣，火凤破空而出。那巨大的红色虚影扇动翅膀，笼罩长空，将天地间渡上了一层血色。 “看枪！”青年再度持□□来，朱□□在男人面前魔气凝成的屏障上，直逼他的面前。 天边火凤的嘶鸣为他敲响丧钟，面前的屏障寸寸碎裂，死亡的威胁扑面而来。 只听“砰”的一声炸响，青年手中的长枪贯穿了男人的额心，枪尖陡然爆发出巨大的灵力，将周围人掀翻在地。 男人的身体倒了下去，青年的枪尖血液纷飞，如雨般落下。 火凤飞掠向高空长鸣一声，翅膀掀起阵阵狂风。青年将长枪顿在地上，强大的灵力以枪尖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 “乌亥已死，还不投降？” 第12章 试探 “哎呦，要命了……”东方墨煊服过丹药后，好像精气神全好了，趴在桌子上上哭天抹泪。“不行，我全身哪哪都难受，灵力损耗这么多，不知道会不会折寿啊？” “三哥，你留些力气吧。”东方景言试图把他从桌上拽起来，“你这身体还没恢复，哪里经得起你这么闹。” “敏儿，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东方玉喆边给东方敏倒茶边问，“我看你的琴艺又精进不少。” “多谢二哥挂念，我这些年在苍冥山倒也学了不少东西。”东方敏回道。 府外，宁恩洛正四处张望。 “找我？”东方凛安的声音在她身后轻轻响起。 宁恩洛回头看去：他刚从城门回来，白衣上血迹和灰尘混在一起，额前碎发凌乱，脸色还是白的，偏又微微扬眉看着她，显出几分少年人的轻狂。 “对，我等你好久了。”宁恩洛从怀里掏出瓶丹药，“你要的丹药。这可是六品，我好不容易才炼出来的” 她看他一眼，又从怀里掏出两瓶，依次递给他：“这是治外伤的，这个治内伤，都是五品丹药，外面不好买，你省着点用。” 东方凛安挑眉，将瓶子收进怀里，问：“就这些事？” “当然……不是。”宁恩洛露出一个笑容，“你知道的炼丹不好炼，我也是失败了好几次，失败就失败吧，平时也不过废个炉子，谁知道这次竟威力这么大，直接将人家客栈给炸了。” “我的灵石都赔给掌柜的了，您看能不能看着这几瓶丹药的份上，借我点灵石让我回家？” 东方凛安倒也没说什么，只从储物袋里拿出一袋灵石递给她。 “谢谢少主！”宁恩洛掂了掂手中的分量笑道。 她转身要走，却见迎面走来一个红衣青年。 那人看到她似乎也愣了一下，看向她身后问道：“怎么还有姑娘？” “我师妹，跟我说句话就走。”东方凛安回他一句，转身进府。 东方谨辰看向宁恩洛，朝她一抱拳道：“姑娘保重。”随后也随东方凛安进了府。 屋内。 “哥……你可算来了。”东方墨煊从桌子上爬起来抱怨，“你再不来，我就死在阵里了。” “这不是还没死吗。”东方谨辰在他旁边坐下回道。 “什么叫还没死？”东方墨煊震惊地看向他，“我要真死了，你还能看见我？”他又对着东方谨辰苦口婆心，“爹娘说我们要互相扶持，你修为比我高，就算不保护我，也不能……起码不应该着急让我死……” “闭嘴。”东方谨辰轻按额心，“不满意你就跟我去军营。” 东方墨煊不出声了。 “凛安，天魔珠怎么样？”东方玉喆放下茶盏问。 “这话应该我问。”东方凛安视线一一扫过几人，“我才刚回来，我能知道什么？” “禁制倒是没有人动过，天魔珠现世必会让魔族察觉，但是这些年这消息在仙域传播成什么样了，我很想知道。”东方凛安垂眸沉思着。 “据我所知，应该还没有域主和家里以外的人知道。”东方玉喆叹口气，“不过流光剑上的魔气暂时还是没有办法去除，一旦让人看见，大概也能让人猜出一二。” 东方凛安低头看着手中茶盏里的茶。 他当然知道流光剑上有残留的魔气，事实上作为曾经封印天魔珠的神器，流光剑甚至可能拥有和天魔珠同样的摄魂能力。这种能力一旦被人知道，那些名门正派必会对他喊打喊杀，他可以是万人敬仰的少主，也可以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都是他人一句话而已。 自流光剑现世，他一直用秘法压制修为，将修为作为底牌，是以觞临旧党派来的人，他还尚且有实力一战，然而派来的人次次有去无回，必会引起他人注意，或许下次的追杀他就会无力抵抗。 “是谁把我的事情说出去的？”东方凛安忽而抬眸看向众人。 他想了很久，他从上山的第二年起，就一直在被追杀，觞临的人仙域的人都有，无非就是为了流光剑，觞临的人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该这么早查到他的下落，而仙域的人知道就更可疑了，家里的人都刻意瞒着他的下落，按理说不该有人查到他才对，除非是有人刻意散播。 他的身边或许有内奸存在，所以在昨天的战斗中他宁愿去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来的援军，也不想暴露自身实力，因为他身后有人在盯着，或许是为了流光剑，或许是为了摸清他这个神秘的人物的底细，才好里应外合攻下仙域。 他扫视一圈，将众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 东方谨辰看他一眼，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你是说……”东方墨煊轻声开口。 还没等他说完，就见眼前晃过了一个浅蓝色泛着亮光的东西。 “这什么？”东方墨煊看向东方谨辰不解。 “护心鳞，我在东境搞到的。”东方谨辰又拿那鳞片在他眼前晃了晃，“你不是会阵法吗？给我在里面结几个保命的印。” “我才刚从阎王那捡回一条命，你就让我给你结印？”东方墨煊满脸的不可思议。 “那么多话我以为你好了呢”说着东方谨辰又不咸不淡地瞥他一眼，“不用你，我自己也会。” 东方凛安看出他是不想让东方墨煊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也就顺着他的话转移话题：“三哥你就别着急了，就是你身上没伤，大哥也不能让你给这鳞片结印。” “当然。”东方谨辰指尖快速变换动作，结成符印注入鳞片。 “啧。”东方墨煊翻个白眼别过头去，“也没见你给你亲弟弟带点东西。” “行了，我看今日还是先散了吧，改日再聚。”东方玉喆开口，“大哥着急回家。” “啧。”东方谨辰打个响指，笑道：“还是你了解我。” 东方墨煊嘴角一抽：“你们的关系到底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 东方玉喆身旁的东方景言深感为然：“不是不能，但是至少不应该？” “你们两个明天就跟我去军营。”东方谨辰托腮含笑看着东方景言。 “不要！”东方墨煊尖叫一声，“哥，你可是我亲哥，你不能这么残忍。” 第13章 勇闯军营 “怎么办啊三哥，大哥怎么还真把咱们带到军营来了。”东方景言哭丧着一张脸问。 东方墨煊仰头看着还未亮的天空一阵无言。 “怎么办怎么办，大不了就练，活人还能被累死不成？”东方墨煊一咬牙一闭眼，像是下定决心般像演武场走去，“大哥说了，这次只是试探，以后魔族还会来的，咱们也不能直接把自己人头给敌人送去。” “好！三哥，听你的！”东方景言一跺脚，也跟着东方墨煊走去。 两个时辰后。 东方景言一屁股坐在地上怎么也不起来了。 东方墨煊也边摇头边摆手道：“不练了不练了，还是阵法适合我，只要在原地动动手指就好。” “三哥……”东方景言坐在地上看着越升越高的太阳欲哭无泪。 秋天早晚凉爽，中午却还得很热，阳光俞来俞烈，东方景言感觉自己像被放在火上烤，“三哥，我们会不会被烤熟啊？” “要不……偷偷回家？”东方墨煊看向他道。 “正有此意！”东方景言一个轱辘翻身起来，趁没人注意赶紧跟在东方墨煊身后往门外遛。 还没等他二人遛出没外，一道女声突然在耳边炸响：“你们两个去哪里啊？” 东方景言脑子“嗡”的一响，快速跑到女子身边双手合十：“好嫂嫂，你可千万别告诉我大哥好不好？” “嫂子，你看我俩也怪不容易的，本身就不是练武的料子还被拽到这里来，这分明就是赶鸭子上架!”东方墨煊顺着东方景言的话说。 女子笑得眉眼弯弯，是温柔的模样，带着些天生的娇媚。 她轻声问东方景言：“是你大哥让你们两个来的？” “可不是。”东方景言一看有戏，赶紧顺着她的话说，“您看这大热天的，我和三哥还都不会武，竟也被抓到这里来了。实在是太为难我们了” “都秋天了哪里还有那么热。”女子笑着说，随后将手里的篮子递给他，又看看东方墨煊，“我做了些栗子糕，给你们吃吧，算是安慰安慰你们两个。” “谢谢嫂嫂。”东方景言说着就拿了一个咬了一口。 “馋得你……”东方墨煊两眼一黑，还是问她，“嫂子，你怎么还想起来做栗子糕了啊，还送到了这里。” “这里？”女子看了一眼周围才回他，“我本来要给谨辰送去的，不过既然给你们了，就不给他了。” 东方景言表情有些崩坏，随后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嫂嫂，你不要害我啊，我怕我大哥一枪抡死我。” “没事，我给你撑着。”女子含笑看他。 “让你嘴馋。”东方墨煊幸灾乐祸地看着他。 “你们两个……”一道声音如惊雷在他二人耳边炸响。 两人一点点转过头去，就看到东方谨辰正抱枪斜倚在树干上，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俩。 “去跑圈。”东方谨辰看着两人笑道。 “嫂嫂！” “嫂子！” 东方墨煊和东方景言同时喊道。 “好了好了。”女子拍拍东方景言拽着她袖子的手，“谨辰你干什么要跟孩子计较。” “他俩？孩子？”东方谨辰拿枪指向二人，目光在他们身上扫了好几遍，最终落在女子身上，似是有些不可思议，“他俩才比你小几岁？” “行了行了，你也不是第一次了，都成家的人了还跟人家计较。”女子说着一扭头走向营帐，发间步摇坠着的两颗珍珠碰撞在一起发出细微的声响。 东方谨辰三两步追上去，走在她旁边，弯腰轻声开口：“帮他们两个不帮我？” 女子眉梢一挑看向他：他弯腰走着视线刚好与她相平，却并不侧头看她，只直视着前方扬眉，唇角微勾。 “莫不是又想要移情别恋了？” 他的声音天生带着股轻狂，清朗之余平添出一丝妖媚，特别是在刻意勾引人的时候，更是近乎蛊惑般令人沉醉。 “昨晚分明说爱我。”他直起身，用刚好能让她听到的声音说，“怎的又不作数了？” “我？”女子眉头微蹙，想到什么又迅速瞪他一眼，“不是你要我说的？” “应该不是他们两个爱闹腾的。”东方谨辰自顾自说着，低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让我想想还有谁是你喜欢的类型。” “东方谨辰！”女子咬牙喊道。 “在。”东方谨辰立即抬头，马尾在头顶跳了一跳，“不说了，我闭嘴。” 女子没理会他转身走远了。 …… “三哥……”东方景言怀里抱着个篮子，有些不知所措。 “你自己多保重，你三哥要走了，再会。”东方墨煊拍拍东方景言肩膀，随后转身就要离开。 “站着。”东方谨辰沉着一张脸轻声道，“去哪？” “哥，放过我们吧。”东方墨煊转过身，“我们再也不乱说话了，保证。” 东方谨辰看了他半晌，随后笑着拿走了东方景言怀里的篮子：“我来拿东西，你们……慢走不送。” “大哥，你是说……”东方景言眼睛一亮。 东方墨煊一把捂住东方景言嘴巴，对东方谨辰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哥我们这就滚，保证不碍您的眼。” 东方谨辰嘴角一撇，十分嫌弃的样子，刚准备离开，又突然想到什么转身对东方墨煊说：“前天战斗金武军虽然无人死亡，但受伤的不少，这两日我比较忙，你去和爹娘说不必去我府上，要找我就来营中。”说罢他头顶马尾又是一甩，转眼已经不见。 “三哥，你有没有觉得大哥和大嫂越来越像了？”东方景言耷拉着脑袋说。 他记得小时候大哥虽然也是少年意气，但还是会对他多加照顾，哪里像现在这样还给你提到军营来了。 这肆意妄为的性子倒是和楚家娇惯着长大的小姑娘相像得很了。 “你是被谁蛊惑了？”东方墨煊嘴角一抽，“他们明明一直都一样。” “你真是跟他接触时间太少了。”东方墨煊咬牙道，“你就应该和他在一个屋檐底下长大试试看。” 第14章 求娶 “少主。”黑衣男人敲了敲书房门，随后对着门拱手道。 “说。”东方凛安皱皱眉头，从一堆书卷中抬头，一抬手书房门应声而开。 “晏家小姐求见。”黑衣男人没有抬头，继续保持着拱手的姿势。 “那是谁？”东方凛安眉头皱得更紧，思索了一会儿才终于想起来，“晏翎姝？晏家不是想让她嫁给三哥？” “罢了，季岚，我问你。”他又摇摇头，目光望向黑衣男人，“我之前让你查的，关于晏家的，你都查到了什么？” “少主，属下并未查到什么。”季岚抬起头接着说，“晏大小姐出嫁后不久柳氏就病逝了，随后八岁的晏小公子离奇失踪，自此杳无音信。” 东方凛安挑眉：“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少主。”季岚又一拱手，“民间有些传闻，说是当年有人在守城军军队中看到了晏小公子，猜测他是投军了。” “虽然一个八岁孩子投军的猜测极其荒谬，但属下也顺着查了下去。”季岚垂眸，继续说着，“当年守城军中确实有些年纪不大的孩子，其中年纪最小的只有八岁，叫杨书文。五年前，他随守城军参与了颐水一战。” “五年前？”东方凛安微微一怔，“他十岁？” “是的。”季岚也难掩眼中的震惊，“颐水一战打得十分惨烈，当年大半的守城军都折在了那里。” “属下认为一个十岁的孩子不可能在那样的战场上活下来，我也觉得他大概率是死在了那时的战场上，只是……”季岚扶着下巴若有所思，“只是五年前的战死名单中确有‘杨书文’的名字不错，但他本人却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这几年查遍了仙域，甚至东境南境，都没有找到‘杨书文’这个人曾经生活的痕迹，他就像是七年前突然出现在世界上，五年前又凭空消失了。” “你觉得，杨书文就是晏希的可能性，有多少？”东方凛安笑着看向季岚。 “十之**。” “那他未死的可能性又有多少？”他接着问季岚。 “……两成。”季岚想了想答道，“战场形势太过复杂，先不论他能否在当年那种情况下活下来，就算他想要假死，也不会用这般不可控的方法。” “我看未必。”东方凛安身子靠着椅背，头枕在双手上，“不管他当年是有心还是无意，但那之后，关于他的所有消息确实全部消失了。” 他双眼微眯，看着天花板：“连民间传闻都没有提及他，或许他早就到了一个我们无法查到的地方。” …… “什么？”宁家府上，宁恩洛刚下马车就被早已等在门口的母亲带到了屋中，“柳大少爷求娶姐姐？” “柳大少爷是谁？”宁恩洛拧眉问。 “你多年不在家里不知道，二十多年前柳家不是嫁了个小姐给仙域晏家吗？”李氏忧心忡忡地开口，“本来那柳家女儿只是因为美貌被人带走作妾，柳家也并没有得人家重视，可谁知道这两年是怎么了，柳家的生意突然就好起来了。” “到现在，柳家在南境的威望甚至都快超过咱们了。”李氏附在宁恩洛耳边说。 “前几日柳家的聘礼都送过来了，今天早上你爹和玧儿已经去和柳家家主谈话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把这些东西退掉。” “娘、洛儿。”宁恩沄敲了两下门，随后推门走了进来。 “姐姐。”宁恩洛从桌前站起来跑到她身边，“我好多年不在家，你告诉我，这个什么柳少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宁恩沄看上去像是憔悴了些，如今未施粉黛，更是显得唇色有些发白。 她听到宁恩洛的话微愣了一下，又低头笑笑，“还好，听说长得挺英俊的。” “英俊有什么用？”李氏在一边开口，“二十多岁一事无成不说，青楼里的老鸨都认识他，后院里全是莺莺燕燕。” “娘说的是真的？”宁恩洛问。 宁恩沄不说话，算作默认。 宁恩洛深吸口气，转头对李氏说：“娘，我出去一趟。” “不行！”宁恩沄扯住她，“柳家是要找个宁家女儿联姻，无论是我……还是你。” 宁恩沄咬住下唇蹙眉看宁恩洛，她不能让妹妹走上这条路。 “没关系。”宁恩洛拍拍宁恩沄扯住她的手，“一个废物少爷我还是打的过的，再不济……” 宁恩洛冲她眨眨眼：“我在山上有人脉，我师父最看重我，他不会让我出这种事的。” …… 柳家府上。 宁家家仆正把一箱箱聘礼抬回柳家。 柳家家主皱眉看向宁家主：“宁家主这是何意？” “家里人丁单薄，我还想让女儿多在家陪我几年，暂时没有让她出嫁的打算。”宁家主对柳家主拱手道，“恐怕要辜负令郎的美意了。” “伯父，晚辈对宁小姐是真心的。”柳家主身旁，面容清秀的青年开口。 他生得不算惊艳，却也算俊美，穿一身白色广袖长袍，头发用玉簪束在头顶。 “我呸。”宁玧显然没有他父亲那般有礼，几乎要指着柳廷鼻子骂，“你不就是看上了我家权势，喜欢我姐姐你也配？” 少年看着确实被气得不轻，他一边躲开父亲拦他的手，一边扭头破口大骂：“打扮的人模人样的，还真当自己是什么翩翩公子了？三天两头往青楼跑，谁知道有没有……” “好了闭嘴！”宁家主大喝一声拍在他头上，“柳兄见谅，我这儿子从小被我惯坏了，竟说些混话。” “宁兄可不要意气用事。”柳家主沉下脸来，“论家世我柳家比宁家也分毫不差，况且犬子又对令爱一见钟情，您又为何要做这棒打鸳鸯之人呢？” 宁玧眼睛一瞪立刻就要骂人，宁家主也眉头一皱刚要说话，就听门外传来一个声音：“柳家主这话可不对，我姐姐从未说过与大少爷情投意合，又何来的棒打鸳鸯？” 只见门外走来一个姑娘：箭袖红裙，栗色双眸，浅棕色的长发微卷，以朱红色的发带半扎在头顶。她的腰间别着一根暗红软鞭，鞭身泛着隐隐的红光，随着她的走动若隐若现。 宁玧失声叫了出来：“妹妹！” 宁恩洛站到他身旁停下来，抬抬下巴看向柳家主，“我说，柳家主，我们家不同意这门婚事，烦请您收回这些东西，不要再来打扰我姐姐。” 第15章 交易 “谁让你来的？”宁家主低声道。 “妹妹，你快回去。”宁玧靠近宁恩洛小声说。 柳家主在宁恩洛身上打量一番，问：“宁兄，这是……” 宁家主只好拱手回道：“这是我小女儿，前些年去了苍冥山，侥幸得了玄清真人的青睐，被其收为了弟子。” “原来是玄清真人弟子。”柳廷看向宁恩洛一笑，“在下过些天也要上苍冥山求学，那便请宁师姐多多关照。” “你闭嘴！”宁玧看着他咬牙。 宁恩洛抱胸看向柳廷：“柳少爷莫要说笑，我与你非亲非故，为何要对你多加照顾？” 柳廷笑着摇摇头，对着柳家主拱手：“父亲，若是宁大小姐实在不愿意嫁给我就算了吧，儿子也不好强人所难。” “那便多谢柳少爷理解。”宁家主又看了一眼柳家父子，转身带着一双儿女走了。 待人走后，柳家主在桌前坐下，斟了杯茶对柳廷说：“你知道和宁家联姻很重要，就让他们这么把聘礼退回来，可是两头都沾不着好，不光没有和宁家成功联姻还把关系弄得这么僵。” 柳廷站在他身后低头笑起来：“父亲，只是和宁家联姻而已，又不是非宁家大小姐不可。” “相比之下，玄清真人的弟子当然对我们更有帮助。”柳廷眼中晦暗不明，“儿子马上就要进九霄派了，我一定会将我们的收益最大化。” “毕竟……”柳廷抬头冷笑，“儿子可最会讨女孩开心了。” …… “晏小姐，请。”东方府上的凉亭中，东方凛安朝着亭中的石凳做了个“请”的手势。 他坐在石凳上边斟了杯酒边问面前的女子：“晏小姐有何贵干？” 晏翎姝伸手本想接过他手中的酒杯，却见他已经一仰头将酒喝了下去。 她的手一顿，又默默的收了回去，又叫身旁的婢女拿来了一个篮子放在石桌上。 “听说少主喜欢吃梨花酥，我便买了些给少主送来。”晏翎姝轻声开口，“少主刚回到仙域，晏家还没来得及表示，我先替家父向少主道个歉。” 她生得明媚艳丽，嗓音却极是温柔，一双眼睛仿佛蒙着一层水雾，含情盯着人的时候也是我见犹怜。 “你记错了。”东方凛安眉峰微蹙，“我不喜欢这个。” “那真是太可惜了。”晏翎姝抬头看向他，“不知少主喜欢什么？我下次再遇到，也好给少主带来。” “不必。”东方凛安又喝完一杯酒放下酒杯道，“我不会收你的东西。” “少主难道是担心我心思不正？”晏翎姝笑笑，“少主不必过于担心……” “晏小姐。”东方凛安打断她，“你就那么甘心做你父兄稳固权势的工具？” “先是我三哥，看他不成又是我，晏小姐，”东方凛安声音低沉，尾调上扬，近乎蛊惑，“你真的不想反抗？” “你那个哥哥处处不如你，却永远压在你头上你真的甘心？” “你……” “少主。”晏翎姝从怔愣中回过神，“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不明白算了。”东方凛安耸耸肩，“不过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他看向湛蓝的天空轻声道：“晏家，要变天了。” 晏翎姝猝然抬眸：“你说什么？” …… “我的亲妹啊！你为什么非要来趟这浑水啊……”宁玧在马车里哭天抢地。 宁家主看着宁恩洛欲言又止。 “没事的父亲。”宁恩洛笑笑，“我师父最看重我了，他不会让柳廷欺负我的。” “话是这么说。”宁家长叹了口气，“但是你师父管来管去，怎么能管到男女婚嫁啊……” “哎父亲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宁恩洛轻哼一声，“我师父他平日最喜欢的就是多管闲事，什么男女婚嫁的风流韵事他都要出来掺和一脚。” 宁家主嘴角一抽，宁玧也不嚎了，专心致志地听她讲。 “我师父他啊，平日最喜欢八卦，山上从没有什么事情可以瞒过他的眼睛。”宁恩洛抓起桌上的核桃酥咬了一口继续道，“我师父住在一个小山头上，山坡上全是他养的草药，可他偏偏还爱养鸡鸭鹅，平时动不动就是哪只鹅跑了，哪只鸡把他的草啄了，一大早上常常是鸡飞狗跳。” “这他老人家捉鸡捉累了，总要去其他师叔的殿中溜几圈，一时蹭饭，二是听听又有什么新鲜事发生。” “这一来二去的，师叔们都叫师父‘溜达鸡’，就像他养的那只鸡一样。” 宁恩洛笑得眉眼弯弯，又神秘兮兮地问：“你们知道师父说什么吗？” “他说了什么？”宁玧凑近她问道。 …… “她说了什么？”季岚看向东方凛安。 “她不知道。”东方凛安回他，“她只比晏希大一岁，晏家还有意瞒着她，或许她知道的还没有你多。” “她小时候见过晏希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只说晏希应该并不受晏封重视” “也是意料之中。”季岚低头沉思一下，又抬头问，“那少主，晏家还要继续查吗？” “查，当然查。”东方凛安摇晃着手中的酒杯，“晏希查不到，就查柳氏和晏陌。” “是。”季岚拱手应道。 “不过少主。”季岚转过身去刚准备离开，顿了下又回身问道，“您为什么一定要查晏家呢？” “我不是要查晏家。”东方凛安摇头，“我是要查晏希。” “我想和他……”他双眼眯起，捏着茶杯的指尖泛白，“做个交易。” …… 黑暗中，似有人影闪动，高座上的男人正一手支着脑袋，靠在座椅上假寐，他的脸隐藏在缭绕的黑气中叫人看得不甚清晰。 “大人，乌亥被东方谨辰杀了。”黑衣男子对着高座上的男人拱手道。 “他已是金丹后期大圆满，结婴应该也快了。”男子保持着拱手的姿势说，“赤华枪中的火凤之灵不容小觑，不过比起您来还是不堪一击。” “乌亥能探出赤华枪主人的实力，也算死得其所，不过可惜，没探出流光剑，昼，”男人叫他名字，“你去把曦叫来。” “主人，该清醒了。”他道。 第16章 九霄派(一) 休沐日结束时已经入冬了，雪花纷纷扬扬落在行人肩头，苍冥山上马蹄声阵阵，不时有抱怨休沐时间太短的声音传来。 雪色中的红最是明媚耀眼，少女骑马在雪地中疾驰，身上的火红斗篷在风中飞扬。 宁恩洛眼中满是欣喜，她高兴地骑着马在一片空地上转了好几圈：“雪！娘，我看见雪了。” 人人都说苍冥山多雪，可惜她在这里几年都没有看到一场大雪，谁知今年刚入冬就来了个意外之喜，让她这个在南境一年到头都看不到雪的人万分高兴。 谁知还没等她高兴多久，身后就传来一道声音，让她的心情瞬间跌到了谷底。 “宁小姐。”柳廷拉住缰绳在她身边停下。 “柳少爷，你怎么……”宁恩洛瞥他一眼，“阴魂不散啊。” “宁小姐，我这番也是来参加九霄派的考试，若我通过了考试，我们也就算是同门了。”柳廷摇头笑笑，“宁小姐这般对待同门，若是换了别人大概还真要生气了。” 宁恩洛没搭理他，自顾自地环视四周。 “宁小姐这是在找什么？”柳廷不解地问。 “找一个理由甩掉你。”宁恩洛继续在四周找着什么，直到眼中出现了一个人影，她神色一喜，一扯缰绳追了上去。 柳廷见状也赶紧跟了上去。 少年今天没有穿白色劲装，而是换了一身珍珠白的箭袖长袍，外罩一件雪白大氅，长发依旧是束成马尾，面上带一个白金面具。 宁恩洛张张嘴，思考了一下称呼，最终叫了声：“师兄。” 东方凛安勒马回身，面上的表情被面具遮住。 “师兄，这是欠你的灵石。”宁恩洛从怀里掏出来一个袋子递给他。 东方凛安没有接过，只是谈谈道：“我不缺这个，你自己留着吧。” “那我谢谢师兄。”宁恩洛也不客气，收手把袋子塞回了怀里。 “这位公子，人情这种东西还是还清比较好，不如我替宁小姐把钱还上。”一旁的柳廷突然开口。 东方凛安像是刚注意到这个人，扭头看向柳廷，宁恩洛感觉他应该是又皱了下眉，语气不善道：“你是谁？我在和你说话？” “柳少爷这是何必？在下又不是出不起灵石。”宁恩洛在一旁幸灾乐祸。 果然解决麻烦最好的办法就转移矛盾，柳廷急着在自己面前表现，一定会抓住一切机会。不过这位爷可不是好惹的，平生最讨厌说话时被其他人打断。 “公子，在下柳廷，正要去参加资质测试。”他接着说道，“在下和宁小姐是同乡，也算是有些缘分，我想，在下也可以帮宁小姐个小忙，帮她把您的灵石还上。” 沉默半晌，柳廷才听见少年辨不清喜怒的声音：“……你叫柳廷？” “正是。”柳廷低头答道。 “给我。”东方凛安朝他伸手。 “什么？”柳廷一下没反应过来。 “灵石。”东方凛安睨他一眼，“你不是要替她还？” “哦对。”柳廷伸手摸向胸前衣襟，“不知宁小姐欠了公子多少灵石？” “一千。”东方凛安吐出两个字。 柳廷的手顿住了。 “柳少爷该不会没有吧。”宁恩洛看着两人笑得眼睛弯成两弯月牙。当初东方凛安确实给了她一千灵石，不过她只拿了足够她回家的五十，毕竟这笔钱在她手里要是全花完了，她自己的钱可不一定还的上。 谁让这柳廷得罪了人呢，东方凛安是不在乎灵石，但柳廷可还没有富裕到不在乎这么一笔钱的地步。 “这么些灵石都拿不出，还学人家追姑娘。”东方凛安气死人不偿命地说。 “公子莫不是记错了。”柳廷笑得勉强，“宁小姐若是欠了您这么多灵石，也不该是她自己能还得起的了。” “我有说要她还吗？”东方凛安耸耸肩，“是你自己上赶着要还。” 柳廷咬牙看着宁恩洛，她刚才拿出的灵石绝对没有一千，也不知这女人是什么时候和这人串通好宰他的。 “还不起就打欠条。”东方凛安从乾坤袋中拿出纸笔扔到柳廷怀里。 “还有。”东方凛安又像是想起什么说道，“既然是同乡，就和我们一起上山。” “哎？”宁恩洛指着自己疑惑。 …… 月竹殿中，风华绝代的女子正托腮看着面前的少女，眸光潋滟，肤若凝脂。她穿一袭湖蓝色曳地长裙，青丝以金钗盘起，缀着些珠宝点缀。 “敏儿回来了啊。”女子的声音清冷中夹着些魅惑，像是天上的仙子下凡来做了人间贪恋红尘的小女孩。 “师父。”东方敏朝她拱手。 “嗯哼。”女子懒懒地应了一声算作答应，“凛安怎么没和你一起？” “他喜欢自己独处。”东方敏回道。 “是吗？”女子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你让他有时间来见我。” …… “你和柳廷什么关系？”东方凛安边翻身下马边问。 柳廷已经去了测试，现在这地方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看上我了。”宁恩洛随口应着。 柳廷这种利益至上的人，若是知道她的存在是一定会放弃姐姐来追求她的，况且自己又刚好在苍冥山，柳廷一定觉得只要自己爱上他，柳家就可以顺利和宁家扯上关系。 柳廷觉得他自己是集天时地利人和于一身，打的一手好算盘。 事实上他也没猜错，若是自己要死要活非要嫁给柳廷，父母是一定会同意的。 不过柳廷低估了自己的眼光不说，也没有猜到她并不想嫁人。 “你不要和柳廷扯上关系。”东方凛安牵着马向院中走去，“他和晏家有关系，我不想对付你。” “你以为我想？”宁恩洛扯扯唇角，要不是他对姐姐干的那些破事，她应该这辈子都不知道他是谁。 宁恩洛也牵着马走进旁边的院子。 东方凛安的师父应该是知道他三天两头被人砍的，实在是怕他死了，所以专门让他住到了自己隔壁。 宁恩洛这么想着栓好马走进了屋。 幸亏东方凛安被追杀时都是往反方向的山上跑，不然自己也是成了殃及池鱼中的池鱼了。 宁恩洛这么想着又笑了一下，不过他说的对付晏家，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第17章 九霄派(二) 宁恩洛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洛洛，洛洛起床!” 宁恩洛糊乱把衣服套上，再从桌上扯过发带快速绑好，一手理衣服一手开了门。 “尹念青!你要干什么？”宁恩洛被外面刚刚升起的太阳刺了眼，忙抬手遮住眼睛，嘴上也不闲着。 “别睡了别睡了，今日新生拜师，去看看有没有漂亮小师弟。”尹念青一身翠绿衣裙，腰间别把银色软剑，一双杏眸中满是亮光，拉着宁恩洛就往外走。 “哎哎哎……”宁恩洛一手被拽着，一手拼命去够桌上的长鞭，“等等，我的鞭子……” …… 苍冥山的山顶建有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名青鸾殿，平日以结界封着，是掌门与几位真人商议事情的地方。 青鸾殿前的云影台此时正被一圈圈的弟子围着。弟子们都穿着浅绿色纱袍，束着头发，边大声和身边人说话边不时往台上看去。 台上的人大多年纪不大，最大的看着也不过三十出头，他们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或轻松地同旁边人谈笑，或紧张地四处张望。 “你看，那个师弟就不错。”尹念青拉着宁恩洛，指着台上一个紧张的少年给她看，也不管那少年有没有入门，通通都叫师弟。 “唔，那个好像也漂亮……” “那个也好看，就是年纪大了点……”尹念青念叨了一会儿，突然顿了一下，“咦，他怎么好像在往这边看？” “谁？”宁恩洛一个激灵，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青年广袖长袍，玉簪束发，正向这边看来。 果然是柳廷。 “不不不不行！”宁恩洛拽过尹念青的肩膀，“你可千万不能看上他。” 她说完又贴到尹念青耳边说了几句，尹念青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随后看向柳廷的眼神带了一丝鄙夷：“呸，什么东西，后院都起火了还想祸害别人。” 柳廷感到莫名其妙。 “各位。”随着大师姐的一声，各位真人陆续入场，待他们落座后，大师姐才继续道，“今日各位将要在这里进行资质测试，通过测试者，将成为我九霄派的弟子，随后进行的擂台赛，将会为你们选择最适合的师父。” “首先，请各位上前来，由我来查看各位的灵根。” 这个环节通常无聊而漫长，台下的弟子们从未停止过窃窃私语，台上的真人们似乎也坐不住了。 玉阳真人已经和静心道人聊了起来，商量等会上哪喝酒；月竹仙子也百无聊赖地边拨弄着发间的流苏边环视着台下众弟子。 另一边逐鹤散人正靠在椅背上睡得昏天暗地；玄清真人更是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个糕点小口啃着。 掌门心塞地看着这几人扶额，暗道不知道哪里造的孽，最后又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了寒松真人身上。 寒松真人正偏头对身边的道童说着什么，虽然看着也并不这边关心资质测试的结果，但好歹是比其他人规矩多了。 掌门满意地收回目光。 看看，还是得他的师妹，这才是九霄派的样子。 寒松真人并不知道掌门师兄丰富的心理活动，她正皱眉低声问身边的道童：“夏子寒怎么样了？” “回师父。”道童规规矩矩地回道，“夏师弟昨晚折腾了一宿，现在刚睡下。” “好。”夏君仪眉头稍稍舒展了些，不过很快又蹙了起来，“最近他这毛病怎么犯得越来越频繁了？” “今日几月几号了？”她又问身边的道童。 “师父，刚刚腊月初三。” “不应该啊。”夏君仪摇头喃喃道。 …… “萧安，你在这里看了这么久，是看到了什么？”东方敏看着台上一个个测试灵根的人问身边的少年。 “没有。”东方凛安低头回她，“你也看到了，这些人里连一个极品灵根都找不出来。” 东方敏嘴角一抽，极品灵根又不是菜市场的大白菜，哪里有那么容易找到。 不过她很快又整理好了表情，平静地对东方凛安说：“你不会因为你有极品灵根就只看得上有这灵根的人，在这看了这么久，一定是看到了什么重要的人吧。” 东方凛安抱胸看她一眼，很快又将目光移回台上，冷声回道：“我说了没有。”随后他顿了下又补充一句：“如果非要说，这里有个人，欠着我灵石。” 东方敏：“？” …… “可恶，他竟然通过了灵根测试。”尹念青恨恨道。 “柳家千挑万选出来的人，当然不会连门派的门都进不了。”宁恩洛倒像是早就料到似的，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睛。 “喂，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尹念青扯扯宁恩洛的袖子，恨铁不成钢，“万一他真的用他家的权势逼你怎么办。” 她复又凑到宁恩洛耳边悄声道：“他家可是和晏家有关系，虽说人已经没了吧，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晏家再怎么说也是仙域大家呢。” “不必担心。”宁恩洛手一挥，“我看这晏家应该是好不了几日了。” 尹念青头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她僵僵笑了两声，压低声音对宁恩洛道：“这可不能随便说。” 尹念青灵机一动：“要不咱们去找月竹师叔，她是东方家的人，那姓柳的要是敢拿权压人，咱们就用更强的压死他！” “我何德何能再去打扰他们家。”宁恩洛干笑两声，“我在这的人脉用完了，不然，还是去打扰打扰师父他老人家？” “不过没关系。”宁恩洛抬起下巴冷眼看着台上的人，“他都已经不威胁我姐姐了，那我就当感谢他，也得陪他慢慢玩玩。” “我有的是时间。” …… 不知过了多久，测试终于结束了，台上有人欢喜有人忧，一个灵根测试筛掉了大半的人。 大师姐看着台上剩下的十几人笑着说：“恭喜各位师弟师妹们，通过了测试，接下来你们可以尝试拜入几位真人门下，若是成功你们就可以直接拜入门内学习，若是失败你们就只能先做一年外门弟子了。” “不过拜师这个事情，尤其讲究眼缘，能不能得到真人的青睐就要看各位自己的造化了。”大师姐捂着嘴笑道，“那么，谁要先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愿意做这个出头鸟的。 “都没有吗？”大师姐看看众人摇摇头，十分遗憾的样子，“那各位就只能等明年再来了。” “我来!”一道声音打破了寂静，柳廷一咬牙，跪下大声道，“弟子仰慕逐鹤散人已久，希望可以拜逐鹤散人为师!” 第18章 九霄派(三) “哎，哎!”掌门看着瘫在座椅上睡得简直不省人事的逐鹤散人气不打一处来，“逐鹤!” “嗯？怎么了？”逐鹤散人睁开眼睛，一抹嘴角的口水，抬起头来。 “弟子柳廷，请求拜逐鹤散人为师。”柳廷跪伏在地上再次大声说了一遍。 “你？”逐鹤散人上下打量了他一遍，“为什么要拜我为师？” “弟子自小修习长剑，听闻散人在长剑上造诣颇高，仰慕已久，特来求散人指点一二。”柳廷跪立起来拱手道。 “那好。”逐鹤散人重新把身子靠到椅背上摆摆手，“你和我弟子打一场，赢了我就答应你。” 柳廷站起身来，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看向四周，问：“敢问是哪位师兄与弟子一战？” 只见阳光中走来一个少年：靛青色披风，珍珠白发带，千篇一律的淡绿纱袍愣是被他穿出了华丽贵气之感，一跬一步走的尽是公子风流，偏以面具遮面又给他添一丝冷淡神秘。 “柳少爷。”东方凛安开口，端的依旧是狂妄得不可一世。他抬抬下巴笑着问柳廷：“我让你一只手如何？” “请师兄赐教。”柳廷拔出腰间佩剑横于身前。 “你倒真不客气。”东方凛安噗嗤一声笑出来，转头看向不远处的逐鹤散人，“师父，我的剑没带。” 逐鹤散人满脸黑线地扔给他一把长剑。 “谢谢。”东方凛安笑着接住长剑，随后一手握住剑鞘将剑横在柳廷面前，“师弟不要说我欺负你，我可以和你换剑，不过我看着这就是把普通的剑，连灵器都算不上，敢不敢赌？” 他笑得很温和，却莫名让人心里升起一丝畏惧来。他声音温柔继续道：“师弟，赌一把我有没有骗你，若你觉得我说得不对你大可以拿你的灵剑换这把，不过灵器的普通佩剑的差距你该知道。” “或者说……”他又垂下头做思考状，“你认为，不管用什么剑你都可以赢我？” “还是……不了。”柳廷咽了口唾沫，“弟子用这把剑用习惯了。” 柳廷当然清楚灵器和普通长剑的差距，一把好的灵器可以给修士增幅不少，柳家自然不会亏待他，他的这把剑是花大的价钱买来的中品灵器，除了极品灵器和神器，没有什么会比他的剑更好。 “不敢？”东方凛安嗤笑一声，“那算了。”他说罢把剑收回来别在腰间，又一把抽出剑鞘里的长剑，横在眼前打量了一下。 这的确是把普通的剑，大概是凡间铁匠打出来的，一丝灵力都没有。 也罢，料想逐鹤那抠门的样也不会给他什么好剑。 东方凛安双指在剑刃前虚虚一划，淡蓝色的灵力随着他的动作一寸寸包裹上银白的剑身。他右手持剑看向柳廷：“我用七成功力。” 说罢他又将左手背到身后，心念转动间，蓝色的灵力化作绳子将他左臂缚在身上。他右手抬起用剑指向柳廷道：“来。” “得罪！”柳廷大喝一声，猛地飞身向东方凛安冲去。 东方凛安轻笑一声，手中长剑在面前一扫，挑开柳廷的剑，又顺势挽个剑花向柳廷刺去。 柳廷忙用剑去挡，两把剑撞在一起发出“锵”的一声。 柳廷睁大双眼看着面前的僵持的地方，只见那被他长剑挡住的、那少年的剑尖处正散发出丝丝缕缕的蓝光。紧接着那蓝光陡然变亮，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柳廷被震飞了出去，他连连后退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他脸上震惊的神色还未褪去，突然耳边传来一道破空声，还不等他反应，只感到左肩一痛，似乎有温热的液体流出来。 “好！”尹念青在台下拍手叫好，她偏头看向宁恩洛低声说，“这柳大少爷也怪倒霉的，拜谁不好偏要拜逐鹤师叔，这几年想拜逐鹤师叔为师的弟子不少，哪个不是被萧师兄打下去？啧啧……”尹念青摇摇头，一副很为柳廷惋惜的样子。 “那可真是太遗憾了。”宁恩洛看着台上笑笑，“不过我看萧安是不想那么早结束。” 台上东方凛安持剑而立，剑尖不断有鲜红的血滴下来。他随意挽了个剑花将剑刃上的血甩下来，再次向柳廷冲去。 柳廷将手中长剑舞出残影，不断招架着面前少年来势汹汹的进攻，兵器碰撞发出的声音不绝于耳。 然而柳廷挡得住长剑直接的攻击，却挡不住剑舞动起来时带起的剑气。一时间云影台上淡蓝色的灵力随着长剑的舞动四散开来，如雪花飞舞，纷纷扬扬。 “这个好看！”尹念青摇晃着宁恩洛的胳膊喊着。 “你是说功法还是人？”宁恩洛笑着看她。 “当然是功法！”尹念青嘴一撇嘟囔着，“不知道我的剑法什么时候能练成这样……不过你看，”她说着又看向宁恩洛嘻嘻一笑，“萧师兄天天带着面具，你说他是因为长得不好，还是因为长得太漂亮怕惹麻烦啊？” 宁恩洛神情微怔：“他好像是说……小时候脸被火烧了？”她说着摸摸下巴，似乎在思考这句话的可信度，“对！他就是这么说的。” “哎，你去外面看看，十个戴面具的有八个是这么说的。”尹念青挥挥手随意地说，“这理由烂大街了都。” 宁恩洛：“……” 听听，这理由连尹念青都不信，自己怎么就信了呢？ “你看。”尹念青一指台上，“那个柳少爷要输了。” 宁恩洛顺着她的手看去，只一眼她便暗道不好：“有破绽。” 东方凛安向来只攻不防，可能是左手被绑的缘故，让他忽视了左侧的攻击。柳廷双眼一亮，顺势抽身，掠出流光剑阵。 东方凛安微不可察地唇角一勾，迅速足尖轻点，飞身而去，身边飘浮的流光霎时碎裂，如雨般落下。 待他飘然落地，一转头，一把长剑已经横在了脖颈上。 “你赢了。”东方凛安满不在乎地一笑，缚着他左臂的绳子也随即消失。 他任长剑横于脖颈前，抬头看向逐鹤散人提醒道：“师父？” “啊？”逐鹤散人仿佛还没从刚才瞬间扭转的局势中回过神，怔了片刻才清清嗓子道，“咳咳，既然这位弟子如此优秀，那为师便收了你这个徒弟。” “谢恩。”东方凛安瞥向柳廷，抬起手中长剑随意挑开他的。 柳廷大喜过望，忙收起长剑下跪磕头：“弟子柳廷拜见师父！” 第19章 九霄派(四) “算那什么柳大少爷有几分本事。”尹念青嘴角一撇，翻了个白眼别过头去。 “……让得好明显。”宁恩洛无言片刻，还是侧过身压低声音和尹念青咬耳朵。 “啊？”尹念青满脸震惊，“有吗？” “当然！”宁恩洛见鬼一样看着她，手舞足蹈地给她解释，“你看啊，柳廷身上都是伤，萧安却毫发无损，这本身就很奇怪，流光剑阵为何突然出现一处明显的破绽？萧安那么谨慎的人怎么会被人一击击败？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她凑近尹念青悄声说，“他那么嚣张的人，怎么可能轻易认输。” “你看那么仔细做什么？”东方凛安突然随着这句话如鬼魅般飘来。 “哎呦。”宁恩洛拍着胸脯一副被吓到的样子，“……师兄，你天天这么飘来飘去很吓人的。”她双手抱胸，眼神中颇有些得意，“说吧，来找我做什么？” “玄灵丹。”东方凛安叹口气，语气恳求，“能不能再给我几颗。” “你吃那玩意儿上瘾了？”宁恩洛满脸疑惑。 “玄烛塔知道吧，那里面押着不少上古凶兽。”东方凛安一反常态的没有让她少管闲事，反而耐着性子给她解释，“今早塔内的封印有松动的迹象，我猜要出事了。” 尹念青抓着宁恩洛的手狐疑地看他一眼。 宁恩洛安抚般拍拍尹念青的手，随后抬头看向东方凛安：“那照师兄说，我们是不是该逃跑了？” “……还不到那种程度。”东方凛安噎了一下，“不过你要是能先给我几颗丹药，再想走的话我可以帮你。” “不必。”宁恩洛摆手，“既然还没怎么，日子总要过下去，这样吧师兄，”她伸出一根手指笑颜如花，“一颗丹药一百灵石，我再送你两瓶金疮药。” “……”东方凛安再次顿住，不用看也知道此刻脸色定然十分精彩，“我给你一千你不要，现在又来乱开价？” “那不一样。”宁恩洛手一挥，“上次那是我要借你的钱，这次是公平交易，这是原则。”她眨眨眼睛眉梢微扬，“师兄，想清楚了吗？” …… “夏子寒。”女子敲了敲门，见无人回应后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夏子寒抱着腿坐在床上，头埋在膝盖处，闻声并没有抬头。 “还好吗？”夏君仪站在窗边看着他问。 夏子寒双手捂着脸缓慢抬起头，顿了一下又轻轻地摇了摇头。 “真是奇怪，明明才刚腊月初，你怎么就这样了？”夏君仪放下手中的食篮疑惑，半晌又摆摆手，“算了不想这个，你总不会想要饿死自己？” 还不等夏子寒开口，门外忽的传来道童的声音：“师父，逐鹤散人门下的萧安师兄求见，说有要紧的事。” 夏君仪秀眉微蹙：“不见。” “师叔为何不肯见我？”少年的声音清朗好听，夏君仪却愣是听出了威胁的意味。 “不见！”夏君仪提高了声音，“师侄早些回去吧，什么重要的事，过会儿我自会去与掌门师兄相商。” “师叔如此抗拒，莫不是屋里有歹人？”门外少年的声音冷了下来，竟是三两句就为破门找好了理由。 “让他进来。”夏子寒依旧保持着捂住双眼的动作，哑着声音有气无力地开口，“不然他就该闯了。” 片刻后，东方凛安已经站到了屋里，他看了一眼蜷缩在床角双手捂脸的夏子寒，见他始终保持这个姿势不动，便又收回目光向夏君仪拱手：“师叔，掌门今早察觉到玄烛塔封印松动，本想直接找您详谈，谁知您一直不在殿中，便一直拖到了现在才让弟子来叫您去青鸾殿一趟。” “知道了，有时间我自然会去。”夏君仪右手搭在腰间的软鞭上，双眼紧盯着东方凛安面上的表情。 东方凛安张口刚要说话，就听一旁的夏子寒用他发闷的声音，平静地扔下一句：“少主，夏某自认并未妨碍您什么，您又为何对我如此放心不下？” 东方凛安沉默一会儿，压下心中的怒气，咬咬牙再次向夏君仪低头行礼：“师叔，掌门和其他几位师叔现在都在怀疑是魔王将要现世，爆发的魔气冲击了封印，您还是快去看看。” 他说完又停顿两下，作思考状：“不过我师父说，也不一定是魔王，或许是其他什么大人物也说不定呢。” …… 时隔几月，宁恩洛再次见到了梦里那女子。 女子依旧一身浅色衣裙，静静地伫立在一片黑暗中，见宁恩洛走近，她才抬眸看向她。 “姐姐，你又要来说什么啊？”宁恩洛满脸写着无奈，“不会又要编出什么瞎话，让我替你去见情郎吧。” “他不能算我情郎。”女子摇头，“我们没有结局。” “哎，他不是你情郎你总去找他干什么啊？你都只剩个神识了，朋友也不必做到这份上吧。”宁恩洛叫苦不迭 她搅着手指嘟囔：“主要是你看就看，让我受累算什么。” “我在你的识海中，我即是你，你即是我。”女子声音缥缈，“你知道吗？鬼王要现世了。” “跟我有什么关系。”宁恩洛气笑了，“怎么，他又是你的哪个朋友？” “鬼王现世，两域必将大乱，你以为南境能撑多久？”女子斜睨着她缓缓说着。 “你好像只会用这话威胁我。”宁恩洛歪头一笑，“鬼王是你什么人？你又想要我去做什么？” “第一个问题，鬼王是我旧识，同我和他喝过几杯酒。”女子掰着手指数着，“第二个问题，过几日玄烛塔的封印会彻底解除，到时候里面的凶兽会逃出来，你趁着机会进入塔内，塔的最高层有我曾经留下的一抹神识，我现在需要拿回来。” “说了半天，我凭什么替你做这些事。”宁恩洛嘴角一撇，“给我一个能让我接受的理由，不然非亲非故的我为什么帮你？” “我当初得到了姞家的残月鞭，不过因为我不用鞭，所以我把它留在了玄烛塔，随我的神识一并封印在那里。” “你知道他的流光。”女子歪头盯着她，“残月鞭是世上为数不多能与流光匹敌的神器之一。” 宁恩洛倒吸一口气，压住上扬的嘴角，似是担心地问：“你说那个玄烛塔，大概也很危险吧，为了个神器丢了命这种事，怎么看也不太划算。” 女子依旧歪着头，噙着笑意道：“你要变强，当然会经历危险，但你如果因为危险就不前进的话，那还是不要去了，残月鞭不会认这样的主人的。” “况且封印一除，塔内镇压的凶兽逃出，算起来，塔内应该更安全吧。” 第20章 九霄派(五) “师父……师父！”屋内是少年一声高过一声的哭喊。 夏子寒跪在地上，尽量把身体蜷缩在一起，衣服被冷汗浸透，手里紧攥着夏君仪的衣摆。 而他身边缭绕着的愈来愈浓郁的黑气将他的身体包裹起来，模糊了他面上痛苦的表情。 “疼……疼。”他含糊不清地喃喃着，泪水不断从紧闭的双眼中不受控的流出。 夏君仪从瓷瓶中倒出颗丹药，蹲下身塞到夏子寒嘴里，又伸手将他胡乱粘在脸上的头发拨开，轻声道：“等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 夏子寒身边的黑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他一下子瘫坐在地上，靠着床边大口喘气。 “好了吗？”夏君仪半跪在他身边拧眉观察他的脸色。 夏子寒还没从刚才的剧痛中回过神，他半躺在地，将头搁在床沿上，闭着眼睛，许久无言。 屋里寂静良久，就在夏君仪伸手要去探他鼻息时，他才终于缓缓睁开了眼。 他的瞳色不是黑色，是较深的亚麻棕，在光影下尤其漂亮。此刻那一双眸子中眼泪未干，更是显出几分惊心动魄的妖冶。 夏子寒抬手看看指尖，定了定神才回答夏君仪的话：“我没事了，师父。” “你这几日犯得更加频繁了，莫不是真像那小子说的，那个什么封印，让你被什么魔王缠上了？”夏君仪站起身，将瓷瓶重新收到乾坤袋里。 “或许更糟呢。”夏子寒撑着床沿将自己挪到床上，“七月半，鬼门开，如今离七月还有这么久，按理说这里的鬼气还不该多到影响我的程度，除非……玄烛塔里有什么东西放出了大量鬼气。” “师父。”他本想下床跪下，却实在没有力气，只得靠在床头虚虚行个揖礼，偏头看向夏君仪，“我要去玄烛塔。” …… 尹念青手里握着药杵，有一搭没一搭地捣着草药。她手上不停嘴里也不闲着，轻声嘟囔：“这封印要是真碎了可怎么办？” “你担心什么。”宁恩洛从一堆草药中抬起头来，只见她双眼下一片青黑，双手各抓一把花花绿绿的草，桌前的草药堆里摊开一本几乎被埋没的厚厚的书，沙哑着声音回答尹念青的话，“那么多师叔呢，怎么也轮不到我们。” 尹念青嘴角微动，眼皮剧烈地跳动一下，神情古怪的看向她：“你到底是担心不担心？看看你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中什么诅咒了。” “你……”宁恩洛一手快速翻书，一手抓着草药往丹炉里塞，正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却又听见门外传来敲门声。 “谁？”宁恩洛没好气地抬起头，“自己进来。” 东方凛安不明所以地推开门，看到眼前的景象时愣了一下，随即低头看看满地的狼藉好像不知道如何落脚。 “来来来。”宁恩洛从草药堆中翻来翻去，终于翻出一瓶丹药抛给他，“你的玄灵丹。” 东方凛安看见她的脸色时身子明显僵了一下，似乎面具下的神情也在寸寸崩裂。他犹豫了会儿才开口问：“你昨晚去杀人放火了？” “你看你看！”尹念青一丢药杵嚷道，“都看出来你不对劲了，你到底怎么了？” “玄灵丹不至于让你变成这样吧？”东方凛安看看手中的瓷瓶轻声问。 “怎么可能？”宁恩洛不满地瞥他一眼，“你是不是太看不起我的能力了。” “那你怎么了？”尹念青和东方凛安异口同声。 宁恩洛招招手，示意两人凑过来，才神神秘秘地说：“我在炼毒。” “我以为什么大事。”尹念青撇撇嘴，“搞得这么神秘干什么？” 东方凛安看向几乎被药草掩埋的书皱眉：“炼毒你看古书？” “姞族？”他眯着眼睛仔细阅读书上的字，“月下仙人，月之传承……” “你要去玄烛塔。”是肯定的语气。 宁恩洛震惊地看向他：“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姞族，略有耳闻。”东方凛安轻笑一声，指尖抚上书页，“你要残月鞭？” “嗯。”宁恩洛并不觉得在如今这个情形下还能瞒得住他，索性破罐子破摔，“上古神器，我一定要拿到。师兄，”她的目光顺着东方凛安搭在书页上的指尖向上看去，依然只是看到了他面上覆着的面具，“你不要管我，我也不掺和你的事，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喂喂喂……”尹念青听得云里雾里，“什么姞族？什么玄烛塔？” 东方凛安敏锐地捕捉到了宁恩洛看着他身后长剑的目光，他心中微动抬眸迎着宁恩洛的目光看过去，却是看到了宁恩洛轻扬的眉尾和唇边噙着的笑意。 这好像是在威胁他吧？ 东方凛安迅速收回视线，长指微动，“砰”的一声合上古书：“来，我给你们讲姞族的事。” “我？”尹念青指指自己，又看看宁恩洛，“我为什么要了解姞族？” “我……”宁恩洛在一旁悄悄举手，“我想了解……” 尹念青眼珠一转，生生将话转了个弯：“那也不是不能听一下。” 东方凛安在地上一堆瓶瓶罐罐中小心地走了几步，找到一张椅子扯出来，又扒拉出一块空地把它放下，最后一撩袍角坐下：“姞族，上古八大氏族之一，是其中最神秘的一个。” “姞氏祖先曾等到仙人传承，其后代可以调动月光为己用。残月鞭是姞氏的至高法宝，若使用得当，甚至可以让修士越级挑战。” “不过……”东方凛安偏头观察宁恩洛的表情，“使用残月鞭的首要条件，是血脉。” “我劝你还是不要为了个没什么用处的东西去冒险。” “你说错了少爷。”宁恩洛抱胸睨他，“在你眼中，残月鞭无法发挥全部实力，就是一个没用的东西，但是你忽略了这鞭子再不济也是神器，对普通人来说一把神器至少可以让自身实力上升一个小境界。这世上的神器可没有多少，我是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 “我儿时立誓要走遍河山，惩恶扬善，这个鞭子很好，可以让我更容易保护想保护的人。” 东方凛安愣一下，沉默半晌才轻笑一声，开口道：“好一个豪言壮语。如果强就可以保护你要保护的人的话，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遗憾。” “有些事没试过总不会甘心，也罢，”东方凛安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最迟明夜，玄烛塔封印解除，到时候掌门打开入口，我师父和月竹仙子会给我创造机会。你跟着我。” 第21章 玄烛塔(一) “师父，不好了!”小道童慌张地推开门，俯下身喘着粗气，“玄烛塔……塔……” “封印解除了？”女子抬起一双漂亮的眼睛，慢悠悠地站起身，腰间缀着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响声。 “走吧，去帮帮我的好侄子。” …… 朦胧的夜色中，月光如水洒落，却独独将高塔包裹在银光中，仿佛是把玄烛塔与周围漆黑寂静的环境隔离开来。 塔前，一束微弱的灵力穿透月光，在塔壁上凝成个复杂图案。 男人蹙着眉头，双手在胸前结印，口中念念有词，正源源不断地向塔内注入灵力。 夏君仪皱眉：“师兄，一直这么维持封印不是个办法。” “那你说怎么办啊？”掌门双目圆睁，瞪向夏君仪，“你说怎么办!”掌门深吸一口气，“我当然知道这样不行，我叫你来不就是让你给我想办法的？” 夏君仪不说话，只皱眉思考，掌门看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闭了闭眼刚准备骂两句，就听一旁的逐鹤散人捋捋胡子悠悠开口：“掌门，我倒是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掌门保持着结印的手势冲他翻个白眼：“不知讲不讲就别讲了，大家一起死在这儿。” “哎？且慢。”逐鹤散人手一伸阻止道：“这个封印呢，是上古时期一位将军留下的，传说她在塔顶留下了传承，其中便有修复封印的方法。” “为什么要把修复方法留在塔里？”掌门满脸黑线，“要修复封印就要先打开？” “我也曾在书上看到过。”月竹仙子匆匆赶到，调整一下状态，不紧不慢地说道。 “真的？”掌门一脸狐疑，眼神扫过几人，最终落在夏君仪身上，“师妹，你从不说谎，告诉我，这是真的吗？” 夏君仪抬眼看他，思索一下回道：“是的，我研究这封印多年，确实是有这么一个说法。” “掌门，不如就让敏儿进去碰碰运气吧。”月竹仙子轻笑一声，“我们家对禁制也有些研究，或许她真的可以帮我们解决这个麻烦呢？” “确实，这份传承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夏君仪轻声开口，随后转身对掌门拱手，“师兄，让子寒一并去吧，多个人，也多个可能。” “你们都不去问问孩子的意见？”掌门眉梢一挑，“这可不是什么小事，搞不好要丢命的。” 月竹仙子双手一摊：“那把他们叫来问问，若是他们都没有意见，掌门便打开封印，让他们进入塔内寻找传承如何？” “我可没这么说。”掌门回过头去不再说话。 “这的确是最好的办法了。”逐鹤散人接过话头，“掌门，你总要让孩子们自己出去历练，这个世界迟早是他们的，我们这些老骨头不能一直给他们兜底啊。” “去去去，净说这些话唬我。”掌门不耐烦道，“让我考虑考虑。” …… 清晨，公鸡的鸣叫划破天空，青鸾殿前早已聚集了各门弟子。 掌门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背着手走到殿门前，清清嗓子缓缓开口：“诸位可知，今日一早召各位来这里，所为何事？” 弟子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掌门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昨夜，玄烛塔的封印碎了。” 掌门的话像一颗石子扔进河里，激起千层浪，弟子们顿时吵闹起来。 “安静!”夏君仪一甩长鞭厉声喝道。 弟子们的声音渐渐下了下去，掌门扫视一遍四周继续道：“修复封印的方法只有一个：需要有人进入玄烛塔得到传承，才能重新设下禁制。。” “这个传承当然是个极好的机遇，但此行也必定危险重重。”掌门停顿一下接着说，“那么有哪位弟子，愿意为了这个机遇，为了所有人的安全，去冒险试一试的吗？” 良久无言。 掌门刚想对身边人摇摇头，就听台阶下传来一道女声，轻柔但平静：“弟子愿往。” 东方敏上前一步拱手道：“弟子愿全力一试。” “弟子必将全力一试。”东方凛安也从人群中站出来应道。 “弟子也愿前去。”宁恩洛看看四周，跟着东方凛安上前一步。 “哎？你不是玄清的弟子？”掌门看着宁恩洛惊讶，“这可不是儿戏，炼丹师还是不要凑这个热闹。” “掌门，炼丹师不是没有自保的能力，我们不会只躲着别人身后，我同样需要这次机会，或许传承正需要我这样的人呢？”宁恩洛一字一句，“弟子不会给师兄师姐添麻烦，相反我可以在危急时救人，望掌门成全。” “说得好。”少女鼓掌，上前拱手道，“弟子也愿同去。” 竟是尹念青。 宁恩洛眼中闪过一丝震惊。 眼见有人带头，弟子中便又有几人陆续站了出来，一时间“弟子愿往”的喊声不断。 夏子寒是最后一个上前的。他白着一张脸，抿唇顿了一下才拱手，哑声道：“弟子愿往一试。” 掌门看见夏子寒的脸色吓了一跳，转头看向夏君仪，见她轻轻点头才咳了声宣布：“那各位便随我来。” “轰”的一声巨响，玄烛塔爆发出冲天的光芒。塔门被灵力缓缓拉开，腐朽的气味扑面而来。 四周一片寂静，掌门小心地探头看向塔内，见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才侧身对几十名弟子点点头，示意他们可以进入。 东方敏和东方凛安先后行过礼，闪身进入塔内，转眼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众人一齐看向黑漆漆的塔内，就在所有人都放松警惕时，塔中猛然传出兽的嘶吼，直将地面都震得一抖。 掌门眉头一皱，正准备冲进去却被月竹仙子拦住。 “所有人中只有你会开启玄烛塔，掌门，不要意气用事。”月竹仙子冷静地留下一句，随后转身看向一旁的弟子们，“诸位都看到了，这塔内可远不如你们想象的那么安全，如果有退缩的，现在就站出来。” 人群一阵骚乱，不一会儿就有零零散散的几名弟子站了出来。 月竹仙子看看剩下的弟子，大约也有十几个。她一挥手，目光一一扫过留下的几人：“那便祝各位好运，我们在此等候你们归来。” 第22章 玄烛塔(二) “咳咳咳，好难闻的味道。”尹念青捂着口鼻含糊不清地念叨。 “你说你，没事干为什么要来这个地方？”宁恩洛在手中燃起一团火，观察着四周。 尹念青瞥她一眼，嗔怪道：“不是跟你学的？” “可别带上我。”宁恩洛笑了一下，“我是为了残月鞭，你又不用鞭，难道是为了那什么传承？” “我可是看了一晚上你那本古书。”尹念青摆摆手示意她凑过来，“这地方不止有残月鞭吧，还有流光剑谱。” 尹念青努努嘴，敲敲自己腰间的佩剑：“我是用剑的吧。” 宁恩洛嘴角一抽：“这剑谱你可能抢不到……” “好吧好吧。”尹念青轻叹口气，“流光剑法与我的剑法完全不同，我对那东西不感兴趣。” “你知道我姐姐的病，我一年前在书中翻到了治疗办法，但是缺一味最关键的药草。”尹念青轻声道，“那药草在几百年前就逐渐消失了，我想来这里碰碰运气。” “什么药草？”宁恩洛疑惑。 “裕葸草。” “那个不是几百年前就灭绝了吗？”宁恩洛皱眉，“所以你想到这个千年前的地方找未灭绝的裕葸草？” “是的。”尹念青低下头，“我知道希望不大，但是我不想放弃。” “当然不能放弃。”宁恩洛点头，“我们一起走，我帮你找。万一有个什么意外还有个照应。” “宁恩洛。” 尹念青刚想说好，就听前方传来一道声音。她和宁恩洛一同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不远处一男一女并肩站着，少女穿着九霄派的淡绿色长袍，十七八岁的模样；少年却是一身白衣，抱着柄出鞘的长剑倚在墙上。 “萧师兄？”尹念青不一定认得出人，但一定记得这面具。 她清楚地记得萧安进来时穿的是九霄派的长袍，那如今这身干净的白衣一定是刚换的，至于为什么要换衣服……尹念青低头看向他的长剑：剑身上沾着斑驳的血迹，新鲜的血液正在重力的作用下汇聚到剑尖处，一滴一滴砸向地面。 这里刚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打斗。 东方凛安看向尹念青点头算是见过，随后转向宁恩洛说道：“你跟我一起。” “给我个理由。”宁恩洛微抬下巴看向他挑眉。 “告诉你也没关系。”东方凛安晃晃手中长剑，“你见过这个，我不能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那我不答应你会怎样？”宁恩洛轻笑声，“杀我吗？” “不至于。”东方凛安擦掉剑上的血，把剑收回剑鞘，“我自然有办法跟着你。” “……”宁恩洛一阵无语，想了一会儿又指向尹念青，“我不会让她自己走。” 尹念青得意地一抬下巴。 东方凛安愣了一下，半晌才道：“随便你。” “还有一个。”东方凛安把长剑往背上一背，“夏子寒呢？” …… 几人是在一处角落找到夏子寒的。 他也不用灵力照亮，就在一片黑暗中行走，奇怪的是东方凛安用光照到他眼睛时他也没有不适地眯眼。 在淡蓝色灵力的照耀下，夏子寒的脸色显得更加苍白，东方凛安兜头就是一句：“你要死了？” 夏子寒翻个白眼不耐道：“我活着你很遗憾是不是？” 东方凛安耸耸肩：“嗯。活着没事，死了更好。” “你也是。”夏子寒不想和他耽误时间，转身就要走。 “回来。”东方凛安叫住他，“你不能走。” “凭什么？”夏子寒右手摸向腰间短剑。 “你知道让活人保守秘密的办法是什么吗？”东方凛安没头没脑问出一句，“只需要找出对方不能说的东西，这样彼此都会把那些不该说的话烂在肚子里。” 夏子寒保持着拔出短剑的动作不动。 “好了我说完了。”东方凛安轻笑一声，“你可以走了。” “等等。”夏子寒“咔”的一声把短剑插回鞘中，“一起？” …… 少年的话说得很清楚，尹念青能明显感觉出宁恩洛和夏子寒见过东方凛安的不想让人知道的事，就算再迟钝的人也能看出东方凛安身份不一般，她可不想牵扯到这些事里。 萧安亲口说不会杀宁恩洛，大抵是宁恩洛于他有恩，不过他可没有说过不杀自己。 尹念青不禁打个寒颤，事实上那人会如此不避讳地说出这些话，可能就是认为没必要对自己隐瞒，万一自己要说什么不当的话，杀了就是。 真是太可怕了。 “师姐，你叫什么名字？”宁恩洛不知道尹念青怎么想的，拽着她去和东方敏攀谈。 “东方敏。”东方敏轻声答。 “唉？师姐，那月竹师叔是你亲戚吗？”尹念青好像忘了刚才的害怕，又恢复了往日跳脱的性子。 “她是我姑母。”东方敏回道。 “那师姐一定很厉害。”尹念青笑着夸她。 “没有没有。”东方敏连连摆手，“我天资平平……” 宁恩洛在几次尝试插嘴失败后终于放弃，回头讲目光看向走在远处的夏子寒。 “夏子寒？”宁恩洛仔细想了想念道，“我没叫错吧。” “嗯。”夏子寒低头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师弟，你什么名字？”尹念青拉着东方敏小跑过来问。 “夏师弟。”东方敏看向夏子寒。 “唉？你们认识？”尹念青指指两人一脸震惊。 “别碰我！”夏子寒一反常态地大喊一声，抚着短剑后退两步，活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东方敏有些莫名其妙，很快又像是想通了什么：“莫非是因为上次禁地的事？” “不是。”夏子寒声音平静了些，但依旧不肯把手从短剑上放下。 “呦，说起来你还差点被关进这地方来吧。”东方凛安听到动静，不忘回过头来嗤笑一声，“怎么现在还主动进来了？” “这不一样。”东方敏皱了皱眉，“被关进来是惩罚，那时封印没有松动，凶兽全部镇压在一层，修士进来也只能在一层活动，百害无一利。而现在封印松动，塔内九层全部开启，我们遇到凶兽的可能大大缩减，况且还可以去顶层寻找传承……” “忘了你了是吧。”东方凛安不管她说了什么，连着东方敏和夏子寒一起嘲讽，“你们两个哪个不是差点被贬到这里，要不是师叔们和我救场，你俩早都成……” “哎，停！”宁恩洛赶忙做一个暂停的手势打断东方凛安的话，“都安静，不要说这些过去的事了。” 东方凛安悻悻闭嘴。 这么一番闹下来，夏子寒依旧恨不得离东方敏八丈远，尹念青则挽着东方敏胳膊小声聊天，宁恩洛悄悄凑到东方凛安身边低声问：“她是你姐姐？” 东方凛安想了会儿答道：“堂姐。” “你一直这么和人说话吗？”宁恩洛继续压着声音，“你不喜欢她？” 东方凛安见了鬼一样看着她：“我应该喜欢她吗？而且我一直这么说话，有什么不对？” “都是一家人，怎么也要有些感情。”宁恩洛语重心长地劝他。 “一家人？”东方凛安嘴角一勾，“不见得吧。” 第23章 玄烛塔（三） 蓝色火苗在黑暗中不时跳动一下，表明这里还有活人的存在，腐朽的气味愈发浓郁，争先恐后地直往人鼻子里钻。 尹念青借着火光伸出手，想要触碰墙壁，很快被宁恩洛拉了回来。 “这地方静得有些不正常了吧？”尹念青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不禁打个寒颤。 “你现在不该先考虑这个。”东方凛安在前面头也不回答道。 他顿下脚步，垂眸凝视着手心中灵力凝成的火苗。 那火苗无风自动，颤颤巍巍摇晃着，像是被狂风吹得经不住，最终猛然暗了一下，好半天才恢复亮光。 “灵力正在流失。”东方凛安眉头一皱。像是验证他的话，那火苗猛地晃动两下后，竟是彻底熄灭了。 唯一的光源消失，几个人连彼此的脸都看不到，一时间没有人敢动，也没人说话，四周安静得落针可闻。 一片寂静中，尹念青缓缓举手：“那个其实……我有点怕黑，能不能不要这么沉默。” “走吧。”宁恩洛的声音响起，“这地方古怪，现在还是抓紧离开这里，找个地方恢复灵力。” “嗯。”东方凛安应完一声后，将背后的剑鞘取下来，竖着在地上轻轻磕了磕。 宁恩洛隐约听到了几声清脆的响声，疑惑地向着声音发源地转过身去，“师兄你干什么呢？” “眼睛看不见，总要能走路。”东方凛安撑着剑鞘回答。 宁恩洛语塞一会儿，只说出一句：“挺聪明，就是委屈了这么好的剑。”堂堂流光剑大概也没想到有一天会被人当成盲棍。 “不委屈，我相信它乐意得很。”东方凛安走一步敲一下地，剑鞘与地面接触，不断发出“锵锵”的声响。 流光剑当然不会反驳他，只是不住地点头亲吻地面。 “咚咚”。 耳边的声音突然变得清脆，东方凛安脚步顿住，再次敲了敲地面。 “空的。”他平静地说，“都别动。” 谁知他话音还未落，便听见一声轻微的“咔哒”声。 地面顿时晃动起来，伴随着一声巨响，措不及防地塌陷下去。 “哎？”尹念青还没来得及疑惑，就随着垮掉的地面掉了下去。 “等等！”宁恩洛慌乱中抓住她的手，也跟着她一起跌了下去。 东方敏短暂的愣了一下，眸中浮过一丝诧异又很快消失不见，双手抱头直直坠了下去。 落水声在黑暗中被放大了无数倍，接连在人耳边响起。 夏子寒放下摸在墙壁上的手，唇角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笑。 他心情极好地转过身，还不等走上一步，就听见自身后传来利器破空声。他急忙回身拔剑去迎，只听“当”的一声，长剑堪堪被挡在了他颈前。 “你干的？”东方凛安淡淡问他。 “练的什么轻功？”夏子寒边挥剑招架边暗骂一句，随即又轻笑一声挑衅道，“又怎样？” 他说着指尖转动剑柄，在短剑旋转一周后猛地抽手反握住剑柄，快速向着东方凛安面门刺去。 东方凛安偏头，短剑在他眼前刺去，割断面具的绳子，蹭着他的脸颊划过。 “当啷”一声，东方凛安的面具应声而落，夏子寒眉头一皱，知道自己错过了最好的，也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短剑打长剑丝毫不占优势，夏子寒很快落入下风，他眉心一簇又迅速朝东方凛安腹部刺出一剑，逼的东方凛安不得不侧身躲避。 夏子寒半脚踩空，扭头一看身后已是退无可退，长剑逼至面前，一咬牙，朝着深渊跳了下去。 …… 溪边，尹念青和东方敏刚把宁恩洛拖上岸。 “咳咳咳！”宁恩洛呛了几口水，趴在岸上剧烈咳嗽，像是要把吸进肺里的水都咳出来，直咳的满脸泪水才稍微感到舒服一些。 “活着真好。”她往岸上一躺，抹了把脸由衷感叹道。 “你看，你到底什么时候学游泳？”尹念青蹲在宁恩洛身边劝。 东方敏看看宁恩洛，又看看尹念青，最终也在宁恩洛身旁半跪下，“我也觉得……” 话音未落，一道尖利的声音自半空传来，尹念青和宁恩洛同时捂住了耳朵。 “怎么了？”尹念青捂着耳朵大声问。 她顺着东方敏的目光看去，就看见夏子寒整个人挂在石壁上。 夏子寒将短剑插进石壁的缝隙中，右手紧握剑柄。他是顺着石壁滑下来的。刚刚那声尖利刺耳的声音，就是短剑和石壁缝隙中的尖石摩擦发出来的。 “出场挺特别啊。”宁恩洛把自己从地上撑起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尹念青和东方敏一左一右扶着半躺在地的宁恩洛，全部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夏子寒。 夏子寒刚才把剑从石壁中拔出来，落在地上，还没等歇口气，就见空中刺下柄剑鞘，斜插进泥土中。 白衣少年翩然而落，轻踩在斜插在地的剑鞘上，回身将长剑横于面前。 他双指并拢在剑前虚虚划过，剑身一寸寸染上微光。那微光在这并不算亮的地方格外显眼，理所当然将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它所照到的地方——少年的脸。 东方凛安的面具已经不知道掉到了哪里，露出张本就俊美如妖孽的脸，微光下更是衬得他面若白玉，一双眸子璀璨如星辰。 蓝光逐渐四散开来，悦动着围绕在少年身边，灵巧地四处飞舞，一时间将四周照的亮如白昼。 “要打吗？”东方凛安保持着横剑的姿势，眉心蹙起，双眼微眯，视线越过浮动的微光凝在夏子寒身上。 “咔哒”，极细微的一声，夏子寒将短剑从石壁缝隙中拔出来，扭头看了眼不远处的景象，又转过身看看对岸一动不动的三人，低头思索一下，还是把剑收回了剑鞘。 “不了少主，在这种地方，何必闹得如此难堪，夏某自认技不如人。” 对岸的三人到此时总算舍得眨了眨眼睛，宁恩洛颇有些失望地问：“怎么不打了？” “哎呀散了散了。”尹念青回过神，拢了拢已经湿透的衣服，“冻死我了，没有灵力乾坤袋都打不开。” 听闻这话，宁恩洛才察觉到了些凉意，于是翻身站起来，拍拍尹念青后背：“走走走，去捡树枝，生火。” 第24章 玄烛塔（四） 不知道什么亮光从远处透过来，照射在平静无波的溪水上，宁恩洛揉了揉眼睛，总算可以视物。她环顾四周，只看到身后有一棵并不算高大的柳树在溪边屹立着，枝条垂下来浸入水中。 “咔嚓”一声，她折下一根柳枝拿在手中端详一下，装模做样地点点头，最后递给尹念青：“这个可以吗？” 尹念青拽过柳枝，借着亮光把它翻来覆去看了看，良久才犹豫开口：“应该，可以？” “好了。”尹念青把怀里的一堆柳枝扔到地上，拍拍手上的土，满意地看向地上的战利品，“再来点树皮树叶？” “有了有了。”宁恩洛抓来一把树叶堆在树枝旁边，盯着地上的东西沉默一会儿看向尹念青，“你会钻木取火？” “……”尹念青一时语塞，“我可是特意拿书学过的！”随后她声音小了下去，轻声嘟囔着，“只是没实践过罢了。” 一炷香后，尹念青又扔掉了一根树枝。 “嘿，我还就不信了。”她大咧咧往地上一坐，一腿屈起，捋起袖子再次从一旁挑出了一根较粗的树枝，拿在眼前恐吓道，“我警告你，这次你必须燃起来，不然……” 宁恩洛一手扶额无奈：“这树枝听得懂你说话？” “你不懂。”尹念青抄起身旁夏子寒的短剑，边削木棒边反驳，“有的时候这些东西就是不经吓，万一成了呢？”她说着顿了一下，从一边的树枝堆中捡出一个扔给宁恩洛，“来，试试？” 一刻钟后，东方敏和东方凛安看到宁恩洛也学着尹念青的动作捋起了袖子。 “要不……你去帮帮她们？”东方敏试探着开口。 “不去，丢人。”东方凛安把头扭到一边，“我也不会。”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这次是真的。” “那我试试。”东方敏说着起身走到宁恩洛身边坐下，同她们坐起同样的事。 “取火很耗体力的。”夏子寒不知从哪钻了出来，站在东方凛安旁边笑道，“你好歹算个男人。” 东方凛安依旧坐在地上不动，只微微抬头斜眼看他：“你不是？” 最终东方凛安和夏子寒还是去帮了忙。 而在他们两个的帮助下，这火终于还是没有生起来。 “哦，你真不会啊？”夏子寒把短剑扔在地上，闭了闭眼平静说道。 “废话，这事我骗你干什么。”东方凛安眉头紧蹙着搓动手中的木棍头也不抬地回他。 “这个……大概需要技巧。”东方敏放下木棍思索着说。 “哎等一下！”尹念青突然大声喊起来，“有了有了，有烟了！” 众人立刻看向尹念青手中的木棍。只见削尖的树枝和木片摩擦的地方，正随着木棍的快速转动，冒出缕缕微弱的白烟。 “好了。”尹念青小心地停止手上的动作，抬起木棍，将木片上的火星倒入削下来的木屑上。 “你怎么这么厉害。”宁恩洛边夸她边拿起几片树叶递给她。 “那当然。”尹念青微抬下巴，很是得意，手上动作却是不停，正一直用树叶包裹带火星的木屑助燃。 她将手里的东西扔到树叶堆里，火苗腾的一下窜起来，照亮周围人的脸。 “好，恭喜我们念青解锁新技能。”宁恩洛鼓掌道，“快快快，冻死我了。” …… 火堆旁，尹念青频频往火上凑，试图把衣服烤干，谁知窜起的火苗差点烧到她的衣服，吓得她后退一步再不敢靠得太近。 宁恩洛的目光在夏子寒身上停留良久，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遍，最后温和一笑：“师弟，你会水吗？” 尹念青不明所以：“哎？你还要找一个同样不会水的和你作伴吗？” 夏子寒顿了一下，眉心微蹙，还是老实摇头：“不会。” “那就好。”宁恩洛又笑了一声别过头去。 尹念青看她一眼好像明白了什么，抿唇不再说话。 夏子寒瞥一眼宁恩洛，站起身向溪边走去，宁恩洛急忙起身跟上。 “师兄。”宁恩洛追上夏子寒叫道。夏子寒年纪小，喜欢照着年龄叫他们师兄师姐，宁恩洛也就顺着叫他师弟，其实若是按照拜师时间来算的话，几人都要叫他一声“大师兄”。 “我知道是你。”宁恩洛沉下脸，“为什么？” “摆脱你们。”夏子寒淡淡吐出几个字，“没有成功是我无能，你眼神很好又聪明，当然你可以报复。” 话音刚落，夏子寒便感觉被推了一把，身体重心不稳直直跌进了水里。 “不好意思师兄，我报复心很强。” 夏子寒确实不会水。他在水里扑腾了两下，发现自己并没有浮起来，但停下来又会马上沉下去，这种时候平时再冷静的人都会慌，他当然不是那个例外。 没有叫喊是他最后的理智，毕竟欠了债总是要还的。他试图睁开眼睛，只看到一片模糊不说，眼睛还被被刺激的生疼，下意识用手去揉，又差点沉下水去。他在又呛了几口水后，开始思考宁恩洛是不是打算直接弄死自己。 嗯，好像，他不该死在这里。人在将死的时候想的总是格外多：虽然自己理亏在先，但是就这么死了总觉得不值，不知道求饶有没有作用？ 夏子寒还是没有死于溺水。他最后还是被鞭子卷了出来，跪在地上边咳嗽边抬眼看身前笑着的宁恩洛。 “师兄，我们扯平。”宁恩洛蹲下身在他耳边笑着说，“你不欠我了。” 远处传来鼓掌声，宁恩洛和夏子寒同时抬头看去。 东方凛安从暗处走来，边拍手边看向夏子寒笑道：“遭报应了吧。” “少主，你来做什么？”宁恩洛依旧笑着问。 “我没有尾随人的爱好。”东方凛安意有所指，随后一手扶着宁恩洛肩膀让她偏过身，一手指向小溪的尽头，“那里有声音，我猜是有什么东西，人或是兽，安全或是危险。” “不过不管是什么，你现在最好的选择是回去。”东方凛安说罢又看向夏子寒，“想活吗？” 宁恩洛和夏子寒当然想活，两人没有任何犹豫地原路返回到了众人身边。 尹念青小跑到宁恩洛身边抓住她的手：“你都不知道，刚才那里……”她和东方凛安指向同样的方向，“那里有脚步声，好像还有人的声音，我以为是闹鬼，后来又害怕会是什么长着人脸的怪物。” 尹念青说话声音发抖，看出来是真害怕了。 “没事。”宁恩洛扶着腰间的鞭子看向尹念青手指的方向，“我去看看。” “别动。”东方凛安长剑横在几人身前，“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