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春之泉》 第1章 被回收的0104号维修员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迷茫得很，身体已经自己动了起来，张嘴的第一句话是，“报告总部，0104号维修员上线。”意识沉甸甸的。 声音暗哑，却没有犹疑。 目之所及，什么都没有。没有颜色，没有光。我只是呆在黑暗里。甚至我也没有身体。我很大，又好像很小。我看到的都是我，可是我也只能看到我。 朦胧中，有人在说话，“我珍贵的眼睛，再给你一次寻找的机会吧，去找春之泉，以此纪念我们的友谊，这次也无法相遇的话，就回到我的身边来吧，我们需要变得完整。”温柔的像是母亲的规劝。 “收到联络，你好，0104号维修员，东经120路段事件已经解决，事件评级在C，总部申请和其他维修员单独对话遭到系统切断，你目前有能力屏蔽系统吗？”一片漆黑中新的机械音响起。听到他的声音，我没由来的发抖。 “报告总部，我不知道。” 又是下意识的回答。我还没有搞清楚状况。 “为什么系统执着于对0104号维修员的调派？” “0104号维修员果然有问题，回收过后，又立即出仓，这怎么可能？系统内部出了什么问题？” “现在怎么办？阿...到底是怎么回事？” “放弃对...的治疗，当务之急是控制...” …… 重要的话是一句也听不清呀。恍恍惚惚好像实现了做人几十年没实现的梦想，“我不做人啦！” “0104号维修员，请确认接收记忆仓。目标地斯莱沃，顺风。” 胡思乱想一下子被打断，瞬时间有人咔嚓打开易拉罐，然后噗地一声，我看到光了。 “0104号维修员，现在通话并不安全，系统出了故障，预计需要20天的维护，在此期间，总部无法联络其他维修员。程序上来说，不会让有感染风险的维修员处理同一个事件。但是情况紧急。” “0104号维修员，经过讨论，总部认为你充分有能力解决东经120路段的遗留问题，主要任务是回收0221号维修员，帮助你洗清嫌疑，检举的事情我们可以既往不咎。” “0104号维修员，为了保障你的安全，总部已经提前做好措施。” …… “你好，眼睛？你就是0104号维修员吗？我是总部为你指派的监视官博祖斯，欢迎来到斯莱沃，你在这边城区的一切活动都在监视范围内，顺风，0104号维修员。”无机质的机械声音处理的十分讨人厌。 全天候的监控，为了保障我的安全吗？总部很懂语言啊。我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附近。果然刚才能看到光不是错觉。我有身体了。 维修员不是什么好工作吧，我犯什么错了？ “0104号维修员，请你维持正常表情。” “你好，博祖斯。我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表情，如果你觉得不正常，一定是你有问题。” “0104号维修员，我理解你的扭曲，但是希望不要用我的脸。我还要竞选连任，谢谢你的体谅。”眼前出现了一面模糊的镜子，嵌进墙里，雾蒙蒙的，大致能看清，现在我是个三十出头没长胡子，脸颊干净，神情阴郁的中青年。另外，我的眉毛很奇怪。 “博祖寺，你是第几代？为什么系统这次给我安排了身体，是总部这边的调派吗？”慢吞吞的发言，呆滞的反应，我聊表抵抗。 “珍贵的维修员，我有理由怀疑，你的记忆仓有问题。你什么也不知道，这让我很难办？现在能申请换个维修员吗？”博祖寺，这位总部的监视官现在亢奋的发抖。 记忆仓没有问题。 我对我是0104号维修员毫不怀疑，我已经了解事件的全过程，值班时，我和往常一样处理无意识云团，有人检举我受到污染，于是我被强制沉睡。 总部送我走前，义正言辞说了一大串，同时给我指派一位监视官。一边提防着维修员，一边又需要维修员来斯莱沃，回收他们一向看不惯又处理不了的维修员。20天的维护时间，总部的说辞是联系不上其他维修员，实际总部，系统，维修员三方的联系应该都被切断了。只有这样被制造出来的空窗期，才能掩盖总部想做的事。总部与系统之间存在的不可调和的矛盾，在这20天内，他们就要决出胜负。 “博祖寺，这应该实现不了，总部很忙呢，还有，这是你的身体吗？” “你知道总部为什么这样安排吗？0104号维修员你们不是最看不上二代维修员保留身体吗？这是你要求的吗？体验生活？” “根据维修员的审美准则，博祖寺，你在下限以下，希望可以为你排除总部在针对你这个选项。” 最后总部也没有和我单独通话，但是联络员仍旧好心的介绍了一下这位监视官。博祖寺是总部在斯莱沃为我指派的监视官，出身不凡，能力保密等级很高。那他为什么会在斯莱沃？不好好呆在考斯特菲尔德。传言有一次他和老博祖寺发生争吵后，自己离开了家。总部要考虑到他父亲的地位，老博祖寺并不愿意见到，儿子没有他也能游刃有余的在总部活跃。又要顾虑博祖寺本身突出的能力，总部确定在他的现有的兄弟姐妹中，只有他可以继承博祖寺之名。所以能想到的，最好的折中办法就是，尽可能远的外派。既给了老博祖寺面子，又可以笼络下一任博祖寺的心，何乐而不为呢。 尽管博祖寺是斯莱沃的执政官，也算是被总部流放了。他的身体，是我意识的容器，他梦想着通过连任增加影响力回到米斯特维克中心，老博祖寺去世后，没有人能在总部给他上眼药了。善良的我没有告诉他，正常速度的话，20天后，他的身体或许要被我永久征用。总部根本没有胜算。 强制沉睡期间，系统判定需要修正我的性格，不过影响不大。维修员做好维修员应该做的事就好。忽略烦人的博祖斯，这其实是一次不错的外派任务。斯莱沃很偏远，是坚实的总部派。这边人的气息比较重，是一个普通城市该有的样子，很好。 每次离开总部，工作人员都会对维修员说，顺风。听的次数够多，时间足够久，好像顺着风真的能去到我想去的任何地方。 好吧，其实我这种由系统直接诞生的维修员没有走路的概念。当然了，烦人的博祖寺是不会有这种体验的。 “0104号维修员，你手脚不协调的样子像是没进化的猴子。我把你出城权限关了，你这样出门会影响我的市长形象。” “猴子停止进化就是为了不变成你这样的人。” 熟悉身体之后，我锻炼几天，这种手无缚鸡之力还老是叽叽喳喳的烦人监视官，一定可以一拳一个。 0104号维修员：俺锤死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被回收的0104号维修员 第2章 奇怪的米斯特维克 现在是2641年，我所处的地方是米斯特维克，从某个时间段开始，具体已经不可考，全球各地发生集聚性自杀事件。不是那种传统的，相约赴死的故事集合。集聚的人，双方或者几方都互不认识，从未有过交集的人也有可能在第二天被发现在一个地方死亡。死状都十分安详，像是睡着了。找不到原因的死亡事件出现的频率越来高。当然在最后，这被定性为一种传染病。 当自己随时随地会死这件事的可能性被无限放大，成为日常，恐惧就形成另一种具象可言的传染疾病。人的精神状态普遍低迷，有意求死、自然死和发病死变得混淆，界线更加暧昧。 人口骤降是必然的结果。各地的处理方式不一。有的地方强势镇压，封锁相关消息，有的地方选择尊重人民生与死的自由权利，也有地区做出更加极端的选择，但这都是过去的事。米斯特维克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国家区域，不是依据旧时代板块划分的政治区域。这里一开始只是流民的归所，对既不想活很长时间，又不想立刻赴死的人来说，鱼龙混杂的米斯特维克是个很不错的暂居地。人越来越多了，于是有人看到了机会，要权力，要财富，要他们以前得不到的东西。 大部分人的缺点之一，是有时候，过于旺盛的好奇心。会想试试自己能做到哪一步。之二，是过于膨胀的自信心。总以为自己能赢。争斗，镇压，争斗。在哪里都一样。不死或者末日，人的**之火不会熄灭。 社会属性还是会影响人。总而言之最后民众大致分成两派，一者认定，顺其自然是最好的选择，来到流民之所，目的不是为了再次组成国家，恢复到以前的社会结构。中心理念是大家安心呆着等死就行。静待死亡是他们的追求，无心任何权力斗争。这是系统派的雏形，无惧死亡，无意延续生命。改造的终点，就是积累的数据以及可回收的维修员。系统内部，维修员不存在延续血脉的情况，主脑收集再分配数据，生成二代维修员。根据米斯特维克公约，维修员的使命是寻找原因。 另一方认为米斯特维克是最后的安心之所，为了守护唯一的家园，必须排除风险。没有秩序带来的恶**件实在太多了。想要权力的人，想要自由的人，不管初衷是什么，人人都在抢，或大或小的暴力事件之后，形成了人员稳定的总部派。社会属性从始至终都会影响人的追求。以恶制恶，以暴制暴，总部的核心是管理与矫正，给成功者想要的。根据米斯特维克公约，总部的职责是维护秩序。以易感染程度为标准，总部分级管理。总部的人相信血缘，学缘乃至地缘，崇尚自己人。优先下一代继承席位，如果下一代不想履行这份家族职责，总部会从中协调，安排他去维修员的实验室，如果被系统拒绝，必须指定代承人员或者回归本位，否则，他们会被剥夺相应权益。 整体来说，到现在，系统和总部的人员构成，已经变得很复杂了，指不定总部的某个联络员和系统的维修员就是亲戚，前提是维修员没有被回收过。 维修员是像电池一样的存在，可以回收利用。有小道消息说系统是由不愿意继续对抗无意识污染的维修员的终端数据组成的，系统主脑本身有着难以计量的数据和不可比拟的分析能力。 一开始的维修员只是从容赴死而已，无意识投射带来的污染影响着每一个人，这群人只是想找到原因。什么事都该有个理由。爱的出现，存在，延续，都是一个人的选择，也不会因为另一方的选择而立刻回头。你沉迷的到底是什么呢？好到一切都可以抛之脑后吗？污染带来的影响，很难断言，幸运女神到底眷顾的是死去的人还是清醒的活下来的人。不想继续工作的维修员会被系统回收，所有数据回归。这一行为不可逆，就算系统有意重组数据，二代维修员也不能替代编号消失的维修员。 一直在说的数据。其实是具体到每个事件的。在某一个地点发生相关死亡事件时，尤其是三人及以上的，总部会详细调查。如果怀疑是感染造成的，总部和系统会分别派人，组成临时安保队，维修员过来探查，总部戒严附近一带，不允许普通人继续呆在周边活动。维修员参与的每次事件都会被事无巨细的记录，形成维修员本身的数据源，数据越厚，越有助于维修员实地探索分析现状寻找原因。维修员之间不允许直接共享。 判断感染的基本方式，是种子。95％的感染事件，当事人手里会有黑晶植物种子。总部派认为这种种子会加强普通人的负面情绪，一旦陷入梦境，种子就会发芽。无意识在梦境中称王，这是一场对自己的谋杀。显然这是不可逆的。 种子有几种形态。发展到后期，梦里的人不会醒来，梦中的王却想要更多的俘虏。无意识的投射，对一般人来说，诱惑力极强，因为人总是有所求也有怨恨。里世界的信徒会得到种子。 维修员介入，不是为了眼前这些要死的人，而是遥不可及的真相。终点已知，拯救选择自己跳进泥沼的人一贯是徒劳无功的。进入投射范围内，成为被集体无意识俘获的一员，去看究竟发生了什么，找到故事的起点。同一块无意识云团可能会有多位维修员维护，维修员在一定时间内探索到的会被记录下来，系统拼凑这些故事的真相，成为主脑数据库的内容积累。 维修员的与众不同在于，他们可以带上“面具”逃脱。维修员有能力在不可逆的梦境中逆转自己的结局。 维修员之间，不像总部派，没有严格的等级划分，同时独立于总部的分级。系统会安排好一切。系统就是秩序。 系统的选择就是原则。系统的喜好决定维修员的顺位。所以在总部的记录中，有几位尤为出名的维修员。例如，0104号维修员，系统珍贵的眼睛，声名在外的原厂维修员。据说0104号维修员的数据库在维修员中首屈一指，处理任务从不拖泥带水，创下一天处理18起事件的最高记录。作风无情冷酷，重要事件中总有他的身影。这位被系统偏爱的维修员不接受总部的临时调派。 0104号维修员：俺不想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奇怪的米斯特维克 第3章 斯莱沃城主博祖寺 经过几天的练习，我已经适应博祖寺的身体了。至少吃饭很香。 “0104号维修员，作为你的监视官，我有必要提醒你，你该出门了。维修员工作不打卡的吗？”博祖寺的声音有些哀怨。 我努力提了提嘴角，不知道谁说过，想做个真正的人，就要学会微笑。我是个称职的维修员，既然现在有了身体，就会认真扮演，虽然这是一个烦人的阴郁话痨老叔。 “我倒不是介意你吃东西，我是担心你，任务完不成，回中心又名誉扫地。”可以想象出博祖斯现在的神情，一定是贼目鼠眼的悄悄瞥我手里的蜂蜜蛋糕。“喂，我说了不在意就是不在意，好吧，好吧，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但是我告诉你，可真没几天了。距离送你回去。”说完扫兴的话，博祖寺又在神神叨叨。 “维修员难道都是面瘫吗？为什么他这么用脸？我的脸平时有这么奇怪？不可能啊，这么多竞选者里，我一直是最年轻最好看的那个。” 暂时失去身体的使用权，博祖寺越来越神经质，整天嘀嘀咕咕。优秀的维修员从不在意各种困难。我是不会介意总部给我安排神经病监视官的，毕竟联络员的审美一直有问题。 “我在的时候，你能不能不说话？”我嘴角撇撇。 “你还烦我？我真的受伤了。你看看总部哪个执政官会给你用自己的身体，他们愿意给你指派D级人类就不错了。我有哪里让你不满意？我身份高贵，地位尊崇，长得好看，年轻力壮，乐于助人，活泼热情，忠诚无两，平等，平...诶？你去哪里？我还没说完？” “出门！出门！现在就去干活，我要立刻回中心。”博祖寺疯的好吓人。这把干完，说不定指数上升，系统又判定我出问题，立刻把我回收。过往数据显示，要远离疯语者。 “我就知道你一直糊弄我，但是快点处理总部的安排是对的。总部给我20天的限时任务，我从来都是在5天内完成，你现在已经严重影响我在总部的高大进取人设了。” 他又在说胡话，和优秀的0104号维修员提工作效率，你们米斯特维克人全是乌龟流养老好吗？不知道系统处理完没有啊，现在回去，可以直接举报斯莱沃城主神志不清需要提前退休送入中心医疗部安享晚年吗？好想0817号，他一定可以治好博祖寺。 “你动过我桌上的东西吗？”我呆在博祖寺的身体里，通过意识交流，好处是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坏东西，坏处是我总是第一时间察觉他心情的变化，比如现在，他心情不好。0104号维修员今日笔记：回去之后要向系统反馈植入式的缺点，维修员对受体的情绪感知过于敏锐，尤其在受体本身能力值较高的情况下，可能会对二代以下维修员的事件即时判断造成负面影响。备注：此条对0104号同等级维修员参考价值不大。 “嗯，无聊看了一点。”其实我看完了，不要小看维修员的阅读速度啊。不过是一些儿童读物。有什么特别的？ “你感觉如何？0104号维修员，你觉得这书有什么特别之处吗？”系统可能额外矫正了我的文本数据，让我的词汇匮乏到低级水准，我很难形容博祖斯现在的神情，至少是好奇的。 “比较出格的童话故事？”公主逃离王国，诅咒国王下地狱，这样的反童话在现代算是很温和的表现形式，至少在公主的世界里还没有种子带来的污染。能有什么特别的呢？我也想知道。 “这是《十诫》的原稿，斯莱沃现在的畅销书，不过只是一部分。” 我顿了顿，好奇战胜了社交礼仪，还是问出口，“你写的？你还有这种水平？” “敬爱的眼睛，之后你就会明白了。”他还是情绪不高。人真是无常。“要处理这件事，我们要先去见一个人。” “总部还有其他安保措施？”我很震惊。不至于这么防备一个普通维修员吧。 “当然不会。有我做监视官已经是滥用牛刀了。她是一个你很难应付的人，我期待你们的会面。” 呵，故弄玄虚。直觉告诉我，这或许是条线索。系统让我找的春之泉到现在还是没影的事，总部派我来这里也绝不是偶然，还缺了点什么，少了一个能串联的点。 …… “现在有个任务要你来做？成功了，你就能回总部，你父亲的事，我帮你摆平。”或许她自己没意识到，但是我听得出来，布克斯塔拉声音都在打颤。 博祖斯觉得很可笑，总部的人总是这么自大，好像世界万事万物都得围着他们转。“现在说这种话，很有诱惑力吗？雷戈里亚已经死了，他的影响力衰弱是必然，我回去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只是时间问题。” “我是在给你机会。”通讯里的声音一沉，她甚至忘了调整呼吸，气息急促异常。但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博祖斯深觉世界的荒诞。 “出于礼貌，我建议你去照照镜子。你真的不知道你现在什么样子么？你是在求我。真可笑，伟大的布克斯塔拉大人竟然会露出这种表情。” “阿莫。” “布布，我不知道你从哪听说这个名字。趁我还没生气，快滚吧，这不是你能掺和的事。和斯莱沃通讯的时间过长，有什么后果不用我说，你也知道。” “你帮我稳住0104号，我帮你恢复阿莫的意识。” “你在开什么玩笑？” “还有30S，0104号维修员就会被传送到斯莱沃，我要你把身体给他。这是你的机会。”她挂断的很匆忙，我的机会早就来了，你还不知道呢！总部一定发生了什么事。米斯特维克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阿莫？这年头，真的会有高级官员愿意让渡身体自主权吗？这本身就是最大的疑点啊布布！ 为什么这么多人要来斯莱沃？我要好好想想，再好好想想，这机会到底是什么机会。阿莫如果是你，现在你怎么选？如果是父亲的话，真可笑，除了他嘲讽的冷笑，还有抽搐的嘴角，什么也想不到。有这种想法的我也一如既往的荒唐。 …… 神说: 当孝敬父母。 光是这一点，公主想要的长久就不可能实现，神一定会摒弃她。 手稿的扉页是致我亲爱的父亲。 “致我亲爱的父亲 不知道您何时会看到这份遗留的书信，我有意在我们俩共处时隐藏这些信息，请您不要介意。 其实不知道向您说些什么，毕竟我们早就形同陌路。 我想写的很多，写您留给我的童年回忆让我多么痛苦，写您对我母亲的伤害让我多么憎恶，写您对我祖父的漠视让我多么想嚎啕大哭，但是错过了时机，这些也就不想再写了。 不论我现在是什么人，处在什么境地，置我于不顾吧，请您让我走吧。我的生活没有锚点，在这样大海似的空洞虚无里，随波逐流，辛苦的生活着。请您予我这唯一的锚点吧，哪怕我的终点是您害怕的，接受不了的死亡。 致我亲爱的父亲，乞求您不要改变，您一定要坚持，坚持这样自私的生活下去，唯有这样，才能让我不至于萌生出恨意。 我清晰的知道，这是一封只有您才能理解的书信。计划进行到了现在这一步，求您救救自己吧，千万不要停下，这也是对我的救赎。 …… 致我亲爱的父亲，泉之春予你永恒的祝福，愿您收获无需声音的权柄，愿您在此地得以长久。” 要见什么人呢？和这故事有关吗？对于只有数据支撑且没有死亡概念的维修员来说，这故事甚至算不上俗套的厕所读物。根本狗屁不通。公主单调的世界里，最大的恶龙是国王。序言里的公主只是在等死而已。因为十诫吗？那的确死了算了。沙地里也没有公主的容身之所。 0104号维修员：俺看不懂。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斯莱沃城主博祖寺 第4章 作家桐子女士-1 “您好，桐子女士，向您问安。”不是讨人厌的电子机械声，稍温厚些。但一如既往假假的。博祖寺还挺会做人的。 “您好，博祖寺大人，感谢您的问候。白日里真是很难得见到您的身影。”我不喜欢桐子打招呼的方式。她抬眼向上瞥了一眼，然后站定，施施然的等待着。好像笃定我一定会找她搭话。身形纤细，声音里充满朝气，面孔却被一团迷雾盖住，像是恶心的流质人皮面具糊满了她整张脸。黄色娃娃领裙摆上染上黑色墨水，桐子小姐意外的不拘小节。难道大城市的人都流行这套安保机制么？她像是个吊诡的木偶娃娃，就是她吗？博祖斯觉得我应付不来是有机对无机质生命的刻板印象。0104号维修员见过的怪人怪事海了去了。 “桐子女士，我今日有任务在身，择日会去府上正式拜访，还有最近新出版的书真是优秀啊。”寒暄中还不忘拍马屁，执政官大人，人模狗样有一套。原来这位桐子女士是个作家。懦弱公主恨海情天的故事就是她写的吗？在现在来说，真是很少见的职业选择，当然她的故事品味更让人怀疑。。 “感谢您的欣赏，我的原稿还需要吗？没有用的话，可以还给我吗？真是不好意思大人，我写作时有些怪癖，上一册的手稿不整理收集，我很难开启下一册。”她有些郝然，完全没有像刚见面时摆架子的意思。 “还需要一些时间，还在上面的大人手中。拿回来之后我会第一时间送还。”明明就在桌上，为什么撒谎？还有博祖寺一直强调自己是执政官，对维修员态度那么差，对一般人的态度未免过于尊重了吧。双标的很不合理，还是说只针对我？0104号维修员工作笔记：总部应该加强对相关人员的管理，有意识的歧视高级维修员会破坏任务完成度。 “非常感谢您的帮助，大人。总是让您帮忙，我很惭愧，明明知道您在位置上的不易。”桐子女士有些激动，身子前倾向我伸出手，又顿了一下，立即往后退了几步。 “这位桐子小姐一定是被你的尊容吓到了，和你说了别这样出门了。” “你能不能闭嘴！” 尽管被我打断了，但是博祖斯还是能坦然糊弄下去，所以说总部的人老是混迹这些社交场合能有什么好人啊？“您不必多虑这些，这都是我该做的。今天其实想让您帮一个忙，可以把新书的序提前给我吗？您也明白的，我们事先要做好各种准备。这次很快就会还给你。” “可以是可以。但是大人，我控制不了效果的。而且我已经很久没有进展了。”作家小姐微微搓手，紧张道。桐子小姐的小动作，引人注目。她的身体总是控制不住的左右摇晃，仿佛在和无形的气流作斗争，明明现在一点风都没有，之前那种不适感又陡然升起。 嗯？难道？不会吧！按照数据库的分析，这就是爱情的萌芽啊！惺惺作态的博祖寺，紧张扭捏的桐子小姐，情感浓度是不是太高了？之前一直问我写的怎么样是在炫耀自己的作家朋友吗?你就让珍贵的眼睛看这个？博祖寺方方面面都不做人事。要早点送他回医疗中心调理一下了。 “这章我还在考虑，我想取个合适的名字，暂时叫渴望。” “听起来就是畅销书的名字。”太狗腿了吧博祖寺。这能看出什么？ “大人，你有设想过自己会怎么死吗？或者说，你想象过自己离开时周围人的表情吗？” “哈哈，这还真是问住我了。”博祖寺停了一停，没有多余的表情，流畅的回答道。 桐子小姐没有在意博祖寺的反应，她沉浸在这个话题里，配上她雾蒙蒙的脸，十分诡异。0104号维修员今日总结，把维修员本身的数据制成芯片植入人体暂时共享身体的技术还是太不成熟了，这点需要记录下来，汇报给系统。植入式从功能上来说已经接近于完美，受体没有任何不适，维修员也能在几天内迅速熟悉身体，实现共享，芯片很便携。但总有种若有似无的不适感。是任务本身有问题，还是技术有待完善？这一点先录入我的数据库，情感浓度的问题暂时保留。真实世界和我熟悉的世界有区别吗？ “我读过一本书，书里说孩子幻想自己的死亡其实是对自己的精神虐待，当时的我不得不信，是命运的感召，也感到前所未有的可怕。因为时至今日，我还是在幻想我的死亡。” 忽然有一阵风迎面呼啸而来，而我轻飘飘的，好像没有身体。 …… “顺风，0104号维修员，等你出来，再向你解释。” “一定要抓紧时间，桐子小姐说话的时候，梦会开门。” 听到顺风时，我就已经条件反射式的开始闭眼。现在无论是多变的监视官还是神秘的作家，他们声音都离我很远。我知道，又要回到我熟悉的世界了。这也很好。 行走在雾中，也可能我就是雾。迷离中有个东西撞上了我的腿，我很紧张。我会紧张，已经不同寻常，维修员从不害怕。 我骤然想起，被强制沉睡的时候，我也破天荒的做了个一个梦。 我蹲坐在旋转门的中间，手里紧紧抓着中心的明黄色扶手。来来往往的人目不斜视，根本看不到我。这里是视线盲区吗？显然不是。我有种强烈的预感，这群人只是还没找到时机掰下我的头。 比起这些，还有更让人毛骨悚然的预知。睁开眼睛，我就会和某个女人对视。她是谁，我不知道。系统没有给我回忆的时间，再睁眼，我已经到了斯莱沃。这个梦的记忆数据沉到了意识底部。忽然记起过去的梦并不是一件好事。 即使我是0104号，专业的一代维修员，也很难克服本身恐惧去查探，这个时候我到底撞上了什么鬼东西。真邪门。害怕是一种可以停留的感觉，时间还没跟上的时候，它就肆无忌惮的无限延伸。比起外面，在梦里，维修员更像是普通的**凡胎了。 0104号维修员：俺怕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作家桐子女士-1 第5章 作家桐子女士-2 来不及多想，一切转又都明朗起来。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不好意思”，迷雾散开，头顶格外空明，尽管天气仍旧阴沉。 “他老是乱跑，我管不住他。你没事吧？”和我说话的，是个温柔的女人。笑起来很腼腆，清秀好看的一张脸。她抓起孩子的手往她身后一提。一转身再看她竟又木着脸了，脸色沉沉，眉头紧蹙，不，根本是换了一张脸，这不是刚才见到的那张脸！ 还好只是个孩子，我松了口气，起码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孩子躲在她的身后，只能见到他的手扒着女人的腿。他想要探头又不敢的瑟缩样子很像我以前养过的小鸡。我觉着好笑，想要踮起脚尖逗一逗他。这时我才猛然注意到四周。 扬着的白幡，孩子闷闷的哭声，鲜绿的草丛里尽是白色纸钱。“噤声。”我听到有人悄悄说话。声音又轻又远。手臂上汗毛直竖，恶意从无声处蔓延四溢，这个场景里的恐惧具象化成一条条细黑直线，墨色加深，逐渐变粗变宽变广。脑内警铃大作，后脑勺惴惴发疼，对这个会变脸的女人，不该轻易移开视线。 “你好”，她又轻轻柔柔的对我打招呼，眼珠子一动不动的盯着我的头，很不很自然的，抬起手向身后一指，“你是要去那边吗？”，我不敢做声。 顺着她的指尖看去，是一个地铁站入口。看样子已经被废弃了，矗立着的生锈铁杆上贴着要掉不掉的灰色圆形2号标志，很是荒芜的一块空地上，诡异的有这样一座出入口，像是地底世界已经为来客敞开大门。 “我要到那边去”，顾不上那么多，我急忙越过她，至少先离这女人远些。侧身贴近她时，我闻到一种咖啡的酸味，柑橘味又带着一些酒气。 “不可以。”声音粗砺，有东西狠狠扣住我的脚踝，前面突然凭空出现很多年轻人，他们围聚在一起。后面已经没有什么女人孩子了，只是一片沉郁的黑暗。黑色的细线从暗中延伸出来紧紧缠住我的脚腕，收紧的影子没有温度。 “噤声。”我又听到有人在低语。博祖斯没说难度这么高啊，而且到现在我就说了一句话，我说什么了？什么都没发现的探索也太没面子了。是谁在说话？我更好奇这片黑暗里有什么。 “你到哪里去了？怎么才来。”阴影一下子退去，我有种从冰水里上岸的感觉，冰凉的河水恰到好处的没过鼻腔，窒息痛苦但不伤脑。不让说话，那就不说。年轻人纷纷向我靠近。领头对我说话的是个年轻女孩，身上散发着皂角味，手指修长，指甲圆润整齐，依旧看不清她的脸。嗯，的确是桐子小姐的梦，到处都是安保机制。 她不等我回答，女孩领着人群走向废弃的2号地铁口，我踌躇着汇入人群，没有人排斥我，也没有人好奇我是谁，好像我生来就在队伍中。做个定位吧，我悄悄丢了个指甲盖大小的透黑色晶体在地上。 空气粘稠起来。我看到一棵树，枝繁叶茂，依偎在墙边，枝冠向上延展，刺入灰色的穹顶，颜色葱郁的不像这地方本身能长出来的。 地下的设施很全，这里甚至还有个咖啡厅，玻璃长门，绯色圆桌，违和的翠绿色吊顶，还有一张长的离谱的咖啡桌，从门口延伸到看不见的远方，桌上高低错落的摆满了银壶。 来到门前，径直走出个发尾炸开的短发女孩，她看向我，狠狠推了我一把。“跟我走啊你！”，声音粗粝，“你怎么一直这么蠢。”，暴躁女孩的小跟班也学着她的话，紧跟着骂我一句，原来我是地位最低的跟班2号。要是能把博祖斯带进来就好了，他比较适合这种环节。 …… “大人，你好像有一点变化。”桐子小姐变了个样子，目光如炬，十分犀利。 这位总部下来度假的作家桐子小姐，在斯莱沃有A级权限，和作为执政官的我平级。如果维修员知道了，应该会天真的说，“那你岂不是很没有面子？”，这就是米斯特维克一贯的作风，执政官在大人们眼里什么都不是，我们都是平衡的工具。 不过现在的日子还是比在奥斯特鲁希多好过多了。桐子小姐只是看似温柔，实则不然。这下好了，一下子上了三条船，之后可怎么办才好？布布，祝福之子可是不能撒谎的。 桐子小姐看着眼前走神的长吁又短叹的阴郁执政官，努力保持脸上的笑容。 0104号维修员：这是80。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作家桐子女士-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