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mega在赛博世界也要修罗场吗》 第1章 第一章 追悼会 奈特枢机特区的阴雨已连绵月余。 银灰色磁悬浮车在近地面急速驶过。司机盯着操作面板，不过除非遇到意外，自动驾驶系统出了问题，否则这辆悬浮车并不需要他做什么。 他透过小型后视屏，看到车内坐着三名身形高大的男人，清一色便衣寸头，为首之人在光屏上操作着，另外两人枪不离手，表情格外严肃。 而被他们监视着的人，此刻微微倾斜着身体，靠着车窗往窗外看去。 窗外巨大的全息投影一闪而过，司机认出，那是近期引起剧烈热议的创生集团董事长，查尔斯·珀西。 就在一个月前，查尔斯·珀西在返回奈特枢机的途中遭遇恐怖袭击，此消息爆炸式发酵开来，最终以创生集团的官方讣告公示作为结束。 霎时各种阴谋论沸沸扬扬。 司机的目光移到车内被包围着的单薄身影上。 那人微微垂眸，睫毛长而浓密，鼻梁滑出好看的弧度，嘴唇呈现出淡粉色，只是此刻脸庞有些病态的苍白，冲淡了那份秾艳，显得有些莫名的脆弱。 他记得好像叫……祝……祝余。 此次意外中唯一的生还者。 据知情人士透露，查尔斯·珀西正是为了保护他，才陷入了包围，导致其及所带精锐全军覆没。 此次他们奉命押送的，正是祝余。 司机定睛看他手中，发现那并不是常见的用于悼念的花，他不认得，但飘来的淡淡的花香让他觉得十分好闻。 司机从香气中回过神，赫然发现对方竟然在发现了他的偷窥。 此刻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他心跳一滞，立刻移走视线，假装专注在操作面板上。 祝余手指轻抚着花瓣，淡淡收回了目光。 他在脑海中问道：【079，剧情偏离度还有波动吗？】 079：【现已稳定在10%，没有再波动了。】 祝余：【可以查询造成偏离值增加的具体原因吗？】 079：【可以，但是需要花费10W积分。】 祝余不禁冷笑。 两年前他因在原世界死亡绑定了系统079，与主神签订了宿主合约，来到这个科技高度发展的世界，阻止世界线崩坏并获取足够积分就能获得新生。 而为了在那场爆炸中存活下来，他不得不花光了至今所得所有积分换取保命道具，但仍在医院躺了一个月，堪堪才能下床。 079用平静又带着磁性的嗓音缓缓问道：【宿主需要贷款积分服务吗？】 祝余思考片刻，突然问他：【还贷款积分利息的时候，你会有额外的分成吗？】 079停顿一秒，才答道：【不会。】 【哦，那算了。】 079沉默不语。 祝余没再逗他，不过他确实很好奇，是什么原因导致剧情偏离度飞涨。 毕竟他来到这个世界两年，也才涨到了2%，而查尔斯的死亡，直接将数字拉到了10%。 如果能推出其中逻辑关联，对于任务完成肯定有极大帮助。 查尔斯的面容在脑海中一遍遍闪过。 说起查尔斯…… “下车。” 冷硬的声音让祝余从思绪中抽回。 他扶了下车门，环视周围熟悉的环境，发现另外两名保镖已不见踪影。 只剩下叫做嵇宁的沉默男人。 这里与一个月前相比没什么太大变化，除了这场不肯停息的、阴湿的雨。 湿冷的空气让祝余忍不住蜷了下手指。 伞柄被推了下，白皙的手指在嵇宁余光里划过。 “伞这么大，”祝余看了眼他的肩膀，笑了笑，“都淋湿了。” 嵇宁目视前方，眼神淡漠，并未搭话。 祝余倒是已经习惯了。 他从爆炸被救在医院里醒来后，便由嵇宁监管着，不论说什么，能听到这人答复的次数屈指可数。 开始他还以为嵇宁是有声带疾病，直到听到他跟手下交谈，以及后来对他偶尔展露的态度里明白，对方只是不屑于跟他说话。 这样的态度当然是受到过他上司授意的。 而他的上司—— 祝余微微垂眸，抬手按了按轻微异样感的后颈处，没再多言，抬步向前走去。 这座庄园珀西家族世代继承，占据着寸土寸金的奈特枢机环中心带，面积几乎堪比部分小型特区。 祝余曾听查尔斯介绍，说庄园看起来与历史上别无两样，但其实整片区域都单独配备了反导系统，园区里所有建筑都更换过最新防爆防震材料，并按照他个人喜好，有选择地添置了最新科技成果。 祝余的目的地并不远，抵达追悼厅厚重的大门前时，花束上沾了几点雨滴，摇摇欲坠。 查尔斯的遗体就在他视线的正前方。 不，准确的来说，是用仿生技术复刻的查尔斯假冒品。 毕竟真正的查尔斯已经在爆炸中灰飞烟灭了。 他走近仔细看了看，不禁在心里夸赞这个仿品真是栩栩如生，连查尔斯鼻梁上那颗不明显的淡褐色小痣都进行了一比一还原。 祝余下意识伸手想要去触碰，但被突如其来的怒喝给喊停了。 他循声看去。 查尔斯·珀西的追悼会持续了近乎一个月，追悼者从世界各地赶来，真心哀悼的，趁机商谈的，打探风向的……所以即便是最终日，出于各种目的，前来追悼的人仍是“络绎不绝”。 祝余知道在他刚刚踏入大厅时，厅内众人便突然陷入了诡异的安静。有些看起来是知晓内情的人，眼神意味不明地打量他；而不懂情况的人不约而同地开始向身边人探询。 祝余并不在意这些，毕竟这里是珀西庄园，没有人敢在这里光明正大的闹事。 当然，除了珀西家族的人。 祝余看向声源处，是意料之中的身影，却是意料之外的狼狈。 “何塞。” 祝余随手将花束放在附近空地上，走近闻到了一股刺鼻的酒味。 叫做何塞的年轻人面颊泛着醉酒的酡红，下巴露出淡青色的胡茬，乱糟糟的头发更显得他万分颓靡。 那双本该因醉酒而飘散的眼睛，此刻因不知名的愤怒而炯炯有神。 他抓着祝余的手臂，粗粗地喘着气，红胀的眼睛死死盯着，片刻后才咬牙切齿地道： “身为父亲的情人，你都不肯来为他守灵吗——” 全场寂静无声。 查尔斯的情人和他最爱的小儿子上演的闹剧，吸引了人群全部的目光。 祝余被抓得很痛，挣扎了下却没能抽回手。 这样的情景让他不合时宜地想到了半年前。 半年前，何塞在目睹他与查尔斯接吻后，不等他去解释就耐不住性子来找时，也曾像这样不分场合地抓着他质问。 不过当时何塞在看到他因疼痛而皱眉时便松了手，眼睛里怒气消散了大半，反而转为歉疚的失措。 他问祝余是不是捏痛了，问他是否有苦衷，甚至质疑起他最爱的父亲，问是不是父亲利用权势逼迫了他。 祝余抬眸，看向因失去父亲而痛苦得借酒浇愁，以及也许很多天的彻夜未眠，而导致充满血丝的眼睛，眼神没有半分闪躲—— “查尔斯不在这里，不是吗？” 面前人嘴唇微颤，嘴里发出几个音节，手上攥了又松，突然像是失了力气。 祝余抽回手，看向站在何塞旁边的石野千穗，轻声道： “石野，麻烦带他回房间休息，我等下去找他。” 石野千穗一直守在何塞身旁，她看着面前久未露面的人，恍惚觉得他面色好像有些过于苍白。 可他表现得又像是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石野千穗及时上前，扶住这位失怙的小少爷。 不知是因又陷入醉酒状态，还是习惯性地总会听从祝余的话，此刻他毫无反抗地随她离开。 祝余面无表情地目视着。 他忽然觉得心口仿佛被棉花堵住，不疼不痛，却无法忽视。 也许是身体未痊愈带来的不适吧，他想。 四周目光犹如实质，祝余垂眸，整理了下被何塞抓过的衣袖，朝角落的侍者方向走去。 “请问伊森在家吗？” “大少爷听说您今天回来，正等您忙完呢。” “那劳烦带我去找他。” 男性侍者看着眼前的年轻貌美的男人，慌忙点点头。 查尔斯家主的死亡也打破了珀西庄园的平静祥和，从新家主入住后，庄园内人员不断地更迭，这名侍者便是最近入职进来的。 是以他是第一次见到传闻中查尔斯家主的情人。 他收回偷瞧的眼神，想起庄园里的人闲谈时，提到过这位也是下等公民的出身—— 真是难以置信。 侍者边这样想着，边带祝余离开追悼厅，刚穿过一道连廊，面前突然出现几个黑衣人，吓得他惊呼一声。 定神认出了眼前为首的人，侍者拍了拍胸口，小心翼翼地问： “原来是嵇宁先生，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嵇宁点点头，示意了下，“家主要见他。” 侍者为难地转头看向祝余。 祝余对侍者笑了笑，“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尤尔，我叫尤尔。” “好，尤尔，麻烦你先去跟伊森讲下，我可能要等会才过去了，”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如果一个小时我都没过去，就让他先不用等我了。” 尤尔看着那道被带走的身影，还有他的嘱托，心中莫名有些担忧。 他只好在去见伊森的路上默默加快了脚步。 珀西氏是在这个世界百年前的全面战争爆发前就如雷贯耳的贵族家族，而其家族产业“”迦蓝生物“”是创生集团的前身，在全面战争结束后，时任家主险中求胜，选择与还未站稳的联合政府展开合作，并在生物科技方面获得重大突破后，将势力辐射至全球，并正式更名为“创生”。 而此举也潜移默化地蚕食了其余同类型行业的小型公司，导致生物科技相关的所有领域几乎都被创生集团所垄断，珀西家族在上等公民中也拥有着顶级的地位。 这样错综复杂的庞然大物，在其统治者查尔斯·珀西意外死亡后，局面被迅速控制，未出半分混乱，甚至没有传出任何争权的风言风语出来—— 祝余停在熟悉的房间门前。 门口的生物识别系统的认定成功，查尔斯亲自录入的声音一如往常地响起： “祝余大人来视察了。” 门缓缓打开。 比满地鲜血映入眼帘到来的感官冲击更快的，是扑面而来的血腥味。 珀西家族的新任家主靠在桌后软椅上，饶有兴致地看向门口。 而由于祝余在门口滞留，第二段语音也按设定响起： “祝余大人，别生我气了。” 高高在上的查尔斯，在自己最隐秘的书房里，为了讨好一个情人，亲自录入了专属于他的识别语音。 声音温柔缱绻，像是对待珍宝那般。 第2章 第二章 继承情人 柯顿·珀西从上到下扫视过祝余，朝他勾了勾手—— “进来。” 动作看起来很是眼熟，像是主人随手招呼宠物。 祝余有片刻迟疑。 这间他和查尔斯共用的书房，原本温馨整洁的布置几乎被鲜血浸透。 他只好绕过流淌着的血水，站在为数不多干净的地板上。 身后书房门缓缓闭合。 祝余的视线扫过地上躺着的四具尸体，均为一枪毙命；又划过跪在正中间的陌生男人，最后落在了视线一直黏着他的男人身上。 柯顿·珀西，查尔斯·珀西同父异母的弟弟。 这位新上任的掌权者，做事风格与查尔斯大相径庭。 祝余之所以在医院躺了这么久，除了养袭击留下的伤，更是因为这位的授意。 那几日被不眠不休的审问，让他至今都不愿回想。 祝余仔细打量柯顿的长相，突然对079说： 【他长得真像查尔斯。】 很快地，他又反驳了自己。 查尔斯的瞳孔是深棕色，眉眼温和；而柯顿的眼瞳是浅褐色，眼窝更深，眼神也透露着狠戾。 柯顿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祝余面前，伸出右手，“柯顿·珀西。” “……祝余。” 祝余虽警惕，仍礼貌地伸出左手与他相握，但在收回手时却受到了阻力。 他眼尾微微紧绷，语气冷了下来，“柯顿先生看来没什么与人正常交流的经验。” “这种经验是不多，”身形高大的男人手上突然发力，祝余猝不及防被拽向前，“但别的经验可不少。” 血水湿滑，祝余猝不及防跌倒在对方坚硬的胸膛上。 玩味的笑声透过胸腔传递出来： “查尔斯哥哥刚死，你就这么急着投怀送抱？” 祝余撞得头晕目眩。 他没想到，刚见面对方就这样为难他。 早知道刚才先给他一巴掌了。 他视线无意看向对方腰间，心神一动，先泄了力气，然后趁其不备猛地用力一推—— 黑洞洞的枪口瞄向男人的心脏。 空气沉寂一瞬。 柯顿缓缓双手半举，做投降状，脸上仍带着半分笑意，“先杀查尔斯再杀我，看来你是铁了心想让珀西家族大乱一场了。” “看来柯顿先生很擅长编故事。”祝余缓缓退向门口，手中准星却稳住不动。 柯顿歪了下头，“我更想听你讲讲，你是怎么将高高在上的查尔斯迷得神魂颠倒，甚至将性命也丢了的？” 祝余朝柯顿左侧开枪警告，冷眼扫过，“倒不如你自己去问查尔斯。” 终于靠近识别处。 祝余不想再废话，默输几秒等待开门，但本该自动感应的房门却纹丝不动。 他怔愣一瞬，耳边突然响起079的声音： 【测算已完成，人物柯顿·珀西与本世界线关联度80%，建议接触。】 在祝余愣神的瞬间，柯顿收起笑容，以肉眼难见的速度冲过来，抓住祝余持枪的手用巧力一掰，剧痛从手腕处传来—— 回过神来，枪已回到了柯顿的手中。 祝余抱着手腕靠在门上，才意识到自己没有了这间书房的权限。 他闭眼深呼吸一口气，忍着手腕的剧痛，看向柯顿，强装镇定道： “柯顿先生，刚才是我冒犯了，但你也对我出言不逊，我们能不能算扯平。” 极具压迫感的高大男人挑了挑眉，不疾不徐朝祝余地逼近。 对方嘴角勾着不羁的笑，眼神有种从容的野性，祝余后背一凉，感觉自己仿佛成为了猛兽的猎物。 “看来查尔斯很宠爱你，让你说起话来都不知天高地厚。” 柯顿低头，得寸进尺地将人完全覆盖在自己的阴影下。 浅而急促的喘息透过薄薄的衣料，轻拂着男人胸前的肌肤上—— “柯顿先生，能交代的我早在医院就都说过了，您到底还想知道什么？” 柯顿感受到胸前的推拒，这样小的力气对他来说与**无异。 冰冷坚硬的触感抵在脆弱的腰间。 祝余僵在原地，几乎是瞬间脑补到子弹从枪□□出后贯穿他整个腰部的画面。 柯顿低笑一声，毫无阻碍地贴近那修长而白皙的颈边。 “你身上有股好闻的香味。” 清冽的嗓音带着微不可见的颤意，“也许……是带来的花束沾染上的。” 柯顿微微起身，手抚过身下人的侧脸，看向那双迷惑了查尔斯的眼睛，“查尔斯将他自己的资产给了两个儿子，创生集团和家主之位给了我。” 明显深了一个色号的手滑至白皙的颈前，差点被碰到颈后某处的祝余身体明显颤了一下。 好敏感。 柯顿的拇指来回蹂躏着对方柔软的下唇，“查尔斯在遗嘱里说，往后你也由我继承。” 祝余湿润的双眸睁大，随机立刻反驳道：“不可能。” 柯顿动作一滞，“怎么不可能？” 祝余心知他跟查尔斯之间根本没有包养合同，所以不存在通过由法律效益的遗嘱交代这种事。 柯顿见他沉默，变本加厉将拇指探入他齿间，祝余忍无可忍，狠狠咬了下去。 血腥味很快就弥漫在口中。 柯顿面不改色，将枪口从祝余腰间转到了双腿之间。 指节瞬间就被牙齿松开。 在感受到枪口仍持续逼近时，身下人甚至自觉的伸出粉嫩的舌尖，将拇指上的血迹舔舐干净。 柯顿低眼瞧着他红着眼框强忍着的模样，嗓音微微沙哑，“你就是这样勾引了查尔斯吗？” 没想到祝余突然启唇答道： “我从没勾引过查尔斯，他也从没逼我做过任何事。” 柯顿嘴角的弧度落下。 他的表情有那么一瞬变得格外阴沉。 祝余敏锐地感觉到对方骤变的情绪。 不过须臾，柯顿的脸上又变回那副笑里藏刀的模样。 祝余突然被他扯到身前，枪被强行塞入了手中。 骨节分明且有力的手掌将祝余的手紧紧按在枪上，带着枪口缓缓对准了房间内的第三个活人。 那个从始至终跪在地上，除了颤抖没有任何动作的男人。 哪怕是刚才柯顿一直背对着他，他也没有为了求生而做出过任何的反抗。 祝余忽然明白了他的意图。 “地上那四个是今天来袭击我的，而跪着的这个，也姓珀西，却为了利益成了那四个人的带路狗。” 柯顿从背后环着祝余，弯腰俯身，下巴正好卡在对方的肩窝处，“你说，他们该不该死？” 祝余使劲摇头，“不，我不知道，我不要……” 他用力想要挣脱，可那双手仿佛铁钳一般将他固定着。 “等等，柯顿，这与我有什么关系，我不要、我不要杀人——” 手腕传来的剧痛和被逼开枪的恐惧化作泪水在眼尾落下。 这个疯子！ 无力的食指被强行按在了扳机上。 “柯顿、你放开我、放开我！不要不要……不要——！” 砰！ 又一声巨响在飞行器旁炸开。 防御系统摇摇欲坠，部队精锐都因精神暴乱而命丧黄泉，从遇袭到现在，不过才过去不到五分钟。 查尔斯看向飞行器内，除了祝余，他的心腹仅剩四人。 援军还未赶到，指挥舱显示屏上，对方密密麻麻的自杀式袭击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 而这辆飞行器上，仅配备了一枚可防御核弹级别爆炸威力的安全逃生囊。 查尔斯看向祝余。 那双清澈的眼睛与他对视着，不知是不是早已预知自己的结局，明明刚才还紧张得发抖，此刻却莫名的平静。 他轻轻地抚摸着祝余的发丝和脸颊，在他殷红的柔软的嘴唇上轻吻了下，然后紧紧抱住了他。 “害怕吗？” 祝余摇了摇头。 “小骗子，都要死了怎么会不害怕。” 他松开祝余，又忍不住吻了他一下，“我不会让你死的。” 祝余一愣。 一旁的心腹瞬间明白，查尔斯要把唯一的生路留给祝余。 “家主！我们只有一枚安全逃生囊，您给了他，那您怎么办？！” 查尔斯看向目光急切的三人，“你们三个并不精通驾驶飞行器，但你们可能不知道，我的驾驶技术不比在役差多少。虽说这次突破对方的包围圈难了些——” “但至少，我与你们同在。” 说罢没再多言，也没听那几人眼含热泪的劝告，直接带着祝余来到安全囊旁边，语速越来越快地嘱咐着注意事项。 “虽说是可防御核弹级别的，但在爆炸发生后，冲击波无法被完全消减，你可能会因此陷入昏迷，醒来后可能被冲击到陌生的地方，不要害怕，也不要冒进地直接打开舱门……” “查尔斯。” 祝余坐在安全囊里，看着查尔斯有序地使用绑定装置将他固定，伸手按住了他那双宽大有温暖的手。 “你说，我在听。”查尔斯想抽出手继续操作，而祝余却用更大的力气按住。 “你会死。” “不用这个的话，你一定会死。” 079已经帮他计算过，这辆飞行器存活下来的几率为零。 查尔斯未必判断不出来，不然那三个手下也不会急得满头大汗。 查尔斯将手抽出，捏了捏他的手指，又捏了下对方柔软的脸颊，神色温柔而缱绻，手上却没有丝毫犹豫，持续操作着，“这样咒我，等回去就要罚你，我想想，罚什么好呢……” 话音未落，一声闷响传来，男人宽厚的身躯忽地倒在了他腿上。 他身后心腹三人并排站着，一言不发地开始解祝余身上的固定装置。 祝余没有丝毫挣扎，甚至在解锁后自觉地从安全囊里出来，几人又手脚麻利地将昏迷的查尔斯安置在内。 他坐在一旁，问079: 【兑换商城的保命装置需要多少积分？】 【根据此次危机威力判断，应兑换中级安全装置，共需花费8W积分。】 8W……购买之后他的积分余额就只剩下450。 【那现在兑换吧。】 几个心腹不知是不是处于愧疚，没有再来找他说话，去往了驾驶舱。 祝余被透明的保命装置包围着，有些好奇的伸手摸了摸，随后坐在安全囊旁边不远处，正对着它小小的窗口。 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男人成熟又英俊的脸庞。 查尔斯将安全囊给了他，那他就会把保命装置给查尔斯。 但现在也没差别。 祝余撑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听着079的商品使用注意事项，脑子里却在想—— 到时候该怎么跟查尔斯解释好呢？ 跟他说自己想办法逃出了轰炸范围，查尔斯会相信吗？ 剧烈而恐怖的轰炸终于来临，爆炸带来的高热足以将一切融化。 早已残破的飞行器不堪一击，那三条生命在一瞬间便消失了踪影。 眼前的安全逃生囊安然无恙。 突然，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融化。 祝余瞳孔微缩，猛地站起身，但融化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不过呼吸间，所有存在都消失在原地。 他甚至忘记在脑内就可以与079沟通，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张，声音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来—— “怎么回事？！安全囊、它怎么突然融化了……” 079似乎在收集分析数据，停顿片刻后才回答： 【这颗安全逃生囊与军用可防核弹级别的逃生囊不同，虽然外观设计以及材料质感看起来一模一样，但防御等级……仅有普通烈性炸药级别。】 “查尔斯——那查尔斯怎么办？查尔斯还在安全囊里……查尔斯要怎么活？” 在毁灭的轰鸣声中，唯有死寂。 “为什么不早说？！刚才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现在才说！” 又一轮爆炸来临。 “查尔斯、查尔斯……！” 祝余在强烈的白光中，失去了意识。 静谧的房间内，柯顿抱着怀中昏迷过去的祝余，漠然的审视中掺杂着一丝意味不明。 他用空闲的手拿起枪，嘴角又扬起轻微的弧度，“刚刚那枪打歪了——” “放心，这枪不会。” 第3章 第三章 谎言 祝余猝不及防被伊森紧紧抱住的时候，看到了站在门口脸色铁青的何塞。 十分钟前—— 祝余从昏迷中醒来，熟悉的天花板映入眼帘。 珀西庄园建筑繁多，位于正中心的诺森伯兰塔楼，历史悠久，构筑豪华，只供历代家主使用。 查尔斯将三楼单独留给祝余，以至于他能快速辨认出，这里正是自己的卧室。 “感觉还好吗？” 祝余醒过神，缓缓坐起身，指尖接过伊森递来的水杯，目光不经意撞上他满是关切的眼眸。 他随即摇了摇头，声音轻浅：“我没事。” “昨天我匆忙赶到时，你躺在血泊里，我还以为——”伊森坐在床边，握住那只白皙柔软的手，顿了顿又道，“幸好你没事。本想带你回我那里，但家主……” 祝余见他欲言又止，心下明了。 他清亮的眼睛看着伊森，“谢谢你，伊森，肯冒风险来找我。” 伊森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说这些做什么。我好歹也姓珀西，他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没等祝余说话，他又开口：“手腕还痛吗？我让医生用过修复仪了，但可能还是会有些酸胀。” 听着对方温和的关切，祝余心头微动，下意识问道： “查尔斯的死，你不怪我吗？” 黑眸青年的神情微微凝滞，眼底似有难掩的悲伤，随即他慢慢摇头，放缓了语气：“你也是受害者，我怎么会怪你呢？你能活着回来，就已经再好不过了。” “那你难道不怀疑——” 毫无预兆地，伊森将祝余紧紧抱在怀里。 低沉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我相信你。不论怎样，我都相信你。” 祝余一时有些发愣。 他听查尔斯提起过，由于某些原因，伊森直到十五岁才被查尔斯认回身边。在此之前，伊森一直独自生活在奈特枢机最外围的贫民窟里，熬过了无数艰难的日子，以至于养成了副沉静寡言的性格。 印象里的伊森也总是克制着情绪，所以这般坦率外露的模样，不禁让祝余有些意外。 “只可惜袭击案到现在都没有什么线索。” 伊森的声音浸着低落，尾音往下沉，祝余背对着他，全然不知他面上那抹与语气不符的冷漠和探究，“阿余，你当时有没有察觉到什么特别的地方？” 祝余脑海中闪过种种疑虑，他犹豫着开口，“我……” 也就在这时，他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何塞。 意识还没完全跟上，他的手已经先一步抵在伊森臂弯，下意识将人推开。 祝余想把人叫住，但何塞眨眼间就消失在门边。 “是何塞吗，”伊森面露担忧，“看来他又要多想了。” “没事的，”祝余指尖在床头智能面板的冷光上轻点，他没多斟酌，随手选了身衣服。不过片刻，门外便传来轻叩声，佣人捧着叠好的衣物躬身送来。他利落换好衣服，转身看向一旁的伊森，“我正好要去找何塞谈谈，要一起吗？” 伊森脸上神色未变，指尖轻轻摩挲着袖口，淡淡应道：“我就不去了，正好还有些事要忙。” 方才还拥在怀中的温软身躯，鼻尖萦绕的香甜气息，如伊森过往梦境里的虚影般。 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沉默地看着祝余离开。 何塞和伊森的住所分别在庄园的西侧和东侧，距离祝余所在的诺森伯兰塔楼有段距离，好在园内有智能接驳车，祝余不过几分钟就到了何塞的住所。 中央的圆形花池，种植着四季不败的原生花卉，四周环绕木质连廊，廊顶悬挂纯金的金属网帘，在阳光透过时，便会洒落下碎金般的光影。 这座名为弗尔克范格的建筑由何塞13岁时亲自设计并命名，也是他一直以来的住所。 祝余一路无阻来到顶层，认证识别成功后，轻轻推开了何塞的房门。 床上的人背对着他，将自己缩在床榻正中。 原本挺拔的脊背此刻弯出一道脆弱的弧度，连肩头都透着几分难以掩饰的颓唐。 祝余轻手轻脚绕过床尾，转到他面前。 何塞双目紧闭，眼泪却没止住，顺着脸颊不断滑落，将枕头洇出了浅浅的痕迹。 “你来做什么。” 房间里静得只剩彼此的呼吸声。 祝余轻声道： “对不起。” 浸着泪水的眼睛骤然睁开，何塞几乎是弹坐起来，声音沙哑，却格外清晰： “祝余，你是为哪些事在跟我道歉呢？” 祝余坐在床边，指尖轻轻抵着床单边缘，反问出口：“那你呢，又是在为哪些事在怪我？” 混乱的画面在何塞脑海中疯狂翻涌：祝余与父亲相触的唇瓣、和伊森亲昵依偎的瞬间，最后尽数被幻想里父亲在爆炸里灰飞烟灭的画面吞噬。 情绪瞬间被推到顶点，在何塞胸腔里轰然炸开。 他猛地将祝余拉倒在床，反身欺压上去，骨节分明的手扣住他的肩，看着祝余那双漂亮眼眸，声音里淬着怨怼，字字用力： “是，什么事情你都有理，所有事情都怪不了你，我又怎么配让你跟我说对不起！” 祝余的眼神丝毫不肯退让，“既然清楚这点，为什么还一直对我发脾气。” 啪嗒、啪嗒。 雨滴般泪水掉落在祝余的眼角，顺着脸颊的弧度滑落下来。 烫得祝余眼睫一颤。 何塞与伊森不同，他从小就跟在查尔斯身边长大。 查尔斯与妻子梅薇丝在何塞出生不久后便和平离婚，梅薇丝患有不可逆的慢性基因疾病，常年在北方埃尔岛的特级疗养院修养。 但两人对何塞的关心和宠爱没少过半分。 何塞碍于面子，很少在嘴上表露什么，但他对查尔斯的感情确是极深的。 祝余抬手，轻轻按着哭泣着的何塞将他拥入怀中，掌心顺着他凌乱的发丝轻轻抚过。 啜泣声渐渐涌出，祝余听见那沙哑而无力的声音问： “阿余，父亲怎么可能会死呢？” 祝余手上的动作微微顿住。 “他身边这么多雇佣军，配备的又是最先进的军事武器，怎么会被包围到无路可走呢？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阿余，”泪流满面的何塞撑起身体，“你告诉我好不好，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 祝余闭上眼睛。 脑海中闪过陷入精神暴乱而发狂的雇佣军队、自杀式的密集袭击、融化的安全逃生囊…… 无论是袭击者还是被袭击者，无一生还。 他睁开眼，目光平静，不疾不徐道： “袭击来得突然，查尔斯派了一队人保护我从另一个方向离开，等到了安全地带，我在原地等待，让他们回去支援——” “没过多久，我看到远处升起的恐怖蘑菇云，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这是你对他们的说辞，”何塞抹去眼睛的水渍，目光紧紧锁住对方，“父亲又不知道自己一定会死，他肯定认为身边才是最安全的，他怎么会放心让你与他分开行动？” 祝余看着对方痛苦的神色，缓缓盖下定论：“可事实就是这样。” 他没怎么用力，轻轻一推，就把石化般的何塞从身上推开。 何塞为人单纯，性格冲动急躁，又不懂弯弯绕绕，要让他知晓实情，恐怕他…… 他整理了了下衣服，低低地道： “如果你实在难以直面事实，不如去找梅薇丝女士吧。” 也许她的开导和埃尔岛的旖旎风光，会让何塞好受一些。 何塞低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父亲这样爱你，我真替他不值。” 祝余在门口顿住脚步，薄唇紧抿，最终还是一言未发，抬手推开房门。 乘电梯抵达一楼时，石野千穗已在那里等候。 “祝先生，”石野从沙发上站起身，“小少爷他——” 祝余摇摇头，同石野千穗一起坐在沙发上，直接进入正题，“查尔斯在遗嘱里，明确写了由柯顿继承吗？” 石野千穗慎重地点点头，“家主去世后，由我和律师在所有家族理事会成员面前进行了公证。遗嘱提到若本人是自然死亡，则家主之位及董事会首席即董事长由何塞担任；若本人是非自然死亡，则由柯顿担任。” “这份遗嘱存在提前泄漏的可能吗？” 石野千穗摇头，“密钥由家主、我、律师三人共同才能解开。” 祝余看着面前的电子拓本，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石野氏自旧时代便跟随珀西家族，石野千穗是查尔斯身边最信任的手下，在这些事上，她说的话不会有误。 整个事件的最大既得利益者——柯顿·珀西，竟然是这样的名正言顺。 阴雨已停，只是天空仍然暗沉沉的。 祝余告别了石野，步行往回走，脑中思绪繁杂。 【079。】 【我在。】 祝余思忖道：【是查尔斯通知了柯顿，对吗？】 系统虽然不能直接给宿主提示，但如果是宿主自己的思考求证，系统可以在一定范围内给予回答。 果然，079检索后回应:【是的。】 也就是说，飞行器上的查尔斯在决定让祝余活下去的时候，就同步将讯息发送给了柯顿。 柯顿才能如此快速的从遥远的麦尔松领地赶到奈特枢机，掌握主动权，控制了局面。 以祝余对查尔斯的了解，查尔斯也许在信息里也提到了他。 他会说什么呢？ 这时，079突然出声： 【根据宿主信息素波动程度推算，距宿主发情期预计还有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