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暑》 第1章 第一章 G市牡丹区，狂野7.0club酒吧，坐落于长山路最热闹的一块地段，号称是G市年轻人梦最开始的地方。 足以把耳膜轰烂的音乐，调音台上的性感男DJ随着节奏点摇摆腰肢，动感闪烁的灯光一下、一下地刺着宋微霜的双眼，他略偏了点角度，眼睫垂落，表情淡漠，听着周遭同事的抱怨，也不知听进去没有。 “赵明那老登我都无力吐槽，硬要我把重量减掉200g，他也不想想，我只是一个普通而平凡的助理工程师，早知如此，我读什么研，直接高中毕业就进厂打螺丝好了！” “哈哈哈哈哈……我都能想象到你把这句话说给他听，他会给你什么反应。” “别提了，估计又是跟之前一样，拍我肩膀，‘小郑啊，年轻人还是要有职业理想的’，我也想有啊，可不能直接让我一口吃成个胖子吧？” “别气了别气了，赵明老师人还是挺好的，就是有些迂腐，忍一忍、忍一忍……” 宋微霜周围的同事都笑嘻嘻地安慰着大吐苦水的那位同事，此时此刻，酒吧内的服务员把点的酒端了上来，两杯血腥玛丽，两杯长岛冰茶，一杯莫吉托。 宋微霜把血腥玛丽慢推到一脸愁苦的同事面前，淡声道，“一醉解千愁。” 旁边的同事打趣着，“还是小宋有文化，看看小宋的抗压能力，看看你，你俩同期进来的，多学学咯……” 酒吧内换了一首歌，进入**片段，简直要把宋微霜的听力折损百分之六十，他听不清同事们后续的话，只觉得继续呆在这儿大脑血管恐怕要跳舞了，连酒也没来得及喝，就退出了他们之间的卡座，往卫生间走去。 远离中央音乐带，音乐声倒没那么大了，人却依旧不少，男男女女动作亲昵，**轻笑传入宋微霜的耳朵里，但总归来说比震感强悍的音乐要好受的多。 他站在卫生间巨大的镜子前，不紧不慢地洗着手，身后传来几名男士的声音，唯有一道熟稔温柔的声音直锥宋微霜耳朵—— “是吗？那我倒是觉得方案二对患者来说更适用啊。” “……” 轻而慢的脚步声靠近，最终停在宋微霜左手边的洗手池位置。 宋微霜余光注意到一双指节修长、骨节分明、莹白如玉，指端微粉的手，靠近感应式水龙头，水柱喷涌而下，打在那双漂亮的手上。 砰、砰……砰！ 宋微霜洗好手，站直身体，看向身侧的男人。 看清楚人脸的那一刻，耳边嘈杂的音乐声和人声仿佛都消失了，在宋微霜的世界里，安静无声。 而原先还在跟伙伴沟通的男人，似乎也注意到了旁边的人的异样，偏过了头，恰好撞进了那双墨黑的眼瞳，于是，也这么定在原地。 在伙伴们纷纷投来疑惑的眼神时，对面那个看起来干练冷漠的男人却忽然轻声开口： “好久不见，恬愉。” 这些伙伴听见这样的称呼，再结合颜恬愉的反应，大致明了二人的关系，识趣地开口，“那颜老师你们先聊，我们先去卡座那儿等你。” 被称作颜老师的男人却并没有一丝书卷气，相反，模样年轻温柔，立在一边，对伙伴们说，“好，你们先去，不用等我，我可能没有那么快。” 说完，再度看向宋微霜，唇角带了一丝笑意，语气也玩笑调侃，偏偏眼神认真无比，“八年不见，你竟然还认得出来我？” 宋微霜见状，眼神微散，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呢喃着，“原来已经八年了啊。” [猫头][猫头][猫头]开文求收藏求评论[猫头][猫头][猫头]评论是我更文的大大动力[猫头][猫头][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一章 第2章 第二章 玩具房的窗外是浓荫，有几只山茶花贴在玻璃窗上，艳红翠绿。 玩具房大抵有80平的样子，容纳了大小玩乐器材，一整面墙的飞机模型。 “哥哥，我也想跟你一起去参观，你就带上我嘛。”圆头圆脑的小孩抱着宋微霜的身体，他已经持续这个状态两个小时了。 两个人瘫倒在地。 宋微霜仰躺在软垫上，双手枕在脑后，声音果断一点儿都没有犹豫，“No。”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小宝最喜欢哥哥了，哥哥你就带我去嘛。”小孩使出了他最擅长的撒娇，脑袋在宋微霜身上拱，像一只小兽。 “不、可、能。你一个小屁孩，我才不带你去。” 随着画面消散，宋微霜的视野转变，每个角落都贴满了红色的新年标识，一幅阖家欢乐的画面。 大家伙儿刚聚在一起吃完年年夜饭，爷爷奶奶坐在沙发上看春节联欢晚会，过年的时候保姆都回家过年去了，所以厨房都是妈妈和婶婶们忙碌的背影，爸爸和叔叔们则开始发压岁钱。 宋微霜是这儿最大的小孩，理应站在最前面，也是最早领完压岁钱的，那圆头圆脑的小孩年龄最小，排在最后一个。领完压岁钱，就是问成绩了。 统共5个小孩，各自拿了自己的期末试卷出来，考得好的压岁钱多加几百，考得差的可一分都不给了。宋微霜是5个小孩儿里面最优秀的，从长辈们的手里领了有上千元，平时再怎么装大人，在摸到红通通软乎乎的钞票时，眼里也会带一丝笑意，并不是全是金钱的魅力，还代表着被肯定的荣誉！ 这群大人们手里各捧一张试卷，一张张看的过去了，最后停在宋微霜的试卷上，看一会儿就瞄一眼宋微霜，那圆头圆脑的小孩圆溜溜的眼睛转啊转，可他看不见大人们手上的那个试卷，就只好跳起来去瞄试卷的内容。 其中一个叔叔把小孩抱起来，让小孩能看得仔细一些，“小霜的字是好看，题答的分也高，将来想考什么大学？” 宋微霜昂起头，一个学校的名称自那薄唇里吐出。 这些男人们都愣住，互相看了一眼，眼神里的赞赏怎么也藏不住，宋父也不由得笑了。 那小孩不懂大人们的意思，脆生生的嗓子开口，“什么意思呀？哥哥很厉害吗？” 小孩圆嘟嘟的脸被捏了一下，五官变形，宋父笑着说，“当然了，你哥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年年期末都考的100分，你要多向哥哥学习，听到没有？” “听到了，我会超越哥哥的！”童言童语。 在沙发的宋微霜闻言，眼皮掀开瞄了一眼小孩，轻笑了一下，“就你天天赖床，上学还要妈妈哄着的小屁孩，再给你八百年，你也不可能超过我。” 小孩儿被哥哥讽刺的一愣一愣的，别看他年纪小，其实好话坏话全都听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过不了一会儿就五官皱在一起，要哭的前兆。 大人们一看小孩这么不经逗，连忙抱着小孩哄，宋妈也从厨房出来，看到宋小宝的样子就知道肯定被哥哥气到了，也无奈地摇头，把小孩从男人的怀里抱过来，轻轻拍着背哄着，“哥哥说你不好，你要改对不对？你改了哥哥就不会说你了呀，不哭不哭，乖，过年呢，哭了不好啊。” 宋微霜别过头，跟叔叔家的其他几位稍大一点儿的兄弟们讲话，才不搭理这个小孩，但唇角却坏坏地翘起。 画面再度消散，又涌入了其他的画面，不同于刚才阖家欢乐其乐融融的场景。 这是一个阴雨天，他跟同学们一块儿研学回来，从最外层的铁门，穿过前庭的花园，地面湿透，他打开大门，房子内灯光全关，鞋柜的地方也没有外鞋。 宋微霜换了鞋，先是轻声喊了保姆，没人应，他穿过大厅，顺着曲梯一路上去，喊了爸爸妈妈的名字，也没有人应。他掏出自己的手机开机，才发现早上的时候爸爸妈妈打了很多个电话给自己，但因为老师把手机收掉，一个都没有接到。 他的右眼皮跳的厉害，点了号码回拨，在冗长的铃声中，等待着宋微霜的是无人接听。 不论是爸爸妈妈还是住家阿姨，全都是无人接听。 宋微霜皱眉，没等他弄明白，未关的门外传来抽泣的声音，他立马从楼上下来，只见妈妈被爸爸搀扶着，阿姨在旁边打着伞，可三个人身上都湿透了，他们的身后还有一些叔叔和穿着警服的男人。 看见宋微霜的那一刻，妈妈站在原地，定在原地看着面前这个穿戴整齐优雅的大儿子，爸爸对着她耳语了几句，也看向宋微霜。 如果是从前，宋微霜一定会迎上去，可此刻，他从未见过爸爸妈妈这副狼狈的样子：灰蒙蒙的神态，疏离和无力的眼神…… 宋微霜把拖鞋一双双按照人数摆好。 宋微霜这次研学并不在国内，在此期间，手机也被老师们收走。 阿姨端来了茶水，几名警察则站在一旁。 宋微霜问出了内心的疑惑，却被接下来的话砸得神志都有些不清。 “你弟弟走失了。” 妈妈从包里翻出一张纸，递给宋微霜，那一双美丽的眼睛因为连日不休的寻找变得疲累不堪，可在纸被翻出的这一瞬间，又流下眼泪。 “你走的第二天，小宝就说要去找你，要跟你一起去研学，可他才9岁，连巴黎是哪个国家都不一定清楚，我们找了六天，监控只能看到小宝上了公交，具体往哪里下车、去了哪儿，根本没拍到！” “你一个礼拜前为什么要跟你弟弟说你要去研学的事情？为什么，为什么啊？？” 她这一瞬间所有的力气都没有了，瘫软地撑在墙上，旁边的爸爸把水递给她，转过头对宋微霜说，“小霜，你去研学之前，你跟弟弟还说过什么没有？” 宋微霜摇头，甚至连研学计划都是在餐桌的时候说的。 监控并不曾布满这座城市，一个七岁的儿童走失6天后再找到的可能性很低。 画面到这儿变化加快，紧接着闪过一个片段—— 呢喃叹息的声音，在宋微霜的床边响起，“你要是没那么惹眼就好了，不要说他，他不至于走丢。” 画面至此，不再闪出，宋微霜睁开眼睛，漆黑中，他坐起来，直起脊背，汗水从他锁骨处流下，淌进心窝，那儿，传来闷闷的疼。 第3章 第三章 “霜哥，这周天去不去步行街那家的密室？这次人可不少，来了几个大言班的学霸，还有凌菲，凌菲这次也来，热闹死了。” 陈书翰一节课都在宋微霜身后念叨，把宋微霜的耳朵都磨出茧子了，本来下午的课就让人提不起精神，好不容易下课能补补觉，这家伙还念叨，宋微霜忍无可忍，“滚，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陈书翰被吼了也不生气，用笔戳着宋微霜的后背，“去呗去呗，反正你周天也没啥事。你要不去，我一个人多没劲啊。”他忽然顿了一下，仿佛明白了什么，“霜哥，你不会要本周天偷偷卷我们吧？” 宋微霜被陈书翰折腾得睡也睡不好，从课桌上直起背，看着陈书翰，薄唇微微翘起，表情看起来十分可亲，“你猜。” 陈书翰默默把手上的笔放下，一声不吭。 他毫不怀疑，如果他再继续骚扰宋微霜，这位朋友下一秒就会把书摔在他的头上。 见陈书翰停止了紧箍咒**，宋微霜一把拖住陈书翰的下巴，侧过身指着黑板边上的数字，“还剩几天？” 陈书翰瞄了一眼黑板，86天，继续不吭声了。 见陈书翰不说话，宋微霜收回了手，正打算舒舒服服地补一下觉的时候，身后再度响起某个人不怕死的声音：“又不差这一天，霜哥你不也每次都垫底吗……” “……” 在宋微霜极其危险的眼神扫过来之前，陈书翰把椅子往后拖了一段距离，双手合十，非常迅速地道歉，“错了。” 宋微霜放过了陈书翰，趴在课桌上。 这不怪陈书翰这么说，宋微霜自考进这所学校就是擦线，之前还差点因为早恋风波退学，他爸爸特地来了一趟学校和教导主任促膝长谈才保住这家伙的就读名额。 时不时还参与进校外约架的事件里，把班主任和家长的神经当吉他弦弹奏。 总算在百日誓师后，消停至今。 宋微霜是走读生，海城中学的晚自习到了九点半就结束了，学校门口围绕了一堆的人，停了一长串名贵的汽车，灯光下，宋微霜推着单车穿过人群，夜风中，骑着单车，海城中学春季校服是一抹亮色的红，路灯下，相当惹眼。 他一如往常般停在斑马线处，在他的右手边是一条街巷，此刻各种霓虹灯亮起，各种足浴、按摩，KTV的广告层出不穷，据附近人说，十来年前这是一片红灯区，后来打击力度加大，这一片才转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街头，一群社会人士围着中间一个穿着相同校服的高中生。 姿态并不友善。 过去？兴许人家自己能处理好呢？ 不过去？万一人家自己处理不好呢？ …… 颜恬愉颇有些无奈地看着面前的这群人，声音和缓，“抱歉，替考的事情我真的不能帮他，你们就算今天跟我在这里耗着，我也不会答应的。” “学霸，别太紧张，我们都是文明人，再说了我弟弟也只是想要你帮个忙，不用这么紧张兮兮的。” 话说的好听，可这架势却一点儿也没让人松口气，半步不退，几个人围在一起，在九点多钟的街巷，笨蛋也能感觉到这群人的不善。 “对呀，你们这些学习好的就是太敏感了，我们只是想请你帮我们弟弟一个忙，现在他的情况比较特殊，要是没考好肯定要遭受他爸的皮带教育，你也不忍心看着你的同学这样吧？” 单车停在这伙人十米远的地方，车铃“滴泠滴泠”作响。 这群人齐齐回头，看向这同样穿着海城中学校服的少年。 “学霸，别聊了，方老师找你，问你明天有空没。” 颜恬愉看着单车上的少年，愣了一会，微微一笑，“有，老师现在在哪？” “刚才在校门口找你呢，要我把他叫过来吗？” 这群人开始互相对视，各自的脸上都出现犹疑。 颜恬愉点头，“谢谢你，我现在走不开。” “好。” 少年调转车头，就这么消失在这一条街的尽头，消失在他们的眼前。 这群社会人士面面相觑，却也不像最初那样步步紧逼，其中一个寸头男人忽然笑了一下，“行，既然老师找你有事情，我们就不拦着你了，不然影响了学霸，我们可担不起。学霸，后会有期。” 说完，就拍了拍旁边的男人肩膀，其他几个人瞪了一眼颜恬愉，但也没敢继续留在这里，毕竟要是真如那学生所言，引来了老师，他们这群人倒没什么，就怕的是招出了他们背后的那个付钱的学生。 颜恬愉眼眸垂下，从口袋拿出手机，把那一串号码删掉，往少年刚才走的方向走。 才走了没几步，有个声音从黑暗中冒了出来，音色平凉，“他们没对你怎么样吧？” 颜恬愉顺着声音看去，那少年从黑暗中走出，个头很高，脸很小很白，看起来却非常冷淡，月光下，脖颈修长白皙。 颜恬愉定了定神，看着宋微霜的眼睛，柔和一笑，“谢谢，我没事。可以冒昧问一下你的名字吗？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也没有关系的。” 宋微霜唇角勾起一瞬，但又压下，一副云淡风轻的cool boy模样。 “宋微霜。” 语毕，直接朝着家的方向而去，徒留一道潇洒轻盈的背影给被留下的人。 第4章 第四章 宋微霜到学校后一脸倦色，英语晨读也一声不吭，看起来像是没睡醒，不过一旦缓过了这个劲，昨晚的那一幕幕又在他的眼前闪现。 他盯着桌面好一会儿，往后一靠，开口询问。 “去年校庆的时候，是不是有一位优秀学生代表上台演讲？” 陈书翰正迷糊着呢，冷不丁听见这么一句话，脑子转也没转，“嗯……” “叫什么名字？” 难得见宋微霜会对一个人这么好奇，陈书翰脑袋从臂弯里抬起来，下巴贴着课桌，有气无力地说，“霜哥，你还是我们学校的吗？你真的在我们学校读了快三年了吗？” “……”宋微霜抿唇，表情淡淡。 陈书翰睁开眼睛，发现面前的人正盯着自己，一激灵，就老实回答了，“颜恬愉，他叫颜恬愉。” 他停了一会儿，又欠兮兮的问，“咋啦霜哥，怎么对这个人这么好奇啊，不过你如果实在想了解这个人的话，可以去咱们学校月考荣誉榜上看，有照片。理科年级第一就是这哥们，别人上了这荣誉榜时，那自我介绍都玩出花来，这哥们雷打不动排在第一不说，自我介绍那栏还空着，实在是让一众英雄生气啊！” “不过，他之前在联考里也取得了很好的成绩，还有记者采访呢，当时还因为颜值和成绩在网上引起了一波讨论，霜哥你怎么会不认识这位学神级别的人物？” “……我怎么知道。” “好吧，霜哥，忘了跟你说，周天的密室逃脱，大言班里的学霸就有他。悄悄跟你说，我们班很多人暗恋这位学神呐，这可是千载难逢接近学神的好机会，怎么样？周天去不去？” 宋微霜挑眉，抛下一句，“不去。” 陈书翰瞪大了眼睛，“霜哥，不带你这样的！” 宋微霜转过头，把一只红笔放在指间旋转，笔身旋转飞速，陈书翰沮丧地感到自己的心也被这支飞速旋转的笔给甩出十万八千里了。 正当他以为这事彻底没戏了，前面那位身形清薄俊逸的少年又冷不丁抛出一句话，“想让我去么？” 陈书翰也来了精神了，点头如捣蒜，“想！” “叫爸爸。” “……” 陈书翰愣住了，表情都扭曲了，双手紧握成拳，“霜哥，你是人吗？” 被开除人籍的这位朋友此刻正八风不动，泰然自若地摩挲着自己手指。 陈书翰挣扎了好几秒，长长叹了一口气，还是决定为了靠近女神而抛弃自己尊严，头凑上前，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喊了一声。 宋微霜闻言，心满意足地转过身，徒留陈书翰在身后无声嘶吼。 晨读时间过去，课间休息。 平常戴着眼镜、斯斯文文地坐在位子上的英语课代表不知何时站在宋微霜的课桌前，她的声音很细小，以至于被课间嘈杂的喧闹声轻而易举地盖过。 宋微霜从凳子上站起来，侧过耳朵屈身。 英语课代表李颖的声音更小了，但还是完整地把整句话带到：“宋微霜，英语老师让你去一趟办公室，把上周做的笔记带上，老师要抽你，说你上次月考的成绩太差了。” 宋微霜垂眸，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英语课代表前脚刚走，就见陈书翰眯着眼睛笑嘻嘻地看着他，“我猜你没写，要不要我借你？” “不要。” 宋微霜表情木然，从课桌内一堆试卷里翻找，试图从其中找到笔记，结果，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见到笔记的踪影。 陈书翰举着自己翻开的笔记本，在宋微霜的面前晃啊晃。 宋微霜瞥了一眼其字迹，深深吸了一口气，闭眼转身干脆利落地“赴死”。 陈书翰愣住了，爆了句脏话，不信邪般看着自己的笔记，明明记得很全啊…… …… 英语教研组办公室在走廊尽头，走廊内已涌入了熙攘的人流，早晨的阳光自缝隙当中射入，不少人在走廊内打闹和快速穿梭。 “你大爷的！刘军翔你给劳资死！” “女侠饶命！我不是故意的！” “……” 宋微霜懒懒地避开了这一对嬉笑怒骂的同学，走到尽头，办公室内飘来一阵早餐的香味。 他敲了敲门，里面的老师们抬眼看着宋微霜，宋微霜浑然不觉地走到喊自己过来的英语老师面前。 英语老师正仔细地看着宋微霜月考的卷子，一双秀气的眉毛微微蹙着，见宋微霜过来了，指着旁边的凳子，让他在自己坐下来。 宋微霜刚一坐下，就听英语老师说，“按道理不应该，你阅读理解得分可以，较难的题都能做对，为什么前面的基础分拿不到呢？你上个星期的笔记呢？带过来没有？” “忘在家里了。”宋微霜启唇。 英语老师倏然抬眼看向宋微霜，老实说，宋微霜的成绩在班里中下游，距离高考也没剩下多少天了，最高能够考到什么样的分位，各个老师心里都有数。 但她看着宋微霜的卷子，却相当费解。忘在家里这样的理由显然并不能说服从教十多年的资深老师。 “是真的忘在家里还是没记？你知道还剩下多少天了吗？” 宋微霜垂眸，没有回答英语老师的质问。 身旁出现脚步声，耳畔出现清越温和的声音，是大言班的老师办公桌上传来的。 “老师，测验卷都齐了。” 英语老师眼神在那人的身上停留了几秒钟，再转到自己面前的少年身上，叹了一口气，把宋微霜月考试卷递给他，不再为难，“你把错的地方改正，并把其中运用到的语法写在错题本上，明天这个时候过来跟我复述一遍你的做题思路。” “好。” 英语老师的目光放软，她语重心长地说，“别的科目暂且不提，如果你的英语能把错掉的基础分都拿到，按道理来说不至于这些分，现在离高考没剩下多少天了，再不冲刺就来不及了。” “谢谢老师。” “回去吧。” 宋微霜拿着试卷走出了办公室，神色倦懒，目光落在地面上，他自楼梯而下，身后有人脚步匆匆。 “同学。” 熟悉的声音，柔和清越的音色，在宋微霜的身后响起。 宋微霜手指夹着试卷，心情都写在脸上，转过身看去，在几道阶梯之遥的上方，那个人身量修长清瘦，穿着校服，鼻梁上架了薄薄一层的眼镜，见宋微霜看向自己，便把眼镜摘下，露出一双漆黑美丽的双眼，高挺笔直的鼻梁，莹润微红的唇，五官风格十足温柔缱绻。 颜恬愉。 “有事？”宋微霜问。 颜恬愉轻轻摇头。 宋微霜默默盯他看了几秒，转身欲走。 “等等。” 宋微霜淡淡说，“如果是因为那天晚上的事情，大可不必。” “不是。” 宋微霜挑眉，忽然起了好奇心，只见颜恬愉往下走了几步，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不关那天晚上的事情……” “我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 “你愿意吗？” “……” 宋微霜抬眼看他，颜恬愉也没有躲避，直直地望进了彼此的眼瞳之中。 目光太直白，宋微霜率先别开了眼睛。 宋微霜对于这人突然的靠近思索了片刻，倏然而笑，先前冷淡倦懒的神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反差感极强的亲和。 宋微霜捏着自己手里的试卷，盯着颜恬愉，眼瞳在光线的折射下璀璨明净，“可以啊，学神。” 不等二人接下来有什么反应，急骤的铃声在两个人耳边响起，楼道里多了很多疾走的同学，宋微霜没有说话，微微抬了抬下巴，便转身离去。 身后的学霸却并无动静。 第5章 第五章 宋微霜融入人群之中，回到教室，他仔细看着卷子，把这张卷子折起来，把几道因虚拟语气做错了的题划出，红笔在他的手指间转动，他把试卷大致浏览了一遍，便不再阅读，径直塞入课桌。 老师进入班级，周遭的嘈杂顿时变得安静，时至今日，高考的紧迫感已经无需老师们提醒。 青春就在沙漏里一点一点度过。 海城中学教学制度偏人性化，尽管距离高考只剩下几十天了，依旧有假期。宋微霜照理说应该在家里刷着卷子，可不知为何，当时偏偏鬼使神差愿意过来。 陈书翰等人定的地方在海城万象城附近的一家名为“奇诡·楼”的密室逃脱店。 宋微霜到的时候，其余五个人已经率先坐在店内的等候区，几个人点了几杯奶茶，相谈甚欢，三位女生两位男生，正对着接下来玩的内容进行探讨。 陈书翰余光瞧到了宋微霜，当即站起来，朝他走来，眼里都要射出光，小声地说，“我还以为你要临时放我鸽子了！” 宋微霜没回答，目光在陈书翰的耳朵上滑过，视线落在那一群朝自己看过来的人上。 视线聚焦。 大家都一改往日穿着校服的模样，女生们还化了一点儿淡妆，看起来时髦靓丽，不过宋微霜一个人都不认识，这群人当中唯一一个认识的人，穿着一身柔软纯白的连帽卫衣，顺毛发型，面色白皙温和，正微笑地看着宋微霜。 女生们看见宋微霜后，各自交换了几个眼神，陈书翰笑呵呵地给大家互相介绍，宋微霜和大家点头致意，轮到颜恬愉时，颜恬愉微微一笑，“又见面了。” 旁边一位气质清冷身形高挑的女生问，“你们认识？” 宋微霜还未答话，旁边的陈书翰就已经先一步替宋微霜回答了这个问题，“当然认识啦！前两天霜哥还问过我学神的事情。” “……” 他凉凉地看了一眼陈书翰，陈书翰全神贯注地跟女生讲话，浑然不觉身边的人的已经表情全无，一副冰雕子的模样。 这群女生都认识宋微霜，真正的帅哥在人群中是很难做到低调的，更何况，这宋微霜之前早恋和约架事件，在女生群体中引起了相当程度的讨论。一部分纯看热闹，一部分欣赏这帅哥顶风作案的勇气，一部分则是…… 清冷高挑的女生偏过头看向颜恬愉。 “宋同学是我的新朋友。”颜恬愉抬眼看着宋微霜，眼里带着点点的笑意，他将手中密室项目介绍单递给宋微霜，轻声说，“我们觉得第一项和第三项都比较有意思，恐怖程度也中等，你有什么比较感兴趣的吗？” 宋微霜瞥了一眼介绍单上的内容，每一项的配图都十足恐怖，于他而言没什么不同，面无表情地说，“都行。” 颜恬愉再把介绍单转了一圈，确定了最终玩的项目，就把单子递给前台。 陈书翰叽叽喳喳地跟大家伙儿讲着游戏规则，宋微霜双手抱胸，跟在这群人的身后，有一位女生笑着说，“明明很害怕，但是却不紧张，这是为什么？” “我也是我也是！”旁边的女生在附和。 陈书翰把游戏规则讲了一通后，看了一眼凌菲，见凌菲点了点头没搭话，也不敢继续靠近，转身走到宋微霜的边上，“霜哥，你怕不？” 宋微霜如实说，“不知道，没玩过。” “嘿嘿嘿，霜哥你要是害怕了，到时候就拽住我的衣服，里面太黑了，被NPC追的时候，手里握着东西会比较踏实。” 宋微霜眼皮掀起，盯了陈书翰好一会儿，然后抬起手，轻轻落在陈书翰的肩膀上拍了拍，“你还是保护你女神去吧，兄弟不重要的。” “霜哥，还是你懂我！”陈书翰简直看宋微霜如看天神，相当感动，“我再也不跟你计较你让我喊你爸爸的事情了！” “……” 宋微霜抬手轻轻揉了揉额角。 颜恬愉和工作人员谈好之后，就有引导员带着大家伙儿一块儿把手机都给上交，告知了每个人的角色名，又给每一个人都发了眼罩，让大家伙互相搭着肩膀进入密室，每一个人的身上都配备了对讲机。 众人进入密室，就可以摘下眼罩，不摘还好，一摘下来，入目即是民国时期的装饰，小小的房间充满了诡异和阴森，除去暗灯能看见墙上写了血淋淋的几行字，其余一概看不清，只见墙上写的几行血字—— 【救我！】 【救我！】 【求你了，救救我！】 【救救我好不好？】 不知是谁轻轻吸了一口气。 哐的一声响，有一个人出现在众人的面前，有人低呼一声，只见那人坐在太师椅上，穿着暗红色唐装，面容苍老，“你们来啦？” 朦胧的光线当中，大家紧缩在一团，广播中播放着凄哀的音乐，那老者又继续用苍老的声音道，“这么多年了，总算等到人进来了。” 语毕，除了音乐外，一片寂静。 没有人回应，可是那老者却并不以为意，反而开怀地大笑，笑声在这个幽暗的、古色古香的门厅中显得格外空灵，“想我一个人走南闯北，广结善缘，才累积如此家业，最喜欢和年轻人打交道。年轻人好啊，敢想敢做，永远不怕艰难险阻，可惜我如今手不能动、脚不能抬，恐怕不能为你们做些什么了……” 除去凌菲以外的两个女生已经互相靠在一起了，房间内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出现一个未知的东西，广播里放着幽幽的音乐，陈书翰瞟了一眼凌菲，清了清嗓子，对着老者说，“没事的爷爷，我们有什么可以帮你做的吗？” “我的肉身已死，但还有一个心愿未了，就是我那可怜的孙女，被邪祟困在我家后院，叫我祖孙生前不得相见，死后亦不能长眠，恳请几位帮我破除这个禁制，也让我们能够安息……如此，我愿意把我所有的家财悉数奉上，让各位能够顺利离开此地……” “好的……”陈书翰还没有说话，身旁的宋微霜已经先一步上前，摸上了门厅的两扇门，不出意外地，这两扇门被锁的死死的。 陈书翰看着兄弟这么无所顾忌的身影，吞了吞口唾沫，再看向老者。 依旧没来得及说话，宋微霜清凉冷淡的声音就响起，他的目光落在一扇门的门上，上面写了有关于密码的谜题，只听那老者声音缓缓传入，“要想离开这个门厅，就要破解门厅的密码，那邪祟见我与孙女情谊深厚，用得正是我幼年教授孙女的九章算术，可惜我如今年老不中用了，不能帮到你们什么……” “没关系的爷爷，我们当中有一位大神，学神快来！” 陈书翰扭头看向颜恬愉，颜恬愉朝那扇门走去，只见宋微霜正聚精会神地看着题，还不等颜恬愉走到，他已经开始拨弄那把银制的锁。 颜恬愉微微挑眉，那老者也看到了这边的动静，愣了一下，连忙叫停，“年轻人！且慢！” 宋微霜手指顿住，只剩下最后一个数字没有输上去，幽暗的光线里，他转过头瞥着那老者，颇有些不解。陈书翰也立马说，“霜哥，等等！一般密室逃脱的套路，你一旦开启了这把锁，就会有鬼追赶！” 一提到这个字眼，在场内的所有人不由得呼吸一滞，在这个密闭的门厅内，每一面墙上都有扇门，明明没有明显气流涌动，可依然让所有人感到后背阴凉，仿佛有一个东西隐在黑暗之中，伺机而动，偏偏他们在明鬼在暗，没人知道那鬼会从哪一扇门出来…… “不错，这门的禁制是邪祟所设，一旦大家决定离开此间，务必要尽快赶到下一个地方，否则一旦为邪祟所捉……”老者没有说下去，他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疲惫，慢慢道，“我这里有一方红帕，如果诸位能够成功，烦请诸位把红帕盖在我孙女的头上，可以免除邪祟的封印，将孙女带到我的身边，我也算得偿所愿了……我言尽于此，祝诸位此去顺风，平安无恙！” 凌菲接下了手帕。 颜恬愉已站在宋微霜的身侧，闻言回头看了一眼她，凌菲会意，牵着两位女生往他们所在的那扇门靠近。 陈书翰也紧紧地靠在凌菲的旁边，他用很小的声音说，“凌菲，别怕，我保护你。” 凌菲看着陈书翰，不说话。 宋微霜手指在那把银质的锁上，淡声开口，“大家准备好，门一打开就要立马跑。” “好。”有个女生声音已经在颤抖了。 陈书翰吞了吞口水，“霜哥，放心吧！” 宋微霜面色微凝，手指迅速地转动锁块，转到合适区域。 “咔哒”一声，门锁解开，与此同时，身后某一扇门也出现声音，宋微霜十分迅速地套开锁，就在推开面前这一扇门的一瞬间—— 一道极度凄厉刺耳的尖叫响彻云霄，“啊啊啊啊啊——！！！” “跑！” 宋微霜压着声音喊了出来，门后是一片漆黑，大家只感到身后有阴风阵阵，身上鸡皮疙瘩顿起，拔腿狂奔，他挨着他，他扶着他，她牵着她，她踩着他，众人像无头苍蝇一般扎进了黑暗之中，身后是发狂的“鬼”，手中拿着一把发亮的电棒，电棒的微弱光芒，让陈书翰能够看见那只鬼的可怖面孔：身着白衣，没有眼瞳，全是眼白，口齿全是红艳艳的血，却在狞笑。 就这一眼，陈书翰就尖声惊叫，“啊啊啊啊啊！！！！” 其叫声的惊惶程度不亚于那只鬼刚出场时的惨叫。 其余众人：“……” 那只鬼停在门厅通往长长走廊的门口便顿住，笔直地站在入口处，目光牢牢地钉在他们身上。 “砰”的一声，入口关闭，唯一一点光源都消失了。 “你还好吧？陈——书翰？”黑暗之中，颜恬愉声音依旧轻柔，询问。 陈书翰惊魂未定，但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还是让他稍稍心安，但心安之后他就立马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失态，他有些不好意思，“没事的，只是刚才一不小心看见了她的脸，被吓到了。” 有人闻言轻笑了一声。 陈书翰的脸有点儿烧，他也知道是谁在笑自己，决定在接下来紧紧闭住自己的嘴巴。 宋微霜说，“陈书翰，你走中间。” “不要！我要在凌菲的身后！” “……” 黑暗中，凌菲循着声音朝陈书翰看去，低声说，“你要是怕的话，不用跟在我身后。” “我不怕，只是、只是那个npc的妆容有点恐怖……没事的凌菲，你放心！” 颜恬愉的声音在宋微霜的耳朵轻轻响起，有微弱的气流扫荡着宋微霜耳朵附近的肌肤，他有些敏感地别过脸。 “别担心，NPC不会伤害玩家的。” 宋微霜闷闷地嗯了一声，摸索着墙往前面走，边走边说了一声，“别掉队了大家。” “好。”有女生在宋微霜的身后弱弱应着。 这一条甬道一点光也没有，以至于大家小心翼翼地摸着墙壁，殊不知，在墙壁的上方，开了一扇窗，窗户有木柱阻碍，窗户后有一张脸，正凝视着这群年轻人。 惨白的脸挂着相当和蔼的笑容——如果没有森白牙齿的话。 第6章 第六章 众人摸着墙壁，在黑暗的甬道里拥挤，可听见彼此清晰的呼吸声，不知拐了几次弯，也不记得摸到了几次紧闭的门，总算抵达了第二个目的地，是一间厢房，有且只有一扇门，安全性要比第一个房间高，窗户上贴了几个大红的双喜，梳妆镜的桌上摆放了2根红烛，各支红烛燃烧程度不同。 宋微霜进入这间厢房后才感到浑身紧绷的肌肉松弛，几个女生互相牵着手看着这间房间，表情看起来都不轻松，陈书翰一只手撑在梳妆桌上，和凌菲说着话。 此时对讲机滋啦滋啦发出声响，回荡在这座陌生的房间。 大家的神经都不由得一麻。 “恭喜各位玩家进入本次项目的第二个房间，请大家在房间内充分探索，了解主人的故事并完成各自任务。” 闻言，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这说明这段时间内，没有人来打扰他们。 凌菲睁着大大的眼睛，根据房间装饰推测：“这应该就是老人的孙女房间吧？只是这个喜字，难道女孩结婚了吗？可如果结婚了话，丈夫应该是入赘的，怎么没有听老人提起来过？” 颜恬愉闻言微笑补充，“或许有别的原因。” 他拉开梳妆桌的抽屉，里面很多的首饰，看起来品类丰富。 大家都三三两两分开来翻找着东西。 宋微霜目光落在那张雕花大床上，旁边有个女生好奇地看着这张床的花样，顺手开始摸上那个被子，却发现被褥一掀开，一滩干涸的褐色痕迹顿时暴露在众人面前。 那女生吓得后退了一步，宋微霜轻轻皱眉，上前把仔细搜寻这张床，果不其然，在床铺的缝隙里看到了夹在其中的纸张。 宋微霜抿唇，对着旁边的女生说，“可以帮忙把纸抽出来吗？” “好……” 女生第一次跟宋微霜搭话，略微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伸出手，把那些纸张从床的缝隙里一一抽出，她的动作小心，在抽出的过程中，这些纸张依旧完好无损。 “这也藏的太隐蔽了……”陈书翰低声感叹了一句。 大家都围在一块儿看这些纸张的内容—— “1912年1月12日，今天家里来了个道士，年纪很大，长了一双老鼠眼，不好看，我不喜欢他，因为他说我命薄，非说只有嫁人才能化解掉灾厄，骗人骗人骗人！” “1912年2月3日，爷爷真的要让我嫁人，还是我最讨厌的人……” “1912年2月5日，我讨厌他，我忘不掉他小时候是怎么拽住我的头发欺负我的画面，我忘不掉他骂我有娘生没娘养的话……他明明那么坏，为什么还骗爷爷说喜欢我？爷爷为什么不相信我。” “1912年3月6日，离婚期越来越近了，眼睛好痛好痛，我眼泪都要流干了，可是我摆脱不掉，我不想嫁人，我不想嫁给他，我不想在这个家里呆着了，阿云说可以带我离开这个家，我该相信阿云吗？可是我又有点儿不敢，又有点舍不得，舍不得爷爷，舍不得家里的一切……” “1921年4月6日，离婚期只剩下8天了，阿云说她已经准备妥当了，可我…还没有准备好……” 字迹越来越凌乱，笔锋开始锋利，力道似乎要划破纸张！ “1921年4月15日，他不在乎！他根本不在乎我的死活，他只在乎……”后面的内容被水渍洇湿，字迹模糊。 “1921年4月21日，我的腿好痛，根本走不了路，我想要找大夫，阿云不见了，都不见了！” “1921年4月24日，他简直是畜生！” “1921年4月27日，我再也不要见到那把烟枪了，阿云也被他打的腿都断了，可怜的阿云，如果她不是为了帮我逃出去，也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都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阿云……” “1921年5月2日，哈哈哈哈原来都在骗我，可是如果好好跟我说，我会答应的。为什么要把我骗得那么惨啊？对不起，阿云……” “1921年5月27日，我的腿也走不了路了……” “我不甘心……” “我恨。” 内容到此为止，大家看完都一片静默，都紧紧地皱着眉头，凌菲握住纸张的手指泛白。 还不等大家做出什么反应。 对讲机又滋啦滋啦响起声音—— “请穿着黄色外套和白色外套的两位女生，利用房间内两根蜡烛进行照明，出门完成【晓梦的线索】任务，在水井处寻找她留下的线索，并在蜡烛燃烧之前回到房间。” 干脆的声音就这么砸在这间陌生的厢房内。 两位女生瞪大了眼睛，愣了一会儿，黄色外套的女生发出疑问，“他是说我们两个人要一起出门找线索是吗？我没听错吧？” 白色外套的女生脸色呆滞，她有些害怕地看向在场的男生，不断地摇头，“我我我不敢啊、我不敢出去，我害怕……我可以不出去吗？” 她紧紧的握住椅子扶手，声音颤抖，带了隐隐的哭腔。 门外一片漆黑，死一般的寂静，像是一个黑洞，仿佛要吞噬掉每一个投身过去的人。 谁也不知道邪祟会藏在哪一个角落。 凌菲抬手轻拍着两位女生的手臂，安慰着。 一直站在旁边的颜恬愉却按动对讲机，“请问必须要两位女生去吗？可以换人吗？” 对讲机的那头传来声音，“呃，是这样的，你们刚才看见了房间主人的笔记。可以推断出：如果是女生去水井找线索，邪祟是相对来说更温和的。男生去的话，可能会激发邪祟的怨气……” 陈书翰的胆子不用说，那么就只有…… 颜恬愉把对讲机放下，看着宋微霜，眼神柔和，“愿意吗？” 宋微霜抬眸看他，干脆利落—— “走。” 第7章 第七章 长短不一的蜡烛，意味着从现在开始就要分秒必争。 宋微霜拿过蜡烛烛台，烛火在移动的状态下摇摆不定，整间厢房的光线也因为烛火的原因变得黑暗，他把长的那根递给颜恬愉，什么也没解释，只说：“拿着。” 身后的小伙伴们齐声道，“加油！” 颜恬愉看着宋微霜的眼睛，接下蜡烛，二人快步出了房间。 有了蜡烛，这一条甬道便不再深不可测，但蜡烛的存在，也让宋微霜看清楚了墙壁上斑驳的血手印，冲击力十足地刺激着二人的眼睛。 甬道很长，二人的速度很快，一扇门一扇门地推，雷厉风行，丝毫不拖泥带水，仿佛来密室逃脱只是为了走个流程，走了三分之一的甬道时，头顶传来叩击木头的钝响。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每叩击一下，停顿两秒，以此规律。 宋微霜和颜恬愉互相对望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中读出了微妙的意味。 宋微霜冲他挑眉，“你抬头看看。” 颜恬愉的眼睛闪烁着微弱的光芒，盯着宋微霜，无奈一笑，仰头和那玩意来了个四目相对。 他定在原地，反而激起了宋微霜的好奇心，他也仰起头看去。 “操。” 比之前追他们的鬼还要恐怖，这次直接是青色的脸，泛紫的唇，血红的牙，正朝着他们咧着嘴笑着，比大名鼎鼎的xx老师还恐怖。 也不知道盯了多久。 这才是宋微霜忍不住低骂了一句的原因。 “走吧。”颜恬愉的声音里面含着笑意，轻轻拉了一下宋微霜的手臂，宋微霜条件反射无意识地避开，面无表情，表情偏冷。 颜恬愉的睫毛垂下，看不清眼神，只跟在宋微霜的身后。 水井在甬道的尽头，靠近祠堂。 等他们拿着蜡烛靠近时，某岛国知名恐怖电影的经典桥段就出现在两人的面前，宋微霜皱着眉，那玩意一点一点地爬上来，又趴在地上仰起头，男鬼。 笑容讨好地对着二人笑着，“要去哪里啊？” 但凡其他人碰见了这个玩意，都得头也不回连声尖叫地四处逃窜，可偏偏这两个人却好似浑然不觉，就这么跟那玩意对视着，看了半天，颜恬愉开口，温声答，“去你刚刚爬出来的地方。” “那不行。” 宋微霜冷冷地瞥着那东西，蹲了下来，“你是晓梦的丈夫吗？” “不是。”那东西听说了这个名字，面容变得扭曲，“她不配！” “那看来是了。” “……” 宋微霜看了一眼颜恬愉，颜恬愉意会，直接抬脚朝水井那边走去。 那东西自然不让颜恬愉如意，他立马朝着颜恬愉爬过去，可却被一道强劲的力量牵扯住，他猛地回头一看，宋微霜一手端着烛火，一边牢牢地捉住那东西磨损的布料，他的眼睛被烛火映得冰冷，“跑什么？” “……” “是你害了晓梦吗？” 那东西沉默了一会，盯着宋微霜，“……现在谁害谁还不一定呢！” 宋微霜眯了眯眼睛，盯着这男鬼，“你的意思是晓梦还活着？” “我巴不得她活着！” “既然死了，你怕什么？还是说，她成了跟你一样的鬼？” “……” 几句话的时间里，颜恬愉已经下了井，并从井里拿到了一本古老的书籍，他从井里爬出来，对着宋微霜微微一笑，烛光映在那张美丽的脸上，在此刻让场上的两人呼吸都轻轻一滞。 “我们走吧。” 颜恬愉一只手握着烛台，一只手拿着古籍，目光落在宋微霜身上。 宋微霜瞥了一眼眼前的男鬼，也站起身来。 哪知原先趴在地上的男鬼，见颜恬愉拿了井里的东西，表情逐渐变得狰狞，一改姿态，直接从地上站起来，伸出手去抢古籍！ 颜恬愉反手将古籍藏在自己的身后，避开了男鬼的突然袭击，宋微霜也反应迅速地拉住男鬼身上的布料，阻止了男鬼的前进。 “你先走，我来牵制住他。”宋微霜说。 颜恬愉抿唇，护着古籍往来的方向走，目光关切，“记得注意安全。” 颜恬愉转身的一瞬间，那男鬼却突然伸手朝宋微霜手中的蜡烛而去，宋微霜没料到他还会再来这一招，一时没防备，只握住烛台向后退去，可速度到底慢了一点，那男鬼握住烛身的中部，就这么一折，烛身折断，上部分带着烛芯的被男鬼握在掌心！ 瞬息之间，烛火灭去！ 颜恬愉感到身后异动，立马回头看去，宋微霜正咬牙盯着面前狡猾的男鬼，发觉颜恬愉脚步的迟疑，宋微霜侧过头，“别停！” “好，等我。” 这回反倒宋微霜变得迷茫了。 可紧接着，对讲机又滋啦滋啦地响，“我们这里看见玩家的蜡烛已经被邪祟熄灭，蜡烛所代表的阳间生命已进入尽头，玩家现在面前有两个选择，第一个是结束游戏挑战失败，第二个是凤凰浴火涅槃重生，玩家可进行选择。” 宋微霜坐在地上，面前的男鬼避开与宋微霜的纠缠，又退回了水井里。 他面前漆黑一片，手中的对讲机冒出的声音在甬道里回响。 “第二个。” “好的，玩家选择了第二个选项，那么玩家现在需要自行完成单线任务，请进入水井旁的灵堂，待在棺材当中，直到您的队友抵达灵堂。” 宋微霜从地上一跃而起，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按照记忆里的布局，朝着灵堂摸索而去。 打开灵堂的门，其中光线微弱，棺材上一个巨大的奠字映入眼帘。 宋微霜站在门口，环顾了一下屋内的摆设，隐约听见身后有东西在动，他抿唇，一个转身，把自己藏在巨大木门的后面，从缝隙之中，他看见一个穿着红衣的女鬼平移了进来。 她的个子很高，离门框大概只有十公分的距离，同时又相当瘦，红衣穿在她的身上空空荡荡的。 她也在屋内走来走去，似乎并没有发现目标物，又慢吞吞地离开。 宋微霜等了一会儿，确定已经没有响动，从门后走出，打算把门关上，此刻，一个冰冰凉凉又有点重的东西贴在他的左肩。 他的动作凝固，看向自己的左肩，是一只极度瘦削的手，指甲尖锐血红，他顺着这只手往上看去，距离自己不到20厘米的身后，乌黑的头发挡住了她的脸，血红的衣服死气十足，嘶哑诡异又高亢的笑声从她的喉间发出，“嗬嗬嗬嗬嗬嗬——” 宋微霜直接无语，在心里骂了句脏话：真他妈服了。 第8章 第八章 颜恬愉一路回去也并不顺畅，原先趴在窗边的鬼改变了策略，变成了突如其来的贴脸袭击，但没想到这哥们却指着它脚下，让它注意门槛。 它有些呆愣地看着颜恬愉，在呆住的间隙，颜恬愉穿过它身边，回到了厢房，却发现大家都不在，按照甬道里的房间分布，很快，在另一间房间里找到了大家。 颜恬愉的归队让大家都很高兴，可下一秒就发现他的身后空荡荡的，宋微霜并没有跟来。 “我霜哥呢？”陈书翰从凳子上站起来，有些着急地询问，“学霸，我霜哥没有跟你一起回来吗？” 颜恬愉把手中的古籍交给凌菲，转过头看向陈书翰，解释说，“他在帮我拖住水井里的邪祟，还没过来。” 话音落下，又对凌菲说，“这个是古籍的线索，蜡烛我放在这儿了，你们先看。” “那你呢？” “我去找他。” 凌菲点头，从他那儿拿过蜡烛，翻开那本古籍。 颜恬愉的空间记忆能力很好，顺着甬道一步一步，快速而准确地抵达水井处，可是却不见宋微霜的痕迹，反而因为颜恬愉一反常态的突然闯入，让电脑边的工作人员十分震惊，中控台立即发出指令阻拦颜恬愉的踏入。 并且这一次，不再是走恐怖氛围路线的npc，变成手持物理电棒的npc…… 电棒发出的滋滋滋声音，确实让颜恬愉放慢了脚步。 于此同时，灵堂内的宋微霜正在和红衣女鬼纠缠—— “你是晓梦吗？” “嗬嗬……”嘶哑的嗓音在回答着宋微霜，被头发盖住的脸贴近宋微霜，脖子畸形扭动。 宋微霜往后退去，皱着眉说，“我不想伤害你，但你要放开我的手。” “嗬嗬嗬嗬嗬嗬嗬——” 回答他的依旧是这样的声音，兜里的对讲机又开始滋啦滋啦响，人声在他们中间发响，“提醒玩家一点，玩家如果和邪祟长期接触，可能会触发本关机制，被邪祟同化成鬼。玩家自踏入灵堂时起算，务必在五分钟内进入棺材内等待重生，在棺材内的时长必须满十分钟，并且不能让邪祟打开棺盖，否则视为涅槃失败。” 宋微霜看着拽着自己的女鬼，再低头看着自己兜里的那只对讲机，反而笑了，“你能说的再晚一点吗？” 然而，没有启动对讲机讲话按钮，那边仅仅通过监控录音并不能听清楚宋微霜说了什么。 仍然在讲，“玩家只有两分钟的时间了，请玩家尽快进入棺材。” 宋微霜抬眸看着女鬼，慢慢说，“你想不想见到你爷爷？” 女鬼愣了一下，可是手上的力量却丝毫都没有减弱，即便手上力量减弱了，宋微霜的踪迹也已被女鬼知悉，侥幸进入了棺材也只会面临涅槃失败的结果。 “我们进入这个密室时就见到了你的爷爷，你爷爷他很想你，我们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让你们早点和爷爷见面。” “我们在你房间的床缝里知道了你的遭遇，我会帮你的，我之所以进入这里，是因为我的蜡烛被水井里的男鬼捏断了。” “我的朋友们已经把水井底下的古籍拿走，会为你伸冤的。” 宋微霜并没有说谎，而是选择把自己的动机全部袒露。 女鬼没再发出嗬嗬嗬的高亢嘶声，反而哭了起来，哭声在这座灵堂显得无比凄惨。 她的手不再握住宋微霜，而是垂落一旁。 可哪知，灵堂的外面传来了水井男鬼的声音，止住了女鬼的哭泣。 “哈哈哈哈哈哈哈！可笑至极！你们别被这婊子骗了！她爷爷早就被她杀了！你们见到的人是她用人偶伪装的，真正的爷爷早就被她用绳子吊死了，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白眼狼，别人对她的好浑然不记，别人稍微让她不满意，就无限放大！” “……” 听完这些话的女鬼一改惨态，变得怨恨无比，她回头望了一眼宋微霜，又朝门外而去。看来要先收拾门外的那男鬼了。 可那男鬼却不闪不避地进入灵堂，定睛一看，原来他的身后还有一个人。 正是颜恬愉。 不知何时，那支电棒跑到了他的手上，按动时一闪而过的电光让整个灵堂都不那么可怖了。 宋微霜见这场面，当机立断地朝棺材跑去，一鼓作气上了棺材，他突然扭过头，看着颜恬愉说，“帮我把棺盖合上，等我十分钟。” “好。” 宋微霜一趟进棺材，莫名有种宁静感，颜恬愉绕过两名邪祟，把棺材盖合上，却没完全合紧，而是留了四指宽的缝，两人通过这四指宽的缝对望。 宋微霜突兀地开口，“谢谢。” 颜恬愉却微微摇头，声音柔和，“应该的。” “注意安全，不要和邪祟有长期的肢体接触，游戏规则里说会被同化。”宋微霜在棺材内低声说了这一句话。 颜恬愉依旧是那一个字，“好。” 宋微霜待在棺材里面，视野受限，只能一边在心底数秒，一边听着外面的声音。 棺材外的两位邪祟也在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里撕扯，一个破口大骂，一个厉声嘶吼，不过男鬼终归不是女鬼的对手，在逃走的间隙，还给屋子里的两人留下了一条重要线索—— “你们看吧！她要是真的思念她爷爷，你看她愿不愿意跟你们一块去见她爷爷！她就是一条彻头彻尾的白眼狼，那我丢到井里弄死还不算，把自己的亲爷爷都给吊死了！” 此举无疑再度激起了女鬼的怨气。 高亢嘶哑的声音泣血一般地回荡在正座灵堂里，怨毒得让人头皮发麻，可是忽然她意识到身后还有两个人时，又变了姿态，开始低声呜咽。 这样的转变突兀又奇怪，原本简单明了的故事线，一下子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如果那一份藏在床缝里的真情吐露是故意为之。 那么，这一场灭门血案里，谁善谁恶？天平又在朝着哪一侧倾斜？ 宋微霜背靠着棺材板，温度冰凉，棺材的漆味并不好闻，离他咫尺之距的还有一个颜恬愉，老实说，他对于这个学校中传说的学神没有什么印象，他从不会特意去记住这个人的名字，所以哪怕在海城中学待了将近三年，到头来想知道一个人还得问陈书翰。 可偏偏，他们在距离高考没有多少天的时候认识了。 宋微霜看不见棺材外的情况，只能通过声音去判断，可此刻灵堂内太安静了，偶尔可能传来伙伴们闯关时的尖叫，但至少现在已经逐渐平息了。 他突然有个问题很想问他，在只有他们二人的情况下。但宋微霜面皮又特别薄，再三权衡之下，还是败给了自己的好奇心，语气略有些别扭。 “颜恬愉。”连名带姓。 “嗯？”声调磁性清和，出现在他的上方。 恰如前几天宋微霜被英语老师叫去办公室时听到的一样。 想到这里，宋微霜觉得头皮发麻、四肢僵硬，在漆黑之中吸了口气，“你找我做朋友的原因是什么？” 第9章 第九章 宋微霜问出口之后，回答他的是长达十秒钟的安静。 每一秒都很漫长，以至于宋微霜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后悔的想法，为什么他要问出口。 也许颜恬愉只是随口一提，自己这句话未免叫人为难。 于是，在第九秒的时候，宋微霜僵硬地开口，“不想回答也可以不回答我。” “我想的！”颜恬愉语速很快，害怕下一秒宋微霜就不愿意听了似的。 宋微霜被颜恬愉这句话弄得愣了一下，盯着面前漆黑的盖，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感觉有什么东西一下一下地撞在自己胸腔的某个地方，有些激酸，难以形容。 如果说最开始对这个问题的好奇度只有百分之六十，但此刻却已飙升到百分之一百二。 “我在斟酌用哪一个词会比较贴切，但想来想去还是这个词比较准确，希望你不要被我吓到。” “什么？” “喜欢。” “……” “好吧，你好像还是被吓到了。” “鬼才被吓到。” “那你为什么不回应我？” “因为我忘记我读秒读到多少了。” “你会介意吗？介意这一点。” “你不是gay吧？” “目前来说……不是。” “被人喜欢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不会介意。” “好。”颜恬愉的声音低了几分，过了一会儿，又说，“十分钟到了。” 他推开棺盖，宋微霜自棺材内坐起来，二人这才正式面对面看着彼此。 宋微霜因为待在棺材内，头发有点乱，乌黑的发与雪白的肤色形成鲜明反差，一双眼睛神采飞扬，笑了一下，“不愧是学霸。” 颜恬愉视线凝在宋微霜眼睛里片刻又移开，轻轻说，“不是学霸。” “行吧，那既然我们是朋友，我要怎么称呼你呢？总不能叫你大名和……学霸吧？” 宋微霜自棺材上一跃而下，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侧过头看向个子跟他相差无几的颜恬愉，老实说，从这个角度看他，五官柔和朦胧，似乎还陷在自己的思索当中，专注的模样怪好看的。 他忽然想起之前陈书翰跟他说的关于颜恬愉的八卦，意味深长地勾起了唇角。 “你说是不是呢？学霸。” 颜恬愉没有和宋微霜对视，眼睫垂下，脸上也爬上了不自然的颜色，“叫我阿玉吧，我小名就叫阿玉。” 第四声。 “不是大名里的愉？” “不是的，是玉石的玉。” “很适合你。”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听上去就很温柔。” 颜恬愉抿唇，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没有说话。 灵堂外传来远远的惊叫，此起彼伏，两个人才如梦初醒般地对视了一眼，宋微霜没忍住笑了，他今天笑的次数有点多，与平常冷淡的模样大相径庭。 二人出了灵堂，外面一片漆黑，但能听得出几个脚步声。 拐过弯，就见其中一个女孩子拿着蜡烛，定睛一看，正是凌菲。 陈书翰表情惊恐归惊恐，却依然说到做到，走在最后。 双方撞上，他一见到宋微霜，就激动得挥挥手，“霜哥！” 宋微霜抬了抬下巴，本想调侃一句叫你爹干嘛，但顾虑到这小子暗恋对象在场，就把这句话给吞了回去，只淡淡地说，“怎么样了？” 凌菲本想开口，哪知身后的某人十分迅疾地抢答了。 “霜哥霜哥！我们根据你们提供的线索，和一些其他线索，排查出来，其实晓梦并不是那个老爷爷的亲孙女！” 宋微霜点了点头，“继续说。” “那个晓梦是被特意收养，拿来旺老人的灵童，生辰八字都是找人算过的。” “然后呢？” “后来的线索是晓梦和当地另一个家族的私生子的包办婚姻，婚姻并不幸福，在这个过程中，据线索分析，晓梦应该是得了精神分裂症，出现了妄想症状，杀死了丈夫和老爷爷。甚至包括陪伴她一起长大的丫鬟，也是晓梦在一次发作时不慎推下楼梯身亡的。” 宋微霜食指曲起，轻轻放在唇上。 “不过，霜哥，你们刚刚去哪儿了呀？我们都已经最后一步了，发现了道士的八卦阵和晓梦的尸体。” 宋微霜没有回答，颜恬愉代替宋微霜回答了这个问题，“在抢古籍的过程中，微霜的蜡烛被晓梦的丈夫掐断了，以至于需要通过在灵堂棺材里面待够一定时间才能够出来。” “原来如此！说到这个，我可有太多想说的了！这个密室逃脱可比我上次玩的还恐怖，动不动就一个鬼出来追我们，还好这是高考前最后一次玩了，不然短时间，还真的不太想来了！” 两个女生笑着打趣陈书翰，“哪有，你明明很勇敢啊！只是声音大了一点。” 陈书翰被女孩子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只敢悄悄地看旁边不说话的凌菲，凌菲端着蜡烛，神色淡定清冷，有股疏离感，可是陈书翰想起在刚才闯关的密室，凌菲拽着自己手带自己逃跑的样子，又觉得心脏狂跳不止。 这说明什么？说明凌菲至少在乎他的对不对？不然为什么要拉着他的手呢？ 这回不是对讲机滋啦滋啦响，整个密室内的都传来一道古老的声音—— “尘封一百多年的历史，无人生还的惨痛，在一百年后的今天终于迎来了曙光。请各位玩家聚集至禁忌地，做出最后的决定。” 凌菲在广播停止后慢慢开口，“走吧大家。” 宋微霜和颜恬愉做双人任务和灵堂复活任务耽误太多时间，以至于对于线索无法得到充分的了解，此刻齐聚禁忌地。 生前死后都在纠缠的晓梦和丈夫也出现在禁忌地，彼此穿着红色的吉服，晓梦的头发也被梳得整整齐齐，露出一张稚气十足的脸，看起来甚至跟如今的初中生一样。 而旁边的男鬼则规规矩矩地站在晓梦的身后，看起来十分谦顺，一点儿也没有纸上所言的那样可恶残暴。 “请各位玩家根据已有的剧情和线索进行真相选择。” 宋微霜和颜恬愉均未说话，无他，只因二人主线参与过少，担心发言太多影响最终结果。 两位女生商量了一下，说，“我们更倾向晓梦有精神分裂症这一真相，否则，就算她藏在床缝里的内容是真的，她丈夫也可以死，但爷爷犯不着被杀吧。” 晓梦神色悲伤，晓梦丈夫面带微笑。 陈书翰挠挠头，“其实我也这么觉得，我感觉晓梦和她爷爷的感情应该没有那么差，爷爷虽然对不起晓梦，但毕竟这么多年的感情。我觉得晓梦没有这么坏。” 晓梦的眼角落下一滴泪，砸在婚服上，晕出一个深色的点。 种种线索都在指向晓梦是这一切悲惨的根源，是凶杀案真正的凶手，可真的是吗？凌菲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陈书翰见凌菲表情复杂，轻轻问出口，“你是觉得事实未必是我们看到的这样对吗？” 凌菲看着陈书翰，点了点头，“我觉得我们还有线索没有挖掘出来。” 听凌菲这么一说，大家都一时之间难以抉择，宋微霜看着八卦阵和晓梦，忽然想起那些纸上的字，这个游戏项目，他们没有获取多少信息，即便分析也有可能偏离真相，他通常玩这种类型的游戏喜欢用逻辑进行分析，可此情此景，莫名的让宋微霜想要相信晓梦。 “我不认为晓梦是因为精神分裂而杀害这些人。晓梦是封建家庭当中的牺牲品，这是客观存在的事实，如果杀人动机仅仅为精神分裂的被害妄想，有点儿站不住脚。” 凌菲蹲下来，看着脚下的八卦阵，继续说，“道士的那一条线并没有讲述清楚，我怀疑是被刻意隐藏掉了相关信息，又或者说给了我们错误的线索，以至于矛头都指向了晓梦。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一个细节，就是那个爷爷为什么要用红帕盖在晓梦的头上来解除禁制？无论晓梦是否得了精神分裂症，她想反抗这段埋葬了一生的包办婚姻，是铁板钉钉的事实。” “所以，尽管现在线索都指向晓梦得了精神分裂而杀害那么多人，但是我仍然持相反意见。” 凌菲从地上站起来，她的个子生的高，清清瘦瘦却十足坚定。 陈书翰默默地站在凌菲身边，不吭声，但摆明了和凌菲站在同一条战线。 两个女生也开始迟疑，有些无法抉择地看向了宋微霜和颜恬愉。 自打出了灵堂便一直沉默的颜恬愉却开口，“我支持凌菲的观点。” 凌菲侧过头看向颜恬愉，微微一笑。 宋微霜挑眉，淡淡地说，“我也支持。” 两位女生也不好再说什么，跟着大伙儿一起投了票，决定放弃把红帕盖在晓梦的头上。 “叮叮叮叮——恭喜各位玩家抉择出了正确故事走向，请晓梦扮演者为大家还原这个宅子一百多年前的秘密。” 只见众人面前一身红衣的晓梦，对着所有人弯身致谢，她脸上的泪痕未干。 “我出生于中元节的子时，从小和爷爷相依为命，在我十二岁之前，都不允许出这个宅子半步，可是我好向往外面的世界啊。” “听说外面有水天一色的海景，有巍峨险峻的高山，有千里冰封的雪地，有一望无垠的沙漠。可我只能在十三岁的时候，嫁给一个我讨厌的人。” “我不想嫁给他，阿云就帮我想办法，打算在新婚夜的时候顶替我，可是他竟然丧心病狂地吊死了阿云，我跑了一半担心阿云的安危又回到这里，只看见了阿云发紫发黑的脸，阿云到死都没有把我供出来，可是我却害惨了她……”晓梦的声音哽咽，她双眼含恨地看着旁边的那个男鬼，那男鬼却并不以为意地梗着脖子。 晓梦慢慢说，“我回来的事情被他发现，他用烟枪把我的腿骨打折，还强迫我跟他圆房，我只能去找爷爷求情，可是、可是……” 说到这儿，她停顿了一下，“爷爷认为是我太任性，不允许我和他分开，我也是后来偶然之间才知道，原来我并不是爷爷的孙女，他收养我只是因为我的八字旺他，让我嫁给这个人，也只是为了结交他的父亲。在他们这群人的眼里，权势、金钱，比人命比亲情更值钱！” “可我的阿云怎么办？谁来为她偿命？” “我这一辈子又怎么办？谁来赔我这一生好光景？” 宋微霜的拳头捏的脆响，晓梦扮演者的陈述叫在场所有人无不动容，两位女生彼此擦着眼泪，凌菲也紧紧抿着嘴唇，颜恬愉从口袋里拿出一小包纸，递给凌菲，下一秒，凌菲就取出纸巾蹲下身来，轻轻为晓梦擦眼泪。 晓梦一愣，从凌菲的手里接过纸，继续说，“我原先以为我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可是后来我因为不顺从他的意见，引得他发怒，没踩稳被他推下楼梯，折颈而亡。因死时含怒，生前含怨，我迟迟不肯往生，做了这断颈鬼，可他竟然还不肯放过我，找了道士来镇压！那道士的道行颇深，困得我只能徘徊于后宅之中。”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这一辈子何其短暂，却苦海浮沉，不得善终！” 不得善终几个字声音又尖又恨，大家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要他也不得好死，为阿云偿命！我要他体会我的煎熬，如困兽般困在这方天地中！” 声音回荡、回荡，将息。 砰然一声，密室内所有灯光开启，所有阴暗难以遁形，暴露在刺眼的灯光下，而先前八卦阵上的红色灯带也熄灭，所有人被突如其来的灯光刺得下意识回避，而晓梦的扮演者和男鬼的扮演者则站直了身体。 广播内传来中控室的声音，“恭喜各位玩家顺利通过本次《深闺梦怨》密室逃脱项目，出口大门在各位的左手边。” 声音停止之后，大家一块儿鼓起掌来，晓梦和男鬼的扮演者纷纷鞠躬。 陈书翰还沉浸在剧情里无法自拔，甚至非常生气地对着男鬼的扮演者竖了一个中指，惹得工作人员哭笑不得，大家的脑海里还沉浸在晓梦的剧情演绎之中，以至于出了密室，再度看见极具现代化的环境，一时间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出了万象城，已经晚上七点，第二天早上还得上学，大家只能遗憾地建了个群，表示高考后再约。 夜风吹在宋微霜的身上，带了几分冰凉，以至于脑袋都清醒了几分，夜幕降临，商场屏幕的灯光照耀在他的脸上，显得五官淡漠冷峻，一点也没有那会儿出现的浓烈神色。 宋微霜跟陈书翰打了个招呼，对着其他几位点了点头，就往地铁站方向走。 “微霜。” 宋微霜一时之间并没有反应过来，直至身后的人再度重复了一遍。 他的脚步放缓，那人出现在宋微霜的身侧，对他轻轻挑眉，此人睫毛很长，眼珠又黑又亮，看向一个人的时候双眼好似一汪秋水，令人打从心底觉得亲切舒适。 “我也要坐地铁，一起走吧。” 1、“谁来赔这一生好光景”出自歌曲《雪落下的声音》。 2、密室逃脱的一些设定可能和现实有出入，剧情也比较套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第九章 第10章 第十章 二人并肩而行，而这一次不再是漆黑的甬道，而是宽敞明亮的地铁站。 晚上万象城这边的人流量并不低，偶尔还有几个漫展结束的Coser路过，宋微霜和颜恬愉的个头高，站在人群之中，鹤立鸡群，偏偏长相出众，惹来不少人注目，可二人均视若无睹。 一回到现实社会当中，宋微霜就变得随性放松很多，双手抱臂，头发绵软蓬松，精致冷淡的脸盯着地铁线路图，在嘈杂中忽然开口，“你家住哪儿？” 颜恬愉转过脸，看向宋微霜，报了一个名字，只见宋微霜轻轻挑眉，并不说话。 “怎么了吗？” “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颜恬愉笑了一下，“好。” 地铁到站，人流如注，二人进入车厢已经较晚，已经没有座位，只好站在相对空旷的扶杆边。 颜恬愉其实在进入车厢就已经明白宋微霜说的是什么了，只是他有点儿好奇究竟谁会先下车，不过，他更希望的是自己能是后下车的那一方。 不过可惜的是，他是先下车的那一个人，以至于在车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他只有几秒的时间对宋微霜说，“微霜，我应该可以这么称呼你吗？明天见，以及……晚安。” 宋微霜有那么一瞬间怔愣，还不等他回复，地铁已经传来即将关门的提示音，颜恬愉已经站在门外，车门缓缓关闭，颜恬愉微微歪头，对他一笑。 宋微霜到家之后，洗了个澡，刷了几套题后才掏出手机，看见了今天晚上建的群，起了一个特中二的名儿，叫什么“福尔摩斯6.0”，群消息99 ，并且还在热火朝天地互聊中，他大致浏览了一会，退出聊天框，就看见新的朋友那里有一个人加他。 头像是一个小猫侧脸，昵称是y，备注上写了名字：我是颜恬愉。 宋微霜眼睛眯起，盯着这个备注，好一会儿才点了同意。 通过之后，就可以看见好友的朋友圈，宋微霜承认，他确实对这个突如其来闯入他生活的人感到好奇，好奇他的生活是怎么样的，手随心动，浏览起这个人的朋友圈…… 他的朋友圈和他这个人一样，内容干净静好，有过生日时母亲写的信，有旅行时的风景照，有周末闲暇时动手下厨做的菜肴，通常几个月更新一条。 内容与一众高中生发的内容相差过大。 陈书翰欠兮兮的声音再度响在宋微霜的耳边，“我们班很多人暗恋这位学神呐……” 宋微霜盯着这个人的头像，过了几秒，迅速关掉屏幕。 …… 陈书翰昨晚聊到了凌晨两点，早上课间忙着补觉。 在他前面补觉的是宋微霜，脊背弯曲，肩颈清瘦，因生人勿近的气质，课间打闹的人也大都远离他。 距离高考越近，意味着解放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他们这个班级当中，有的人玩了接近三年，在最后关头突然醒悟，而有的人从头到尾就是被爸妈花钱塞进来混日子的，高考对于他们而言无所吊谓。 上午的第二节课是物理课，倔强地把边上头发把中间梳的小老头照例给大家发表了一篇大论，根据国家政策深入剖析当下的就业环境，以及学历的重要性，顺带拉踩了一下隔壁学校的教学理念，转眼已经十分钟过去了，这小老头才举起自己的保温杯抿了一口，让大家把模考的卷子拿出来。 小老头相当谦和，脾气也好，声音也悠长绵延，只可惜物理这一门学科，实在是高深莫测，以至于班级内小部分率先蔫了，蔫就蔫了，还有人窃窃地说起了话。 声音来自于角落，一个板寸头略黑的男同学，一只手放在旁边五官清秀性格内敛的女生的脖子上，笑嘻嘻地说，“嗯，你帮我写嘛，你为什么不帮我写呢？” 那名女生说话的声音小小的，以至于除了他们之外没有人能够听清，她把那只放在自己脖子上的手给拿了下来。 男生脸上的笑容略有些不满意，皮笑肉不笑地收回了手，“你这是干什么？” 这回，那名女生总算大声了一点，“别摸我！” 这句话惹的周围的同学都纷纷朝他们看去，那男生又正襟危坐，表情正经，仿佛刚才的那些事情跟他毫无关系，只剩下面色发红的女生低着头用力攥着笔在写写涂涂。 …… 颜恬愉说的明天见，果然在傍晚发来信息——【放学一起走吗？】 宋微霜看见这条信息的时候，正在食堂，陈书翰叽叽喳喳地分享着自己跟女神的进度如何如何，女神是不是对自己也有了一点点好感等等…… 宋微霜面无表情咀嚼着食物，空出手打了一个OK的手势。 陈书翰说，“真想赶紧考完，就可以再约凌菲出来玩，霜哥，你到时候也一定要到啊，你知道的……” 那边又发来一条信息，【那我来找你吗？】 宋微霜盯着这条信息，过了几秒，【随便。】 【那我来找你吧。】 还不等宋微霜回复信息，只见面前的陈书翰正盯着他，一副见鬼了的神情。 宋微霜从餐桌抽了一张纸，挡住陈书翰火辣辣的视线，陈书翰伸出手把纸巾挪开，视线紧紧地盯着宋微霜，好半天才开口，“霜哥，你不对劲。” 宋微霜无语片刻，“哪儿不对劲了？” “那我上上句话说了什么？” “……” “你看你回答不上来了吧！你的心思根本都没有在我身上，说吧，你在跟哪一位小姐姐聊天？不过我还是很震惊，霜哥，你居然会喜欢人，我以为你的性格应该不会主动喜欢别人，快说快说，说出来我就原谅你。” “……吃饭好么？” “转移话题，霜哥你这一招，实在是太low了！” 宋微霜有些暗恼，却被low这个词汇激的笑了一下，“你怎么从我发短信联想到女生，又从女生联想到我喜欢上了对方的？” 陈书翰一愣，他说不出所以然来，但是直觉就是告诉他，宋微霜微信对面绝对不是一般人，否则以他认识宋微霜这么些年的了解，没什么能让宋微霜吃饭时间都拿来回信息，回信息就算了，还那么专注。 只好直直地说，“你不对劲。” “回个信息就不对劲了吗？” 这回轮到陈书翰闭口不言了，他开始自我反思，是他太敏感了吗？ 宋微霜抬起手腕，瞥了一眼时间，“还有两分钟时间吃饭。” 轮不着陈书翰信不信，此刻吃饭最要紧，他只能埋下头扒饭，吃完饭把嘴巴上的油一擦，和宋微霜一块迅速往教室跑。 不过这回陈书翰长了一心眼，他觉得这其中肯定有猫腻，只是霜哥不承认！ 他倒是要看一看，谁才是导致霜哥异样的始作俑者。 …… 大言班和12班分别在走廊的两端，一端环境清雅，窗外是竹林影影绰绰，一端靠近厕所，可即便如此，大言班的同学们也大都选择更近的艺术楼的厕所，很少出现在12班这一块。 除了距离原因，在学生们的眼里，成绩是一道无形的阶级，成绩好的大都看不起成绩差的自甘堕落，成绩差的其中也分有钱版和不那么有钱版，感观自然不同，总而言之，大家都各玩各的，各自经历着各自的青春。 很少有大言班的出现在12班门口，尤其是大言班里的佼佼者，荣誉榜里的南波万！ 大言班的晚自习管束比较松弛，不像普通班级，班主任还时不时会过来盯一盯，所以颜恬愉提前到了五分钟，而12班还未解放。 走廊安安静静，教室内是压抑着小声的说话声，有很多人都注意到了走廊栏杆处的颜恬愉。 班干已经带头开始讲话，教室内异常的闹哄哄。 陈书翰用笔戳了戳宋微霜的后背，也十分兴冲冲地说，“霜哥，你看窗外的是谁？” 宋微霜将头从试卷里抬起来，侧过头朝窗外看去，月光正好，就这么凉凉地照在那个人挺拔修长的背影上，仰头看月亮，一部分的侧脸被映得美丽柔和。 解题思路一下子都乱了套，宋微霜又看了一眼指针，把剩下的题加快速度做完，等他落笔的那一刻，晚自习的铃声响起，他把东西收好，直接拎着书包肩带，大步迈出了座位，即将抵达门口又收了速度，心有灵犀一般，颜恬愉恰好回头，二人对视。 宋微霜若无其事，“走吧。” 这几秒钟的功夫，已经有不少的12班同学涌了出来，还有部分女生捂着嘴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两人，任谁也没有想到宋微霜会和颜恬愉认识，但两个帅哥站在一块…… 要知道在学习压力越大的情况下，大家越爱关注与学习无关的事情。 一个是名列前茅的温柔学霸，一个是平时冷若冰霜还偶尔惹事的高颜值帅哥。 二人并不知道大家都在想什么，并肩下了楼，在楼道里，宋微霜问：“你骑车没？” “骑车了，不过不太会骑……” 宋微霜偏过头看他，唇角含了一层似有若无的笑意，到了学校停车场，果然见颜恬愉推出单车，宋微霜已经坐上车，一条腿踩在踏板上，一条腿支撑，周围人已经散去一大半，停车场内只剩下少数车和人，显得有些冰冷空旷。 颜恬愉果然不太会骑车，车头不断摇摆，宋微霜先行骑在前面，控制着速度。 骑出学校大门，进入非机动车道，因为过了一定时间，人也减少了很多，笔直而平坦的道路，暖黄光晕的路灯，颜恬愉由最初的跟随，渐渐并肩。 宋微霜转过脸看跟上来的颜恬愉，他的耳朵侧脸泛着一抹薄红，在白皙的几分上分外显目。 “你是才学不久吗？”宋微霜开口问。 颜恬愉点头，声音在黑夜下有些迟疑，“嗯……学了四天。” 身边偶尔会有一些同学骑车超越他们，宋微霜微微一笑，“敢不敢比一比谁的速度更快？” 这么做实在不地道，颜恬愉才学了四天，万一翻车了呢？万一撞到人了呢？万一万一……如果要说理由的话，有无数个万一，可此时此刻的他们，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呢？ 颜恬愉也笑了起来，宋微霜盯着他的笑颜，才发现他的左脸有一个酒窝，在深笑的时候就会荡漾而出，就算此刻三月的风冻人异常，但他莫名感到有些醺人。 宋微霜不去看他，而是俯下身，手肘微曲，像黑夜里一只红鸟，丝滑而又迅疾地刺了出去。 颜恬愉也加快了速度，他虽然平衡性不如宋微霜，但人在竞争的时候往往会爆发出无限的潜力，虽然他不太喜欢竞争，但不妨碍他努力追赶宋微霜。 风在耳边劲呼，路灯在眼前迅速闪过，城市街景尽在二人身后。 尽管大部分时间是宋微霜领先，可有的时候他分神回头看颜恬愉时，又会因轻敌而被反超，这又激起了宋微霜的胜负欲，二人你来我往之间，纵然在寒冷的三月夜里，也热的大汗淋漓。 最后，两人停在一道石桥边上，石桥里的风更凛冽，把两个人的头发都吹得飞扬。 “很厉害。” 宋微霜难得夸人，看向颜恬愉。 颜恬愉活动了一下身体，认真地说，“我输了。” 听到颜恬愉这样说，宋微霜仰起头，看向天空，隐约可以见到几颗闪亮的星星，他颇有些不以为然地说，“我赢了才可耻，你这才骑了四天，假以时日，未必赢不了我。我拭目以待，到时我们再好好比一比！” “好。”颜恬愉闻言，微笑，欣然应允。 宋微霜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对着颜恬愉说，“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刷题了，接下来我们也不同路，再见了！学——”他硬生生转了一个弯，喊出了在密室约定好的名字，“阿玉。” 颜恬愉眨了眨眼，“好，如果……你有看见一些有意思的题，我们可以一起交流。” 宋微霜听完挑眉一笑，意味不明，本想说用不着，但话到嘴边又变了，只说，“好。” 说完，脚下再度踩踏，他抬起左手，用力挥了挥，“Bye！” 寒风把这声再见送入颜恬愉耳间，一同传来的似乎还有少年蓬勃的意气。 小颜后面会越来越攻的……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第十章 第11章 第十一章 陈书翰通过这些天的观察，发现霜哥依旧是那个霜哥，没有一点儿恋爱的征兆，反而是和年级第一走得很近，从前总是一个人回家的霜哥，居然也会跟人结伴。 三句话里面起码有一句话在怼人的霜哥，居然也能那么和谐交流。 浑身散发着冷漠、生人勿近气质的霜哥，居然能同人那么的亲近，要知道他自己和霜哥做到这一步，起码都花了一年呢！ 陈书翰有一点担心，担心霜哥从此之后会不会不要自己这个兄弟了，他坐在后桌，盯着宋微霜的脊背，目光仿佛要把宋微霜的衣服烧出一个洞，他想了想，觉得越想越恐怖，实在难以忍受这样的折磨了，只好非常别扭地用笔戳了戳宋微霜的肩膀，声音也不自然，“咳……霜哥，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题？” 宋微霜把刚刷完的一套卷子收起来，塞进桌洞里，身体后仰，神色看起来有一点倦怠。 教室内嘈杂异常，教室外是高一高二的学生在举办各种活动，阳光自窗外照射进来，晒得人暖洋洋的。 “不是那个题……” 陈书翰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手蹭了蹭鼻尖，“就是……霜哥你会不会交了学神那个新朋友就忘记我啊？” 宋微霜一度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才听见这样的问题，他缓缓转过身看向身后双眼炯炯有神的陈书翰。 哦，是陈书翰问出这个问题啊，那很合理了。 宋微霜微笑：“当然不会忘记你了。” “真的啊！霜哥，你太好了，我就知道我们兄弟间的感情别人无法撼动！霜哥我太感动了！我决定了，今天你要吃什么？我请你！”一听见自己想要的答案，陈书翰感动的简直要泪洒现场了，当然，他还是克制住了。 宋微霜抿唇，有些不忍心把事实告诉他，凝视着感动得一塌糊涂的宋微霜半天，终于屈服了。 然而陈书翰依旧拉着宋微霜的手臂叽叽喳喳。 宋微霜有些头疼地说，“可以了，再继续掰扯，我带你去五院挂号怎么样？” 作为海城土著，怎么可能不知道上五院挂号是什么意思？不过陈书翰此刻已经美了，对于宋微霜的尖锐根本不放在心上，反而觉得非常亲切，霜哥还是那个霜哥，看似变了，其实根本没有变！ 想到这一层，陈书翰顿时也不幽怨了，精神也昂扬了，他松开了宋微霜的手臂。 宋微霜见陈书翰没别的事情，嘱咐了一句，“好好学，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陈书翰点点头，用力的嗯了一声。 真不怪他这么在意霜哥会不会忽视自己这个兄弟，他和霜哥认识有五年了，认识霜哥的那一年，他才初二，在班里大部分同学都已经抽条变声的时候，他还是小学生身高和声线，人还非常单纯，除此之外，零花钱还不少，以至于遭到了一些高年级同学的勒索，经常在放学尾随他，把他堵在没人的路上，要他把零花钱交出来。 陈书翰还记得那是一个九月份的傍晚，半边天都是火烧云浓烈的艳丽，初中部的教室窗户也反射出了那样红的颜色，他被一群高年级的学生堵在倒垃圾的区域，那一会儿大部分学生都已经回家了，就算有人路过，也不敢多管闲事。 他只剩下最后的一些钱了，是打算悄悄攒下来，给自己妈妈买生日蛋糕的，所以无论这群人怎么威逼他都不肯把钱交出来。抱着书包就这么跪在地上，把书包护在怀里。 那群人一直抢自己的书包，用力的掰着他的手臂和手指。 就当他以为自己的钱又要被抢走的时候，有个人站在他们不远处。 姿态吊儿郎当的，个子很高，看起来很精致漂亮，可是表情却冷淡带着锋芒，“一群人收拾一个小孩，真有脸！” 这群高年级的人都回头看贸然闯入的不速之客，有个人眯起眼，看起来非常凶狠，“你在说什么？有种再说一次？我警告你，不该你管的事情少管，明白吗？” 哪知，这个陌生人却把书包就这么懒散地丢在旁边的草坪上。 陈书翰注意到草坪的喷头在喷水，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只见那少年把袖子撸起来，冷笑，“不明白。” 这群高年级的人当然放过了软弱可欺的陈书翰，一块儿打算对付这个冒出来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具体陈书翰不记得怎么打的，只知道这少年打起人来非常凶，彼此都挂了彩，这群高年级的人也怕把事情闹大，只说了一句等着，就悻悻地离开了。 陈书翰还抱着自己的书包，那个少年就走到他的面前，声音凉凉的，“还站得起来么？” 陈书翰迟缓地点头，仰起头盯着少年的脸。 过了一会儿，他指着少年在草坪上的书包，轻轻说，“你的书包湿了。” 他仿佛听见少年松了一口气，少年嗯了一声，没在耽搁，去草坪那里捡起了自己的书包，喷头把书包的布料都喷湿了。 少年把书包里的书都拿出来，只见其中有一本已经湿了，好看的眉头皱起。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很快，他就把书包里的书全部拿出来，一手抱着书，一手拎着书包，离开了这个地方。 背影沐浴在金色的夕阳余晖之中，这个场景就像陈书翰爱看的日漫里的角色一样，大佬的背影总是散发金光且孤寂的。 一切都牢牢烙印在陈书翰的脑海里…… 从那以后，独来独往的宋微霜身后就像粘上了一个橡皮糖。 宋微霜屡次拒绝陈书翰的靠近，可架不住陈书翰一口一个霜哥地叫，叫着叫着，就这么叫了五年。 五年之间，陈书翰虽然常常经历宋微霜的毒舌攻击，但是总体而言还是非常开心的！他非常开心自己能成为宋微霜的朋友！ 好可爱的小陈…… 嗯，本文的文名叫做《暑天》嘛，那肯定有比较重要一部分的情节是在夏天进行的，所以在校时间我可能会加速，尽快进入暑期。 希望我能写好吧，虽然我的笔力实在稚嫩……囧rz……不管啦～反正也没什么人看，稚嫩就稚嫩吧……(T . T)…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第十一章 第12章 第十二章 海城的天气总是变化无常，明明几天前最低温度只有个位数，但现在又热的大家只穿了薄薄一层的单衣，惹得班级里的同学都玩起来网络梗：海城没有春秋，海城的春秋只存在于战国前。 这意味着距离高考越来越近了。 无形的压力压在每一个想认真读书的人头上，大家的脑子也都绷着一根弦，蓄势待发，卯足了劲打算给这三年一个交代。越到后期，每个人脸上都布满了沉重，不过也并非时时沉重，在某些时刻，这些因学业压力而导致的阴霾也会云开雾散，露出青春稚嫩的笑眼。 宋微霜已经习惯了每天跟颜恬愉一块儿回家，每当这个时候，是他一天当中难得的放松时刻，二人一块走到自行车停车场时，宋微霜才想起来自己落了一件东西，对旁边的颜恬愉说：“等我一下，我回去拿个钥匙。” “我跟你一起吧。” 宋微霜侧过头，轻轻点头。 周五的晚自习结束较早，平常会有几位同学还待在教室学习，但今天教室里罕见关灯。 可一片漆黑之中，却有声音隐隐约约地传出教室。 “怕什么…大家都走了。” 宋微霜刚准备踏进去的脚步一顿，他忽然回头看向身后的颜恬愉，颜恬愉站在他身后一步之远，想必也听清楚了刚刚那一句话。 颜恬愉微笑地摇头，意思很明显。 宋微霜唇角抽了一下，扶着额头，抱着胸往走廊的一侧走。 他们的脚步刚准备挪开，就听见女生带着哭腔的声音从教室里面传出来，“我不喜欢你，你不要这样。” 宋微霜和颜恬愉互相对视一眼。 里面再度传来声音——“这又没什么，你这么紧张干嘛？” 宋微霜微微挑眉，脸上挂了一丝冷笑，改变了方向，朝着教室走去，颜恬愉紧随其后，不过宋微霜并没有进去，而是站在教室 外，偏过头，对颜恬愉说：“你想考哪一所学校？” 里面果然安静了。 颜恬愉站在宋微霜的身边，语调温和，“北平大学。” 这个学校名称唤醒了宋微霜某些记忆，他不由得失神，不过好在很快就回神，眼睫抬起，盯着颜恬愉，笑着说，“好学校。” 教室内的灯光打开，脚步声匆匆忙忙地响起，宋微霜没有回头，而是和颜恬愉交换了一个眼神，颜恬愉点了点头，只见宋微霜独自一人转过身进了教室，教室内只剩下那个寸头男学生在不紧不慢地收拾书包。 教室的后门是锁着的，只剩下前门可以进出，宋微霜把前门轻轻带上，走了进来。 他靠在讲台上，不说话。 那寸头男学生知道宋微霜不是好惹的，也不敢惹他，只收好书包，往前门走。 可路过前门就必须要经过宋微霜站的地方，他心里打着鼓，但还是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的从他身边经过，在肩膀越过宋微霜的那一刻，一切平静无常，他正松口气的时候，手臂就被一只手掌牢牢地锁住，疼痛感从骨骼深处传来。 寸头男学生痛呼一声，转头向宋微霜看去，咬牙切齿，“宋微霜！你要干嘛！” 宋微霜松开了手，“允许你对别的女同学动手动脚，不允许我对你动手动脚？” “关你什么事，你管这么宽干嘛？”寸头男学生瞪着宋微霜，话里话外有一种被戳穿的恼羞成怒和心虚。 宋微霜冷冷地嗤笑了一声，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这人，“看你不爽需要理由？” 寸头男学生显然没想到宋微霜竟然敢这么坦荡直接地把自己的厌恶说出来，但这严重刺痛了他，他脸顿时因怒气而涨红，“宋微霜，你别以为我怕你，我只是不想在高考前再犯事！你再说一句试试？” 宋微霜并没有被他激怒，反而相当冷静，“再说一百遍都可以，如果再让我发现你对别人动手动脚，我不介意当着全班人的面揍你。” 这么狂妄不可一世的口气，寸头男学生的拳头捏的咔咔响，果不其然，下一瞬间，他的拳头就已经朝宋微霜招呼而去，可谁知拳头还没落下，他的腹部就遭到重重一击，一股强大的力把他踹得连连后退好几部，后背狠狠撞在课桌上，以至于摆放整齐的一条课桌都被破坏了阵型。 教室外明理楼的钟声响起，已经晚上十点了。 周五的教学楼大都不剩下什么人了，但有值班的老师在巡逻。 寸头男学生甚至都没有看清楚宋微霜什么时候踹的，狼狈地从课桌上站起来，气势已经弱了一大截。 宋微霜的鞋尖在教室的地板上碾了碾，薄唇紧紧抿着，似乎是嫌弃的意思。 他忽然不合时宜地笑了一下，“你要想打架可以，我随时等着。但我还是那一句话，你要是再骚扰别人，别怪我不给你留面子。” 寸头男学生简直不可置信，骚扰的那女生他也是知道的，家里穷的很，不敢反抗自己，要是跟宋微霜有什么关系，会忍得了这么久？既然没关系，宋微霜又是操的哪门子心，他气得要死，可又不敢真的和宋微霜打，毕竟那一脚的力道不是虚的。 更何况，宋微霜之前打架的事情也不少，据说之前在初中的时候打得更疯，他只能捡起自己的书包，一声不吭地灰溜溜地离开教室。 打开教室的门，看见颜恬愉正站在门口，他面露尴尬，低着头快速走开。 颜恬愉把视线落在讲台上的宋微霜身上，只见他周身充斥着一股冷肃气息。 宋微霜看到颜恬愉在门口等自己，放松下来，朝他走去，哪知脚下一空，身体失去平衡，一个趔趄，差点摔到颜恬愉的面前…… 什么冷淡什么严肃，统统不见。 宋微霜扶着桌子，闭上眼睛，在心里爆了句脏话。 操。 真糗。 颜恬愉想要扶他，宋微霜却忽然站直了身体，僵硬地朝着课桌那儿走去，从课桌里面翻出钥匙，声音有些不稳，“走吧。” 颜恬愉注视着宋微霜一系列的神态，忍不住微笑，“嗯好。” 二人十分平静地走到停车场那儿，直至彼此都坐上了车座，宋微霜才幽幽地冒出一句话，“你会忘掉的吧？” 颜恬愉垂下头，笑意荡漾在他的脸上，比四月桃花还要美丽，声音比春天的河水还柔澈，“嗯，我会忘掉的。” 宋微霜才满意地勾起唇角，倨傲地抬起头，“走吧。” 说完，踩了一下脚踏，骑了起来。 莹莹亮亮的灯光在樱花树下撒了一层银光，海城中学的建筑色是橘红色的，不久前才下过雨，车轮碾在地上发出轻轻的摩擦声，空气潮湿。 两位少年并肩而行，车头时而偏向彼此，时而又保持距离，在寂静的校园里，光阴静好。 俺们宋微霜大人是一位非常正义的童鞋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第十二章 第13章 第十三章 宋微霜的成人礼是宋东银来参加的，他刚下飞机就匆匆让秘书订了一束花，马不停蹄地朝宋微霜的高中赶，总算在仪式正式开始之前赶到。 海城中学的成人礼仪式在海城所有中学里算得上最隆重的，校方放了无数支礼炮，少年少女们穿着西装和礼裙，在校内艺术大厅里翩翩起舞，舞台中央摆放着一座三角钢琴，男女合奏。 宋东银的时间不多，只能抽出两个小时在这一场成人礼中，当看到儿子穿着一身西装时，仍旧不免失神，他像在场很多父亲一样，感慨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长大了！” 宋微霜微微挺起胸膛，精致冷淡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笑意，很浅很浅。 主要仪式结束后，宋东银对宋微霜说： “走，带爸爸去你学校转一转。” 宋东银来海城高中的次数很少，一些需要家长的小事大都为家里的阿姨代为处理，难得几次过来都是因为宋微霜打架的事情，很少这么心平气和地和儿子走在校园里，这令他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学生时期，就在校园内边逛边和宋微霜讲起这些事情。 宋微霜倾听着，唇角也漫出笑。 说到动情处，宋东银感慨连连，等他从回忆里抽身，再看向宋微霜时，才恍然发觉自己的儿子不知何时起，已经高出自己一段距离了。 这让宋东银有点震惊，这高中的三年对于他而言，不过是以往三四十年里的普通几年，可却是一个孩子从稚气到青涩，再从青涩转向成熟的关键时期，但这段时间，他居然所知道的信息寥寥，即便知道的也大都是宋微霜是不是在学校又惹事生非了。 宋东银深看了宋微霜一眼，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说，“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爸说，要爸做的爸也一定挪时间过来。” “谢谢……爸。”宋微霜盯着宋东银的眼睛，轻轻抿唇，声音低沉。 宋东银为成人礼预留的时间只有两个小时，上午九点钟到十一点，甚至来不及跟宋微霜一块儿吃一顿饭，就又要匆匆离开，宋微霜把宋东银松上车，宋东银按下车窗，转过头对他说，“去跟同学们一块儿玩吧，可以和同学们聚个餐玩一玩，缺钱跟爸说，爸给你报销。” 宋微霜没说话，只是冲他摆了摆手。 十一点的太阳还是蛮晒的，以至于宋微霜的眼睛只半睁着，由睫毛盖下的阴影看清逐渐行驶远的车，他待了一会，周身的气质因宋东银的离去而再度变得冷淡，由于阳光直射，他把西装的外套脱下，只穿了里面的衬衣。 他边走边把领结解下来，朝着班级走去。 此刻的大部分同学都集合在音乐大厅，整个高三楼都静了下来，以至于宋微霜能够在楼道中听清楚自己的脚步声，他从高三10班一路穿过几个教室，慢慢走到自己的班级，蓦然抬头，却看见一个人穿着白色燕尾银边服站在黑板前，支着下巴看着黑板上物理老师留下的一道往年竞赛题。 时间好像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宋微霜站在门框下，凝视着这个人。 这个人把题推出后，转过头看向宋微霜，眼里闪过一抹亮光，“你来了。” “你怎么猜到我会回教室？” 宋微霜认真地看着颜恬愉。 成人礼这一天，学校对高三的学生不会加以过多约束，很多的学生会跟着家长一起出学校，也有很多的学生会好好享受在校的这一天，总之，大都不会再回到这个代表着压力的教室。 颜恬愉朝着宋微霜一步一步走过来，二人身高相同，所以平视格外能望进彼此眼瞳的最深处，“艺术厅太吵了，你应该不会喜欢。所以我猜测你会回到教室，我猜对了，你真的来了。” 宋微霜盯着颜恬愉，眸光闪动，从颜恬愉的身侧走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他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转了话题，“弹得很好。” 颜恬愉被夸之后，眼睛笑得弯弯的，没有声音，笑意也静静的，他也没有靠近宋微霜，而是站在讲台处，隔着几米的距离，注视着他。 宋微霜有点想躲避这道视线，不由自主地，他的胸腔里某处，跳动不止。 静了一会，他才说，“一起吃饭吗？” “好。” …… 樱花逐渐凋落，掀起一阵樱花雨，有不少学弟学妹带了相机，想趁着樱花最后的花期，定格下在校的瞬间。 随着花谢，天气逐渐炎热，总算到了六月初，三年的苦熬总算要迎来终点，在班主任宣告高三最后一堂课结束时，教室内爆发了雷鸣般的掌声。 班主任打了一个停止的手势，教室内的声浪才渐渐平息，大家这会儿好像都来了精神，聚精会神地盯着班主任。 班主任笑了一下，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们啊，这三年只有这一瞬间是所有人都盯着我的，那我也不跟大伙儿废话了，大家马上就要上战场了，该带的不要忘记了，这个平时已经跟大家强调过很多次的，在考前我也会再叮嘱大家的。孩子们，别怕，就当作一场普通的考试，其实也的确是一场普通的考试。” “以后的路那么宽，你们的人生还长呢，祝大家旗开得胜，常回母校看看。顺便看看老班我！” 又是一阵掌声响起，但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猛烈，而是漫长而持久，伴随而来的还有大家都红了的眼眶。 不知道是谁嘀咕了一句，“老班，我舍不得你啊……” 这一句话出口，这位从教数年的男人也湿了眼眶，笑骂了一句，“非要搞这么煽情是吧，把我弄感动了都。” 班主任用拇指把眼泪揩掉，语重心长但又面带微笑地说，“今天放学早点回家，大家注意安全！我就不啰嗦了！不然你们要嫌弃我了，我得抓紧给你们留个好印象啊……” 话一说出口，不少同学就上讲台，把自己事先准备好的花递给了班主任，一个个拥抱。 陈书翰也站了起来，把自己准备好的鲜花献给了老师，下讲台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的，一言不发地回到座位上，趴在桌子上。 宋微霜眨了眨眼睛，把湿意眨去，却发现有个女生走下讲台，把一张信纸轻轻地放在他的桌子上。 她没有多停留，只是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谢谢。” 然后就拎着书包离开了教室。 宋微霜垂眸看着那张信纸里的内容，一笔一画写得很漂亮，端端正正的，没有连笔。 【谢谢你那天晚上为我解困，也谢谢颜恬愉来安慰我，我没有他的联系方式，可以帮我转达一下谢意吗？谢谢你们……抱歉我现在才道谢，因为我真的不是很有勇气……虽然我们同班，但是却不太熟，不知道你的理想院校是什么，但还是希望你能理想成真，不负所望。】 宋微霜忽然回过头，轻轻碰了碰陈书翰的手臂，陈书翰抬起头，宋微霜眼神看向某个位置，“你知道坐那儿的人是谁么？” “好像姓陈，名字里面有个芷，全名我也不太记得了……” 宋微霜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出班级□□群，果不其然找到了那个人，他看着她的头像，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开启了临时会话，踟蹰地打了几个字，就删除了聊天框。 第14章 第十四章 高考的当天下了雨，住宿的学生由学校统一大巴接送，宋微霜凌晨五点钟就醒了过来，打开手机，微信里躺着几条信息，其中是颜恬愉发过来的。 【加油。】 凌晨0：00。 信息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凭空之中，宋微霜无端地产生很多力量。 因为是高考日，宋微霜把东西整理好下楼，底下早已通明，阿姨早早地准备了丰盛的早餐。 宋微霜端正地坐在椅子上，厨房里除了阿姨忙碌的背影，再也不见其他人影，餐桌上摆放了热气腾腾的早餐，其中有他最喜欢的红糖蛋花粥。 阿姨边洗着东西边说，“阿霜这么早就醒了啊，快来喝粥，就是有点烫，别烫着了，等你喝完粥，到时候你王叔来接你过去。” 宋微霜盯着这一碗蛋花粥，忽然说，“妈呢？” “太太啊？太太可能这会还在楼上睡觉，怎么了吗？是有什么事情吗？” 宋微霜盯着面前的粥，调羹搅拌了一会儿，热气腾腾，蒸得他双目都水汽濛濛，半晌之后，他平静地说，“没。” “阿霜你别说，其实太太是记挂着你的，前两天还问我你的学业情况，问我你学习成绩怎么样，你呀，多多体谅一下太太吧，她也不容易……” 宋微霜笑了一下，一勺一勺地把粥全部吃完，这时，王叔也从门外进来，收了伞。 阿姨听见声音，忙招呼着他一块儿进来吃早餐，王叔和宋微霜打了个招呼，就坐下来一块儿先吃早餐，吃完早餐，王叔再一次跟宋微霜确认各项东西都带齐了，就提前把宋微霜带去考场。 这几天高考，虽然车多，但都有条不紊，没有造成过度堵塞。 宋微霜下了车，王叔摇下车窗，在雨幕之中冲着他说，“阿霜，好好考！考完王叔请你吃麦当劳！” 宋微霜原本无表情的脸上难得涌现一丝笑意，可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转头就扎进了考场之中。 高考三天，宋微霜考完没有打开手机软件，也没有和人聊天，全心全意心无旁骛地看错题本和考试，在雪白的试卷发下来的一瞬间，世界仿佛在他的耳边安静下来，只剩下笔尖滑过纸张的声音。 时间好像很长，又好像很短，长到他反复把试卷检查了好几遍都没有结束，短到这三年的一切心血，仿佛都融入笔尖，写在纸上。 总算在高考第三天的下午，海城暴雨停歇，整个城市的植物都被洗涤得翠意浓浓，湿湿透透的。 雨过天晴，夕阳刺破玻璃窗，映在黄色的课桌上，映在雪白的试卷上，渡了层金灿灿的光。 宋微霜停笔。 他的高中时期画上了一个句号。 …… 微信的聊天群里一片热火朝天，语文的一篇古诗词竟然让物理老师押中了，以至于大家都在刷屏。 因为物理老师的话而随意一瞥记在心上的同学十分开心，而忽略了老师这句话的同学们则在呜呼哀哉，不断弹动的消息一直到了后半夜都没有停止。 陈书翰倒是不太关心，他比起高考成绩，更在意的是自己出国念大学要怎么维系自己在国内的人际关系。 他先是给凌菲发了消息，凌菲没有回，又给宋微霜发了消息，大概过了好几分钟，宋微霜才发了一个：【？】 【霜哥霜哥，我有点舍不得你。】 那边沉默了很久，久到陈书翰以为霜哥已经睡着了，久到陈书翰抱着手机也要睡着了。 手机震动了一下。 陈书翰睁开迷糊的眼睛，困得他打着哈欠，他打开手机屏幕，屏幕的光强得晃眼，一片模糊之中，他看见宋微霜那边发过来—— 【一切顺利，到时候我去找你。】 陈书翰的脑子懵了一下，怀疑自己太困了不清醒，愣是把这条信息看了十几遍，才反应过来，他激动得从床上蹦起来，手指迅速打字，【真的吗霜哥？！！！！！！！！】 那边回的很快。 【嗯。】 陈书翰迅速把聊天记录截屏，美滋滋地发在朋友圈，才心满意足地去睡觉。 虽然，他很快就要离开这片土地，虽然，他未来几年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大洋彼岸，虽然，隔着十来个小时的时差，但！霜哥答应了会来找他，霜哥说出口的话就没有食言过！ 霜哥都愿意这么大老远来找他，还不够证明他跟霜哥的关系铁吗？ …… 高考完了的大伙就像脱缰的野马一样肆意奔跑着，从前学校家长不许的东西，统统报复性地玩了个遍。染五颜六色的头发，做闪亮耀眼的美甲，玩游戏通宵达旦再也没有负罪感，挥霍着珍贵又大把的时间。 宋微霜手机里有不少人给他发信息，约着一块儿出去玩聚餐，但都被他拒绝了。 他这天回家的时候，梁京施正从湖省回来，坐在沙发上跟友人喝茶，口红有一部分被茶杯印去，露出浅白的一部分，但她仍然仰着头，连看到宋微霜回来，也没什么表情。 反倒是宋微霜相当意外，和梁京施四目相对的一刻，脊背悄悄挺直，有些涩哑地喊了一声：“妈。” 友人倒是笑眯眯地打量着这个刚进门的少年，啧啧称赞，“不得了，这么多年没见，小霜越长越帅了，几岁了？” 宋微霜没见过这位阿姨，只觉得眼熟，但仍乖巧说：“十七岁。” 梁京施慢慢啜饮着茶。 友人笑着说：“时间过得真快啊，现在是念高二还是高三？” “高考完。” “那这好啊，终于解脱了，有的时候啊，我看着我女儿一天到晚背着那么重的书包，六点多就得起床，七点就得从家里出发，晚上十点多才能回来，一天都睡不到几个小时的嘞！想好考哪所大学了吗？” 宋微霜点头，应付着这千古不变的话题。 一通询问下来，茶已经凉了，宋微霜只好替这位阿姨换茶，等他手刚要碰到茶杯的那一瞬间，梁京施忽然开口，“不用你做，你去休息吧。” 宋微霜的手顿住，手指停在半空中尴尬地瑟缩了一下，旁边的阿姨一会盯着梁京施，一会盯着宋微霜，察觉到了什么后，识趣地不语。 宋微霜很快地收了手，他对这位阿姨礼貌点头，离开了待客厅，回到二楼的卧室。 说不难过是假的，但难过也难过了这么多年。 他洗完澡，在床上静静地躺了几分钟，正准备起来收拾行李，手机嗡地响了一声，是颜恬愉。 【暑假有什么打算吗？】 紧接着是一个小人从墙的一侧探头出来的表情包。 宋微霜简直能想象到颜恬愉发出这个表情包的状态，压抑痛苦的情绪缓解了很多，他手指在键盘打了一串字。 打完，他盯着自己这段绿色的聊天框，忽然愣住。 果不其然，对面发来一句话，【嗯，听起来很有意义，还可以加入吗？】 宋微霜盯着这几个字，好像要把这几个字看穿，他没由来地感到心悸，又有点雀跃，但却没有立即回复，而是过了一会之后才慢慢打字说：【不知道。】 【好吧。】 【你要我帮你问问吗？你真的很想来？】 这句话发出去，宋微霜感到嗓子眼里有东西提着。 偏偏对面仿佛无知无觉，无意或有意地模仿着刚才宋微霜故意的停顿。 过了一会儿后—— 那边发来信息。 【真的。】 宋微霜的呼吸都乱了，打了一个好字发出去。 他联系了一直以来跟他有联系的相关工作人员，其实这一个组织是得到官方授权认证的民间组织，最初由一些失去孩子的爸爸妈妈们自发创办，时至今日，已经发展了二十年，组织人员里也加入了很多的爱心志愿者，这些年来，总计找回走失幼童上万名，拯救了无数濒临破碎的家庭。 对面估计在忙，并没有很快回复。 宋微霜不愿意拿着手机干等，他把这些天需要的东西都收拾好，装进行李箱里。 等一切都完毕后，他走出房间，在楼梯口站了一会后，确认待客厅已经没有谈话声之后，走到梁京施的房门口，轻轻叩响了房门。 “进。” 梁京施的声音，她在里面。 宋微霜抿唇，走了进去，一进去就看见梁京施卸了妆，在梳妆台细细地抹着护肤品，纵然二人相隔数米之遥，但梁京施那锐利的眼神刺来的一瞬，依旧让宋微霜有些喘不过气。 可这一件事情，不管她关不关心，宋微霜都必须要让她知道。 “妈。” 梁京施虽然没有回应，只是转过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但也没有出声打断。 宋微霜朝着房间内走近了几步，靠近了他的母亲。 “高考完了，我想花个十几天去一个地方，在填志愿那几天再回来。” 梁京施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薄薄的一层皮贴在骨头上，说得好听是骨相美，说得难听是形销骨立，这么多年，她把这个国家的南方城市都跑遍了，一个月也就几天待在家里休息，周而复始，像一支蜡烛，不断地燃烧自己。 谁知道什么时候会燃烧干净。 她转过头，冷笑了一声，“去吧，过你的潇洒人生去吧！” “是‘阖家团圆’海城分部。” 宋微霜的声音平静。 梁京施脸上的冷笑遽然凝固，她轻哼了一声，再度看向梳妆镜，可眼睛却没有聚焦在镜面上。 “妈，你不同意，我也会去的。” “要不是你……” “妈！” 宋微霜用力打断梁京施的话，激得梁京施侧过头，那双尖锐现实的视线再度射向面前的宋微霜。 宋微霜闭上眼睛，呼吸紊乱： “别说了。我知道。” 第15章 第十五章 小宝的走失，没人能忘怀。 宋微霜自梁京施的房间内走出，在走廊里，他有些脱力地滑坐在地板上。 如果他当时少刺激小屁孩两句，少在小屁孩面前展现自己的成绩，在亲戚朋友们比较的时候捂上他的耳朵。 会不会又是不同的结局？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宋微霜立即从地上站起来，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就像梁京施不能原谅他一样，他一样无法原谅自己。 …… 大概在晚上七点钟，那边的工作人员张哥才回复了宋微霜，发来了志愿者报名的表格，让宋微霜帮忙交给颜恬愉，并督促尽快填写。 将表格发送过去之后，颜恬愉只花了五分钟就填写完毕，宋微霜检查了一遍，确定无误再交个张哥。 张哥在微信里发了一个OK的手势，交代了一些过来的注意事项和准备做的工作内容，确认了过去的时间，这件事情就算正式的敲定了。 颜恬愉把自己的计划跟父母讲了一遍，颜父颜母考虑了一下，都表示支持儿子去做这一件事情，还询问了一下是否需要经济支持，被颜恬愉拒绝了。 颜恬愉最终拎着行李箱走出家里大门，颜父颜母互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从彼此眼睛看到了八卦。 他们约的地方是在海市的公共交通总站，这儿有前往县城的大巴，在大巴区等待的大都是一些中老年人，和市区常常见到的衣着光鲜的年轻人大相径庭，时代的快速发展，总会落下一群人。 宋微霜早已坐在候车厅，大概是在和人沟通，微微皱了眉头。 见到颜恬愉的一瞬，宋微霜跟电话里的人说了几句话，就挂掉了电话，冲着颜恬愉抬了抬下巴。 颜恬愉走近，宋微霜说，“买了票吗？” 颜恬愉微笑着把票给宋微霜看了一眼，宋微霜点了点头，往旁边坐了坐。 一夜未睡的宋微霜此刻再也睡不着觉了。 颜恬愉在宋微霜的边上坐了下来，从背包里取出面包和零食，“要不要吃辣条？” 宋微霜盯着辣条三秒，目光平移开，“不吃。” 颜恬愉哦了一声，然后又翻了翻背包，“喜之郎果冻呢？” 宋微霜摇头。 “话梅呢？” 宋微霜挑眉，“吃。” 颜恬愉微微一笑，把一包话梅放在宋微霜的掌心。 指尖轻触，心跳声在这间嘈杂混乱的候车厅被掩埋。 …… 宋微霜他们抵达县城车站时，是张哥来接的他们，张哥年纪不大，看起来三十出头，高高瘦瘦，穿着白衬衫，一见他们就招手，还帮二人减重。 宋微霜和张哥认识很久了，海城分部这边需要志愿者，也是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宋微霜。 张哥一见颜恬愉，就笑着说，“好啊，俩帅哥一块儿出现，办公室肯定热闹。” 张哥开了一把旧丰田，一块儿把行李装上后备箱，就让俩小伙子坐后座，自己边系安全带边开了空调，“你们俩英语平常考多少分啊？” 一提起英语，宋微霜就想起自己之前被英语老师训话还碰上了颜恬愉，嘴角微微地抽了抽，生硬地说，“……还行。” 旁边的颜恬愉也含蓄地说，“一般。” 宋微霜侧头看了他一眼，单边挑眉，脸上好像写了几个字——你确定吗？学霸。 张哥从后视镜看了一眼两个人，意会地笑了笑，“没事儿，都是些日常的。” 车子行驶得不慢，这些海城边缘地域的风景一闪而过，有的宋微霜很熟悉，而有的却觉得很陌生。 张哥一边开一边给宋微霜介绍，说哪里哪里最近在拆迁动工，哪里哪里修路不通，还吐槽了一嘴城市建设，把这些说完了之后，才感慨地说，“小宋，你上次来还是个小孩，个儿都没我高，别说啊，上高中后男孩是窜个快。” 颜恬愉注视着宋微霜。 宋微霜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边的办公楼很快就到了，在县政单位旁边，是一栋蛮有年代感的老房子，张哥先是带着二人去办公室报了个到，然后就领着两个人去了办公楼后的宿舍楼。 这宿舍楼半边隐在一棵巨大的樟树底下，不仅如此，还爬了半面的爬山虎。 二人住的地方在三楼，离楼道最远的一个房间，一进门，就看见被子席子都准备齐全了，是那种上下的宿舍床。 宋微霜之前没在这儿住过，都住在酒店，乍一看见如此朴实无华的宿舍条件，整张脸都木了，毕竟对于一个吃住从不挂心的大少爷而言……略有些寒酸。不过尽管如此，他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排斥。 颜恬愉却没有任何不满在脸上，而是耐心地听着张哥讲着在这生活的注意事项。 把二人安顿好了之后，张哥就有事先走了。 只留下颜恬愉和宋微霜在这一间房间内，宿舍有独立卫生间，但大概很久没有用，镜子里蒙了一层灰，盥洗盆上也留了一层垢。 宋微霜出门找拖把，等他回来的时候，看见颜恬愉已经挽起袖子，露出修长匀称的胳膊，把镜子和洗手台擦的干干净净，他做事很细致，每个角落都擦到了。 宋微霜抿了抿唇，发觉自己盯着颜恬愉的时间有点儿久了，才动手打湿拖把，开始拖起地来。 房间不大，二人的速度也很快，总算在晚饭前，把这一切搞定。 食堂倒是包饭，但二人却不想吃食堂的饭菜，宋微霜想起自己以前来这儿吃过一家夜宵店味道还不错，带着颜恬愉抄小路往夜宵店奔。 见夜宵店有四果汤卖，宋微霜买了两份，点了他认为味道还不错的菜。 六月份的海城，早已进入了夏天。 在这夜宵店里很多穿着背心的老爷们，撸着串，喝着啤酒。 宋微霜不打算这么放纵。 和颜恬愉就这么喝着四果汤，等着上菜。 颜恬愉喝着四果汤，忽然问，“你以前经常来吗？” 宋微霜当然明白颜恬愉这一句话什么意思，但他没打算隐瞒，他坐在颜恬愉对面。 夜宵店的霓虹灯红绿光交替着印在宋微霜的脸上，这张小v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笑容，颜恬愉没有见过宋微霜现在这一副神情，一双眼睛里流露出淡淡的忧郁冷然。 颜恬愉的喉咙开始干涩，他以为自己冒犯到了宋微霜，正准备道歉。 宋微霜却垂下睫毛，调羹轻轻拨动碗里的四果汤。 与此同时，他的声音也很轻。 “嗯。我的弟弟也走失了。” 这一句话像一记重磅炸弹在颜恬愉的胸膛里炸开，炸得他不知所措，炸得他呼吸停滞。 宋微霜再度抬起睫毛，那双眼瞳里泛着浅浅水光，不过也有可能是颜恬愉看错了，因为这光线太暗了，那水光在宋微霜下一次眨眼后便消失殆尽。 宋微霜有些骄傲地抬起脸，仿佛那水光下的脆弱从未出现过。 点的菜很快就上了，很好吃。 但颜恬愉却并没有吃多少。 宋微霜也没有吃多少。 吃到最后，这些菜也只是消失了三分之一而已。 二人沿着来时的路往宿舍走，因为是抄的近路，所以路上行人寥寥。 昏黄的路灯照着彼此的影子一前一后。 宋微霜在前面带路，两个人并没有讲话，只剩下偶尔路过的车以及聒噪的蝉鸣。 走到只允许通行一人的窄道时。 宋微霜的手却忽然被握住，他的脚步停下，有些意外地看向身后的人。 有一盏灯在颜恬愉的身后，以至于颜恬愉的周身都泛着淡淡光晕。 宋微霜能感觉自己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剧烈跳动，但他仍然盯着颜恬愉，淡淡问，“怎么？” “我陪你一起。” 无比郑重地，这句话一个字一个字地烙印在二人之间。 烫，太烫了。 烫到宋微霜不知如何回应。 只能认真地凝视着颜恬愉的双眼，试图从其中看见一点儿玩笑的成分，于是好把这样的承诺轻而易举地揭过。 可这两个少年就差没把赤诚的心都给捧出来。 各自脸上都在较劲着谁更郑重认真。 这样无聊又有意思的对抗在下一道脚步声出现后被打破。 二人双双别过脸，不敢看对方。 宋微霜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继续带着路，耳边却注意着身后的脚步声。 颜恬愉的侧脸耳朵早已爬上不自然的红，视线也固执地定在前面人的身上。 月亮躲在云层之后，以至于没什么月光，路灯没有照到的地方，两个人的脚步却很坚定。 第16章 第十六章 六月的海城进入夏日，相当酷热。 火球挂在头顶，把人都要烤成红薯干了。 本来想寻找大学英语专业的相关志愿者来胜任这份工作，然而，张哥小小地开了个后门，让两位刚刚高考完的高三生负责这一板块的内容。 主要是把这一区域走失儿童的信息，以及海外寻亲的信息进行整合翻译。 闲下来的时候，配合相关部门，进行寻亲走访。 工作时间也比较弹性，并没有定得很死板，基本上朝九晚五。 一到九点整，大家都板板正正地坐在办公桌上，各自打着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这段时间还算清闲，中小学生甚至幼儿园的小朋友们都还没有放假，工作内容较清闲。 当宋微霜和颜恬愉把实时翻译好的内容交给张哥时，张哥把目光从面前硕大的显示屏移开，以为二人要询问自己问题，却不想，这两位小朋友的速度居然这么快。 张哥大致地看了一遍，心说，这么**。 “你俩互相对过了吗？” 颜恬愉说，“对过了。” 宋微霜也点了点头。 这回轮到张哥犯难了，不到一小时就把一整天的工作内容干完了，这么高的效率打乱了他的节奏。 他只好在办公室确认了一下其他同事有没有合适的工作可以给两位，得到各自的答复之后，张哥挥挥手，“那今天你们就先回去，这边也没什么事情了，有事情我们再通知你？” 宋微霜抱臂点了点头。 张哥笑着说，“你们可以去附近逛一逛，别逛太远就是了。” 颜恬愉问，“这附近有什么有意思的地方吗？” 张哥瞅了瞅宋微霜，笑说，“问你旁边这位呀，他可熟了。” 宋微霜冲颜恬愉单边挑眉，意思是，跟他走。 颜恬愉呆了一下，也笑了起来。 他不由得好奇起来，宋微霜要带他去的地方。 “会游泳吗？” “会。” “那行。” 宋微霜勾起唇角，似乎对于即将要去到的地方抱有极大的兴趣，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海边吗？” 二人往外走，走到办公室外，宋微霜忽然转过头对张哥说，“张哥，借一下你的自行车。” 张哥住的离这儿不远，常常懒得开车，骑着自己一把二八大杠出入单位，一来是省油，二来是方便停车。 “好，下班前骑回来啊！” “谢了。” 宋微霜摆了摆手。 他转过身回答着颜恬愉的问题，“海边。” 土生土长的海城人对海必然不陌生，对海通常没什么向往，只是颜恬愉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哪怕跟宋微霜一块儿什么也不做，也比和别人什么都做了来的愉悦。 莫名的，有一种磁场吸引着颜恬愉向宋微霜靠近。 二人回宿舍拿一套换的衣服，就骑着张哥的二八大杠往海边赶。 两个一米八几的青涩少年，共同骑着一辆二八大杠，怎么看怎么奇怪，但当事人却并不觉得。 左拐右拐。 不是热门的景点，而是一处小山坡，上坡的时候难免吃力。 颜恬愉下车。 “我来。” 宋微霜挑眉，没有拒绝。 他想下车一块推，没想到，颜恬愉并没有给这个机会，在宋微霜坐着的时候就推上了坡顶。 两个人都略微有些气喘。 宋微霜是因为他先前载了一个一米八几的人。 他偷瞄着颜恬愉，这个人在日光下显得雪白，唇色脸颊因为运动而显得绯红，可是眼睛却含着温柔的笑意，一点儿也没有疲倦的神色。 察觉到颜恬愉的目光即将移过来的时候，宋微霜收回了视线。 “可以啊。”宋微霜赞道。 颜恬愉抿唇而笑，“你也是。” 顺着山坡望去，远处是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波涛滚滚，可是这座小坡却好似被生生截断了半边成了崖。 海风腥咸，带走了皮肤上的燥热。 这座崖却不高，目测三至五米，海水颜色也不深，靠近沙滩，从崖上跳下去，危险系数并不高。 宋微霜盯着颜恬愉说，把一颗石子丢到海面上，“我先跳了，你要是不愿意的话，可以看着我跳。” 说完，宋微霜就把上衣除去，露出天鹅一般洁白的后背，和独属于少年人结实和宽薄的肩膀，海风吹拂着他的头发，几乎是下一秒，颜恬愉下意识想要抓住他，那个人就跳进了海里。 水花溅起！ 颜恬愉急忙朝下看去。 宋微霜出了海面，把所有头发拢起，露出英气的额，他仰起头看向崖上的颜恬愉。 似乎是在等待。 因为宋微霜并没有游远。 忽然，宋微霜又埋下头，潜入海水里。 颜恬愉看着那道潜在水里的身影，并没有犹豫，脱下上衣，一跃而下。 甚至连失重的感觉都没来得及体会，扑通一声，就坠到海里，进入海水里，周围一切都变得寂静。 一切情绪在此刻都得到了释放。 颜恬愉明白了宋微霜为什么会带他来这儿的目的。 他在水里睁眼，略微有些不适，不等他看清楚宋微霜的方位，就有一只手用力抓住了他的手。 颜恬愉顺着力道方向看去，是宋微霜。 二人浮上水面。 “刺激吗？” 颜恬愉点头。 “要不要再来一次？” 颜恬愉重重点头。 见颜恬愉如此斩钉截铁的回复，宋微霜的眼睛亮了亮，他骄傲地说，“这可是我的秘密基地。” 二人朝着岸边游去。 颜恬愉问，“你是怎么发现的呢？” “秘密。” 颜恬愉也没有追问下去。 宋微霜在抓住颜恬愉确定他没问题之后，就放开了他的手，因为他发现，颜恬愉的水性并不差，反而，相当好。 这令宋微霜有一点意外。 虽说很多人在学习之外会有一些别的技能，但颜恬愉看上去实在是太温柔了，并不爱显山露水，以至于徒然展现出强劲的一面，看起来反差极大。 游到岸边时，宋微霜忽然想起陈书翰在自己耳边讲过的事情。 他笑了一下，侧过头看向旁边的颜恬愉。 “问个问题。” 颜恬愉声音带了一丝磁性，语调依旧柔和，“嗯？” “你荣誉榜的自我介绍为什么是空的？” 颜恬愉的脸上难得出现几秒空白。 过了一会儿。 “有自我介绍？” “……操。” 宋微霜打定主意把这个答案告诉陈书翰。 颜恬愉捕捉到宋微霜的微表情，反应过来，也有些不好意思地垂眸，“因为不想被排名影响，所以登过一次之后，就没有关注了。” 好在宋微霜并不在意荣誉榜这种东西，他点了点头。 沉默了一会儿，颜恬愉冷不丁补充说，“没有在凡尔赛。” 宋微霜挑眉，“行吧，我相信你。” 二人再度返回矮崖上，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再跳已经相对熟练。 凌空坠入海面。 换着不同姿势。 在这片偏僻的海滩。 独属于二人的，刺激的，不言而喻的滋味。 海水灌进鼻腔，耳道，肾上腺素分泌，心率飚升，瞳孔放大。 颜恬愉在海水下，偏过头看向身侧的另一个人。 …… 宋微霜在一次又一次义无反顾的投入水面中得到释放。 久违的解压感。 上一次他发现这里还是初中，刚刚抽条，半夜睡不着跑来海边听涛声。 皓月当空，海面波光粼粼，浩瀚的海与天，只有他一个人。 现如今，艳阳高照，旁边还有一个人。 …… 啊啊啊啊啊啊我是想写温柔攻来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第十六章 第17章 第十七章 宋微霜来这儿并不单纯是为了当志愿者，还有一层原因。 在高考前一个月，张哥难得地敲了他的企鹅账号，问他有没有空。 说是在海城的沿海小村子，发现了一个人的踪迹，跟宋小宝的特征很像。 张哥把那份视频导给宋微霜。 这个视频是一个外地的父母来此地旅游，记录自家女儿的，视频距今为止已经有好几年。 视频里的小女孩对着镜头比耶，在她的背后是一个男人牵着一个看起来个头只有一米三、四的小男孩，小男孩身上穿着的正是与宋小宝走失那天如出一辙的牛仔外套和小皮鞋。 巧合的是，地点正是宋微霜几年前去过的云水村。 宋微霜反复拉着视频的进度条，眼睛盯着视频里的那个小点，直至双眼涣散无法聚焦。他捏了捏鼻梁，根据小男孩的行为举止，确定视频里的那个小孩就是宋小宝无疑。 他当下就打了电话给张哥，在十一点多张哥还没有睡觉，声音有点哑：“小宋你别急，我们这边已经联系了相关同事和住民，寻求警察协助。但毕竟视频里提供的证据不够充分，我们目前还无法确定视频里的小朋友就是你的弟弟，所以，还要耐心再等一阵子。” “就是我弟弟，我敢肯定，是我弟弟！” “……小宋，你快高考了吧。” 张哥囫囵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宋微霜不语。 “这事你放心交给我，不要担心。我一定会尽全力帮你找到弟弟。” 宋微霜握紧手机，忽然有点害怕。 “我知道你听到这个消息肯定急得不行，我也在纠结要不要告诉你，毕竟我怕这件事情影响到你高考，后来我一想，我觉得我应该相信你，你也应该相信我，放心吧，你张哥办事还不靠谱么？” 宋微霜呼吸放轻，呼吸绵长，他比任何人都明白高考的重要性，虽说他这样的家庭，即便不高考也有很多的出路，可那都不是他要的人生。 他要的人生从来都是自己争取，自己努力，自己得到的。 过去的几年里他沉寂，放任一张张不及格的成绩单递到爸妈的面前，是希望这样的成绩单可以弥补一些他曾犯下的罪恶。 可高考不一样。 他必须全力以赴。 但宋小宝的这个消息又宛若针尖刺在他的胸膛里，一呼一吸之间，心痛异常，他挂完电话，坐在房间的飘窗上，看着窗外的山茶花树，不知道这是第几轮花期了。 如果，他跟张哥一起去找弟弟…… 如果，他复读一年…… “啪！” 清脆的掌声响彻空荡荡的房间，宋微霜的脸颊登时就红了，与此同时，还有通红的眼。 …… 第一天的效率让张哥吃了一惊。 第二天张哥把相当一部分的资料摆在二人面前，不过这一次与昨天不同，并不是二人共同合作，每个人面前负责的资料都不一致。 张哥把几年前能够调到的监控以及相关居住地区住民的口录都递交给了宋微霜，资料有一拳厚，足以证明张哥这些天的工作效率。 他轻轻敲了敲宋微霜的办公桌，“我们出去谈谈。” 宋微霜把资料合上，跟着张哥一块去了楼道。 张哥从兜里掏了一盒烟，“受得了烟吗？” 宋微霜点头。 张哥点燃了烟，夹在指间，深深地吸了一口，过了一会儿才把烟吐出来，这人也讲究，吸了一口就把烟按灭，再不吸第二口。 “你说得对，那叠资料也证明了视频里的小孩就是你弟。” 宋微霜不吭声。 张哥自顾自地说：“不过几年前，那人贩子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还是执法部门通过天眼查得知，他最近活跃在楚城，三日后会回到海城，我们联合海城、楚城执法部门，铁路交通乘警协同缉拿，到时候……” 他没说话了。 宋微霜的拳头捏的咯咯响，他一块儿坐在张哥的旁边，少年人的背脊挺得直直的。 如果找到了人贩子，如果见到了人贩子…… 如果找到了宋小宝，如果见到了宋小宝…… 宋微霜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他想要告诉爸妈这个好消息，他必须要告诉爸妈这个好消息！ 对，他要现在就跟爸妈讲这个消息！ 张哥却忽然抬手按住了宋微霜的胳膊，“小宋，你先别急。” “哥……”宋微霜盯着他，眼神复杂，“你不懂。” 张哥被宋微霜这样的目光盯的凝噎，梗了半天才说，“先不要这么快说……” 还不等他说完，宋微霜就已经站了起来。 张哥见他这样，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你说就说吧，但是要让你爸爸妈妈做好心理准备。” 宋微霜并不是一个轻率莽撞的人，可在这一件事情上，却来不及思虑再三，他感到自己浑身的血都在燃烧。 从发现宋小宝走丢的那天起，宋微霜很难再做宋微霜，宋小宝的讯息再度传来，他感到自己骨髓深处某些沉睡已久的东西在觉醒。 虽然这么说，略有些中二，但确实如此。 宋微霜回到办公室的步子都是快而凌乱的。 颜恬愉一眼就注意到了宋微霜的不一样，他从凳子上站起来，往宋微霜那儿走，他看见宋微霜呼吸急促，抬眼看向自己的目光都带着些许波光。 “怎么了？” 宋微霜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翻开了桌子上的资料，平复了一下心情，他撇了一眼这个资料，翻出了这个手机。 颜恬愉顺着宋微霜的视线朝资料看去。 宋微霜握着手机出去了。 颜恬愉看到资料上显示的走失儿童信息。 他的呼吸轻轻一滞。 宋微霜打电话的时间不短，回来的时候面色微红，他坐在位置上，稍稍平静了一会，旁边推来了一杯水。 是颜恬愉。 “感觉好点吗？” 宋微霜看着他关切的神情，他情不自禁地握住了颜恬愉的手臂，眼睛仿佛在发光，闪烁着泪光：“我的弟弟快要找到了。” 颜恬愉由衷地为宋微霜感到高兴，虽然他并没有见过宋微霜的弟弟，但见到宋微霜这副模样，他无法不动容。 把资料整理完毕后，为了庆祝，宋微霜买了一个大西瓜，二人悄悄整了点小啤酒，爬上了员工宿舍的顶楼。 顶楼挤了很多枯叶，并没有干净到哪里去。 蚊子也并不少。 可两个人依旧找了个干净的地方，把西瓜一分两半，各自一瓶啤酒，以啤酒的度数还喝不醉两个少年，但酒精总能打开年轻人的心扉。 六月底的星空十足璀璨，月亮是锐利的一道弯钩，黑夜下，远处灯光温暖，近处蝉鸣寂静。 宋微霜仰着头，专注地看着星空，轻声说：“小玉，我很开心。” 颜恬愉注视着宋微霜的侧脸，宋微霜的侧脸很好看，弧线明净，他也轻轻地回应他：“嗯嗯。” 宋微霜忽然转过头，他看向颜恬愉的双目，发现了凝视着自己的眼神，愣了一下，微微一笑，“谢谢你。” “不客气。” 宋微霜又喝了一口啤酒，苦涩冰凉的液体顺着喉管，涌入胃里，他很少喝酒，很少放纵，今天难得，他忍不住说：“找到了弟弟，我就可以松一口气了。” “我会弥补他不在家的这些年，会对他很好很好，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嘲笑他，再也不会……” “家里也会热闹起来，爸妈不用再吵架，妈妈也不用四处奔波。” 宋微霜看着颜恬愉，眼睛亮晶晶的。 虽然他的眼睛带着笑，但是神情却悲凉黯淡，“他们或许……” 后续的话宋微霜止住了，倏尔一笑。 颜恬愉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痛得他无法呼吸。 第18章 第十八章 宋微霜并不是一个寡言的人，但也话并不多。或许在喜悦的情绪下，或许在酒精的帮助下，又或许是对象的问题，总而言之，他说了很多关于宋小宝的事情。 其实宋小宝是一个蛮可爱的小孩。 宋小宝是个很会卖乖的小孩，也是一个很会看眼色的小孩，他一面仰慕哥哥，一面又想要通过超越哥哥，以此来博取哥哥和其他家长们的关注赞赏。 这些宋微霜都了然于心。 夜色愈来愈深，月亮由这一头跑到另一头，月光下，颜恬愉的眸光柔和，专注地盯着宋微霜，耐心地听着一切的絮絮叨叨。 宋微霜冷白调的面颊飘了一点红，眼尾也有点儿红，说完，整个人静静的。 他的目光忽然凝视在颜恬愉的身上，没有说话。 颜恬愉被他忽然的凝视弄的心脏收缩得剧烈，却有些无措，他的手指蜷缩了一下，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抬手触上了宋微霜的眼尾。 冰凉的触感。 宋微霜略有些不解，却没有躲开，更没有制止，他的眼神好像能够洞悉一切，可此刻更多是睫毛在颤动。 呼吸变缓，周遭的一切都变得安静了。 没有蝉鸣，没有远处街道的车流鸣笛。 过了三秒，颜恬愉反应了过来，迅速收回了手，轻声道歉，“抱歉。” 宋微霜也后知后觉的别过头，两个人都有些别扭，他的声音有点低哑，“没事。” 可手是收回了，但每个人胸腔里的跳动声反而更剧烈了，好像要把两个人都砸穿，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令人感到难以容忍。 蠢蠢欲动。 却又勉力克制。 生怕接下来的举动对方无法接受。 宋微霜呼吸已经乱了，他率先站了起来，随便找了一个借口，若无其事地说：“蚊子太多了，我先下去洗澡，你……别待太久了。” 说完，他捡起地上的酒瓶和垃圾，凭着月光，找到出口，投入了黑暗之中。 独留颜恬愉坐在天台上。 颜恬愉注视着宋微霜离去的背影，他看出了那道背影离去的慌乱，可他来不及想太多，毕竟此刻他自顾不暇。 他虽然性子柔缓，却并不迟钝。 对于此时此刻心头浸润的情绪，早已了然于心。 颜恬愉仰头看月光，明月高悬，月光泄了他一身，他无声地弯了唇。 …… 第三天的任务。 由于前一天的事情，宋父宋母立即通过人脉联系到了张哥的顶头上司，导致他手头的事情大部分暂时搁置，张哥也不得不跟上司一块儿开了好几个小时会议。 等到空闲下来，才吃了一口饱饭，就得带着宋微霜去到了线索地点，云水村。 云水村里居住的大都为老人、妇女，小孩。这一块穷的稳定，年轻人大都在外务工，政府计划把这一片村落划为旅游开发地，倒是吸引了一批年轻人返回来谈拆迁事宜。 那嫌疑人的老家就在此地，家中有一老太太守着老屋，据了解，嫌疑人常年在外地，早年娶了个老婆，后面因为各种原因离婚了，也没再娶。远在他乡，附近的街坊邻居也不知其近况。 近些年国家发展迅速，各个村落的道路都铺上了水泥，要抵达嫌疑人的家并不容易，要爬一条很长很窄的坡。 坡上是黄泥木屋，入门就是一个老太太坐在椅子上看电视，电视声音很大，老太太孤寂地端坐着。 直至一行人抵达木屋，那老太太才察觉到外人的到来，张哥之前就来过，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假借村党政给孤寡老人送温暖的名义，给老太太带了一些鸡蛋和牛奶，顺带打听其儿子的动向。 老太太佝偻着背去里面拿一些瓜子花生出来招待，热情地把这些递给张哥和他身后的年轻人。 宋微霜没有接，颜恬愉微笑接过道谢，却并没有食用，只是温和地用海城的方言同老奶奶沟通。 “阿嫲，我们可以参观一下吗？” 老太太没想那么多，只是不住地点头。 她跟在他们的身边，同张哥交谈着。 宋微霜眯起眼睛，打量着这个木屋的每一个角落，总算在一张废弃不用的矮几下，看到了一双童鞋，他盯着那双鞋面四至五秒，本想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却依旧无法忍耐。 他蹲了下来，轻轻把那双鞋子拎出来。 他笑着转头看向老太太，用海城方言问，“怎么有一双小孩子的鞋，您是有一个孙子么？” 老太太盯着那双鞋有些愣住，半晌说不上来话，讷讷的。 还是张哥轻轻拍了拍宋微霜的背，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对着老太太说：“我们到别处看看。” 颜恬愉取出了手机，对着鞋子拍了照片，留作证据，对着宋微霜轻轻眨眼。 宋微霜垂下睫毛，心绪依旧因为那双鞋而动荡。 拜访了老太太的家，又相继去了几趟跟嫌疑人有关系的几家，又得到了一点线索。 在相当一段时间里，嫌疑人会买在做服装生意的邻居这里买一些过季童装，问他为什么买，又问不出什么原因，基本上都被忽悠过去。 除此之外，问来问去，再也问不出什么别的有效信息，三人只能打道回府。 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多，夕阳从车窗的一侧射入。 宋微霜坐在后座，低声说，“张哥，谢谢。” 张哥愣了一下，从后视镜里看着宋微霜，宋微霜并没有看他，而是转过头看向窗外，黄昏的光晕把这小子的侧脸打的漂亮。 张哥叹了一口气，笑了笑，“谢啥，我看着你长大的，知道这事对你的重要性。”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宋微霜的场面，还是个毛头小子，上初中的年纪，拜托他叔找到了这儿，说什么也要跟着自己一块儿寻亲。 这么一个小子，好好的学不上，非要在这边耗着。张哥根本没把宋微霜当做一个有主见的人看，总觉得还是个小孩子，能懂什么啊？ 但因为人情的原因，他不得不照顾着这孩子。却发现这孩子倔得很，也聪明的很，天天跟着自己，半大小子饿也不说苦更不谈，还帮着自己解决了不少难题。 他不得不对这孩子刮目相看。论心智，这孩子比同年的天天熬夜玩手机打游戏的孩子成熟太多。 张哥看着这样的宋微霜，有点欣赏，也有点心疼。 所以希望这一次能找到那小孩，不然，也不知道这小子要耗多少时间在这个上面。 …… 越临近那个时期，宋微霜越无法入睡。 宋微霜和颜恬愉睡的房间是双人间，这边宋微霜在翻来覆去。 临近十二点。 不知是谁偷偷放烟花，炸开后的怦然回荡在整个房间。 宋微霜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上下的宿舍床，稍微翻个身，就能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在安静的房间里愈显清晰。 “失眠了吗？” 下面传来好似湖水般柔和的声音。 颜恬愉。 宋微霜侧躺在床上，在颜恬愉开口的刹那，难得地感到心安，他也轻声开口：“嗯。” “我给你讲睡前故事好不好？” 睡前故事…… 宋微霜在黑暗当中无声而笑，这个名词让他感到很陌生，从小到大，他只在宋小宝的房间里听说过这玩意的存在。 而且，这不是哄小孩的么？ 他又不是小孩。 最重要的是，睡前故事太幼稚了，他怎么可能会被哄睡？ 宋微霜笑了一会，准备婉拒颜恬愉的提议。 可紧接着，是颜恬愉柔和的声音响在房间，像春天里的湖水一般，紧紧地包裹住宋微霜。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小熊猫迷路了，不记得回家的路怎么走，只能边走在路上边问。” “他先是问了一只小乌鸦，可小乌鸦刚刚和自己的家人吵了架，心情很不好，于是他就欺骗了小熊猫，他告诉小熊猫一条截然相反的路。” “小熊猫并不知道小乌鸦欺骗了自己，跟小乌鸦道谢之后，朝着那一条截然相反的路越走越远，他以为自己能够走到家，可无论他怎么坚持下去，都没有找到家的方向……小熊猫很灰心。” “终于有一天，小熊猫走不动啦，他躺在一颗树下，遇见了一只小松鼠，小松鼠问：‘小熊猫，你怎么啦？’” “小熊猫说：‘我想回家，可是我找不到自己的家，我不想找了。’小松鼠听说了之后，询问小熊猫的家在哪里，小熊猫告诉小松鼠家的地址名称。小松鼠说：‘你走反了小熊猫！所以你才找不到自己的家。’” “小熊猫说：‘可是我按照小乌鸦说的方向走的，怎么会走错呢？’小松鼠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小熊猫这个问题，只能说，‘也许小乌鸦弄错了。’” “小熊猫说：‘可是，我太累了，我已经完全走不动了。’小松鼠听完后，想了想，他把小熊猫带到一片竹林，好好地招待了小熊猫，说：‘那你想要回到自己的家吗？’” “小熊猫点点头。小松鼠说：‘既然你想要回到自己的家，那你就不能轻言放弃，而且，小熊猫，我可以把我的运气送给你，你一定可以找到自己的家的！’” “小熊猫被小松鼠说的话感动到了，他认为自己不可以说放弃，在吃饱了之后，小熊猫挥别了小松鼠，重新踏上了回家的征程。” “不同于刚开始，这一次，他带上了小松鼠的祝福。” “在下一个冬天来临之前，小熊猫果然找到了自己的家。” “小熊猫也明白了，无论遇见什么困难，都不要轻言放弃，只要坚持，就一定可以达到目标。” 颜恬愉的声音如波浪一样轻轻安抚着宋微霜，明明是一个很套路的寓言小故事，可偏偏让宋微霜内心触动。 颜恬愉的声音再度传来。 很轻很轻。 “我把我的运气给你，微霜，希望你以后越来越开心……” 宋微霜没有回答，均匀的呼吸声传来，颜恬愉等待了片刻，确认了上面再无清醒的痕迹。 才继续很小声很小声地开口： “晚安。” 晚安，小玉。 …… 睡前故事那儿的套路比较简单[猫头]原谅作者编故事的水平555～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第十八章 第19章 第十九章 嫌疑人抵达的车站的当天，阳光照得所有人都睁不开眼睛。 K字开头的列车缓慢驶进县城车站，泛着黄绿色的光，17车的车门却没有太多人涌出，列车人员神色肃穆，乘警联合当地警察一起挪送嫌疑人下车。 嫌疑人并非人高马大的魁梧形象，相反，个子只有一米六出头，留着一头油腻腻的黑发，那一双眼睛仿佛蒙着一层雾，看起来不甚灵光，身上的衣服也是洗白了牛仔。 极其容易隐没在人群中的形象，可偏偏这样的一个人…… 宋微霜的心脏跳动得极快，他紧紧盯着那个嫌疑人从车内走下来，如果不是颜恬愉轻柔地把手放在他肩膀上，或许，宋微霜会控制不住上前制住嫌疑人，逼问他的弟弟在哪里。 嫌疑人扭送上了警车，几乎是嫌疑人每走一步，宋微霜就跟一步，一个小时后的宋父宋母即将抵达这儿。 宋微霜抿紧了唇，等到警方将嫌犯关押起来，稍微没那么乱的时候，想要问出一些什么的时候，那嫌犯却忽然开始胡乱发着脾气，闹着说，“我头痛，我什么也记不得，什么也说不出来！” 窝囊无赖的模样让一众人等颇有些束手无策。 早不头痛，晚不头痛，偏偏这个时候头痛！ 宋微霜气的想笑，可现在是法治社会，他们也没有办法去逼问一个待审的嫌犯，更何况，他们还这么年轻。 颜恬愉忽然问，“你什么时候才记得？什么时候才说的出来？” 嫌犯的眼睛忽然定格在颜恬愉的脸上，根本不记得这个人是谁，他的眼睛又投在地面上，嗫嚅着说，“反正我现在不记得，现在说不出来。” “那我们等你记得，等你说出来。” 颜恬愉静静地盯着这名嫌犯。 警方还要处理很多事情，但是由于张哥已经和这边的警察说明了情况，也就由得宋微霜两人在警察局外面候着。 宋微霜见到这个嫌犯这个样子，拳头捏的咯咯响，“你是真不记得，还是假不记得？你拐卖了多少人？你又把我弟弟拐到哪里去了？你害得被拐家属数年来痛苦不堪，骨肉分离，你晚上睡得着觉？” 如果不是警察在场，如果不是他还有一点儿理智。 宋微霜真想动手。 可他毕竟不是莽夫，厉声质问也只是想要得到一点儿关于弟弟的信息—— “五年前，你在海城拐掉的那个叫宋知礼的9岁小男孩，现在在哪里？” 那个嫌犯低垂着头，仿佛质问的并不是他一般置身事外。 “他在哪里？” 宋微霜一字一句重复。 嫌犯不作声。 “他在哪里？” 宋微霜固执地问。 那嫌犯仍然不作声。 宋微霜打算继续问下去，也不知道折磨嫌犯，还是折磨自己。 可那嫌犯却忽然把自己身上的包推在地上，声音颇有些泄气，“我都说了我头痛头痛，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也不记得了……”声音越说越小，模样逃避。 颜恬愉站在宋微霜的身前，挡住了那包里倾泻而出的东西。 包里的东西亮在大伙儿面前，是一些女孩们喜欢的玩偶贴纸和男孩们会喜欢的汽车模型，还有一些花花绿绿的糖果，以及一本老旧的电话簿。 宋微霜盯着那电话簿，与此同时，那嫌犯的目光也落在电话薄上，二人几乎同时动身！ 颜恬愉伸臂抓住了嫌犯的肩膀，旁边的警察也立即过来控制住了这名嫌犯。 宋微霜得以取得这本电话薄。 电话薄里密密麻麻写了无数页的号码，号码的背后标注了主人的姓氏。 警察也过来查看这本电话薄。 宋微霜还来不及翻看几页，旁边的警察说，“同学，把这个交给我们吧，这个电话薄里面存有的联系方式或许是我们找到其他被拐儿童的有力线索。” 宋微霜的手指蜷缩了一下，他看向警察，那警察年纪略长，可眼神却不容反抗。 二人胶着了几秒，宋微霜只得把电话薄交出。 电话薄交出后的几个小时，整个海城下属警察局内人员忙乱。 宋微霜坐在外侧区域的椅子上，不多时，警察局外停了一把车。 宋东银和梁京施。 二人辗转从各省买机票赶回来，不幸因天气原因航班取消，好不容易搭乘了最近时间的航班，再辗转来到这海城角落的小县城，俱是一脸疲态，可脸上急不可耐的神情却展露无疑。 宋微霜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抿了抿干燥的唇，看向他的爸爸妈妈。 梁京施朝着警察快步奔去，宋东银一边注意着妻子的动向，一边看向宋微霜，“小宝呢？小宝有消息了吗？” 宋微霜定定看着自己的爸爸妈妈，摇了摇头。 宋东银眼里的期待略有些落空，他安抚性地拍了拍宋微霜的肩膀，也朝着警察那边走去。 宋东银好歹是海城有名有姓的企业家，几乎他一出场，就引得局里领导出来接见，讲述着这一起事件的始末。 宋微霜全程安静地聆听。 领导说，鉴于此次涉案情况复杂，被拐儿童人数众多，预备将嫌犯转至上级机关处理。 嫌犯要转移至海城市区。 这意味着宋微霜也要提前终止志愿时间，而手续这边张哥已经提前替宋微霜办理完毕。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以至于，回到宿舍收拾东西的宋微霜都有些恍惚。 他一面为小宝的事情忧心，一面又要处理这短暂的志愿者之行。 这回依旧是颜恬愉跟在宋微霜的身后。 太阳那么大，烤得宋微霜的喉咙干哑，他有些说不上来话。 掀起眼皮，看着这个始终温柔安静的男人。 宋微霜想要道谢，可此刻的道谢未免显得虚伪客套。 颜恬愉耐心温和地看着宋微霜的眼睛，等待宋微霜开口。 高温仿佛把宋微霜的视力都破坏了，以至于面前的颜恬愉有些儿虚焦。 他有些别扭地开口，“你是要跟我一起回海城，还是说留在这儿？” “你需要我吗？” 我可以需要你吗？ 宋微霜想说的是这个，可自尊心让他无法直言，只能抬眸沉默地看着颜恬愉。 颜恬愉朝着宋微霜走近，近到彼此只剩下不到半米的距离，近到可以闻到彼此身上很浅很浅的洗衣液味道，很清新的气味，沁人心脾，在这个暑天，留下难以忘怀的记忆。 “我们一起食言，好吗？” 第20章 第二十章 六月底的烈日令宋微霜眼眶发酸，他忽然撇过头，明明唇角上扬，声音却云淡风轻，“一起呗！” …… 自宋东银和梁京施到来后，很多信息宋微霜就不再是第一时间得知，收拾好东西之后，很快就抵达了市区。 在市区当中，警方找到了该嫌犯诱拐的其他儿童的亲生父母，一审定罪十五年，尽管如此，该犯人却迟迟不肯吐露宋东银和梁京施宋小宝的下落，声称并没有诱拐宋小宝。 庭审现场宋微霜也在场，听得他冷笑连连。 直至律师把在犯人老家中的那双童鞋和监控视频提交给陪审团及法官，那犯人才闭口不言，可尽管如此，却没有丝毫线索，这一场庭审下来，宋家的家庭气氛空前的低落。 太不寻常了。 恐惧的气氛如同乌云一样笼罩在宋家的上方，笼罩在宋东银、梁京施，宋微霜的头顶。 宋东银和梁京施对于这个情况相当不满，再次提起法律的武器，可与此同时，又相当的胆颤心惊。 这些天，宋家灯火通明，宋微霜睡不着觉，坐在冰凉的地板上，手机群聊的信息一条一条地挤进屏幕，是高考完后的同学们在活跃长聊，聊游戏、聊穿搭，聊美食，多得是可聊的东西，无穷无尽。 可是宋微霜一条都没有打开，联系人里躺着红点，好几条的好友申请已然过期。 全部跟他没有关系。 他觉得很渴，从地板上站起来，捞起自己的水杯，往厨房去倒水，路过宋东银和梁京施的卧室时，隐约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是！是我神经质！我担心小宝有错么？小宝是我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是我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块肉！我当然心疼！我找了小宝这么多年，马上小宝就要找到了，你要我怎么不紧张怎么不害怕？” “我不是这个意思！难道我不是小宝的爸爸吗？你能不能不要这么……” “你倒是理智，你最无私了！天底下再没有比你更无私更大爱的人了！”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不能！你和你那个大儿子一样，冷心冷肺！整个家除了我有谁天天挂心小宝的情况么？你们父子都是一路的货色！” “梁京施！”难得脾气宽厚的宋东银忍无可忍，爆发出一句怒吼。 梁京施哪里肯让宋东银这么吼他，当即站起来回击，可此时此刻，门被轻轻推开。 咚的一声，门把手装在墙壁上。 宋微霜站在门外，他握着水杯，他注视着梁京施说，“妈，我们聊一聊好吗？” 梁京施瞪着宋微霜，收敛了一点儿怒气，梗着脖子，压着声音说，“聊什么？你听什么墙角？我以前没有教过你吗？大人说话的时候不要插嘴！回你房间去！” 说到以前，宋微霜有些震惊和难言的开心，在很久以前，宋小宝还没有出生之前。梁京施也是很关注宋微霜的，他记得自己小时候和男孩子打架，第一次打输了回家哭，原以为梁京施会教训自己，可是并没有，而是擦干了他的眼泪，把他带去报了散打班。 宋微霜还记得当年的场景，他还需要仰望梁京施，梁京施把他推到散打师傅的面前，说：“打输了哭什么？妈妈跟你说，要么就打赢，要么就别打，实在打输了就想想怎么下次打赢。只要打赢了，就算别的小朋友家长来我这告状，妈妈也会替你撑腰。” 事实上，梁京施确实说到做到，一直在宋小宝出生之前，她从未因为宋微霜打架的事情而教训过他。 岁月不饶人，记忆里挺拔的母亲也不再挺拔，宋微霜清晰看见梁京施头顶那条又白又粗的发缝。 “妈，我不是你刚才说的那样。” 一肚子的解释、激动，委屈，酝酿了五年，有太多想吐露的……身不由己、言不由衷地变成了这么简单无力的一句话， 说到底，他害怕自己这些年的难过变成刺伤梁京施的尖刀。 梁京施冷淡地瞥了一眼宋微霜，她无法忽视掉大儿子的存在，可如果不忽视掉宋微霜的感受，她就会替宋小宝感到不公平，因为宋小宝此时不知在何处，不知道宋小宝周围的人对他好不好。 每每想到这里，梁京施就自责得无法入眠，怪自己没有好好看顾好宋小宝，怪宋东银不着家，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怪这个家里的所有亲戚，如果不是他们天天对比来对比去，宋小宝怎么会这么争强好胜，非要追随宋微霜的脚步？也怪更优秀的大儿子宋微霜，如果他当年没有那么耀眼就好了。 她一遍一遍地在这个家里提起这一件事情，恨不能所有人都跟她一样痛苦，这样才算赎罪，这样才算……公平。 梁京施冷笑一声，正打算出口讽刺，冷不丁看见宋微霜那双微红的眼，她别过脸，深吸了一口气，“时间不早了，你还不回你房间睡觉？” 宋微霜一颗心仿佛被一盆冰水浇得发凉，他不愿意走，旁边的宋东银却伸手推了推宋微霜，叹了口气，“太晚了，小霜，有什么事情改天再聊，快回去吧。” 宋微霜不动，看着梁京施。 梁京施背过身，瘦削的背影坚定、没有一点儿动摇。 宋微霜的个性和梁京施很像，却又不那么像，像的地方在于她们外表看起来都很冷漠，个性都有点儿骄傲。不像的地方在于宋微霜总是格外关注梁京施，渴望梁京施可以多一点目光分在他身上。 宋微霜并不贪心，他只希望能有梁京施对宋小宝一半的目光就好。 见梁京施长久的不为所动，宋微霜一点儿办法也没有，无力充斥着宋微霜躯壳。 或许…… 宋小宝回来了，就好了吧？ 宋微霜能感到自己的心脏某个地方难受得紧，可他也是一个很骄傲的少年，他说：“妈，晚安。” 宋微霜转身，离开了二人的房间，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卧室内一片漆黑，只有窗帘缝隙里流露出的一丝星光，可从明亮的父母卧室乍然回到黑暗的房间，眼睛并不能很快地适应，他看不清。小腿磕在书桌的角上，被磕的地方皮肉最薄，疼痛顺着腿骨一路蔓延，蔓延到孤单站着的宋微霜全身。 却，恍若未觉。 放在书桌上的手机嗡鸣震动，敲击在室内人的鼓膜。 看见来人。接起。 “喂？” “你……有空吗？” “怎么了？” 电话那边的人语气温和：“我新学了一首曲子，不过不知道自己弹的好不好，想请你替我鉴赏一下。这个点，你有时间吗？” 室内人抬手，不知道抹了什么，静了两秒，声线平稳，“一定得来吗？” “可以不来，只是前几天都是一起上下班，一起回宿舍。回到海城……有点不习惯。”声音说着说着小了下去，但语调却张弛有度。 室内人没有回答。 电话那边等了很久也没有挂断。 宋微霜的掌心在发烫，烫到自己都受不了了，他才说，“好。” “那……长河公园见。” 夏夜的长河公园很凉爽，一点儿也没有白天的燥热，长河公园很小，并没有多少人，河边的草葳蕤茂盛。 宋微霜到的时候，看见颜恬愉坐在那把单车上，穿了一件棉质的白T恤，晚风把他的衣衫吹得温柔荡荡，好似泛着涟漪的湖水。 他单肩背着黑色的弦乐包，在宋微霜抵达后，心有灵犀一般地抬头，目光投向宋微霜的一瞬，眼睛弯弯。 等宋微霜走到他旁边后，二人并肩而行，把车停在角落。 颜恬愉把吉他包卸下，放在边上，动作并不麻利，有些紧张，额前的发有几根黏在皮肤上，可却衬得眼睛澄澈如水，“不要嫌弃我啊。” 宋微霜定定地瞧着颜恬愉，“怎么会……” 颜恬愉调好了弦，手有些微微发颤，手指按在弦上，他深深呼吸几回合，“那我开始了。” 前奏缓缓流淌至深，弹吉他的人也开始轻轻唱起来，这是宋微霜第一次听颜恬愉唱歌，歌声从浅色的唇中倾吐，浸润在宋微霜心田。 “直到有一个人， 能体会我的感觉， 不用说不用问。 就明白就了解， 每一刻都像永远……” 在寂静的长河公园，在满天星辰下，在莹白月色里。 一曲停歇，可有处地方的鼓点却紧密。 宋微霜喉咙有些干哑，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放自己的双手，全然忘记自己来这儿的目的，安静地立在一边。 颜恬愉不敢看宋微霜，只说，“第二首。” 每一个音符自他手指下泄出，动听缠绵，这回不同于第一首，却是越来越紧张。 宋微霜依旧没有说话，而是盯着颜恬愉。 第二首停歇。 颜恬愉抬眼看着宋微霜，见他盯着自己，才逐渐定了心神，开始弹唱第三首。 这首很长，足足有六分钟，可这六分钟里，宋微霜还是保持原来的姿势不动。 颜恬愉只好抚平颤抖的弦，有点儿不好意思，“弹得很差吗？” “没有。” “可你怎么不说话呢？” “怕打扰你。” “不会的，你一直不说话，我反而忐忑。” “弹得很好……听见你的弹唱后，我的心情变得很好很好。” “哈哈，能让你心情变好，那今晚也不算太失败。” “谢谢你。” “……” 可怜的霜(╥﹏╥) but……为森莫颜一点都不像攻啊，为什么感觉受受的……我一定可以塑造好温柔攻的……我一定可以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第二十章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颜恬愉盯着宋微霜，微风撩动他的发丝，白皙的面庞泛着不自然的红，眼神坚定，“可以不要对我说谢谢吗？” 宋微霜心弦一颤动，忽然抬眸看他。 他在他的眼睛里看到某些彼此心照不宣的、却又不敢提起冒犯的情愫流动，静静地藏在彼此的眼眸里。 宋微霜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却什么也没有说。 颜恬愉将宋微霜所有细微的神情都捕捉在眼里，也温柔地没有挑破。 因为他们似乎在这一瞬间，都有了答案。 明明想要弹的曲子都已经弹完了，可都没有人提出散场回家。 长河公园旁边不远处是刚开业没多久的小型商场，在这个点却显得有些冷清，有一处门店灯火橙黄，里面有人影闪动，看了眼门牌，是一家清吧。 颜恬愉轻轻抓住宋微霜的手腕，这个突然的举动让宋微霜的心跳突然加快，手腕的温度也让他变得敏感和不自在，尽管如此，却不舍得挣脱。 跑进了清吧内，颜恬愉大抵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对着迎上来的侍应生说，“有没有度数没那么高的酒？” 侍应生的眼睛落在颜恬愉和宋微霜身上，先是惊讶了几秒，后立马反应过来，给颜恬愉介绍几种招牌酒水，确定好饮品之后，二人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了下来。 宋微霜在颜恬愉面前感到紧张局促，看桌面，嗯，玻璃桌面在灯光下显出几道擦拭过的痕迹，再看桌上的玻璃花灯，细节做的不是很好，有点粗躁，最后目光挪到颜恬愉的手上，他又不可置信地挑眉，这个人的手怎么没汗毛？ 颜恬愉的目光则一直围着宋微霜转，见他盯着自己手挑眉，也顺着视线看着自己的手，这双平时没怎么在意的手，为什么能让宋微霜那么诧异？ 或许是宋微霜的视线太过于专注，颜恬愉不太动自己的手了。 等侍应生端着调好的酒过来，才打破了两人不说话的局面。 宋微霜当然没有把自己内心的诧异问出口，而是慢慢地饮酒，感受着酒精在舌尖蔓延开的滋味，奇怪的是，待在颜恬愉的身边，先前萦绕在心底的阴云一点儿也无法再影响到自己，发觉出这一点，他自己都觉得不可置信。 清吧内音乐声音并不大，在他们这一桌的另一边，是一对小情侣在聊天饮酒，起初是正常的**聊天，到后面，两个人已经情不自禁的吻了起来，二人的缠绵喘息声传了过来。 宋微霜难得见这场面，有点儿替那对小情侣尴尬，看向颜恬愉时，发现对面的人正似笑非笑看着自己。 “笑什么？” “你猜。” “我猜不到。”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宋微霜再度啜饮了一口自己的酒，还不错。他倾身望向颜恬愉，眼神里带着一丝放纵，“你问。” “你当时早恋是跟谁？” 宋微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颜恬愉问的是什么。他盯着颜恬愉笑，却不见颜恬愉脸上带有笑容，对面的人十足认真，似乎真的很好奇这个答案。 在清吧暧昧安静的气氛下，颜恬愉柔和的脸部线条，温润精美的五官显得如此清晰，倒映在宋微霜的眼睛里。 宋微霜凝视着颜恬愉好一会，才慢慢说：“没有早恋，是个误会。” 听见这个传闻，颜恬愉轻轻“哦”了一声，落下了他颤动的睫毛，似乎要遮掩掉眼睛里的紧张。 宋微霜也顺着颜恬愉的目光落在他面前的一杯酒上。 颜恬愉的酒和他的酒不一样，是黄色的液体，上面飘着一些植物叶片的碎屑。 心跳得太快太快，宋微霜在寂静里突然笑了一声。 颜恬愉在笑声里抬头。 “学霸，你说，接吻的时候能尝到酒味吗？” 宋微霜几乎从未在人际关系上主动，可偏偏此时此刻，他忽然从椅子上站起来，一只手臂撑在桌子上，一只手轻轻捏住颜恬愉的下巴。 他距离颜恬愉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宋微霜看着颜恬愉，忽然有些迟疑，没有再往前进。 可谁料，下一刻，颜恬愉轻轻握住宋微霜捏在他下巴的手，靠近宋微霜，两个人的唇轻轻贴在一起。 轰的一声，仿佛有谁把炮弹打在宋微霜的身边，炸得他神智不清。 并不疼痛，有一种身在梦境般的飘然感。 想躲，可是舍不得这柔软。 舍不得这个人。 二人几乎是颤抖着进行这个吻，不知是谁先张开唇齿…… 可是二人的注意力都没有在问题上，直到身边传来阵阵倒吸气的声音，才堪堪如梦初醒分开。 宋微霜注意到周围有不少人看向他们，他盯着颜恬愉，无声地说，“走。” 走？走去哪儿呢？ 宋微霜出了清吧的大门，满脑子就围绕着这个问题，刚刚接吻过的触感还没有完全消失，提醒着他，刚才发生的都是真实存在的。 不可以逃避，不可以忘记，不可以轻而易举揭过，不可以不负责任。 “给我一点时间可以么？”宋微霜开口。 颜恬愉愣住，他抿唇，没有说话，连呼吸都放轻了。 宋微霜慢慢解释，“我弟弟马上要找到了，等我把这一桩事情处理完……” “不用解释，我明白。” 颜恬愉站在宋微霜的面前，声线如此绵长，仿佛穿过数年光阴，抵达宋微霜的面前。 “我会等你。” “无论等多久，我都会等你。” …… 宋小宝死了。 这是那位人贩子在终审被判死刑前吐露的。 宋微霜乍然听见的时候，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同样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还有梁京施和宋东银。 再三确认无误后—— 梁京施滑坐在地上，整个人看起来痴痴傻傻，这样一个精明的女人。 宋东银也不遑多让。 宋微霜不信，他从席上飞一样地冲过去，在所有人都来不及阻止的情况下，死死地握住了人贩子的领子，双目猩红，“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弟弟怎么了？！” 那人贩子不住地朝周围求救，可少年人的手劲之大，任凭旁人如何撕扯都难以令其分离。 人贩子嗫嚅着说，“不是我害死的，我我……我当时把他卖给一个人，结果那个人把那孩子买过去，小孩子就发高烧……小孩子嘛，发烧不是很正常嘛，也没想那么多……结果等昏迷的时候，再送去医院就已经……人没了。” 宋微霜不信，“你把他的诊治记录给我们。我不信，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 他摇着头，喃喃重复着。 宋小宝的音容笑貌仿佛还在昨天，好像才奶声奶气地喊过自己哥哥，好像才气鼓鼓地说再也不喜欢哥哥了，好像才…… 宋微霜一个字也不信。 等警察把宋微霜拉开的时候，他还在恍惚，那人贩子只好让警察帮忙，掏出自己的手机，哆嗦着翻着手机，是买家跟他吐槽的聊天记录，嫌弃宋小宝挑食，嫌弃宋小宝动不动就哭烦死了，嫌弃宋小宝总生病花钱多，最后一张的照片是宋小宝小小的身体躺在巨大的单人病床上，脸色苍白瘦弱，身上的病号服宽大且皱皱巴巴，上面印着某某县城医院的名称，胸膛上贴着心电监护的电极片。 瘦得肋骨都清晰可见。 宋微霜在这一刻，心好像都被人挖去了。 后续的纷扰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整个世界在他眼里仿佛都安静了，他坐在地上，双手抱膝，头埋在臂弯里，脊柱弯曲佝偻。 他讷讷地说—— 宋知礼，宋小宝，是哥哥对不起你。 哥哥错了。 你回来…… 好吗？ 回来见见我们…… 好吗？ ……[爆哭][爆哭][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在庭审结束，一切都尘埃落定的第二天，是高考志愿填报开启时间。 宋微霜跟着大部队一块儿去到了买家的家庭住址，那是一处城中村，因为行政规划等原因，如今还保留着。 坑坑洼洼的水泥路，乱而纷杂的乌黑电线，斑驳的墙皮，潮湿脏污的地，不知道谁在骂脏话，也不知道谁吐了一口痰。 原本警方的意思是让他们先不要介入进来，但是由于宋东银的强烈要求，他们也抵达了此处，刚一开门的是一个光着膀子的中年男人，看见乌泱泱的一片人，脸色霎时变换，声音都变得梆硬，“你、你们来干什么？” 警方出示了证件，并询问了其身份，得出此人就是他们要找的人后。 宋东银、梁京施，宋微霜就忍不住上前，不过在此之前，就被警员们按住。 梁京施声嘶力竭地质问，“你……你为什么要害死我的孩子？为什么？” 那男人脸色铁青，已经知道所为何事，他眼神仓皇逃避，“谁害死你孩子了，你有病吧？有病赶紧去治，别跑我这撒野！” “麻烦跟我们走一趟。” 警察打断了男人的话，那男人瞟了瞟宋家人，再看了一眼警察们，没有办法，只能跟着警察走。 到了警局，宋家一行人才从买家的手里得知了事件的所有来龙去脉。 宋小宝的死已经成定局，无可转圜，可宋微霜再一次从这个男人的嘴巴里得知小宝的死讯时，依旧感到悲痛和愤恨，他死死地盯着这个男人，却无能为力。 就算把这个男人怎么样，能换得宋小宝回来吗？ …… 志愿填报第二天。 这一天下了雨，天气阴阴的，他们去了宋小宝的葬身之地。 并不是陵园，而是一处荒山，山上葬着男人的长辈们，宋小宝的墓小小的，坟堆矮矮的，就像他的年龄一样，还是个小孩。 梁京施已经哭得没有力气了，宋东银苍老了十年，宋微霜也有些走不动了。 梁京施抱着墓碑，就像抱着小时候的宋小宝一样，她把头轻轻地靠在墓碑上，又哭又笑，她抚摸着这儿的每一寸沙土，好像摸到了宋小宝那光滑柔嫩的肌肤一样。 宋微霜有点站不住，他蹲着蹲着，变成髌骨着地。 最后是宋东银打电话，找人给宋小宝搬了个地方，换了个不必被阴雨寒风侵蚀的地方。 …… 高考志愿填报第三天。 雨下的很大，宋微霜一直在跟宋家的律师跟进案件，他一遍一遍地看着法律文书，希望害死宋小宝的人能够得到应有的惩罚。 等到律师下班，他撑了伞，到了宋小宝的新墓处，那儿还坐着梁京施，不知道梁京施坐了多久。 这些天的折磨，她又消瘦了很多很多，那双眼睛再也不复往日的锐利，只剩下一片死灰。 宋微霜坐在墓碑的另一头，和梁京施隔了相当长的距离，又过了很久很久的时间，他对梁京施说，“妈妈，对不起。” 自他青春期伊始，他对于这件事情梁京施将一部分罪责怪到自己身上感到委屈。这些年来把委屈藏在心底。 他也曾怨过，宋小宝是你的儿子，难道我就不是你的儿子吗？ 直到某一天，他在祖宅里帮爷爷拿东西，无意之间看到属于自己的领养证，才弄清楚自己的身世。 没谁欠他的。 可是，其实他欠宋家很多。 所以，宋微霜说：“你恨我吧，是我的错。” 梁京施眼瞳迟缓地转动，落在宋微霜的身上，一个字都没有说。 …… 高考志愿填报最后一天。 班主任的电话打到宋微霜的手机上，问着宋微霜填报志愿的情况，宋微霜这才想起自己忽视已久的事情。 他登陆网站，盯着那串代码很久很久，始终没有按下。 最终并没有选择当年在众人面前说的那个学校。 而是报了离家千里之遥的另一所学校。 微信里陈书翰发了无数条信息，轰炸式地问他报了哪所学校，考了多少分…… 宋微霜没有回答陈书翰学校的事情，而是问了一嘴他国外学校，而陈书翰则很自然而然地被带歪了思路，一直在跟宋微霜说自己那边的事情，等他反应过来时，宋微霜早已下线不见踪影。 他点进了颜恬愉的聊天框，不同于陈书翰的轰炸式发信息，颜恬愉这一边则是过几个小时发一至两条。 宋微霜每条细细看完，再一条条回复。 他回复得很慢，斟酌着称呼用词，考量着着语气，敲下了最后一条信息。 【小玉，别等我了。】 为什么越重要的情节，章节越短小呢？ 总算把少年时期写完啦，比预计的篇幅要少很多，马上开启成年时期！这么算来，也许总字数能比预估少很多呢！ 不过为神马别的作者大大们越写越长，我越写越短啊囧rz[无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酒吧内音乐喧嚣，二人只能距离很近才能听清楚彼此的声音，颜恬愉盯着宋微霜，静了一会儿，提议说，“不如我们去外面坐坐？” 七年不见，二十几岁时乍相逢，时间早把彼此雕琢成彼此都陌生的模样。 宋微霜点了点头给朋友们打了个电话，就跟颜恬愉一块出了酒吧，走出酒吧外，世界骤然变得安静很多，也减少了很多干扰。 宋微霜用余光一直注意着颜恬愉，二人找了一处素食餐厅，里面人很少，入座后，服务员递上菜单和清茶。 宋微霜把菜单推到颜恬愉的面前，“你来。” 颜恬愉望了一眼宋微霜，接过菜单，“有不喜欢吃的吗？” 宋微霜摇头，从茶壶里倒出清茶，把第一杯推到颜恬愉的面前，自己再倒第二杯慢慢啜饮。 颜恬愉选了一些菜，又将菜单转到宋微霜的手中。 宋微霜没有看，笑着说，“你点就好。” “不看看吗？” 宋微霜摇头。 颜恬愉转头轻声唤来了服务生，并礼貌地将菜单交给她，回过头，他盯着宋微霜，“是长期在海城发展了？” “是。” “今天是和朋友一起来的吗？这么跟我过来，你的朋友会不会不开心？” “我会和他们解释的。” “你打算几点回去？会不会打乱了明天的安排？” 宋微霜沉默了一会儿。 颜恬愉轻轻抿了一口清茶，安静等待着宋微霜的回答。 “不重要。”宋微霜说。 “那好。”颜恬愉把清茶搁下，问出了心底真正想问的问题，“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回答颜恬愉的是宋微霜冗长的沉默，他的指尖摩擦着布料，心中纠结，该怎么回答？ 宋微霜忽而笑了一下，淡淡地，小心翼翼地，“你想听到什么答案？” 回答宋微霜的是颜恬愉一直以来从不曾改变的认真，“我希望你过得好，这样我会觉得你七年前的决定，是值得的。” 宋微霜的手抖了一下，他慌忙抬眼，光明正大地注视进颜恬愉的眼眸里，这样的无措令颜恬愉有些心疼，可却没有立场去做些什么。 菜上来，却都是七年前他们经常吃的几道菜。 宋微霜盯着这些菜，有些错愕，他不知道怎么开口。 “不喜欢吗？” 宋微霜动筷，声音哽在喉间，有点哑，“挺喜欢的。” “喜欢就好。” 吃饭并不是二人出来的重点，何况隔了这么多年，再跟这个人面对面一起吃饭，总让宋微霜有些恍惚，难以专心品尝。 “那你呢？这些年过得好吗？” 颜恬愉说：“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宋微霜沉默了一会儿，“前五年不是很好，近两年好了很多。” “怎么说？” “必须要说吗？” 颜恬愉也愣了一下，随即微微摇头，“当然可以不说，这是你的权利。” “……那你呢？” “和你一样。” 宋微霜忽然不敢再问了，担心揭开当年那道伤疤，担心这份岌岌可危的平静无法维持，便沉默不语。 这一顿饭吃的食不知味，也让宋微霜的心一直浸泡在酸苦的水中，煎熬痛苦的他决定背水一战，“那你……现在有对象吗？” 颜恬愉淡笑，脸颊露出一点梨涡，眼神干净坦荡，“没有。” “你做到了那件事情吗？” 宋微霜没有指明，但彼此心知肚明，此刻的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砰——砰——砰！ 缓慢的跳动在他的耳边。 他可以清晰地听清楚搏动的声音。 “抱歉，我不能告诉你。” 颜恬愉慢慢收敛了笑容，饮了一口清茶，淡淡开口。 宋微霜感到似乎有人在拿一把刀切割着自己的心脏，痛楚自胸腔蔓延而上，爬到了嘴角，可这一切其实是他自作自受不是吗？ 尽管如此，却在这一刻坚定了想法。 他说：“对不起。” 颜恬愉饮茶的手顿住。 手背的青筋微微隆起，他似笑非笑，无可奈何地说，“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宋微霜身体变得僵硬，他感到了一丝难堪，连道歉都不接受了是吗？ 可这确实是自己应得的。不接受才是应该的。 他苦涩地想。 当年明明就只差一点，是他却没有顾及颜恬愉的心理，给了他希望，最后又没有履行承诺，颜恬愉又凭什么在原地等他？又凭什么七年后还坐在自己对面原谅自己？ 可知道是一码事，做到又是一码事。 宋微霜自嘲地笑了笑，他放下筷子，取了纸巾擦了擦嘴唇。 颜恬愉握紧了茶杯，“要走了吗？” “你吃好了？吃好了再走吧。” 宋微霜只是想趁这个机会，专心地和颜恬愉待一会，但是颜恬愉显然会错了意，他也放下杯子，站了起来。 宋微霜有些错愕，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找前台结了账。 等他回头，颜恬愉一直在他的身后。 二人走出餐厅，正要分道扬镳之际，这个时候的海城街道人流如织，普遍是较年轻的人群，穿梭在他们周围。 在繁杂的人群里，在五光十色的灯下，在七年后的又一个黑夜里。 宋微霜鼓足勇气，忽然抓住了颜恬愉的衣服，做出这样举动的他自己都感到冒昧，可是凭空产生的力量告诉宋微霜，如果他不选择抓住，那么机会就会流失。 他和颜恬愉能遇见，其实已经算是上天给的缘分。 否则海城这么大，还真不一定会再次相见。 他试探开口：“你的联系方式是多少？” 当年宋微霜不想再面临海城的一切，刻意要求自己斩断在海城的所有，决绝地把使用的手机封存在那个家里，后续因为长时间没有使用，号码被收回，号码绑定的所有账号都无法登陆，自然也失去了很多位好友的联系方式。 “我们接下来接触的机会有限。” 颜恬愉缓声说，没有直接拒绝，表情很平静。 宋微霜叹了一口气，掀起眼皮说，“所以，这一次换我追逐你，可以吗？” 此言一出，颜恬愉正色看他，有些弄不懂宋微霜了，但同时，他又别过头，似乎是不相信，摇摇头，“可以不要再承诺了吗？” 宋微霜仿佛被一只大手扼住了喉咙，无法呼吸，眼前的人在一点一点的变透明。 “我认真的。” 他何其恳切，“所以……小玉，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我甚至觉得下一章就可以结局…… 但理智上告诉我不可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颜恬愉一瞬不动地望着宋微霜，或许天性使然，很多的事情对于他而言都是都可以，他没什么执着的事情，没什么非要得到的事情，这样的天性能够让他很平静、具有包容力地去处理很多事情，包括他的患者。 但如果人生当中一定要说什么例外的话，就是宋微霜。 颜恬愉第一次尝到了忍不住追随的滋味，情绪都不由自己控制的滋味，失控地爱一个人，难以自抑地等待一个人，把自己整个人的主导权全都交给对面。 在这个人消失的七年，他曾彻夜失眠，彻夜思念，痛苦伤神。 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打破颜恬愉平静的生活。 然后呢？ 被留下的那个人呢？该怎么治疗痊愈？ 颜恬愉盯着宋微霜的眼睛，心说，你可以负一点责任吗？ 通常对于成年人来说，在这个时候沉默就是答案。 宋微霜忽然产生了一股倔强和不甘，强烈的不甘，不甘这份感情就这么过去，他不敢看颜恬愉的眼睛，只好垂眸，睫毛颤动，牙关却咬的很死，并不体面，相当难堪。 这不是宋微霜的本意。 这也不是他的性格。 可他没有办法了。 颜恬愉盯着宋微霜颤动的睫，心瞬间就软了，可是就这么屈服给**，会不会太没有出息了一点？ 算了，没出息就没出息吧。 至少别把人给逼走了。 “别难过了。” 颜恬愉回握住那只手的手腕，他感到那只手也微微颤抖了一下，这一下让他的心脏拧着疼，理智在这一瞬间崩溃殆尽，情绪主导了上风，说出了自己都震惊的话—— “我把刚才那句话收回。” 尽管这七年改变了宋微霜良多，让他已经很少那么鲜明地表达自己的情绪了，更何况刚才还沉浸在被拒绝的难过里没有走出来，这会儿也没忍住唇角抽了抽。 莞尔的同时，宋微霜又很珍惜。 可与宋微霜不同的是，颜恬愉在生自己的气，具体气什么，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宋微霜低声说：“谢谢。” 颜恬愉呼吸变缓。 宋微霜从身上取出手机，调出微信app，递给颜恬愉。 颜恬愉无意间扫过他的微信页面，才点开右上角的【添加朋友】选项，留了一串手机号码在上面，将手机递还给了他。 “时间不早了，走吧。” 颜恬愉松开了宋微霜的手腕，宋微霜也看着那串号码，搜索出来，头像和昵称依旧是熟悉的那个，七年来，居然都没有变。 宋微霜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被搅弄得乱七八糟，只得放了手，轻声说：“再见。” 颜恬愉没有应声，只是点了点头。 …… 宋微霜回到海城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研究生毕业先在首都工作了一段时间，由于海城航空业发达，在争取之下，被派遣到了海城分部，没意外的话，起码要在这待个三五年。 既然回到了这片故土，那有些人势必会见到，颜恬愉是，陈书翰也是。 不过见到陈书翰并不是巧合，而是陈书翰从颜恬愉那儿得知，特地杀过来的。 陈书翰再次见到宋微霜的时候居然眼眶都红了，在餐厅里，这家伙一身留子风味十足的穿搭，却十分不顾形象地抱住了宋微霜。 陈书翰在路上想着见到了宋微霜肯定要狠锤他一顿，虽然这样他自己可能也会被暴打，可等他真正见到了这个人的时候，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什么捶打也舍不得。 只有很久很久的想念。 “你快把我勒死了。” 宋微霜忍不住说。 陈书翰**了一句，但还是松开了宋微霜，一理智下来，他就忍不住控诉，“霜哥，你真狠心，你这样的情况我还只在电视剧里见过，可是我一点儿也不恨你，我只是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 他觉得霜哥这么做肯定是有他的理由。 他只是很不开心，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兴高采烈地出了国，可是却等不到远方故人的讯息。 那个说好会来看自己的人，就这么杳无音讯地消失了七年。 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七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于一个当时还未成年的人来说，却是不知道何时会再相见，他也曾在中途回国去到了宋微霜的家中，只得到了不甚明朗的消息。 宋微霜低头轻笑，摇了摇头，没有说。 陈书翰只好闭口不谈，他不愿意气氛变得沉闷，说，“既然你没来，那我跟你讲吧。” 他从开学的第一年开始讲，讲他抓马的留学生活，讲他遇见多么难讲话的教师，讲他误食了某不知名食物窜到脱水，国外医生多么不负责任，讲他念第一学期受不了鸟语，悄悄回国，被他妈拧着耳朵赶回去…… 绘声绘色处，身体力行地复现当时的场景。 宋微霜饶是再冷静，也忍不住笑得喘不上气。 差不多时间到了，宋微霜看了一眼手表，对着陈书翰说，“时间到了，我得去接一个人。” “谁啊？他自己没有车吗？”陈书翰还想继续和宋微霜待一会儿，有些不满。 宋微霜笑了，“你认识。” 陈书翰顿觉有什么凉凉的东西砸进了他脑袋，神志清明了。 他试探性地问，“颜恬愉？” 他其实当时就觉得非常不对，因为当时宋微霜走的时候，颜恬愉的表现非常不正常。 因为高考成绩出来后，状元通常会被学校请回去发表一些演讲，也会有很多采访，但是连陈书翰都发觉颜恬愉的不对劲。 这个通常在任何情况下都很柔和平静的学神，那一段时间罕见的憔悴和悲伤。 学神也曾半夜忽然敲他□□，询问宋微霜的讯息，询问还有没有宋微霜别的联系方式。 可陈书翰自己都不知道呢，自然也没有消息告诉颜恬愉，他觉得自己已经已经非常难过了，可是颜恬愉看起来比他还难过。 从那个时候就觉得很怪了。 宋微霜坦然点头。 陈书翰酸不拉唧地说，“霜哥，你觉没觉得，你对颜恬愉好像比对我还好……” 他希冀地看着宋微霜。 期待宋微霜说，咱俩最好。 哪里想到，宋微霜静了几秒，忽然说，“我打算追他。” “？” 陈书翰感觉自己的脑门上飘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失灵了，“霜哥，你再说一遍，我耳朵不好使。” 宋微霜一脸你看我还会不会说第二遍的郑重表情。 wtf？！！！！！ 我的妈！！我的爸！！我的舅舅我的姥！！！ 霜哥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陈书翰在国外见多识广，可不代表他能接受自己亲近的人这样啊，而且最重要这个人不是别人，是他一直在心底隐隐崇拜依赖的霜哥！ 陈书翰石化了，彻底石化…… 宋微霜没忍住笑了，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自己要走了，你先独自消化消化吧。 一写到陈书翰就很快乐，大纲神马的都是浮云，节奏神马的都是浮云～～～ 瞎写吧，乱写吧，放飞自我吧～～～～ （疑似写文破防癫了[化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海城的夏季多雨，道路两边的大王棕叶被风刮得凌乱摇摆，雨刮器的速度不慢，可雨幕依旧叫驾驶人不得不减慢速度行驶，花了大概大半个小时才抵达颜恬愉的工作单位，比预计的时间迟了十分钟，不过宋微霜向来准备齐全，等他抵达时，颜恬愉才撑伞出了单位。 颜恬愉上了车，抬眼就看见宋微霜正盯着自己，他瞟了一眼之后平静移开。 说来好玩，这两个大男人，在这样的雨天，堵在路上半天，仅仅只是为了去餐厅吃饭，吃完饭就散伙。 宋微霜抿着唇，将车开到了餐厅，如他所料，这家餐厅已经有不少人取消了预约，举目望去，不少餐位空出，难得显得这么空荡。 他替颜恬愉拉开座椅，正坐在他的对面，这是他们重逢后第二次正经吃饭，宋微霜倍感珍惜，他将菜单放到颜恬愉的面前，忽然笑了一下，“我刚才见过陈书翰了。” 颜恬愉低头选菜，轻轻地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再没有说话，颜恬愉点了菜，将菜单递回给了宋微霜，宋微霜也点了一些，交给服务生。 餐厅内琴音袅袅，更有檀香幽幽袭来，服务生低声细语，脚步轻轻。 烛火熹美，辉映在宋微霜和颜恬愉的脸上，让冷然的五官变得柔和，让原先温柔的五官变得更加生动，就这么融在彼此的眼珠里，心脏停跳了一瞬。 宋微霜有些不自然地说，“我跟他说了我在追你。” 颜恬愉盯着宋微霜不说话，半晌之后，他饮了一口茶，“好。” 宋微霜望着颜恬愉，心知不可以操之过急，却难以控制自己，“你会开心吗？” 话说出口，稍有些后悔，宋微霜浅浅吸了一口气，服务生把菜呈上，动作之间隔开了二人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足以宋微霜纠正自己一些不自然的情绪。 “会。” 颜恬愉非常坦荡，他垂眸盯着呈上来的食物，可事实上，视线虽定格在食物上，他却不知道是什么食物，强自按捺住自己躁动的心，面上看起来非常云淡风轻。 毕竟专业在此，他并不回避。 他知道自己时隔多年，再次看见这个人依旧心动，“会开心，可是微霜，我不能承受再一次的离开，所以我不能确定是否还要靠近你。” 颜恬愉用了“承受”这一词，足以告诉宋微霜这一件事情的严肃性。 宋微霜想要告诉颜恬愉，他不会再离开了，至少不会让人毫无准备的离开，可是他在颜恬愉眼里恐怕也没什么信用，只好沉默着。但这样的沉默，于颜恬愉看来是犹疑和不确定、不稳定，不坚定。 颜恬愉望着宋微霜，眼里的波澜迭起。 宋微霜僵硬地说，“菜快凉了。” 餐厅内人影幢幢，窗外细雨连绵，雨珠打在玻璃上，滑过一道水痕，又被下一道覆盖，久不停歇，待彼此用餐完毕，天还未黑，显出阴蓝色，街上车水马龙。 宋微霜去停车场处将车开出来，并从车座里取出一束花，送给颜恬愉，眼里笑意明显，“追人要是没有花，岂不是太没有诚意了些，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花，就从花店里挑了几朵我觉得很好看的，如果你有喜欢的可以告诉我，下次我就能带到合你心意的。” 颜恬愉看着这束蝴蝶兰，轻轻握住，他并不是没有收到过花，可从没有这样一束能让他这么深刻，他连呼吸都紊乱了几许，慢慢说，“我很喜欢。” 宋微霜听见颜恬愉这个回答，笑意深了一些，“喜欢就够了，上车吧，我送你回家。” 宋微霜果然说到做到，车停在海城高档小区外，临分别前，他从车上下来，忽然说，“颜恬愉。” 颜恬愉站定，回过神，神色温柔，“怎么了？” “靠近也好，不靠近也好，重要的是，不要被从前的事情影响你的判断。” 不管是开心的回忆，还是痛苦的记忆，都不要影响自己未来的决定。 宋微霜没有说透，可是，颜恬愉却听懂了。 颜恬愉却没管这句话的意思，而是看向此刻站在车外眼里全是关切的宋微霜，明明彼此二十多岁了，再也不是从前那么青涩的模样，可为什么依旧散发着如此吸引自己着迷的魅力？ 纵然痛苦的记忆让颜恬愉谨慎，但从前开心的记忆难道不也是宋微霜为什么能够靠近颜恬愉的筹码吗？ 偏偏这样的宋微霜才能让颜恬愉如此心驰神往。 颜恬愉一只手搭在另一只手的手腕上，能够触及跳动剧烈的脉搏，他费了一点精力按捺住了自己的躁动，回以郑重的态度：“我会的。” 宋微霜勾唇一笑，朝着颜恬愉挥了挥手。 “好，下次见！” 颜恬愉看着那辆车消失在道路的尽头，自己才抱着花进了小区，路上碰见一对大学老师夫妇自电梯里下来，看见颜恬愉怀里抱着的花，笑吟吟地说，“小颜这是有情况啊。” 颜恬愉微笑点头。 “把握好哟。”夫妇俩笑着说。 颜恬愉低头凝视着这一束花，表情非常温柔，“我会的。” …… 小玉回到家后的vlog： 把一直放在角落的花瓶拿出来冲洗干净，搜索保养花束的知识，并小心翼翼地把花拆开放进花瓶里。 把插了花的花瓶放在自己床边，这样每天一起床就可以看见。 除此之外，他还拍了蝴蝶兰各个角度的照片，存进某个设置了私密状态的企鹅相册里，选了一张拍起来非常好看的作为企鹅动态背景图。（是的，他是尊贵的黄钻用户） 做完这些，洗漱。临睡前再津津有味地浏览一遍小霜的朋友圈，翻到最底下翻不动了……OK，心满意足，睡觉。[猫头] 小霜这边回家就没有vlog了，因为作为工程师的他实在太忙，只干了几件事情： 1.搜索怎么追男生教程 2.处理下周工作 3.回想今天小玉的颜值 [猫头]（小玉也回想了，不过是在梦里[猫头]）4.洗澡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又一黄昏降临。 部门内一伙人自研发基地里向外走出，五男一女，领头的是一个精壮的中年男人，抬了一下手腕，着急接孩子放学，就没再继续跟这群年轻人聊，匆匆离开了基地。 见领头的走了，这群二十几的年轻人们就放松了很多，其中一个伸着懒腰，揉着僵硬的肌肉，“你们饿不饿啊？要不要一块儿去吃点？” “可以啊，累死我了，再不吃点，我感觉我脑子都要报废了。”女生赞同地说。 “还是老地方？”其他人问。 宋微霜揉了揉太阳穴，“你们去吧，我约了人。” “哟，你小子有情况啊？” 部门的一男同事打趣，顺势地搂上了宋微霜的肩膀，促狭地问，“老实交代！” 宋微霜挑眉，把这人顶开，特神秘，嘴角却挂着笑，“还没追到，别问。” 大家都带着笑，不肯放过宋微霜，大有一副今儿不交代别想走的劲头，边上的女生则若有所思地沉默着。 可宋微霜并不是一个能轻易松口的人，大家缠了一会儿，见他依旧不说，就也没多强迫。只好自车库兵分两路。 这回宋微霜提前做了攻略，订好了餐厅，买好了影票，学着如何去追求一个人，路过花店的时候，他停了车。 店员见这样一位年轻的英俊男士进入，心里也有了数，笑着说，“您是买花要送给对象吗？” 宋微霜大致浏览了一圈，点了点头，温声说，“有蝴蝶兰吗？” “有的，我们这边有白蝴蝶兰、红心蝴蝶兰、黄蝴蝶兰，您这边看看，您想要哪一种？” 宋微霜在这些花里，细细地观赏，最终选了其中的一种，让店员帮忙包起来，就这么抱着这束花，前往约定好的地点，由于路途堵车，等宋微霜到的时候，颜恬愉已经坐在位子上等待了。 宋微霜把花藏在自己身后，轻拍了一下颜恬愉的肩膀，等这人转身的时候，学着电影里的动作，把花从身后拿出，捧到颜恬愉的面前。 “喜欢吗？” 一束白花红心的蝴蝶兰就这么乍然横亘在二人面前，馨香扑鼻，颤动的花瓣之上，是宋微霜那双盈盈的笑眼。 颜恬愉一怔，刹那间，整个人都变得迟钝起来。 持续了两三秒，他缓过神来，从宋微霜的手里接过花，握住花的地方，尚有余温。 这道温度就这样顺着掌心，传至四肢百骸。 “到了很久吗？”宋微霜坐下，身上还带了几分风尘仆仆的飒然感，尽管如此，他依旧没忘自己现如今是追求人的一方，主动地给对面斟茶。 颜恬愉说，“没有很久。” “我提前搜了影评，据说还不错。” 颜恬愉注视着宋微霜，“那我拭目以待。” 二人视线对上，有一瞬的难以自制，纷纷避开，开始享用食物。 食物不错，花了半小时吃完，转场到影院，他们选的片子在非节假日的时候人并不多，并不是传统爱情片，带了点悬疑，不会过于无聊。 宋微霜点了爆米花和雪碧，全神贯注地看着电影，片子的前期吊足了胃口，可片子的后期却稍显不足，观看下来整部颇有些龙头蛇尾，宋微霜略略有些失望。 影片结束，宋微霜侧过头看旁边的颜恬愉，却发现他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荧幕上，而是垂眸静静地思考着什么。 宋微霜问，“怎么了？” 这是这部电影的最后一场，影院的大部分人已经陆续离场，灯光大亮。 “微霜，我觉得我此前的言论有误。” 宋微霜的心脏一咯噔，不断地往下沉，他屏住呼吸，安静听着颜恬愉的话。 这是什么意思？ 颜恬愉说，“我们在一起吧。” 宋微霜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有些懵在原地，不知如何反应。 巨大的幸福要将他笼罩，他好似一位丢失了宝藏的寻宝者，兜兜转转寻找多年，总算在一个平静的夜晚，失而复得。 他有些茫然地说，“所以，你是原谅了我是吗？” 原谅他那么多年的杳无音讯。 宋微霜自知当年做的不对，伤害到了颜恬愉，他甚至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却没想到幸福来的如此突然，以至于他不知所措。 “没办法不原谅。”颜恬愉温柔地盯着宋微霜，这个人比当年成熟了不少，气质也改变了，可再次出现后，心动却比之前还强烈。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宋微霜骤然抬头看向颜恬愉。 他什么也没有说，可那份小心却从眼睛里流露出来，以致颜恬愉的心脏瑟缩起来疼了一下，他想要知道宋微霜为什么会变得这样，他想知道当年为什么宋微霜远走他乡，他想知道这么多年宋微霜的生命里发生了什么…… “我不会允许你再一声招呼不打地从我身边离开。”颜恬愉轻轻靠近宋微霜，二人的鼻尖咫尺之距，呼吸都喷在彼此的脸上。 颜恬愉盯着宋微霜的瞳仁，不允许他有一丝逃避，温柔又强势。 “微霜，这是我唯一的条件，你能答应吗？” 宋微霜被这样的颜恬愉震住，他骨子里尚存几分骄傲，照理来说不会允许任何人控制自己，可偏偏这个人是颜恬愉，他不觉得讨厌，甚至还有那么一点儿欢欣。 他眨了眨眼，一动不动地看着颜恬愉，迟缓地点头。 颜恬愉满意地笑了，他俯下身，把自己的额头贴在宋微霜的额头上，“前些天没有答应你是因为心有不甘，不想轻易被你捕获，想让你明白我当时的心境，可却不舍得，更怕你知难而退。加上，你好像不太会追人，所以，只能我这边提前终止了。” 宋微霜被颜恬愉这么靠近，只感觉浑身似火烧，但已久敏锐地捕捉到颜恬愉话里的重点，“不太会追人？” “哪有人追人的时候看电影，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电影上的？” 宋微霜立即反应过来，有些意料不到的懊恼，却也扬起头，让额头接触的面积变大，“听起来你的经验很丰富。” “……”颜恬愉笑了一下，“冤枉。” 虽然听见颜恬愉这么说，但是宋微霜仍旧感觉心里有点酸酸的不对劲，可是他又难以启齿，挣扎着。 颜恬愉忽然来了一句，“我可以亲你吗？” 宋微霜唇角勾起，仰起脸。 那双眼睛却是直勾勾地看着颜恬愉。 颜恬愉终于无法克制，他一只手摸到宋微霜的后颈，温柔地靠近，唇肉相触时，一股奇异的感觉蔓延到两个人的全身，难以形容，可灵魂颤栗。 颜恬愉的吻有分寸、温柔，像和风煦日下的暖洋。 宋微霜却更主动，他也反拉住颜恬愉的上衣，让他靠近自己一点，撬开了牙关，直白地袒露自己的**，吻到面红心热时，二人互相依靠着喘息。 宋微霜有些不好意思，可却贪恋这份美好。 “去你那还是……？” “带我参观一下你的家吧。” “……好。” [让我康康]后面可能不方便写了，嗯……懂得都懂……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参观家这类的话，极易联想到另一网络说辞——“我家的猫会后空翻”，可这却并非成年人之间意会的暗语。 宋微霜的家并不算大，一室一厅一卫，装修什么的颇具理工男简约的个性，茶几上摆放了几叠A4纸，沙发上是还没叠好的毛毯，上面几许褶皱，除此之外，生活痕迹并不重，颜恬愉的目光放远，看到窗台上一株绿萝。 或许，这是这个房子除了主人之外，唯一一个能看见生命力的东西吧。 宋微霜耳根的红还未散去，他给颜恬愉倒了水，见他把目光落在那株绿萝上，淡声道，“我不擅长养什么东西，这盆绿萝生命力顽强，留到了现在。” 颜恬愉转过头，接过水，刚饮下几口，谁知下一秒，宋微霜不知从哪儿变出了一瓶红酒，看了眼颜恬愉，又看了眼酒，倒了出来，也没醒酒，就这么生灌，颜恬愉甚至来不及阻止。 颜恬愉盯着宋微霜一会儿，“还倒吗？” 宋微霜手随心动，再斟满了一杯，比刚才那一杯还要满。 左手拿住杯子，却被颜恬愉轻轻握住手腕，只见他俯身咬住酒杯的杯壁，两相合力，这么一杯酒就进了他的身体里，酒液顺着唇角蜿蜒而下，像一条血河，扎眼地刺进宋微霜的眼瞳之中。 宋微霜盯着那一道蜿蜒的血河心想，这谁能忍？ 在血河顺着颈部进入看不见的衬衫之下，酒杯摔在地上，清脆地碎裂，玻璃上倒映着饥渴难耐的一对人影，脱去理智的外衣，情难自抑地拥吻发泄。 十点、十一点、零点、一点…… 似乎要将这些年未说出口的思念，全都揉在力道之中，好叫彼此深刻明白…… 我在意。 …… 前一天两个人都请了假，宋微霜半梦半醒间觉得渴，闭着眼睛摸来摸去，没有在柜子上摸到水杯，冷不丁，有只手轻柔地托起他的脸，将水喂到他的唇边，等温水入腹，嘴唇触感变换，不知什么软软地贴在他的唇上，蜻蜓点水般，触之即分。 宋微霜本能地想要抓住占有，却抓不住。他迅速地睁开了眼睛，才发现颜恬愉坐在床边含情脉脉地盯着自己。 心脏在这一瞬间几乎停跳，几秒后才恢复节律。 “还要继续睡吗？” 宋微霜把视线落在颜恬愉的手上，不禁联想到昨晚……他有些不自然地抓住了颜恬愉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下，轻轻枕着，微阖了眼，用鼻音发出了一个嗯字。 不知过了多久，宋微霜才把颜恬愉的手放开，颜恬愉在他身边轻轻一笑，又落下一个吻在宋微霜的额上，“我去煮点粥。” 颜恬愉走后，宋微霜又没什么困意了，身上的痛楚随着动作让他觉得有些甜蜜，他穿好后，放轻脚步，跟在颜恬愉的身后，看着颜恬愉做着这一切的动作。 站着双膝略有些不适，他又靠在门边，盯着。 窗外天还未明，厨房当时并没有装冷光灯，在此宁静时刻，倒勾出几分岁月静好，踏实安心的感觉，锅里冒着热气，冰箱里有一点蔬菜瘦肉，被颜恬愉处理完毕后分次放入锅里，他洗了手，用纸巾擦拭干净，转身就看见了宋微霜。 颜恬愉望着宋微霜笑了一下，走近，伸出手，二人再次吻在一块。 颜恬愉煮粥的技术很好，宋微霜喝了之后感觉胃里暖暖舒服，请假得来的一天难免让人觉得惬意，惬意的时间总是会过得很快，彼此觉得才进入情侣状态，就要分开步入工作的牢笼中去，不同于颜恬愉，宋微霜一进入部门单位，就被几位同事拿着贼兮兮的眼神盯着，好似要把宋微霜盯出一个洞来。 “老实交代，昨天为什么请假？我才不信你生病了，这么看着你好得很！” 那你眼神不大好啊。宋微霜在心里回复。 “霜哥，老实说，什么时候才能吃上你的喜糖！” 下辈子吧。宋微霜不答。 “你们就别猜啦，霜哥肯定真的身体不舒服才请假的，霜哥才不是那种有了爱情忘了事业的人，对吧。”女生的眼睛盯着宋微霜，冲着他眨了眨眼，非常体贴地替宋微霜解围。 宋微霜平静地看着女生，一时之间，更不知道如何回复。 他径直走到自己的工位，倒了杯水，润了润自己的嘴唇，笑了一下，“别太八卦啊你们。” 越是不想说明情况代表着越是有情况，女生的眼神黯了黯，反倒是不说话了，她也低头喝着水，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可其他男生却不打算放过宋微霜，纷纷追问，还不等他们开口，部门老大就端着保温杯悄然地出现在门口，大家只得按捺住内心的躁动，各回各工位，作出一副乖顺模样。 老大敲了三下办公桌，环视了一下整个办公室，“九点四十大家一块到6号会议室开个短会。” 说完，又轻飘飘地回到了他的办公室去，留下了一片哀嚎加死气沉沉的众人，自然这个话题就被轻而易举地揭过了。 过了没多久，宋微霜的企业内部信息弹窗就出现了老大的头像，让他去办公室一趟。 还有一层众人所不知的信息，就是老大其实是宋微霜研究生时期的博士师兄，关系倒是说不上匪浅，却曾一起参加过一次国家级项目，也是在那一次项目当中，二人关系有了进步，在宋微霜即将毕业时，也是师兄把橄榄枝递到了他的面前，条件不错，也顺理成章地一起共事。 看似上下级的关系，却也并非上下级的关系。 进入了办公室，宋微霜没多拘束地坐在了办公室的沙发上，老大讲了一番工作事宜，最后话题绕回他的身体，盯着宋微霜来了一句，“没事吧？” 宋微霜在师兄面前没什么保留，只一笑，淡淡摇头，“放心。” 作为技术部门，他们部门唯一最好的就是没那么多勾心斗角，没那么多劳动压榨，双休是双休，朝九晚五是朝九晚五，挨完了一天的拷问，宋微霜照例开车到了颜恬愉的单位底下。 颜恬愉看到宋微霜车的时候微微一怔，径直地朝着他走近，叩下他的车窗，“我来开车？” 宋微霜挑眉，靠在方向盘上，十分强硬，“我开。” “不疼吗？” 宋微霜面色一瞬的不自然，咬牙硬撑，目光躲闪，“不疼啊……” “好吧。”颜恬愉顺从地坐到了副驾，眼神带笑地注视着宋微霜，配合地不拆穿。 宋微霜一路就只好装作什么感觉也没有，可是颜恬愉的视线一直缠绕着他，让他既甜蜜又困扰，甜蜜于这是他的恋人，困扰于这人似乎总能洞穿他的逞强。 有些懊恼。 为了缓解这种懊恼，宋微霜打开了广播电台，电台清晰的女声缓缓充斥在车厢内。 “陈教授，您是如何看待近些年来对于人贩子量刑越来越重这一件事情？以及对于拐卖儿童这一社会现象打击力度……” 宋微霜不等女声说完，就提前切掉，换成音乐。 颜恬愉侧眼看向宋微霜，却见这人面色紧绷，眼神冰冷。 “阿霜……” 宋微霜没什么表情地开着车，“嗯。” “我想知道。” 宋微霜在红灯时踩下刹车，车子平稳地停住，这个红灯有一分半，每一秒在宋微霜看来都无限拉长，他咬着牙，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沉默着，在红转绿时，启动车子。 城市的街景在车窗外一闪而过，海城其实很美，发展迅速，旅游业发达，可这样美的地方，却埋葬了他的弟弟。不是亲的，却早已无关血缘的弟弟。 宋微霜把车子停在临时停车区域，他抱着方向盘重重喘息，颜恬愉却轻轻抓住了宋微霜的右手，将这个人侧身翻过来。 颜恬愉看清楚了宋微霜失控的神情，以及空洞却带着恨意的眼神，空前地令颜恬愉感到震撼，他愣了一瞬，迅速地抱住了宋微霜。 胸膛与胸膛的紧贴，会让人感到安心。 宋微霜没有拒绝，他承载着这份痛苦这么些年，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一个支点，好似断了线的风筝，终于停靠在一棵巨树的枝干上。 “告诉我，好吗？” “微霜，我有权利知道。” 颜恬愉侧着吻了吻宋微霜的耳朵，他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七年前的真相，好叫他清楚为什么他的恋人会突然中断他们之间的情愫。 宋微霜贪婪地汲取这份难得的安心，尘封在他心底的脉络……要宣之于口了吗？ “不。” 宋微霜拒绝。 颜恬愉闻言静了一瞬，却一点儿也没有逼迫，他只是……很心疼，不断地用手一下又一下地安抚着他的恋人。 过了一会儿，颜恬愉征求意见地问，“你还记得当年那个秘密基地吗？” 宋微霜从回忆里抽身，再看向颜恬愉时，双眼湿漉漉的，透着一股水意，偏偏眼神带着一股宋微霜独有的高傲，声音也平静，“嗯？” 他当然记得。 那在距离市区很远的地方，但他不明白颜恬愉此时提起来又是因为什么。 “我带你去吧。” 颜恬愉松开了宋微霜，从副驾上下来，绕过车头，走到了主驾的车门处，弯身替宋微霜解开了安全带说，“这回可就真的只能我来开车了。” 宋微霜怔怔地从主驾驶上下来，二人掉换位置。 颜恬愉掌握了方向盘，开车却并不温柔，反而有一种坚定强势的味道，足足开了将近一个小时，车子停在沙滩边，海浪滚滚，一下车，腥咸的海风扑面而来，四周都是卖小吃的商贩。 颜恬愉微笑地抓住了宋微霜的手，十指相扣。 大部分的人都集中在沙滩上，颜恬愉带着宋微霜反其道而行之，这回轮到颜恬愉带路了，可不同的是，这一次他们并没有放开彼此的手。 穿过商贩的推车，弯弯绕绕，一头雾水，等宋微霜快没有耐心的时候，柳暗花明，天高海阔，脚下的路仿佛断了一节，俯身朝下看去是荡漾的海水。 颜恬愉偏过头看宋微霜，“怎么样，要试试吗？” 宋微霜盯着海面出神。 颜恬愉用额头碰了碰宋微霜的额头。 “这次换我先。” 他松开手，除去身上的大部分衣服，歪着头朝着宋微霜一笑，然后纵身一跃。 扑通一声！ 水花溅起，过了一会儿，才露出水面，仰起头，看向宋微霜。 他有点儿紧张，可并不催促，莫名的他有一股笃定，宋微霜一定会下来的，一定会下来的！ 又是一道水花溅起！ 那个人果然出现在他身侧，颜恬愉转过头去探寻，却发现水花溅起的地方迟迟没有人浮起来，他低下头去，却发现水深处有人在往下沉去。 颜恬愉心头一紧，他朝着那人游去，单手抱住那人的脖颈和腰腹，将人牢牢地锁在自己的身前，迅速地朝着岸边靠，将人拖上岸。 宋微霜侧过身，不断地咳嗽着，把呛进去的水咳出来，眼睛都咳红了。 等宋微霜再抬眼的时候，发现颜恬愉的眼睛也红了。 一直坐在他的身边，一动不动地看着。 宋微霜闭上眼睛，过了很久很久，他说，“有段时间，我在水里屏气太久乱了呼吸，差点溺毙，就变得怕水了。” 颜恬愉在听见溺毙这个词的瞬间，连心脏都快要暂停了，他痛的说不出话，缓了一会，“我们回家好吗？” “我以为我这一次能克服。”宋微霜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自嘲地说。 他从沙滩上站了起来，二人把衣服再度穿了起来，回到了车上。 颜恬愉把空调打开，热风吹在彼此的身上，种种复杂的情绪纠缠着彼此。 良久的寂静。 颜恬愉打破了寂静。 “阿霜，你那个时候，是想离开这个世界吗？”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宋微霜没想瞒颜恬愉，只僵硬地点头，他察觉到了颜恬愉毫无血色的脸色，伸出手指去碰触颜恬愉的掌心，鼻尖抽了抽，“都过去了。” 颜恬愉捉住那只在他掌心的手指，紧紧握住，“我过不去。” 宋微霜一怔。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谁将你变成这样……”如果说之前颜恬愉还可以游刃有余地在今后的日子慢慢引导出真相，那么此刻的颜恬愉已经全然不顾先前的策略了。 天空逐渐由浅蓝过渡至深蓝，夜幕之中，宋微霜垂眸，长长地叹息一声，他说不出口，一面是因为说这些像弱者行为，一面是曾经的伤口太痛，痛到不知该如何启齿。 宋微霜垂着头，后颈处有一处生理性突出的骨，忽然来了一句，“你会可怜我吗？” 颜恬愉的呼吸一滞，心疼得他无法喘息，声音低哑，“不会。” 宋微霜再抬眼，两只眼睛隔了一层雾似的，水朦胧。 “你不要可怜我。”宋微霜咬着牙，破罐子破摔地闭了眼。 “不会的，颜恬愉永远也不会可怜宋微霜。” 宋微霜挣扎着，焦灼在他的脸上反复出现，颜恬愉不忍心逼他说出，可这些问题就像沉积在容器底部的水垢，不尽早除去，只会越积越多，沉疴难医。 颜恬愉紧紧握着宋微霜的手。 他期待着，他也坚信着。 车厢内的温度太高，颜恬愉将车窗打开一条窄窄的缝，海风自外向内挤入，让空间内的气息变得清新了些，还送来了宛若雷鸣的波涛声，一下又一下地敲击在二人的心弦上。 那些陈年旧事，如同海浪一般，拍在车内，经久不息。 …… 那天和颜恬愉说完后，宋微霜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他和宋小宝在玩具房玩儿。 玩具房外依旧是开得热烈的山茶花，阳光照在房间内，宋小宝爱黏着宋微霜。 宋微霜拼乐高，宋小宝也去找自己的小船，边搭着边偷瞄着哥哥，有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搭了，就拱到宋微霜的身侧，“哥哥，你怎么拼的啊，帮帮小宝……” 梦里的宋微霜依旧是年少时那个德性，瞟了一眼宋小宝的乐高，实在太简单了，开口就是毒辣的刀子，“宋小宝，你动动你的脑子啊。” 宋小宝的嘴巴一撅，不说话了，默默地搭着自己的小船。 小船搭好了船底，可是船身很难搭，不是这个搭不进去，就是那个不合适。小小的小孩急得眼睛里包了一泡眼泪，可却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宋微霜才没有注意到小屁孩的伤心，把自己的乐高大飞机搭好了，摆在玩具柜最显眼的位置。摆好后，他就坐在室内的小沙发上，开始打自己的电动，等积攒的关卡全部通关后，这个笨蛋小屁孩喜笑颜开地捧着自己的小船跑到宋微霜的面前。 “哥哥，哥哥……你快看！小宝把小船拼出来了！” 宋微霜斜瞄了一眼，拼的勉勉强强，于是他也勉勉强强地嗯了一声。 宋小宝兴高采烈地抱着小船绕着宋微霜打转，还精心地把自己的小船放在宋微霜视线最容易看见的地方，做好了这一切之后，他又吭哧吭哧地跑出去，要拉妈妈进来看看。 梁京施被宋小宝拉进来，她坐在地毯上，看着宋小宝的这只船，一双眼睛简直要放出光来，不住地夸，“哎呀，我们小宝真厉害，这么快就把这么难的船拼出来了！真棒！来，妈妈香一个！” 啵唧一声。 梁京施亲在宋小宝的额头。 宋微霜感觉有点夸张，可是又说不口哪里不自在，只好专注地打着自己的电动，哪知下一刻，梁京施就说，“微霜，可以了，打了多久了？眼睛还要不要了？” 这一瞬间，所有的不自在仿佛都找到了出口。 宋微霜不说话了，关掉电动，把电动手柄重重地放在玻璃柜上，然后起身欲走。 “你还不乐意吗？”梁京施的声音在宋微霜的身后响起。 宋微霜没说话，却是宋小宝抱着小船跑到了宋微霜的面前，脆生生的声音，“哥哥哥哥，妈妈不准你玩电动，那你跟小宝一起玩小船吧。” “谁要玩这么幼稚的东西！” 宋微霜并不是故意贬低宋小宝的玩具，只是在跟梁京施较劲。 他用力地推开宋小宝捧到自己面前的小船，谁知这小孩本来就是想给哥哥玩的，没握的多牢，一下子就被宋微霜挥到了地上，原本就拼的勉强的小船，摔在地上霎时便分崩离析了。 宋微霜的大脑宕机了一瞬间，宋小宝看着自己的小船破碎，再没忍住地哭了出来。 他这一哭倒好，惹得身后的梁京施一阵哄，不过梁京施也没出口责怪宋微霜什么，只是瞟了他一眼。只需要一眼，就让宋微霜一点儿较劲的力气也没有。 他立在一边，手足无措得像个局外人。 宋小宝随地大小哭已经不算什么了，梁京施哄好之后就去接了个电话，宋微霜垂眸看着坐在地毯上捡小船碎片的宋小宝，圆圆的脑袋一点一点的，边捡边继续拼。 他蹲了下来，跟宋小宝一起捡。 宋小宝见哥哥也跟着自己一块儿捡，有点儿受宠若惊，又笑了起来，露出还未掉完的乳牙。 稚嫩的，稚拙的…… 梦外的宋微霜和梦内的宋微霜仿若合二为一了，他捡好了碎片，和宋小宝对坐着，岁月在他们身上如此绵长—— “小宝，对不起。哥哥不是故意的，你会怪哥哥吗？” 这个稚拙的小孩幸福地拼着小船，大大的眼珠里写满了天真，“小宝不生气了，小宝不生哥哥气了，哥哥你再陪小宝玩一会儿嘛……” “小宝喜欢跟哥哥一起玩，只要哥哥带小宝玩，小宝就永远不会生气……” “哥哥……小宝不怪你。” 声音在宋微霜的耳边越来越远。 宋微霜缓缓睁眼，胸口处好像流淌出一股热流，让他四肢都温暖了起来，他穿好衣服，天还没亮，启动车子。 五点钟的道路上车辆不多，只开了半个小时，就抵达了海城私人墓园。 宋知礼的墓碑一看就有人经常过来打理，宋微霜并不愿意碰见出了他们以外第三个人，他坐在地上，头靠着墓碑，轻声低语，“小宝，哥哥很抱歉，太久没来看你。” 说完这一句后，宋微霜就没再讲话，仅仅靠着墓碑静坐。 日出破晓。 太阳一点一点地升高。 宋微霜的闹钟响起，他很温柔地说，“小宝，哥哥要去上班了，下次再来陪你。” “下次见。” 这章写的我有点伤感[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