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攸宁》 第1章 一 初秋的风拂过校园，带着夏末未尽的温热，轻轻摇动着教室窗外那棵老梧桐的树叶。阳光斜斜的穿过教室的窗户，在地上投下斑驳而明亮的光影。空气里新书本的油墨味、残存的暑气，和学生们的说笑声交织在一起，构成开学日特有的气息。 林攸宁穿过人群，找到高二(一)班的教室。她还没进门，就一眼注意到了坐在最后一排窗边的那个女生。 那人正趴在桌上睡觉，校服外套随意披在身上，只露出冷白色的脖颈和凌乱的发梢。不过，单单是个背影，却让林攸宁觉得莫名有些熟悉——清瘦的肩线，冷白的脖颈，还有那与周遭格格不入的疏离感…… 突然，记忆被唤醒——林攸宁想起了去年夏天的那个傍晚。 那是高一下学期的时候，林攸宁为了抄近道回家，拐进了学校后的一条小巷。 巷子里，几个染着黄毛的小混混身边站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小女孩，小混混的对面也站着一个女生，穿着北辰中学的校服。那个女生虽身形清瘦，脊背却挺得笔直，校服外套随意敞开着，露出里面平整的白T恤。他冷冷的扫过面前的小混混，眼中没有一丝慌乱，只有冰封般的冷寂。 从林攸宁的角度看，显然是那几个黄毛要找那女生麻烦。 她想也不想就冲了上去，挡在那女生面前：“喂！你们怎么敢欺负我们学校的同学？！” 被她护在身后的身影微微一颤。 领头的黄毛刚要开口讽刺，林攸宁就感到肩膀被一只手轻轻拨开，于是下意识让开半步。接着，就见到了令她终生难忘的一幕—— 那个女生动作简直快到可怕。她侧身避开挥来的拳头，顺势扣住对方手腕向前一带，脚下不着痕迹地一绊，领头的黄毛就重重摔在了地上，而另外几个刚刚冲上来就被她随手撂倒，整个过程不到30秒。 林攸宁看得眼睛发亮。 那女生没有理会倒在地上呻吟的混混们，径直走到一旁被吓得不轻的小女孩面前，声音冷冰冰的：“快走吧。”然后转身就走。 林攸宁立刻跟了上去：“同学，你也太厉害了吧！怎么练的？对了对了，你哪个班的呀？你叫什么名字呀？……”她从巷里问到巷口，喋喋不休。而那女生却始终面无表情，脚步不停，好像没听见林攸宁说话。 直到走到大街上，那女生终于停下了脚步，转过头，一脸不耐烦：“别跟着我，还有，别多管闲事。”趁着林攸宁愣神的功夫，那女生扭头就走，留下了一道干脆利落的背影。 林攸宁收回了思绪，目光在那个趴着的女生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即走进了教室，坐在她的边上。 “诶，你还认识我吗？”林攸宁拍了拍那人的肩膀。他缓缓转过头，一脸不耐烦，但在看见林攸宁时似乎愣了一下，好像认出了她，不过很快又恢复了那种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神情，这实在太快了，快到林攸宁以为自己看错了。 “不认识。”那个女生冷冷的说了三个字之后就把头转了回去，对着墙壁趴着。 “她一定记得我。”林攸宁心想——她看见那人愣的那一下了，虽然真的很快，但她最后还是相信自己的眼睛没有看错。 林攸宁知道很多女生都对自己抱有敌意，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个女生和其他人有点儿不一样，具体什么不一样呢……她也说不上来，大概是气质……比较独特吧。 林攸宁对这个看着像冰山一样的同桌真是越来越好奇了。 “你叫什么名字？”林幽宁用手指戳了戳那个女生，可那个女生仍然一动不动趴在桌上。 “同学？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你好？你睡着了吗？” “同学……好歹我们也是同桌吧……可你连名字都不告诉我，这不伤同桌之间的感情吗？” …… 林攸宁真的无语了——她已经整整问了17次了，结果这个冰山一样的同桌一个字都不说！——诶？难道这个同桌是□□老大的女儿？不说名字……是怕暴露身份，遭到谋杀？……林攸宁越想越抽象。 “你到底想干什么啊？！”冷冷的声音打断了林攸灵的“思考”。 “哦哦，你叫什么名字呀，同桌？”林攸宁回过神来，惊喜极了——她的同桌已经转过了头，正……冷冰冰的盯着她。 “祁念。” “祈念？真好听啊！咦，你长得也好漂亮啊！对了，我叫林攸宁。”林攸宁的眼睛亮亮的——她真的对祁念充满了好奇，而她现在知道了她的名字，是不是就代表她对祁念的了解多一点啦？（哈哈不就个名字把你高兴成这样??） “还有事没？” “没、没了……你好好睡吧，我不打扰你了。”林攸宁摇摇头。 真冷啊！这个叫祁念的家伙怎么会这么冷？！以后谁跟她做朋友啊？！ 第2章 二 一位地中海老头快步走进了教室，在讲台边停下，用力敲了三下黑板。 班里渐渐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坐直了身子，想给新老师留个好印象。 “咳咳，那个……自我介绍一下啊。我姓邓，“说着，老头在黑板上写下了龙飞凤舞的邓字，”名虎昌。现在是你们的班主任。嗯……我来之前呢，也听说那个……年级第一在我们班，是不是啊？是哪个同学啊，能不能站起来给老师认识认识？” 话音落下，没有人站起来，只有一只高高举起的手无比显眼：“老师，我是林攸宁。” 邓虎昌顺着手看去，发现是一个脸上带着灿烂却又有些不羁的笑的漂亮女孩。“啊……林什么？林攸宁是吧？好……我记住了——那你愿不愿意当我们班的学习委员啊？” “不愿意。” “好的……啊？什么？”邓虎昌点了点头，忽然反应过来林攸宁说的是什么，“不愿意？为什么不愿意呀？年级第一当学委不是很合适吗？哦……我知道了，你肯定有什么自己的顾虑，好吧？” “没有啊老师，我只是不太想当学委，太麻烦了。我们班肯定还有不少学习好的，您可以在他们中选一个啊！”林攸宁语气随意。 “哦哦，没事儿没事儿，看来林攸宁是有点儿自己的原因啊……”邓虎昌一点儿也不生气，反而还笑嘻嘻的，“同学们，有没有人想当学委？哦……要不你们也自我介绍一下吧，不然我都不认识你们，你们应该对比也不太熟悉吧？来来来，从离前门最近的这桌开始吧！” 一个戴着厚重眼镜的学生走上了讲台：“大、大家好！我是凌衍一。我、我喜欢、喜欢学习……希望老老师可以让我、让我当学委！我会带领、带领大家共、共同进步的！”说完，他长抒了一口气。 许多同学纷纷偷笑起来——这位同学说话……让人有点儿……累啊（完全没有嘲笑的意思哈?）。 …… “我是章奕扬，我喜欢打篮球、乒乓球、羽毛球、踢足球……跑步、跳高、跳远，嗯……对还有一个游泳……”讲台上，人高马大的章奕扬一个个数着自己喜欢的运动，一直讲了好几分钟。这是除祁念和林攸宁外的最后一个自我介绍的学生了。 终于，章奕扬讲完了他的运动员梦想。 “我是林攸宁，连续一年的年级第一。你们可以来挑战我。”听了这话，下面的女同学都露出了“真装啊”的表情，除了祁念——也对，她本来也没什么表情。 虽然这句话真的特别嚣张，但是……只要不是今年刚转来的学生都不太惊讶——她确实有这个实力啊！ 连续一年段一，哪是说说那么简单？之前也不是没人给她下过战书，可是后来，人家疯狂背书、做题考得还没看起来很闲的林攸宁考得好，这就是恐怖的天赋吗……！ 从这以后，北辰中学和林攸宁同年级的学霸们不争段一，只争段二，甚至还有些人受不了，转学了。 与女生不同的是，好几个男生都露出了“有意思”的神情——他们不是没打听过。听说……这个大学神虽然说话嚣张了点，（这叫“一点儿”？？！！）不过人其实很好相处，她以前班上的许多男生都是她的“哥们”，而且还能免费请教问题。 最后自我介绍的是祁念。 她走上讲台，经过的地方好像都有了些许冷意。 “祁念。”她吐出两个字，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回了座位。 这两个字带来的轰动似乎并不比林攸宁那一句小，台下开始议论纷纷。 “祁念？就那个没爸没妈的女的？” “唉，你小声点儿！好像就是她！就那个……那个之前高一（三）班那个倒一嘛，听说死都不学！真不知道来我们班干嘛。” “就是啊，来我们班拖后腿的吧？真服了，什么人都能上高中吗？” “你们小声点儿，别给她听见了！听说她会打人！” “她还打人？这太可怕了吧！我都不想和她同班了！” …… 可祁念好像完全听不见似的，坐回座位后就一言不发望向窗外…… 祁念不在意（其实很在意，只是习惯了），但不代表林攸宁也不在意——她猛地站起身，一拍桌子：“你们和祁念没什么过节吧？她有打你们吗？她招惹你们谁了？她的家庭和你们有关系吗？没有吧？你们这么多人一起议论她一个人有意思吗？嗯？还有那个不想同班的——你转班啊！” 虽然她和祁念还算不上真正的朋友，但她们现在是同桌，她不想让自己的同桌被这样议论。 班级里瞬间安静下来，大家都看向林攸宁。 “你和她是朋友吧？故意包庇她！”突然，一道声音在班里炸响，随即，大家又要喧闹起来。 “不管我们是不是朋友，她是我同桌，你们不能这样说她！” 林攸宁坐回座位上，心想自己刚才真是帅极了，任凭这个冰山同桌有多冷，此刻肯定也感动地泪流满面了吧？唉，像我这样好的同桌上哪找去。正当她满怀感动（对自己的感动）地望向祁念时，却见祁念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只说了四个字： “多管闲事。” 林攸宁蒙了：我把自己感动地要泪流而下了，你怎么还面无表情？面无表情就算了，还说我“多管闲事”？你这人怎么这样的啊？？！！ 之后，邓虎昌说了几个女生几句，又更加详细地介绍了下自己，指派了几个班干部，比如体育委员章奕扬、学习委员凌衍一、班长钱志弘、劳动委员徐珩等。 第3章 三 “唉？我课代表嘞？来来来，发下作业来！”高大威猛的数学老师站在教室前门朝班里大喊着。 林攸宁一脸不情愿地起身，走到门口，从老师手中接过了那堆能压死人的练习册，开始在班里分发起来。她记忆力很好，加上都相处了三周多，所以大部分同学她都认识。 最后两本正好是她和祁念的，于是她就一起拿着准备回座位。经过章奕扬背后时，他正好在后退，撞到了林攸宁。 刚好林攸宁拿的也不稳，被撞一下，两个练习册就都掉在了地上。 林攸宁立马捡起了练习册，其中祁念的那本还打开了。林攸宁正准备合上时突然看见了那上面笔锋凌厉的字——太漂亮了！ 这是祁念的作业？听别人说她不是年级倒数吗？写的字怎么这么好看？！好奇心驱使下，她不禁仔细看了起来。 老师没有批改作业，他收上去只批拓展题，刚好祁念都没写，所以祁念的作业上没有红笔的痕迹。祁念只做了选择题和几道靠基础就能做的填空题，那种比较难的大题她一个字也没写。 不过，令林攸宁不解的是——祁念做了的题都是正确的。 虽说她做了的题都是很简单的，但这毕竟是高三，再简单的问题也不是所有人都会的，如果真如林攸宁听到的那样——祁念总是年级倒数，是不太可能会做这些题的。可是，她不只做了，还全对。这怎么可能？！而且，林攸宁可以确定的是——祁念没有问过别人，也没有抄正确答案。 好歹做了三周多的同桌，就算没说过几句话，可祁念的行为模式，林攸宁也大概知道了一些——比如从不抄作业。 每次晚自习时，只要老师不在，班上的许多同学就会偷偷拿出手机搜题，或是直接抄别人的。 可祁念从来不抄作业，写作业的时候也不拿手机，简直乖的不像话。 所以，这到底是为什么？林攸宁百思不得其解——看来，这个冰山同桌有许多秘密啊。 坐回座位，林攸宁顺手把祁念的作业合上放在她桌上——祁念这几天一下课就消失，不知干什么去了。 上课铃响了，祁念不紧不慢地从后门走进教室，双手插兜，看起来拽拽的。她坐下来后看见了放在桌上的练习册，随手就放进了抽屉，翻也不翻一下，接着从整齐的抽屉中抽出了一本语文书，丢在桌面上，然后……又对着墙壁趴下了，不知是在睡觉还是在发呆。 这时，语文课代表许梓荧走上了讲台——那是一个瘦瘦小小的女生，声音也很小：“安静！” 班里好像没几个人听见，还是吵闹着。“安静！”她又喊了一声，仍旧没几个人听见——也有可能听见了，但不理睬。 实在没办法，许梓荧只好找了支粉笔，在黑板上写了两行字——“老师去开会了，这节课自习。”就走下了讲台。 班里依旧喧闹不已，林攸宁轻轻推了推同桌的肩膀。 祁念转过头来，不再是不耐烦的表情了，而是根本没有什么表情——已经被吵习惯了，三周刚好21天，足以养成一个习惯。 “嗯……祁念……”林攸宁犹犹豫豫地叫了一声，“那个……就是，刚刚发作业的时候我不小心翻开你作业了……然后我看到了你……写了的都是对的，嗯……那些题是要靠基础的。你……之前成绩是不是很好啊？如果是，为什么现在……不学了？” 问完之后，林攸宁有点紧张地看着祁念，以为她会继续冷漠地盯着自己，然后来一句“和你没关系”。没想到的是，祁念开口前，眼底闪过一丝悲痛和悔恨：“是又怎样？” ……“是又怎样”……？ 这句话在林攸宁的脑子里不断重复着。 她可以确定了，祁念之前的成绩并不差，还有可能很好。可现在，不知是什么原因，她不学习了，这才导致了她现在的成绩不好。 “是不是……有什么事让你不想学习了？你可以告诉我，我们一起解决啊！”林攸宁看见了她眼中淡淡的悲伤，想开导开导她。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祁念眼睛红了，冷冷地对林攸宁说道，声音有些颤抖着：“告诉你？啊，告诉你有用吗？要是有用我肯定说啊！你能不能别多管闲事了？这和你有关系吗？！你知不知道自己真的很吵！” 林攸宁愣愣地看着祁念——她不知道祁念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凶。虽然祁念本来也不怎么温柔，但也绝对不会对着人说这么多……让人伤心的话啊。 “为什么？她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我想帮她……”林攸宁的脑海中浮现了这几句话，以往遇到这样的事，她肯定会生气的——自己明明是好心，为什么还会被骂？可是，她今天好像并不生气，只是有点儿……委屈？ 为什么会委屈？到了现在，她一直想尽办法和祁念成为朋友，可祁念基本不理睬她；而现在她想开导开导祁念，并没有什么坏心思，可祁念却又对她说了那么多伤人的话。难道……我真的很讨厌吗？怪不得……那些女生也讨厌我。是这样啊…… 想着想着，林攸宁的眼睛也有些红了。 其实，祁念在说完那些话之后就有点后悔了——林攸宁又不知道那事，她只是关心自己而已，不是故意要提的。 而且……林攸宁心眼也不坏——从开学到现在，她一直找自己说话，吵是吵了点儿……可是，在被冷落了这么多次之后，林攸宁竟然还不生气，反而还关心她。 说起来……在这世上，好像再没有人关心我了。祁念有些失落，又有些愧疚。 当祁念抬起头看向林攸宁时，却发现这个唠唠叨叨的家伙……好像快要哭了。 “不会吧……因为我吗……”祁念心里竟有些不知所措，“要不……道个歉？” …… “对不起。”思索了一会儿后，祁念还是觉得自己说的话有点过了，是该道个歉。 听见这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林攸宁转过头，有点惊讶地看着祁念——刚刚那三个字是祁念说的？她竟然会说“对不起”？ 不过……什么对不起？为什么要突然说句对不起？ “啊？什么对不起？”林攸宁脱口而出。 “刚刚……”虽然祁念还是面无表情，但她脑海里也冒出了一堆问号——你不是快哭了吗？我跟你道歉，你问我为什么？ “我说的有点过了。对不起。” “哦……这个呀，没事儿没事儿，我没放心上。”林攸宁反应过来，摆了摆手，“你刚刚怎么了？是想起什么事了吗——哦，你要是不想说的话就不用说了——如果这会让你不高兴……” “嗯。”祁念轻轻应了一声，脸上又浮现出了淡淡的感伤之情，却不再言语。 “看来是不太想说啊……”林攸宁想着。 第4章 四 国庆假期飞一般地过去了，天气还是那样炎热，没有一丝一毫的“秋高气爽”。北京中学高二（一）班所有学生也在假期后迎来了第一次合科小测。 虽说是小测，但题目难度似乎并不比期中期末的小多少。考试的时候一个个都是紧皱眉头，半天也写不了一个字（考数学的时候），或是洋洋洒洒乱写一通…… 全班最轻松的大概就是坐在最后一排角落的那两位了——林攸宁每科考完都有给自己估分，这是一如既往的好成绩。 而祁念则是看起来毫不在意，靠着椅背看手机。 这时，数学老师雷纲推门走了进来，一脸严肃，手里还卷着一沓试卷。 看着雷纲的表情，众人也意识到了……这次考得恐怕不太理想啊。 “我去……钢子这表情不太对吧？完了啊，这次得废啊……” “完了完了，我还跟我妈说这次稳了！！啊——炸了啊……” “诶，你有没估分？多少啊？” …… 所有人（除了那两位，还有学委??）都忐忑不安的窃窃私语着。 “诶我说你们这个班啊，又吵，数学成绩也没多好，想干嘛啊？！告诉你们，虽然你们主要学文，那也得学数学！如果数学特别差，你其它科目好也上不了什么好大学！你们为自己考虑考虑吧！也都高二了，别再天天到外边儿溜达了——有时间你就整整错题或者复习预习啊都可以的，有不懂的来办公室找我——知道在哪儿吧？对对，二楼那个……” 说完，雷纲让林攸宁把卷子都发了下去，接着又返回讲台说话：“虽然这次整体不是很理想啊，但还是有几个同学是不错的——林攸宁，143分（满分150分），还有凌衍一，138分——这都是非常不错的啊。还有几个同学也还可以，忘记叫什么名字了。 “这次最值得表扬的是祁念同学。”说着，雷纲满脸微笑地望向祁念的方向，这笑容，激得林攸宁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过，林攸宁好像无意间瞥见祁念划着手机的手微微颤了一下。 “这张试卷的最后一道挺难的，我们班只有两位同学做出来了——林攸宁和祁念。所以为什么说祁念同学最值得表扬，就因为这一题哈。本来来，一起鼓个掌鼓励一下两位同学！” 掌声稀稀拉拉的，还夹带着许多议论的声音。 “呵，就凭她也想做最后一道题？笑死。” “抄的吧？” “对哦！年级第一不就在她边上！？” “是吼！这要想抄那不简简单单？那换我也能做对哈。”…… 听着这些议论声，林攸宁清楚地看见祁念划手机的动作停下了，右手紧攥着手机不放，仿佛下一秒就要把手机捏碎。 她的眉微微皱着，似乎在忍着什么。 …… 林攸宁站起身，经过老师同意后，快步走上讲台，拍了三下讲桌。同学们渐渐安静了点儿。 “你们觉得是抄的？”林攸宁大声质问台下的同学。 “肯定啊，她这个成绩，这题难道是她自己写的？”“对啊对啊，谁信啊？”……几个同学肯定地说道。 “那你们是不是觉得，她抄完答案之后，还能自己再写一个正确的不同的解题思路？”林攸宁又问道。 台下突然安静了许多，一双双眼睛直看向雷纲，好像在问她“真的吗”。雷纲笑着点了点头：“对，祁念同学的这个解法挺特别的，和林攸宁、凌衍一的解法都不同，是自己做的。” “那她不能用手机查吗？”还有不死心的女生问道——那是一个短发女生，化着淡妆，一双狐狸眼的眼尾微微上挑着，眼神带着不屑瞥着祁念，她叫梁炘瑶。 “啥？！”林攸宁突然觉得这人脑子怕是不好使吧，“唉，梁妍瑶，你讨厌她直说呗——考试前老师把所有人的手机都收了，你难道不知道吗？自己成绩不好，就嫉妒祁念写对了那题？你是来搞笑的吧？……” 林攸宁还想再说，却被老师打断了：“好了啊，你们有矛盾下课去解决，这节课要讲那道题，林攸宁你先下去吧，梁炘瑶你也别说了啊，看看自己什么鬼成绩，好意思说别人？” “算了，你自己说着吧，不和你计较。”最后说一句话，林攸宁终于坐回了座位。 听见这句话，一边的梁炘瑶白眼都快翻上天了，还对周围的女生小声说：“我真服了，把自己当什么人了？不就成绩好吗？有什么了不起的？书呆子肯定只会学习吧……” “这时，坐回座位的时候林攸宁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向祁念道：“祁念……我好像又多管闲事了——但我觉得吧……这题是你自己做的，她们不会做就说你是抄的，这不太对啊……我不是故意要多管闲事的，你如果很反感，那我以后就……” “谢谢。”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了林攸宁的话——是祁念，她把手机放回了抽屉，此时正看着林攸宁，虽然仍是面无表情，但这面无表情中好像多了一丝温度。 “你……你说什么？”林攸宁一脸震惊——她以为祁念会冷冷地吐出那四个字——“多管闲事”，可没想到……没想到她说得竟然是谢谢？！ “我说谢谢。”祁念又重复了一遍，但她有点不明白，为什么这人每次都要问她说什么？算了，那就再说一次吧，其实也没什么。“没关系没关系！”林攸宁这才反应过来，“不过，你那张卷子可以给我看看吗？我想看看你的思路，毕竟。” “嗯。”祁念把试卷拿给了她。林攸宁忽然觉得祁念这个人……好像也没有她一开始想得那么不近人情。 正当她想着，祁念又出乎意料地开了口，说了一句令人出乎意料的话： “你喜欢猫吗？” “啊？”林攸宁脑子一时竟转不过来。 “你喜欢猫吗？”祁念更不明白了：难道这个林攸宁是耳朵不好……？……算了算了，最后一次了，下次不会再重复了。 “喜……欢”林攸宁其实挺喜欢猫，不过她不知道为什么祁念要突然这样问，所以回答得有些犹豫，“怎么啦？” “你要看猫吗？”又来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可以吗？”林攸宁还是有些不明所以。 “嗯。” “好啊，什么时候？”林攸宁兴奋极了——她很喜欢动物，特别是猫科动物——小时候去动物园时，她总会在猫科动物区停留很久，这时要是要回家，不让她看，她恐怕还会在回家的路上大闹一场。 “随便。” “今天下午行吗？” “可以。” “在哪儿啊？” “带你去。” …… 就这样，林攸宁剩下的半节课除了研究了几分钟祁念的思路和听了几分钟老师讲课外，就一直在滔滔不绝地对祁念进行“自己多么喜欢小动物”的演讲，最终停下来还是因为祁念好像有点不耐烦了。” 第5章 五 盼星星，盼月亮，盼得头发都白了，林攸宁终于盼到了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 “终于下课了，困死了……”林攸宁打了个哈欠，拍了拍祁念的肩膀，“同桌，走吧。” “嗯。”祁念把历史书塞回到课桌里，拿出手机随手往口袋里一放，站起身向门外走去，林攸宁走到她边上，两人并肩走着，却都不开口。 “这儿。” 祁念走到了学校里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儿放着一个纸箱子，里面有一块软垫。纸箱的周围有一些纸板，旁边的地上还有一张毛毯，看起来很舒服，让人有种想扑上去的冲动。 似乎是认出了祁念的脚步声，一颗猫头从毛毯中挤了出来，好奇地打量着前来拜访它的人类，好像并不害怕。 那是一颗黑乎乎的脑袋，可爱极了。它琥珀色的眼睛像两颗宝石，镶在毛茸茸的毛发中，此刻正瞪得圆圆的看着祁念。还“喵喵”叫着，好像在问祁念：“喵，她是谁呀，喵？是你的好朋友吗？有没有给我带吃的呀——” 真的可爱极了——要不是旁边有人，林攸宁早就飞奔过去，把整只猫搂在怀里蹭呀蹭的了。 这时，祁念蹲下身，对猫咪轻声唤道：“小虎，过来。”小虎好像听懂了似的，从箱子中钻了出来，向她走过来。 “它叫小虎？真可爱啊。你取的吗？” “嗯。”祁念点了点头，然后像变魔术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了一袋小鱼干，拿了一条放在小虎面前。 这操作把林攸宁给看呆了。……所以，这个冰山一样的同桌，校服口袋里放的全是小鱼干？这也太……奇幻了吧。 “祁念……”林攸宁犹豫地开口，“你总是……随身带小鱼干？” “不是。”祁念回过头，“怎么？” “没有没有，”林攸宁慌忙摇了摇头，“唉？你经常来这儿吧？看你和它挺熟的。” “嗯，有时候会在食堂打包点剩饭给它，它之前很瘦。” “它是公猫还是母猫？” “母猫，她快当妈妈了。” 林攸宁看着祁念看小虎时那专注的样子，突然觉得祁念整个人都不那么锋利了——如果说平时的话她像带着冰霜的刺剑，那她现在就是一匹温柔地注视着狼崽的母狼。 “你和它怎么认识的？”林攸宁有些好奇。 “初三的时候在路上捡的，看见它受伤了就把它带回家了。后来伤好了，就把它放走了。”祁念的声音还是冷冷的，但此刻却好像有了一点温度。 “那它怎么在这儿呀？它是跟着你来的？” “嗯。后来它就经常跟着我去上学。现在我住校，就在这给它搭了个窝。” 林攸宁惊讶地发现，祁念在这儿竟说了这么多话，是小虎的原因吗？还有，祁念竟然也住校。——北辰中学的学生可以选择住校或不住校，住校生一般周末回家（当然），也有周末不回家的。林攸宁的家离学校不算太近，为了早上可以赖床久点儿，她毅然决然地选择了住校。她以为全年段除了自己没几个女生住校，没想到她竟然知道了一个，而且那个人还是她的同桌。 “真的吗？你住校？哪间宿舍呀？”林攸宁兴奋地问道。 “干什么？”祁念有些警惕。 “我也住校啊！你不觉得一个人住很无聊吗？你可以来我这儿串门聊聊天啥的——我宿舍还有零食，啊——多自在啊！怎么样？来吗来吗？” “不了吧。”祁念想都不想就拒绝了林攸宁的“好意”。 “啊……那好吧。”林攸宁明显有些失望。 两人就这样相互无言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人开了口。不过，这次开口的人不是林攸宁而是祁念。 “上次你问我时……为什么不学……”祁念仍看着小虎，可神情却充满了忧伤。 “什么？……哦，想起来了——怎么啦？”林攸宁打起精神，看向祁念的方向。 “因为，关于学习……有一段让我很后悔的回忆。”一句话说完，祁念竟用手捂住了脸，头埋得很低的，身体有些颤抖。 她好像……在哭。 “她哭了？”一道声音在林攸宁心底响起，“她竟然哭了……唉，我就不该问那个问题的。现在她哭了，怎么办？我又不会哄人——而且，她这么冷的人，是不是哄不好啊？怎么办啊……”林攸宁真的有点慌了。 考虑了一会儿，她还是站了起来，走到祁念边上之后又蹲了下来，轻轻地把手放在了祁念的背上。放上的那一瞬间，她清楚地感觉到祁念整个人都僵了一下。 林攸宁小心翼翼地、由上到下、慢慢地一遍遍轻抚着她的脊背——小时候，妈妈也是这样安慰自己的，虽然不知道这样对祁念有没有用……试试吧，反正没坏处。 不知是不是因为林攸宁的安慰，祁念渐渐停止了哭泣，她直接坐在了地上，双手撑在两边，仰头望着漆黑的天，脸上还有泪痕。 林攸宁也跟着坐了下来，也没有问她为什么哭，而是同样望着天，不知在想什么。 …… 天完全黑了，林攸宁拿起手机看了一眼——19:38，第一节晚自习已经快过完了。 算了，就当散心吧，下节课就回去。 下课铃响了，祁念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有些歉意地对林攸宁说道：“对不起，让你浪费时间了。”林攸宁也站了起来：“不会，就一节晚自习——我早不想上晚自习了，好不容易翘一次课，多爽啊。好久都没翘课了……走吧，先回去再说。” “嗯。” （第二天） “林攸宁，邓老师叫你去办公室。”一个同班的女生在班级门口大声喊。 “？”林攸宁有些莫名其妙——显然，她已经忘记昨天晚上和同桌一起翘了节晚自习的事儿，但还是放下书走出了教室。身后是祁念微微担忧的眼神。 “报告。” “进。” “邓老师你找我？” “过来，过来，坐这儿。”邓虎昌停下笔，回过头看见了林攸宁，拍拍旁边的塑料椅，示意林攸宁坐这儿。 “林攸宁啊，老师一直觉得你是个乖孩子，不过……”待林攸宁坐下来，邓虎昌也把椅子转了一点儿，面对林攸宁语重心长地说道。 “？……”林攸宁不知道邓虎昌为什么叫她过来，而听了前面那几句话，她就更奇怪了，心想：“我干啥了？什么什么……‘乖孩子’？你疯了吗老师，你知道别的老师听见会笑死吗？算了算了……唉？一想到之前有个老师说我是‘乖乖女’我就想笑……” “咳咳！”邓虎昌咳了两声，把林攸宁那神游天外的思绪拉回来。 “嗯……咋？老师？我最近好像挺守规矩的……吧……”刚说一半，林攸宁终于想起了昨天翘课的事情。 “挺守规矩的？嗯……行，那我问问你，你昨天晚上和祁念一起翘了一节课也是被校视允许的？”邓虎昌严肃了一会儿。 “不……是。”林攸宁还以为老师不知道呢——昨天第二节课上课前她们就回到教室了，当时邓虎昌就坐在讲台边，看见了也没说什么。 “唉……孩子，你是个好学生，现在也高三了，离高考不远了……所以，老师觉得……你不该和祁念那种不学习的人混在一起，你说对吧？”邓虎昌说完这句话，就意识到这句话不太好。 办公室门口，祁念的双手握紧了。 “老师！”林攸宁站了起来，椅子发出巨大的声响，引得其它老师纷纷看过来，“什么叫‘那种不学习的人’？老师，你不应该这样说她。” 说完，林攸宁扭头就走。 “站住！”邓虎昌的吼声从身后传来。 林攸宁停下了脚步转过身：“什么？” “唉，林攸宁啊，”邓虎昌叹了口气，“老师确实不该这么说祁念啊刚刚是我的不对。你先坐回来，我还有事要说。我不想和学生产生矛盾，这没意思。” 林攸宁盯着邓虎昌，想了想还是没有动，就站在原地。 “行，那你站那儿也行。”邓虎昌无奈地点了点头，“我要说的是——你想不想换同桌？” “？”林攸宁瞪大了眼睛，“换同桌干什么？” “嗯……祁念……她会不会影响到你了？你昨天不是和她一起翘的课吗？她让你一起去的是不是？” “是我叫她和我一起翘的课。”此时的林攸宁已经拿过把有靠背的椅子坐下，翘着个二郎腿，望着邓虎昌，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宝贝你还挺欠揍?) 邓虎昌见她这副样子，也有点想发火，但还是忍住了，继续说道：“老师不是说祁念是那种……呃，那种坏学生，你以为我不知道她之前成绩很好吗？可那也是之前了，攸宁，你很清楚她现在什么学习态度吧？所以，我觉得……像你这种前途无量的学生不该被她影响了，换座位是一个很好的方法。咳咳……但是老师还是会尊重你自己的意见的哈。” “哦。”林攸宁应了一声，一只手抵在椅子扶手上，手掌撑着脸，“那就别换了呗。” “嗯……”邓虎昌显然也没有想到她会回答得这么快，愣了一下，“好，那就……不换了吧，老师相信你。可是，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我们是朋友啊。”林攸宁理所当然地眨了眨眼睛，“这有什么为什么？” 办公室门口的祁念把握紧的双拳缓缓松开了，当她听见“朋友”这个词的时候，有些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愣住了——她多久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朋友了？记不清了，她好像生来就没什么朋友吧，算了，想这个干什么呢？她摇摇头继续听着办公室里的对话。 办公室里，林攸宁看着老师仍不太放心的神情，为了表达自己不换座位的决心，她放下翘着的二郎腿，坐直了身子，对老师道：“老师，你不也知道祁念之前成绩很好吗？我想帮她。”她的神情十分认真。” 听到这儿，祁念的心突然涌出了一丝复杂的情感，让她感觉有些不舒服，于是没有继续往下听的兴趣，就转身往教室走去。 “你想帮她？”邓虎昌露出惊讶的表情——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林攸宁如此认真的表情，这比她考试的时候还要认真，或者说，林攸宁考试的时候都不是很在意。 “对。她只是……嗯……不听课而已，知识链断了，我能帮她搭上。”林攸宁坚定极了。 “搭上？你确定？她高一时一年都没听几节课，这么多科，你哪有时间去给她补课？我知道你是好心，可你自己的学习也不能落下，你能做到？”邓虎昌突然觉得林攸宁应该是个挺好的孩子——不只学习好，人品也不像别的老师说的那样差。哎，就是皮了点儿嘛，邓虎昌在心中无奈的笑了一下。 “可以，我保证不掉出年级前三。”林攸宁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好了，回去上课吧，记住你说的话啊，别到时候真掉出前三！加油！”邓虎昌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这老头还怪有趣的。林攸宁想着。 如果有错别字能不能帮我纠一下……[可怜] 或者有什么逻辑问题可以说 谢谢～[亲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