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民天使》 001 “砰”的一声,是热水壶炸掉的声音。 秦水树忍着困倦抬起眼皮,朝房间中央瞥了一眼,还没等她慢悠悠地重新阖上,一声尖锐刺耳的叫声就生生毁了她还剩下的三分睡意。 她眉头微蹙,撑起身子望去,就见一个女人正扭曲着一张脸软倒在椅子上,她相貌称得上美艳妖娆,闪着泪花的双眼茫然无措,一双手指都疼得使劲蜷成一团。见她似乎是醒了,女人连忙哭着朝她大喊,“小树,好痛,快来帮帮我。” 秦水树眨了眨眼,有些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不动声色地环视了一圈房间,不算宽敞的房间里并排摆着三张床,自己正躺在靠窗的这一张上。地上银白色的水壶内芯碎了一地,跟一大摊水渍混在一起,上面还冒着腾腾的热气,可见水的温度的确不低。此时房间里除她之外,就只剩下那个似乎被烫伤的女人,另外一张靠门的床上,枕被被叠放得整整齐齐,它的主人看样子还未回来。 这么看来,除了自己,的确没有其他人能帮得到她,可是这女人跟她非亲非故,热水壶碎在她跟另外一张床之间,一看就知道牵扯不到她身上来,所以她凭什么要无偿帮她。 她坐直了身体,正准备开口询问帮忙的报酬,就看见手上的腕表屏幕上,一排排文字正飞快地划过。 “节目组一上来就玩这么大。” “哇哇哇,刺激,一上来就先烫伤一个,等下应该会开始撕逼吧!” “秦水树会不会帮她啊?” “是个正常人都会帮吧,节目组设计这个剧情又不是为了测试她,主要是想看黎诗被烫伤后对待尤风雪的态度吧。” 秦水树只淡淡扫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她表情迷离,像是还未睡醒,脑海却像劈过一道响雷,疼痛不已,无数的记忆混杂在一起。 “小树。”黎诗又咬着嘴唇哭喊了一声。 她回过神来,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的表情,几步跑到黎诗身旁,吸了一口气,露出略带焦急与担忧的神色,“怎么会弄成这样,快到浴室里冲冲凉水。” 秦水树努力地想要扶起黎诗,她却只微微弯了弯膝盖就直呼好痛,连连摆手,“不行,我站不起来,怎么办……”她忍不住哭出了声,“明天就是第一次小考,我没办法跳舞一定会被淘汰的,怎么办,怎么办啊。” 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倒是一点不符合她艳丽的外表。 秦水树内心烦躁得很,脸上却依旧保持着关心的神色,“你先别担心,我去帮你接点凉水过来。” 她进了浴室,接了一大盆冷水端到黎诗跟前,小心翼翼地卷起她的睡裤,然后把她的脚放进盆里,“你先自己淋淋烫伤的地方,我给医护室的工作人员打电话。” 秦水树刚拿起手机,就被黎诗一把抓住了手腕,“不要,不要打,公司知道我受伤会直接淘汰我的。” “可是你已经受伤了,就算不告诉公司也没办法在明天之前痊愈,水那么烫,简单的处理根本就没用,弄不好会留疤的。” 她这话一说,黎诗哭得更加惨烈了,她抽噎不止,不停地打着哭嗝,一副世界要崩塌的绝望模样。 “还是给医务室打电话吧。”秦水树蹲下来,一边用手捧起冷水轻柔地浇在她的伤处,一边轻声细语地安慰她,“到时候跟公司求求情,应该会同意你下回补考的。就算不行,大不了下次再来参加选拔。但是你的伤一旦处理不及时留了疤,那就才叫真的没希望了。” 黎诗似乎被她说服了,啜泣着轻轻点了点头,湿漉漉的双眼可怜兮兮地盯着她。秦水树站起身来,立马给公司的医务室打了电话。工作人员来得很快,在他们处理伤口期间,她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眼含忧色地一直望着黎诗的方向,内心却一点一点整理着思绪。 脑海里多了许多不属于她的记忆,那些错综复杂的画面叫她知道,纵使有着相同的名字,她却已经不再是她,这个世界也已经不再是她原来的那个世界。 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暗暗扫了眼手上的腕表。 “黎诗简直反差,还以为是个冷艳美人,没想到遇到事只会哭哭滴滴的,失望。” “秦水树的声音好好听啊,温温柔柔的,遇事又那么沉稳,明明年纪更小,却更像姐姐。” “来来来,猜猜等下会不会撕逼,毕竟那个开水壶是尤风雪放在那儿的吧,那么危险的地方。” 这些奇怪的评论让她更加确定了这一点,这里早已经不是她原来的世界。 而是一个拥有着更加先进的科技,以及……更加奇怪的评判标准的地方。 她审视完自己所有的记忆,越发觉得有趣。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世界,人们看重心灵美更重于看重外貌美。心灵美是基础标准,外貌美是锦上添花。长相平平的路人能因为一次见义勇为被星探发掘,漂亮可爱的女明星也能因为几句粗口失去合同。 无论你是多么声名显赫的巨星,一旦被爆出人品上的丑闻,都能让大量粉丝瞬间脱粉,大批路人接连转黑,你会快速flop,而且会一直被钉在耻辱柱上,很难东山再起。 电影电视选角的时候,也大多更看中角色和演员性格上的契合度。聪明睿智的主角,导演就不会让一个素来天真愚蠢的演员来演,温柔单纯的主角,导演也一定不会把它交给一个痞气自傲的演员。 纵使那些人的外表和演技都完全能够胜任。 这里的民众接受能力太低,那些风流浪荡的男演员,那些靠背后金主上位的女演员,在前世的娱乐圈比比皆是,可是在这里,却似乎没有了丝毫生存的土壤。更不用谈小三上位、吸毒、出轨的那些演员了。 可是在这样的环境里,这些人难道就不存在了吗?并不是。虽然数量也许少了不知道多少倍,但再光亮的地方也有阴暗的角落,只是大家都学会了伪装。 不仅仅是娱乐圈,这种伪装会出现在每个人的生活,在每一天里持续。 正因为这样,《梦中秀》应运而生,才会引发空前的关注和讨论。参加这个节目的人会跟公司签署协议,三个月内和外界切断联系,每天戴上头盔,陷入深度催眠状态,进入由节目组设定好的虚拟世界里。在这个世界,大家会显露出最真实的自己,每一个反应、每一个选择都出自本心。 如此难见的真实。 所以,大家疯狂地迷恋这个节目,分析里面每一个细节,挖掘每一个成员的性格。到节目结束,有些人能借此扶摇而上、快速跃升为一线巨星,有些人则背受万千骂名,忍受舆论折磨。一线天堂,一线地狱,不外乎如此。 秦水树此刻参加的,正是这个节目。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让人意外的是,她却根本没有受到深度催眠的影响,她知道自己身处于一个虚幻的世界,他们十个人并不是在参加娱乐公司的出道选拔,他们不是什么练习生,不需要小考也不会被淘汰,这一切都只是节目组设置好,然后传输到他们脑海里的故事背景而已。 而她手上戴得这个,并不是一个普通的腕表,是可以连接外界讯号,同时控制她的思维、让她坦然接受世界背景设定的特殊仪器。 黎诗的手上也有同样的一块,但是陷入了深度催眠的她像是完全没有注意过它,即使它的屏幕上时时刻刻都往上滑着弹幕。她应该只把它当成普通的腕表,或者其它的什么东西。 正是这些弹幕让她知道,有无数人正在关注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他们渴望看到一个聪慧善良的角色,而不是看着同伴受伤,要先寻求报酬,才肯漫不经心地帮帮忙的恶毒女人。 在这样的世界里,更加没有人会喜欢上真实的她,所以,她必须要继续伪装下去,还要伪装得完美无缺才行。 正当她思索期间,大门再次被打开,尤风雪脖子上挂着一条白毛巾走了进来,她身上的运动背心已经被汗水彻底湿透,包裹着凹凸有致的身材,整张脸红彤彤的,是刚刚剧烈运动完的模样,莫名显得有些诱人。 她看了房间里的情况,对着黎诗语气平淡地问道:“怎么了?” 医护人员正跟她说着注意事项,黎诗抿着唇红着眼轻轻点头,似乎又忍不住快哭出来了,哪里有空关注刚回来的室友。 尤风雪自认表达了应该表达的关心,一言不发地拿了换洗的衣服进了浴室。 步伐无比的潇洒帅气。 秦水树觉得,如果不是因为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无数人监视着,自己一定会做得比她更加冷酷无情的。 这样想着,她却已经站起身来,客气地跟医护人员道完谢,一路把他们送了出去,然后才关好门走到黎诗跟前,弯下腰擦了擦她脸上干掉的泪痕,“别哭了,会没事的。” 人在委屈的时候,一旦被这样温柔地安慰,就会忍不住哭得更加惨烈呢! 果然,黎诗本来已经强忍住的泪水又哗啦啦地流了下来,她拽住秦水树的衣角,“你说我明天要……要怎么办啊?” “要不然换一个节目,明天单唱歌好了。”她积极地帮她出着主意,“演技考核的比重也很大的,你的演技那么好,评委老师不会看不到的,相信自己,你一定能留下来。” “那成员互投怎么办?”黎诗紧张地咬着手指,没办法说服自己平静下来。《 》 002 按照节目组设定的规则,五男五女十位练习生每星期进行一次小考,结束后男女各淘汰一人,由评委投票和成员互投的票相加而得,最后仅留两人顺利出道。表面上,这是一个不仅要求实力还要求人缘和情商的考验,实际上,秦水树眨了眨眼,在这个所谓的出道选拔里被淘汰并不是人生末路,在观众的心里被淘汰才是。 “到时候你不会投我的对吧?”黎诗抬头望向她,带着恳求的神色。 “投你干嘛?我当然会按照规则,在看完所有人的考核之后,投表现最差的那两个。”秦水树展颜一笑,理所当然地回答,神情天真而又自然。 在这些观众面前,她从来都不准备因为人情而妥协,毕竟,一个有原则又诚实的孩子才能被大家喜爱不是吗? “可是……”黎诗焦急地出口询问,“万一我就是表现最差的那一个怎么办?” 秦水树掩住眼底的厌烦,略带嗔怪地反驳,“怎么可能,你这么说也太低估自己了吧。”她鼓励地拍了拍黎诗的肩膀,拿过她的手机和耳机塞到她手里,“并不是所有的歌都需要有舞蹈才能吸引人的眼球,你不要胡思乱想了,现在立刻开始重新挑曲子,挑能够最大程度地展示你的嗓音和唱功的曲子,今天晚上我陪你去练习室熬夜,然后也顺带练练明天的节目,好吗?” 不知道怎么的,秦水树这番话说完,黎诗觉得自己仿佛咬了一口柠檬,舌尖酸酸涩涩的,有点安心,又有点想哭。 “谢谢你小树。” 秦水树笑着摇了摇头,坐在她身边,跟她讨论起要挑选的曲子来。 尤风雪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和谐美好的场面,她的目光落在黎诗包扎好的小腿上,依着礼貌又问了一遍,“你怎么了,受伤了?” 这句话像是点燃火药的引线,瞬间引爆了黎诗迟钝的怒火,“你还说呢,你为什么要把热水瓶放在床头柜上,还故意贴着边放,我之前都已经提醒过你好几次了,让你用完之后把它拿下去放在墙角。这么几步路都舍不得走吗?就这么懒吗?现在好了,我不小心受伤了,你是不是很开心呀?” 尤风雪愣了愣,反应过来后淡淡的道了道句歉,“对不起,今天出门比较急,忘了。” 秦水树用眼角的余光扫向腕表,就见大家果然兴奋了起来,讨论的热火朝天。 “节目组真接地气,设置的这个情节简直寝室日常。” “尤风雪这表现太冷淡了吧,一点内疚都没有。” “不过黎诗的反应也有点太激烈了,这话说得太过,本来有歉意的人都会被她弄得没歉意了。” “本来看黎诗小可怜样的性格,我还以为她不会怪尤风雪的,没想到还是撕起来了,大家都站哪边?” “我能站秦水树那边吗?瞬间成为她的粉丝,是个温柔可爱的小天使啊。” 她移开目光,抿了抿唇,看着眼前的两个人,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 尤风雪这样敷衍的态度越发让人暴躁,黎诗拳头握得紧紧的,竖起眉毛,一脸快气炸的神情,“你幸灾乐祸也不用表现得这么明显好吗?我告诉你,就算我受伤了,明天被淘汰的那个人也一定不会是我,你等着看吧。” “我没觉得是你。”尤风雪迷茫地眨了眨眼,摊开自己的被子上了床,朝着墙的方向躺了下去,表现出一种拒绝交流的态度来。 “你……” “哦。”她忽然又转过身,“医药费多少,我补偿给你。不过,你把我的热水壶摔碎了,该补偿的钱也要补偿给我吧。” “你,你……”黎诗伸出一根食指颤巍巍地指着她,“你”了半天,突然“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你是故意的,就是故意把开水放在那儿的,你想让我被淘汰,我就不,就不被淘汰。” 瞬间被气得进入了无逻辑的碎碎念模式。 一旁看戏的秦水树有一股不管不顾翻个大白眼的冲动,虽然在前一秒她还颇为欣赏自己另一位室友的作风。 “风雪你先别说了。”她暗自叹了口气,上前几步抽了几张纸巾递到黎诗面前,“这点医药费公司向来不会收,你就不用给了。至于热水壶的钱,你把它放在那么危险的地方的确有你的过失,就当抵了诗诗的精神损失费吧。” 她的话瞬间给黎诗找到了一个极好的切入点,她瞪大双眼,又提高了嗓音,“就是啊,照你这么算,我还要找你要精神损失费呢,你不信我们现在立刻报警,看看责任到底在谁那一方?” 尤风雪轻轻“哼”了一声,转过身去,不再回应。 黎诗还在喋喋不休,“你说话啊,不知道怎么反驳了吧,我告诉你,如果我的伤真的留疤了,我绝对会把你告上法庭,让你狠狠地赔上一笔。”她知道尤风雪的家境并不富裕,故意要戳她这个痛处。 尤风雪毫不理睬,黎诗一腔怒火没处发,脸色都有些发青。秦水树只好又开口劝解了几句,终于说服她先以正事为主。 因为黎诗的腿上还有伤,她们到了离宿舍不远的一个小练习室,各自练习起来。说是顺带准备自己明天的节目,秦水树却只练习了三四遍唱跳,又把自己排练好的无实物表演从头演了两遍,就把剩余的大部分时间花在了陪黎诗练歌上面。 时钟慢慢地走到了两点的位置,就连腕表上的弹幕都变得稀稀拉拉的许久才飘过一条,她却从始至终保持着温和的态度,不曾厌烦急躁,也不曾开口催促,一直活力满满,积极地给予回应。 又过了许久,黎诗打了个哈欠,终于有了归意。 秦水树小心翼翼地把她扶回了宿舍,站在一旁照顾她洗完澡。等她独自进了浴室的时候,房间里早已寂静下来,只传来轻柔缓慢的呼吸声。 她打开花洒,终于放任自己露出厌烦的表情。 真是……无比糟糕的一天。 所以她到底是为什么要在这种幼稚的情境里,做这么多幼稚的事情。 自己的事情难道不是应该自己负责吗,为什么弹幕里的每一个人都期待着她来给予黎诗无私的帮助,哪有那么多的善良美好和舍己为人。 至少在她过去的二十几年的人生里,还从未体会过这种无私。 明明大家都是有私心有欲望的普通人不是吗?在这种虚伪的环境里伪装了太久,才会把所有的热情和喜恶都寄托在一档号称“真实”的show里吧。 洗完澡爬上床,她很快陷入了沉睡,然后迷迷糊糊地在另一个地方转醒。 偌大的房间里只放着一张床、一个梳妆台和一个立柜,一旁有一个小门,大概连着浴室。秦水树望着洁白的天花板眨了眨眼,只觉得大脑微微有些昏沉,像是从一段长梦里苏醒。她愣了许久才伸出手,摘下了自己头上还算轻薄的头盔,然后突然意识到,她不仅在进入那个世界的时候,知道它全然虚幻,甚至在离开了之后,依然能清晰地记住每一个细节,并没有把它当做一场梦欣然遗忘。 她的眼中浮现出一丝淡淡的得意,伸出修长的手指拨弄了一下外形亮眼的头盔,怎么办呢,你的那个神奇无比的功能,好像对我全然无用呢。 大门在这个时候打开,工作人员姗姗来迟,眼中还带着一丝迷离的睡意,“你醒了?”他利落地收拾着床边的仪器,“你醒的时间太晚了,所以只有几个小时能自由活动了,明天早上八点之前回到这个房间,八点整准时进入梦中秀。” “我知道了,大家都已经醒了吗?” “嗯。”男人点点头,“你似乎是最后一个。” 他又递了一把钥匙过来,“这是你的房间钥匙。根据要求,你们只能在七八九这三层活动,八楼有全息游戏室和健身房,走廊尽头有个大型的游泳池,九楼有图书馆,左拐是餐厅,厨师已经下班了,不过可以用自动厨房功能,或者你愿意自己下厨。” “其他人呢?” “他们有几位在大厅里玩牌,有几位在游泳池游泳。”男人说完,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又递给她一个没有联网的手机,通讯录里光秃秃的只有一个号码,“上面有我的电话,之后还有什么问题可以打给我。” “辛苦了,谢谢你。”秦水树接过来,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因为节目的要求,他们可以昼夜颠倒,白天的入梦便能当做沉睡,这些普通的工作人员可不行,等她等得这么久,的确很辛苦。 拿好手机和钥匙,她径直去了九楼,期间路过了吵杂的大厅,里面传来男男女女的欢笑声,语气亲昵,似乎只是短短的几个小时,大家都已经成了能够推心置腹的至交好友。她勾了勾嘴角,连进去打个招呼做个自我介绍的兴致都没有。 她转着手里的钥匙环进了餐厅,孤零零的两三盏灯正对着料理台,显得一旁宽敞的进餐区更加漆黑如墨。 “嗒”的一声,有轻微的开关声响起。秦水树身体一颤,下意识朝后退了一小步,就见一个颀长的身影从阴影处一步步走了出来,光线有些暗,落在他身上,显得他整张脸都白的有些吓人。 秦水树没看清他的模样,他眉眼半垂,长长的睫毛挡住了眸子,唯独高挺的鼻子吸引了最多的灯光,在他的脸上越发瞩目起来。等到他终于走到了灯光下,她才看清他手上正拿着一盘处理好了的食材,似乎是准备做饭的模样。《 》 003 寂静的空间里,只听得见细碎的流水声,以及碗碟相互碰撞的清脆声响。 秦水树并未继续朝前走,而是安静地站在黑暗里看了一会儿。男人穿着一身西服套装,贴身整齐,没有一丝褶皱,外面的黑色风衣长达小腿,头发被一丝不苟地梳向脑后,露出了他光洁的额头。 不得不说,他傲人的身高把这套衣服驾驭得十分完美,看起来是下一秒就能出现在跨国会议上的装扮,可是现在,他却出现在凌晨的餐厅里,伴着冷白的灯光为填饱自己的肚子而努力。 在秦水树的观察期间,他已经把食材下了锅,动作犹如行云流水,优雅又迷人。她暗自猜测着他的身份,也许他是《梦中秀》的其中一位选手,虽然他冷漠的气场让他看起来并不像是会参加这种节目的男人。 “或许,这位先生愿意在做饭的时候,为偶尔碰到的女士顺带加上一份,看在她和你一样饥肠辘辘又那么可爱的份上。” 她终于出了声,希望赶在了他结束下厨之前。 男人终于抬眼朝她望了过来,秦水树带着甜美可爱的笑容回望过去。这个世界的人一向不懂得如何拒绝别人的请求,更何况是向来被要求有绅士风度的男人,拒绝一位漂亮女士的请求。 半晌,男人低头关了火。秦水树眼睁睁地看着男人把平底锅里的几块小羊排盛了出来,一路端着盘子走到了最近的桌子那儿坐下,才终于把目光移到她的脸上,开口回道:“抱歉,我只拿了一个人的食材。” 空气很安静,气氛很尴尬。特别是他这样的反应,是在她恬不知耻、幼稚又做作地卖了萌之后,更加显得尴尬。 秦水树愣了一会儿,自我圆场地笑了笑,“好吧,看来我要去挑选一份能最快熟的食材才行。” 她朝着食物保鲜柜走去,忍不住腹诽,如果这位男士真的是《梦中秀》的参加者,想必节目结束的时候,能被铺天盖地的指责刺激到怀疑人生。 秦水树用最快的速度弄了一份炒面外加两碗蘑菇冬瓜汤,然后无视男人浑身散发着的拒绝气场,笑盈盈地坐在了他的对面,把另外一碗汤推到了他的面前,“我叫秦水树,请问你也是参加《梦中秀》的成员吗?” 语气和神态都十分符合她给自己设定的二十出头的元气少女人设,即使此时她并没有身处于《梦中秀》中。 男人咽下嘴里的东西,看了面前的汤碗一眼,并没有拒绝,“不是。” “哦,那就是工作人员咯?” “算是吧。”他的语气不咸不淡。秦水树望着他毫不遮掩的神情,觉得他内心说不定在吐槽这个自来熟的女人怎么这么烦人,大约在他看来,不把这样的话直接说出来就已经是他的绅士风度了吧。这样想着,她就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 男人的目光重新落在她的脸上,秦水树摇了摇头表示并没有发生什么,不再试图搭话,安静地开始进餐。 她吃东西时的表情非常享受,好像能看到愉悦的泡泡从她脑袋上冒出来,让人怀疑她的味蕾到底得到了多大的满足,仅仅凭借那份看起来十分简单的炒面。 男人瞥了她一眼,很意外地感觉食欲也跟着增加了几分,他微微加快了手里刀叉的速度,终于不再是一副把进食当做完成任务的模样。 率先吃完饭,秦水树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我待会儿准备去图书馆,请问你们这里的书可以外借吗?大晚上的一个人都没有,我还是比较喜欢把书拿回自己的房间看。” “刷员工卡可以外借。” “可是我并没有贵公司的员工卡。”她对着面前的男人扬起了嘴角,“看起来贵公司也有考虑不周的地方。” 男人微微蹙眉,从口袋里拿出了自己的名卡,“用我的吧。”好像是在补偿她那句考虑不周。 秦水树也不推辞,伸手接了过来,随手扇了扇,“所以你要跟我一起去吗?或者,你比较愿意我下次再抽空还你。” “一起去吧。”男人站起身。 他们把餐盘放回自动清洗处,然后一起往外走。 秦水树落后了半步,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名卡,一轮朦胧的圆月被枝蔓缠扰着,是满月集团的标志,她翻过名卡,在背面看到了这个男人的名字——席君和。 除了这三个字,再没有其它。 他们很快到了图书馆,秦水树随意挑了几本有关历史和风俗的书,用他的名卡刷了记录,然后递还给他,“今天谢谢你了。” 席君和伸出两根手指接过,随手插进自己的风衣口袋,“不用。” 秦水树朝他挥了挥手,眉眼弯弯,“那么晚安了,席先生。” “嗯。” 她转过身,走了两步,又突然回过头,“希望明天去餐厅的时候不要再遇到你了。” 席君和微微一顿,就听见她用略带笑意的声音接着说道,“毕竟,对于一个不需要昼夜颠倒的正常员工,在这个时间段还没有下班,可是非常让人崩溃的事情呢。要注意休息哦。” 带着调皮的,微微上扬的尾音。 他站在原地愣了一小会儿,直到脚步声渐远,才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衣领,双手插在口袋里慢慢朝电梯的方向走去。 自觉心情比刚刚醒来的时候好了不少,秦水树又打起精神,进入了必须的社交活动中。她此时不太想游泳,就进刚才的大厅跟大家简单打过招呼,又上牌桌玩了两盘,便坐在角落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身边的人聊天。 黎诗并不在这里,其他人她还没有接触过,只觉得尤风雪跟她在《梦中秀》里有些不一样,似乎要显得更为温和健谈一些。 大家一觉醒来,都已经不记得《梦中秀》里的事情,谈及此语气都有些惴惴不安,害怕自己的表现不尽如人意。有些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潜意识里是什么想法,也不知道在完全遵循本心的情况下,遇到事情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好在按照往常的节目设置来说,一般第一个世界都会是一个比较温和的日常世界,就算表现不好也应该不会得到太多抨击。 秦水树跟着做出担忧的神色,转眼又扬起笑容安慰起大家来。 话题不知道又转到了哪儿去,她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发现自己在这儿坐了这么久,竟然才过了不到一个小时,顿时觉得自己今日份的耐心已快到极限,毅然起身告辞,拿着书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剩下的时间都在阅读里度过,这个世界的历史轨迹跟她的前世如出一辙,只是时间线要推后几十年。可是,按照前世社会道德的发展轨迹来看,明明是个人主义觉醒,集体主义衰弱的过程。大家更加看重个人的权益,追求自我的愉悦,持有“以德报德,以怨报怨”理念的人越来越多,不再认为帮助别人是一件必须要做的事,对待尊老爱幼的态度更加理智和合理,怎么看也不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虽然不得不承认,在这样的环境里,作恶的代价太大,在很大程度上约束着大家的行为,使得有更多的美好存在。 可是她不喜欢,很不喜欢,大约她本质上就是一个睚眦必报的恶人吧。 第二次进入《梦中秀》,她用更快的时间清醒了过来。这时刚刚八点过两分,宿舍里的两位室友还在沉睡,她放轻了动作起身去浴室洗漱,在洗手台前做好了面部的清洁抬起头的时候,才终于想起自己到底遗忘了什么。 她本身并不太喜欢照镜子,所以直到现在才发现,镜子中的女孩跟她有五分相像,只是更加精致几分。熠熠生辉的眸子如猫眼般漆黑漂亮,皮肤白皙,整张脸显得清纯又天真。眉心正中还有一颗小小的红痣,透出一份生涩而不自知的媚色。 她挑了挑眉,很好,这张脸简直照着她的人设长的。永远快乐的元气少女,坚强勇敢,从不放弃希望。虽然有着这样一张脸的身体本尊,并不是温柔天真的人。 秦水树摸了摸自己眉心的红痣,再一次意识到,这是别人的身体,她在过着别人的人生。 啧,虽然她并不会觉得亏欠她什么,但是,请放心,你想做到的那些事情,我会一个一个帮你做到的。 收拾好自己,她叫醒了两位室友,然后快速地完成了化妆、烫头发和换衣服的全部过程,带着活力满满的笑容照顾黎诗去了。 因为她行动不便,所以微微耽搁了一会儿,赶上其他人的时候,她们正满脸焦急地等在电梯前,语气里都是埋怨,“真是倒霉,电梯偏偏这个时候坏了,到底什么时候能修好啊。” “听他们说一个多小时前就在内部维修了,哎呀,刚才男生走的时候,我们就应该跟他们一起去爬楼梯的。” 说话的这两个人是参加这次出道考核的其余两位女练习生,住在另外一个寝室,其中,余锦走性感撩人的小野猫路线,周语琴则是甜美可爱的清纯学妹类型,倒是跟秦水树有些相似。 尤风雪独自站在一边,闻言二话不说就往楼梯方向走,余锦和周语琴对视了一眼,也唉声叹气地准备跟上去。 看到黎诗行动不便的模样,余锦自然地走到她身边,搀住了她另一只手臂,“听说你昨天烫伤了腿,等下上楼梯的时候肯定很费劲,我们轮流扶吧。” “谢谢你们了。”黎诗一脸感动。 秦水树对他们笑了笑,快速地瞥了一眼腕表屏幕。 “哇哇哇,要来了,刚才五个男生里有三个选择帮忙,女生里会有几个呢?”《 》 004 “这不一样的吧,女生本来力气就要小一点,就算不帮忙也不说明什么,而且她们还有一个伤员呢。” “说实话,男生里要不是程元泽主动开口,另外两个也不一定会搭腔。” “最恶心的就是沈易和金锐立了,这点小忙都不愿意帮,我看现实生活中如果有人猝死在他们面前,他们心里也只会嫌麻烦吧。” 后面就开始讨论起沈易和金锐立来,从他们的性格构成分析到他们的家庭教育。 秦水树收回了目光,跟着她们宛如蜗牛地挪动了两层,终于忍不住皱了皱眉,“这样不行,我们这样太慢了。”她走到黎诗身前蹲了下来,“上来,我背你。” 语气特别潇洒霸气,配着她可爱懵懂的脸,显得格外反差。 “啊,可是……” “好了。”秦水树转过身,亲昵地捋了捋她的刘海,“上来吧黎诗大小姐,我力气很大的。” 黎诗含羞带嗔地看了她一眼,略带歉意道:“那好吧。” 看着她背起黎诗,脚步轻快地一连爬了好几层,余锦在后面忍不住“哇”了一声,惊叹不已,“没想到水树小妹妹还是一个大力士啊。” 周语琴微微有些气喘,“我好累啊,要不我们先休息一会儿吧,怎么你背了个人都爬得比我们还轻松啊?” 秦水树回过头朝她们笑了笑,“我从小力气就大,你们累得话就先休息一会儿吧,我先把诗诗送上去,免得她一会儿准备工作都做得手忙脚乱的。” “行吧。”这两人朝她挥了挥手。 秦水树又背着黎诗爬了几层,速度终于慢了下来,额头上沁了一层薄汗,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只是,她抬起头往上望去,已经能看到一个瘦弱佝偻的身躯扛着一大箱矿泉水,在距离自己半层的位置颤颤巍巍地爬着。 弹幕里还热情讨论着最新出炉的测试结果。“哇,尤风雪真的是目不斜视地就走过去了,目不斜视啊。” “纵使力所不能及,总该表达出一点关心的态度吧。” “就是啊,我最受不得看老人受苦了,总要将心比心,如果你爷爷这么大年纪里还在外面干着体力活,结果一个关心帮助的人都没有,你难道就不心疼吗?” 秦水树抿了抿唇,喘着粗气一步一步地往上爬。黎诗都能摸得到她脖子上的汗珠,顿时觉得内疚极了,“你要不还是把我放下来吧,最后几层我单脚跳上去也可以的。” “没关系的。”她像是被前面的人吸引了注意,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哇哇哇,水树妹妹注意到老爷爷了。” 然后她加快了脚步,径直越过老人向上爬去,在黎诗的目光快要落过去的时候,还开口吸引了她的注意,“还是早点到教室去,你的歌曲伴奏昨天才弄好,都还没在设备上测试过。” “对啊,希望再不要出什么事故了。”黎诗担忧着自己的考核,并没有其余的精力浪费在一个路过的工作人员上面。 “啊,不是吧,秦水树居然也问都没问一句,失望。” “哎呀,她还背着人嘛,已经很累了。” “黎诗也没问一句啊。” 他们争论期间,秦水树和黎诗已经到达了目的地,她动作轻柔地把背上的人放在椅子上,然后对着前面的几位男士俏皮一笑,“喂,你们几位男生,我把我们家诗诗大小姐交到你们手上了,等下如果她有什么事,希望大家能踊跃展示一下自己的绅士风度哦。” 男士们被她惹得大笑起来,“好,我们一定会照顾好诗诗大小姐的。” 黎诗有些羞涩地偏过了脸,抬头小声问她,“怎么了,你还有什么事吗?” 她并未正面回答,“小事,我马上回来。” 秦水树回到楼梯间的时候,那位老人只爬了半层,正把东西放在台阶上,撑着双腿喘着粗气。她走到他身边,直接搬起了地上的矿泉水,“您要去几楼?” 老人吃了一惊,见面前只是个白白瘦瘦的女孩子,连忙摆手,“不用了,哪能让你个女娃娃帮我搬东西,刚才几个男生已经帮我搬过两箱了,这是最后一箱,我自个儿慢慢……” 他话还未说完,秦水树自顾自地搬着东西就往上走,脸上还带着笑,“爷爷你这是重男轻女吗?我可生气了啊。” “哎哟。”老人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跟在了后面。 她稍微放慢了速度,语气愉悦地跟身边的老人聊着天,问及他的子女时,老人变换了神色,说出了一个儿子儿媳意外身死,孙女年幼孤苦伶仃的悲恸故事,让人赞叹满月集团的npc设计得还真是完美,背景都这么的细致翔实。 在他们聊天期间,后面走走歇歇的两人也追了上来,好在老人已经到了目的地,两人也没有了身体力行来表达关心的机会,只得言语上哀叹了几声,感叹生活的不易。 “哎呀。”秦水树满脸遗憾,“应该留一个联系方式的,以后也可以力所能及地帮点小忙,今天事情一大堆都没时间细聊,也不知道能不能再遇到了。” 不会再遇到了,反正只是一个用来测试他们善良程度的npc而已。 弹幕上划的速度又快了几分。“哇哇哇,我说吧,我家水树果然是小天使。” “啊,转粉了。” “天啦,好感度爆炸,到底是什么样的父母能养出这么可爱懂事的孩子啊。” “真想给她洒上漫天的礼花,让她知道自己有多棒。” 大家都在夸赞着她,真心实意的夸赞着她。 秦水树嘴角的笑容总算带了几分真心,“算了,等下考核结束之后去十七楼问问好了。” 周语琴忍不住开口接道:“太麻烦了,那层是会议室,他们哪会关注一个搬矿泉水的,我看你还是别费劲了,下次有缘能遇到再说吧。” 余锦微微一笑,“下次你如果要到了联系方式,记得也跟我说一声。” 周语琴撇了撇嘴,“那也顺便告诉我一声好了,大不了大家都表示一点小心意嘛。” “好,我会记住的。” 第一次考核就这样顺顺利利地结束了,并没有出现什么相互使绊,勾心斗角,你偷换了我的伴奏,我划烂了你的衣服之类会让讨论度暴增的事情来。 评委老师的投票大家没办法左右,就都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成员互投上来。秦水树在那儿坐了一小会儿,就已经有好几个人过来打探了她关于等会儿投票的看法。 其实大家都不是什么娱乐公司练习生,各自表现在虚拟背景的加成上也都相差无几,无论投谁都说得出理由来。秦水树没有明确表示出自己的态度,只有在黎诗过来问的时候,才悄悄在她耳边小声说道:“男生里大概会投金锐立,他选的曲子太不符合自身风格了,根本没办法驾驭,表情管理也做得不太好。女生里……”微微停顿了一小会儿,“尤风雪吧,也不是说她实力哪儿不好,只是她的眼神太过飘忽,甚至没有往评委老师和我们的方向看过一眼,太不自信了,总觉得她还没做好准备站上舞台。” 是在几项小测试中表现糟糕,目前在观众里受到指责最多的两个。 所以大约不会有人因为她投票给他们喜爱的成员,来攻击她才对。 投票结束后公布结果的时候,被淘汰的居然当真是金锐立和尤风雪这两人,黎诗甚至有些幸灾乐祸,一边夸赞着秦水树的眼光果然毒辣,一边有些得意,嘴里念叨着“想害别人的人总归是会有报应的”之类的话。 秦水树却知道,决定他们去留的根本不是什么评委投票和成员互投,而是观看着《梦中秀》的广大观众们的心意。 按照记忆中前几季《梦中秀》的经验,在这种情况下被淘汰的成员将会暂时关闭他们的个人直播路径,也就是说,他们每天依旧准时进入《梦中秀》,只是谁都不会再关心他们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过着怎么样的生活。 然后,在第二个世界开启的时候,得到第二次改变大众看法的机会。 秦水树抬头看了尤风雪一眼,见她双眼茫然地望着前方,失魂落魄,有股绝望浮现在她的眼底,显得狼狈极了。 她眉头微蹙,担忧道:“你先在这儿坐着,我先过去跟风雪说两句话。” “管她干嘛。”黎诗小声嘀咕着。 秦水树走到尤风雪面前,语气温和地安慰着她,即使她从头到尾都没有跟她说一句话。没关系,反正她也不因为真心想安慰她才去的。这只是虚拟的世界,他们在虚拟的故事设定里,浪费着虚假的悲伤而已。 少了两个人的《梦中秀》没什么不同,节目组不愿放他们安稳度日,时不时要弄出点事情来,然后观众们就开始以他们各自的反应讨论出一篇小论文来。 这几天,秦水树帮隔壁的两个女生打死了一只看起来有毒的蜈蚣,在公司旁的花园里帮了一个被混混欺凌的小女孩,每一天每一天,对自己遇到的每一个人展示着友好,得到着最多的夸奖和喜爱。 他们一句一句真诚的夸奖,让她有一种自己真的是一个好人的错觉。 可惜,也只是错觉。《 》 005 秦水树把手上的几本书还到了图书馆,想再挑选几本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今天可没有一位席先生来借她名卡。她单手抚在书架上,手指烦躁地敲了敲,又回头环视了一圈,桌椅摆放得整整齐齐,光滑的桌面被灯光一打,一张张反射着冷白的光。 她又回过头,手指划过光滑的书脊,指尖停顿,抽了一本书出来,转身席地一坐,曲起膝盖,悠闲地看起书来。 席君和走进借书区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距离他们上次见面已经过了五天,席君和事务繁忙,早已把这个深夜碰到的女人忘得一干二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一看到她的侧脸,他用不着反应,脑海里自动闪现出她回过头跟他说“要注意休息哦”时的表情,带着一点调侃和关心。 秦水树远远地就听到了脚步声,立刻像只炸毛的猫,浑身绷紧,猛地转头望了过来,见到是他才惊魂未定地舒了一口气,然后扬起笑脸,“现在已经快凌晨四点了吧,比上次更晚呢,你真的没有参加《梦中秀》吗,虽然其他成员我都已经认识了,难道是隐藏嘉宾?” “……真的不是。” “或者你专值夜班?” 席君和微微皱眉,走近,掏出自己的名卡递到她面前。 秦水树坦然接过,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摆,“所以说贵公司真的考虑很不周到呢,难道不知道三个月内不能上网,不能跟外界联系有多么无聊吗?” “现在知道了。” 她眨了眨眼,“难道往届的成员从来没有提出过类似的要求?” 席君和思索了片刻,解释道:“你们每个人的房间里都有各种电子设备,虽然不能联网,但是电影、电视剧,和电子书库都是齐全的。”他扫视了秦水树一眼,语气平淡,“大概现在很少有人喜欢看实体书吧。” 更何况还是以专业资料和历史政治为主的实体书。 “这样啊?”秦水树拿好自己挑出来的几本书,侧过身子,让席君和从她身边走过,跟着他的脚步在书架里缓慢穿行。 两道脚步声渐渐合在了一起,踏出整齐的节奏。 席君和挑选好自己要的资料,“好了,走吧。” 秦水树刷了卡,跟在他身侧往外走,抬头瞥了他一眼,突然开了口。 “满月集团早上九点半才开始上班,但是凌晨四点还没有下班,假设洗漱用餐的杂碎时间是半个小时,来回路程在四十分钟之内,请问……”她把书微卷,做话筒状递到他身前,“睡眠时间最多能有几个小时?” 席君和微微顿住脚步,转头望了过来。 “回答啊。”秦水树歪了歪头,“很简单的算术题吧。” “你这是在……”他眯了眯眼,“责备我?” 秦水树却根本没被他骤然骇然起来的气场吓到,“不是,是在关心你。” “以只见过两面的陌生人身份?” “是,以只见过两面的陌生人身份。”她点了点头,双目直视着他,“下次见面的时候,会以只见过三面的陌生人身份,再下次见面的时候,会以只见过四面的陌生人身份,然后,我们就应该能算得上是熟人了吧。” 沉默。 秦水树反问了一遍自己,这样的反应、这样的回答是不是有些背离人设,然后很肯定地给出了否定的回答。毕竟她可是善良美好的小天使啊,当然要给予遇到的每一个人最真诚的关心啊。 这样想着,她就更加肆无忌惮地用目光丈量起他的脸来,漆黑狭长的双眼,凸起的眉骨与高耸的鼻梁,每一处长得都那么地符合她的审美,算上上辈子,也是可以得到最高分值的男人。 甚至连他说话前微微滑动的喉结,都那么性感。 “你可以把你的关心放在更需要的人身上。”他面无表情,秦水树却不知怎么听出了些许嘲讽。 她轻轻笑了笑,“我也想啊,可是这不是遇不到其他人吗?” 席君和:“……” 他转身就走,女孩的笑声从身后传了出来,叮叮当当,像风铃一样。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翻开自己刚刚从图书馆里拿出来的资料,书页划过他的指腹一页页地落下,他抬头望了一眼时钟,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就怎么也找不到他原本想找的地方。 席君和脸色有些冷凝,沉默了半晌,打开笔记本,点进了满月集团的官方视频网站。 今天是第八季《梦中秀》第一集播出的日子,这一个星期的直播内容将被剪辑成两个小时的正式节目,供广大观众们免费观看。介于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没有时间看直播,或者连低廉的会员费也不愿意支付去看直播的人。 通常,持续一个星期的讨论热度,会在正式节目播出的这一天达到高潮。这个节目他们公司做了八季,除了第一季之外,他剩下的连一期也没有看过。这次他也依然没有点开,只是下滑到了评论区,然后就看到了她的名字。 前面几页都是满满的夸赞,用了所有美好的词,一句一句描绘出了秦水树的性格,活泼可爱、元气满满,又善良勇敢,的确是会做出去关心一个陌生人晚上到底睡了几个小时这种事的人。 他嗤笑了一声,再往后翻,就看到了一些争议。 “我觉得现在就可以买定离手了,我打赌这一季结束的时候,最受欢迎成员一定是秦水树。” “在这个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多完美无缺得仿佛从漫画里走出来,但是却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人呢!” “她真的是个例外,往季的最受欢迎成员一般都是在第二个世界,甚至第三个世界才绽放光彩,他们人性的闪光点在这个时候会遮盖掉之前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毛病,但她真的是从一开始就浑身散发光芒啊。” “我倒是觉得这样的人到重大关头反而会表现得不尽如人意!” “人性是复杂的,某些人还是不要这么早就下定论的好,上次不是还有个致力于流浪猫狗救助工作几十年的人,结果被查出来是杀人犯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不赞同就不赞同,不要阴阳怪气的好不好?” “我说的是事实,以前又不是没有这样的成员,平日里的善良也的确是真善良,等到有危险发生的时候,跑得比谁都快。” 下面就是以这两个人为主的两方人马的争论,夹杂了几个中立党,以及依旧表白秦水树的傻白甜。 席君和眉头微皱,“啪”的一声合上了笔记本,就是因为这样他才那么不喜欢看这个节目,即使他也曾参与了节目制作的每一个环节。 “我都不知道你当初有什么勇气买回《梦中秀》的版权,还参与制作的,你难道不觉得你设置的每一个考验对自己都是一种讽刺吗?” “嗤啦”一声,书页被他撕破了一个小角,他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整个人朝后躺倒在座椅里,望着天花板,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 秦水树坐在自己房间的床上,把那张卡翻来覆去地看了许多遍,依然没看到除了“席君和”这三个字以外的任何信息,所以,这个看起来精明至极的人,到底是怎么做出把自己的身份卡忘在一个陌生女人那儿这种愚蠢的事的。 她思索了片刻,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等到了凌晨七点,拿出手机打了里面唯一的那个电话号码。“李先生?” “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声音清晰而爽朗。 她带着歉意问道:“没有打扰到你吧?” “不会,本来我也已经起床了,你说吧。” 秦水树踟蹰了一会儿,“请问,你们公司有一位叫席君和的员工吗?” 她几乎听到了电话那边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怎么……了吗?” “你是说大boss吗?”李源的语气有些怪异。 秦水树挑了挑眉,隐隐有了些预感。 他轻轻笑了笑,“原来现在就连行业外的普通人都已经听到过他的大名了,不过你不用害怕,虽然说他是公司的掌权人,但是《梦中秀》这个项目他现在根本不插手的,不用担心会需要跟他打交道。” 秦水树抿着唇,表情有些冷漠,语气却依旧是轻柔的,“是吗?我倒不是因为害怕,只是有些好奇,怎么,他平日里的行事作风很恐怖吗?” “呵。”他的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鄙夷和嘲讽,“不过是个黑心商人而已,最擅长的事就是钻法律的空子让自己免除惩罚。我也是去年才入职,不太清楚boss以前的事,只是听同事说了一些,还不知道他当初是用了什么手段建立起满月集团的呢?光我知道的,就有他曾经逼得别人公司破产,最后全家老小一起跳楼的事。” “啊,那跳楼的人怎么样了?” “救回来了,还好报警得早,最后都摔到了气垫上,只有个孩子伤了手臂。” “那就好。”秦水树沉默了一会儿,笑了出来,“看来满月集团的管理十分宽松嘛,员工都可以随意议论老板的。”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他做都做了我们有什么不敢说的。”《 》 006 秦水树摩挲着手里的那张名卡,指尖微微顿了顿,“满月的员工都对老板那么不满吗?” “大部分吧。”许久没有和别人说八卦的机会,李源有些难以自制的兴奋,“我听同事说,公司的方特助有一次喝醉了酒,在大家面前痛哭流涕,说工作对于他来说就相当于折磨,在公司的每一天,良心都遭到谴责。” 他啧了啧嘴,“也是,他跟了boss那么多年,参与了那么多的收购案,看着满月集团恶意挤压一个个小公司的生存空间,要不就低价收购,要不就逼其破产,大概心里真的很难受吧!” “那为什么不辞职呢?”秦水树的语气也终于跟着冷淡下来,“既然是每天都要做会让自己良心不安的事,那为什么不辞职呢,就算是作为员工没有办法改变上级的决定,至少可以掌控自己吧。” 李源这些天一直有关注秦水树在《梦中秀》里的表现,自然知道她是一个很有原则和自我坚守的人,不免叹了口气,“哪有那么容易做决定,毕竟还要生活。” “是吗?为了钱就可以做递刀子的那个人了吗?虽然决定不是你做的,但是方案里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过程都有你的参与,这样的人,跟站在背后做决定的那个人,也差不了多远吧。” 李源张口无言,内心尴尬极了,也同样羞愧极了。年轻的时候,也许每个人心里都有一腔热血,但是出了社会,总有一盆又一盆的冷水朝你泼来,次数多了,你的心也就冷了,也就慢慢学会了妥协。“改变是需要勇气的,不是每一个人都会有这样的勇气。” 此时此刻,他是真心实意地为自己悲哀着,也为方特助和公司里的每一个有良知的人悲哀着,一边自我唾弃,一般被少年人的热血所感动,感慨着正是因为社会上永远有这样的人存在,才会一直充满希望。 他的这些心理活动,秦水树是全然体会不到的,她只是觉得莫名的怒火从心底一路燃烧到她的喉咙里,让她忍不住要说出一些话来,去反驳,去嘲讽。虽然她的嘲讽一点也没有被接收到就是了。 她生了一场闷气,听的那个人却只觉得自己受到了一次思想的洗礼。 挂了电话,她很快平静下来。等到临近八点,李源过来调适设备的时候,她就又恢复成之前的模样,笑嘻嘻地跟他道了个歉,“不好意思,早上的时候我好像太过激动了,语气有些冲,我能够理解大家的做法,不过还是觉得,如果真的接受不了的话,最好还是不要折磨自己比较好。” “你不用道歉,我觉得你说得挺对的。”李源抠了抠袖口,笑得有些尴尬。 “对了。”秦水树拿出那张名卡,“这是你们家大boss的名卡,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帮我转交上去吗?” 李源一脸呆滞地望着她,嘴张得老大,“啊?” 她并没有隐瞒她与席君和认识的事实,解释道:“晚上去图书馆的时候不小心碰到的,因为想外借一些书,就找他借了名卡,但是回来的时候忘记还了,你帮我转交一下吧。” 秦水树略带歉意地眨了眨眼,露出了恳求的神情。 李源似乎误会了什么,本来还有些莫名的恐惧,见状立刻义愤填膺地点了点头,“我说你怎么突然跟我问起他呢。你别担心,到时候我直接给方特助就成。”还忍不住提醒了她一句,“你以后还是不要大晚上一个人去图书馆了,不太好。” 她笑了笑,没有回答。 秦水树再次从里到外地找了遍自己的书桌,立刻意识到,今日份的《梦中秀》考验课题大概就是: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花费了巨大的精力完成的自我创作曲的曲谱不翼而飞了,你会是什么反应? 好吧,虽然对她来说,这也许真的不能算是考验。毕竟,她昨天还在舞蹈室练舞的时候,就已经通过那些痛心疾首的弹幕了解到了事情的真相。 “啊啊啊啊,周语琴,你要把持住自己啊,别做蠢事啊喂。” “拿了拿了拿了,真的拿走了。” “哇,厕所撕碎冲走,这么专业的,不会现实生活中就是惯犯吧。” “明明看起来,周语琴跟秦水树关系很好啊,虽然说有节目组的诱导,但我真的没想到她会毫不犹豫地做了这件事。” “啊,又是一个露出黑芯的。” “作为周语琴粉丝的我,已经一口老血喷在了屏幕上,我早早的就有预感,猜到她被别人暗示几句说不定会意动,没想到居然真的这么经受不住诱惑。” 一句一句,跟实况转播似的。 所以,虽然她此时眉头紧皱,内心却十分淡定。 沉默着露出了思索的神情,转过身的时候,她却又换成了轻快随意的语气,“诗诗,我放在书桌上的谱子你看到了吗?” 黎诗咬着薯片,“没有啊,怎么了,找不到了吗?” 秦水树勉强露出个微笑,“大概是忘在琴房了,我过去找找吧。” “用不用我跟你一起去?”黎诗回过头来望向她。 “不用了。”她拿了外套,径直往外走。 腕表屏幕上的弹幕刷得飞快,“咦,她居然没有第一时间怀疑黎诗?” “哎呀,我要是秦水树,发现自己被信任的朋友背叛,一定会很难过的。” “你们说她会察觉到是周语琴做的吗?” 话音刚落,众位观众就目视着秦水树一路走到安保室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房间里此时只有一位值班的保安,大约四十岁出头,胖乎乎的,显得有些憨厚,他抬起头略带疑惑地看着她,“你有什么事吗?” 她手指绞在一起,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抱歉,耽误您工作了,我今天发现放在宿舍里的重要物品丢失了,请问可不可以看看走廊的监控呢?” 观众们顿时瞠目结舌。 “啊,设定是走廊有监控的吗?我都没有注意过。” “发现水树小天使意外的冷静和理智啊。” “完蛋,我发现我越来越喜欢她了怎么办,我从小就对聪明冷静的人特别的有好感,感觉自己以后找不到女朋友了。” 胖保安犹豫了一小会儿,还是把椅子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让了位置,“你住几层?” 秦水树很快报了自己的楼层信息,甚至分析出了唯一有可能的作案时间,用八倍速看了不到十分钟的监控录像之后,就成功地发现了周语琴的身影。保安迅速把视频恢复了原速,就看见她先是敲了敲门,结果发现门竟然没锁,身体微微一顿,在门口站了一小会儿,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一分钟之后,她从房间里出来,身上看上去似乎没有拿任何东西。 “好了,没事了,谢谢您了。”秦水树站起身的时候已经调整好了脸上的表情。 “是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需要帮你报告上去吗?”由于娱乐公司的特殊性质,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轻易报警的。不过,一旦有练习生出现了什么品德上的问题,报告上去之后,被迅速开除出公司是十分正常的决定。 秦水树抿了抿唇,“暂时不用了,只是一些小问题,我会想办法自己解决的。如果没办法解决的话,再来找您帮忙好了。对了,监控录像我可以拷贝一份吗?” “哦,没问题。” 秦水树拷好监控录像,在掌心拨弄着那个小巧的u盘,不紧不慢地往回走。 弹幕里都是关于她会不会原谅周语琴的猜测,她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真是为周语琴感到幸运呢,这种事情居然只是发生在《梦中秀》里,如果是现实世界里忍不住做了类似的事,那么,她一定会用尽各种阴险恶毒的办法,让这个人身败名裂,再也不能翻身。 啧,因为并未真正损害到她的利益,所以现在还没有什么反击的兴致。 她一推开宿舍的门,黎诗就关心地望了过来,“曲谱找到了吗?” “没有,不过我突然想起来,我完成大半的时候曾经拍了几张照片在手机里,到时候打印出来,然后按照记忆修改一下就好了。”大约是以前或经历或听闻过太过类似的事情,即使在这种地方,她也总是不自觉带上了几分警惕。当然,她从未傻得把这份警惕表现出来过。 “时间来得及吗?” “没关系的。” “到底是怎么突然不见的,我记得你并没有把它带到琴房里啊?”自从秦水树说曲谱不见了,她就一直在想这件事,心神不宁的,害怕自己被误会怀疑。毕竟,同住一个房间,她是最大的嫌疑人。 秦水树咬了咬唇,看了她半晌。 “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啊?”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打开电脑把u盘插了上去,给她放了那段简短的录像。 黎诗一脸震惊地看完这段视频,气得嘴唇都在颤抖,“你说世界上怎么总有这样的人,自己不努力去提高实力,不想着公平竞争,反而一天到晚用一些歪门邪道陷害别人。” 秦水树微微低垂着头,表情有些黯然。 她参加《梦中秀》已经一个多星期,一天十几个小时的不间断直播,观众们也几乎从未见过她露出这样的表情。《 》 007 黎诗瞬间就慌了,手足无措,“小树,你……你别难过,我们把证据交上去,一定让她得到应有的惩罚。” “不过是一个监控录像,也说明不了什么,不足以成为证据。”她的笑容很轻,“本来不准备告诉你的,犹豫了一下,还是让你有所防备比较好。” “为什么不准备告诉我?你难道就想默默忍受了吗?”黎诗语气激动,恨铁不成钢道,“这种人就要让她知道什么事情是能做的,什么事情是不能做的,不然她永远学不乖,还以为你好欺负呢!” 秦水树俏皮一笑,“我没有打算默默忍受,只不过……”她打了个响指,“我的人生准则是,在没有造成恶劣影响,损害到我或者别人重大利益的情况下,每个人都有犯一次错的机会。” “人生准则,人生准则,你怎么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人生准则!”黎诗哼了一声,“说来说去,还不就是想息事宁人,懦弱的老好人一个,我不管你了。” 她眸色微沉,语气难得透出些怅然,“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天生恶人和天生善人,大多数人是在这中间徘徊的,人生那么长,有那么多的诱惑,大家总会犯错,如果你一点机会都不给,直接把她打到罪恶的深渊里,那么她就真的再也爬不起来了,你能明白吗?” 不知道为什么,黎诗突然觉得这一刻的秦水树身上像是闪耀着光,让你觉得,她并不是单纯的善良,而是拥有一种更有深度更温柔的力量。 观看直播的观众们都受到了一次不大不小的冲击。 “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能从秦水树嘴里听到这样的话,我一直觉得她就是一个天真可爱的孩子啊。” “好有哲理的话,快拿小本本抄下来,以后可以用作作文素材。” “是啊,本来觉得她一定是在幸福美好的家庭里长大,从小被温柔的爱所包围,没有见识过任何社会的黑暗,没想到她能看得那么通透。” “前面的缺课了好吧,秦水树的家庭背景网友早就扒过一轮了,她有一个继母和继弟。可能是我有偏见吧,反正看这个配置我就不觉得她能是在幸福家庭长大的孩子。” 继母与继弟吗?秦水树微微有些愣神,如果不是弹幕提醒,她都快要忘了自己并不是孑然一身,还有家人,这个代表着跟这个身体最亲近的角色存在。虽然从记忆里看上去,好像关系并不怎么好的样子。 也不知道他们在观看这个节目的时候,心里想得是什么呢?会察觉到自己并不是他们印象中的那个秦水树吗? 黎诗回过神来,嗔道:“好啦,我说不过你。” 秦水树把目光移到了她的脸上,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总之,谢谢诗诗那么关心我。” 黎诗拍开她的手,整理了一下被她弄乱的刘海,脸红道:“小孩子真不懂事,姐姐的头是你能摸的吗?” 安抚好义愤填膺的室友,秦水树复制了一份监控录像,什么配语也没有,直接发给了周语琴。 她没有回应。从弹幕里,秦水树知道她已经看到了这份视频,可是她依然没有选择回应。就连后来在练习室里遇见,她也是一副避而不谈的样子,尽量和她保持着距离,就连不经意和她对上了眼神,都要脸色发白地立马移开,就像她是什么洪水猛兽。 原本已经答应了秦水树,暂时把这件事保密,并且用正常态度对待周语琴,可是看到她这个反应,黎诗还是忍不住地忿忿不平,一天要在秦水树面前吐槽n次,“她为什么弄得好像自己是才是受害者一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你欺负了她呢,余锦昨天还来问我你们俩怎么了,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说。” 秦水树依然笑得单纯天真,毫不在意,“没关系的,我尽量少出现在她面前就好了,她最近看到我,一定很尴尬很难受。” 黎诗翻了个白眼,“我要是你,我要一天在她面前晃上八百遍,难受死她。” 这种小事有什么好在意呢,反正这个人,很快就要被淘汰了。 做了错误的事,还不想着要怎么挽救,任凭事情这样发展下去,不被观众讨厌是不可能的。 第二轮淘汰的人选,是沈易和周语琴。在宣布结果的当时,黎诗就嗤笑了一声,说了句“老天有眼。” 那声音不大不小,但是刚巧坐在她旁边的周语琴,是一定能听到的。 周语琴的眼睛立马就红了,她猛地站起身来,撞倒了脚边的椅子,“砰”的一声,教室里一阵诡异的安静,所有的目光都朝她看来。 她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可是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转身就往外走。 黎诗啧了一声,没有再说更过分的话。 秦水树轻轻叹了口气,“我过去看看。” 在电梯关门前,她迈了进去。周语琴站在角落里,把头摆在一边,狠狠咬着唇,大颗大颗的泪水落了下来。 “除了黎诗之外,我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评委老师应该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淘汰的你,所以你不用担心会留下不好的档案。” 周语琴拿手捂住脸,哭得更大声了。 “说句对不起,我就原谅你。”她语气轻快,伸出食指指着自己的太阳穴,“会非常痛快地在脑海里把这段记忆删除掉哦,嗖的一下,就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了。” “怎么可能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又不是傻瓜。”周语琴抽噎个不停,背对着秦水树就是不肯转过头来看她。因为实在太丢脸了,一听到秦水树的声音,就恨不得羞愧得把头埋进地里,这样就再也不用面对她。 “是啊,做过的事,是不可能当做没有发生过的。”她轻笑了一声,不知道带着什么意味,“不过,未来的事,依然还能有很多种选择。” 电梯停了下来,门“叮”的一声打开,她走了出去,转过身来,看着依然把头抵在角落里的周语琴,带着微笑潇洒地挥了挥手,“那么,再见了。” 的确,在别人犯错的时候,给他一次机会,也许你就能在他跌入深渊之前拉住他的手。 但是…… 更多的时候,原谅是没有用的。因为他们的痛哭流涕,并不是在为自己做错了事而悔恨,他们唯一后悔的,只是自己为什么被发现了而已。 所以,在说着那些冠冕堂皇的话的同时,她可没有那个闲心去在别人陷入沼泽之前拉上他一把,当初,也同样没有人对她伸出手不是吗?他们只是上前踩了她几脚,让她沉得更快更深。 周语琴被淘汰之后,余锦再次过来询问她和周语琴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并未多言,只是说有一点小摩擦。余锦追问了几次,看出她实在不想多说,便没有再问。 《梦中秀》里的日子一天天地过去,黎诗在第三轮被淘汰,大概是因为有她这个完美作弊体在身边,她的每一个缺点都更加让人难以忽略。 黎诗的性格没有太大的缺点,但也没有太大的亮点,相比起她,就显得有些刻薄无能了。 在走之前,黎诗抱着她大哭了一场,约定着要跟她做一辈子的朋友,希望她无论如何也不要把她忘记。秦水树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在她提出的每一个要求之后都说了好,爽快得不像话。 于是,出道的预备练习生也只剩下了四个人。接下来他们将进行一对一的终极pk对决,决出最后出道的那两个。 这一次的对决方式很特别,将由公司出面,在小型的体育场馆里让他们搭台演出,四人交叉进行表演,每个人总共有三十分钟的分配时间,期间你可以在上面唱歌、跳舞、表演,甚至说段子讲相声,只要能赢得大家的喜爱,相比起你唯一的对手得到观众们更多的选票,你就能成为最终出道的那个人。 不得不说,在节目设置的加成下,他们每个人都在自己本身的优势基础上被拔高了数倍,已经抵得上现实世界里已经出道的明星水平。 唱歌还不错的人拥有了一线歌手的唱功,闲暇时喜欢随便扭扭的人跳起舞来热辣又带感。观众们每天看他们唱歌跳舞都是一种莫名的享受。 只是,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节目组赋予他们的东西,在《梦中秀》结束后什么也不会留下。唯独秦水树不一样,她的每一次训练都认真至极,吸收着所有自己能吸收的东西,把老师讲得每一句话都牢记在心,拼命练习,借助有着更高天赋的身体消化着记忆,把它们都变成自己的。 这样,即使是自己回到现实生活中的时候,也能带走更多的东西吧。 秦水树取下头盔随手放在枕边,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猜测着在最后一次比拼的时候,节目组又会给他们设置什么样的考验。 直到李源过来收拾设备的设备,她还依然躺在床上,懒洋洋地跟他打了个招呼。 “大家都去餐厅吃饭去了,你不一起去吗?刚好厨师还没有下班。” 秦水树这些日子经常跟大家一起玩耍,唯独吃饭的时候,总是喜欢避开大家。她终于坐起身,笑道:“可能我比较喜欢自己动手做饭吧,一点点小爱好。” “诶?”李源异常惊讶,“你居然会下厨?” “怎么,这很值得意外吗?”秦水树嘴里这么说,却得意地挑了挑眉。 “现在会做饭的人越来越少了,更何况你还是个二十岁的小丫头。”李源配合地夸赞了她一番,这些日子以来他们越来越熟悉,李源对待秦水树的态度,就跟对待家里最受宠的小妹妹似的。 秦水树咧着嘴从床上跳了下来,“待会儿等厨师下班了,我去多做点甜点分给大家。” 虽然只是话赶话这么说了一句,但是秦水树依旧为了实现自己的承诺,在料理台一连奋战了将近两个小时,直到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 008 长长的风衣下摆随着来人的步伐轻轻晃动着,直到停在她的眼前,秦水树甚至都没抬头瞥上一眼,低头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抱歉,我可能还需要占用料理台十几分钟,拜托席先生稍等一会儿吧。” 她正专心致志地把一颗小樱桃装饰在蛋糕上,垂着眸嫣然一笑,“我刚好做了一些甜点,你要顺便尝尝吗?” 问完这句话,却依旧没有得到席君和的回应,她终于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怎么不说话,我还以为我自信到做了蠢事,认错人了,正想着要怎么在尴尬的气氛里道歉呢?” 席君和张了张嘴,又沉默了片刻,转言道:“我不喜欢吃甜食。” “那我尽量快一点,马上。”秦水树有些抱歉地对他笑了笑,又低下了头,快速的做好了最后的装饰工作,分装进点心盒里。 各式各样的点心装了满满的一大盒,最后剩下一些饼干实在没地儿放,她鼓了鼓脸,抬起头来,“真的不尝一点吗?味道还不错哦。” 一脸“就这样把这些饼干扔掉多可惜呀”的表情。 席君和望着她笑眯眯的脸,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秦水树顺着杆子往上爬,既然没有听到拒绝,那就当他答应了,连忙用封口袋装好那些饼干,收拾好料理台,拿着东西递到他面前,“你不是总喜欢加班吗?带着尝尝吧,垫垫肚子也好,实在吃不惯再扔吧。” 席君和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神色恍惚,他不自觉的把饼干接了过来,很轻声地说了句“谢谢”。 她笑了笑,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间,“今天倒是挺早的,刚过十二点,不过你作为公司的大boss,干嘛整天都自己劳心劳力的,有什么事让下面的员工就好了。” “你……”席君和抬眼看她,表情说不出的奇怪。 “怎么了?”秦水树挑了挑眉,继续道,“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公司总裁每天加班加到这么晚的呢,好不容易爬到这个位置,比普通的上班族还累,岂不是很亏?” “你想说的就是这些?”在知道了我的身份之后。 他这话说的不明不白的,秦水树疑惑地眨了眨眼,“我还应该说些什么吗?”她偏着头思索了一会儿,“或者你愿意让我刺探刺探军情,在《梦中秀》我的表现怎么样?还不错吗?你应该知道的吧。” “……你表现的很好。” “我猜也是这样,毕竟我这么的人美心善。”秦水树一点都不害臊,扬了扬手里的点心盒,告辞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再见。”席君和目视着她一路走远,直到背影消失在门边。空气又变得安静下来,放眼望去,整个餐厅漆黑又寂寥,他低头看了手里的饼干一眼,突然就没有了继续给自己做饭的兴致。这东西应该也是能填饱肚子的吧,他想。 于是他拿着东西回到了办公室,继续去看他没有看完的合同,却心烦意乱的怎么也翻不到最后一页。他按开手机的屏幕看了一眼时间,皱了皱眉,终于放弃般地把桌子上的资料合同收拾好放在一边,拿起饼干站起身来,打开办公室旁的一个暗门,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大约一百平米左右的房间,装修风格豪华大气,宛如五星级大酒店某间总统套房的翻版。 他平日里基本都住在公司,很少才会回家一次。所以,秦水树的那个数学题的假设条件根本就是错的,他不需要什么四十分钟的来回时间,也根本不需要遵守九点半的上班规定。 席君和脱下自己的风衣外套,整理好挂在了衣柜里,打开饼干袋子坐在沙发上尝试着吃了一块。 浓郁的牛奶香从舌尖散发出来,酥酥软软的,并不是太甜。 他继续把下一块放进嘴里,一口接着一口,很快吃完了整袋饼干。吃到最后有些难忍的甜腻,但他还是面无表情地吃完了。 然后他就放空了大脑,在沙发上坐得端端正正的开始发呆。 上一次,收到自家特助转交的名卡的第二天,他在楼梯间听到了他和一个不知名的小员工的对话。 “你把名卡交给席总了吗?他什么反应?” “他能有什么反应,就哦了一声。”方高宇难免有些好奇,“秦水树跟boss是什么关系啊,居然能找他借到名卡。” “估计以为是普通员工,借了也就借了,后来找我问了问席总的事,就连名卡也不想亲自去还了,这不就拜托我了吗?” 那一瞬间,席君和脸上的表情异常的难看,他抿紧双唇,转身的时候却不自觉放轻了脚步。 看吧,多可笑,就好像是他落荒而逃一样。 这件事并没有在他的脑海里停留太久,他很快就把心思转移到了工作上,再也没有回想过哪怕一次秦水树的脸,直到今晚第三次遇见她。 她依旧言笑晏晏,说话的时候带着她惯用的轻快语气,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不止一次地想在她面前问出来,不是说连名卡都不想亲自还了吗,为什么还可以用这样若无其事的语气和他说话呢? 还是说,在这样声名狼藉的人面前,你也要保持住自己的礼貌与善良,所以并不愿意戳破? 但是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毕竟,实在太矫情了。而他,早应该在众人日复一日的唾弃里习惯了才对。 秦水树拿着大大的点心盒去了大厅,掀开的时候得到了大家的一片欢呼,他们把那些看起来小巧精致的蛋糕一个个抢在了手里,这才满脸惊讶地赞叹道:“天啦,原来小树你还有这个隐藏技能,怪不得平日都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吃饭呢?” “也不全是,有时候是看书不小心看过了时间。”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点心分完,又懒懒地打了个呵欠,睡眼朦胧道,“我觉得按照我的生物钟,现在我该去睡个午觉了。” “哈哈,去吧去吧。”大家都知道她的习惯,随意朝她挥了挥手,又转身讨论起现在已经错乱的生物钟来。 “参加完《梦中秀》回去的时候该怎么办啊,我肯定好久都调整不过来。” 娇娇软软的,是黎诗的声音。 秦水树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一进门就踢掉了鞋子,直直地倒在床上,伸手从枕头边摸过来一本书,一边看一边暗自发愁。 怎么办呢,之前借的书又快看完了,难道这次又要找某人再借一次名卡?其实这些书在电子书库里应该都搜得到,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比较喜欢纸质书摸起来的手感,有一种别样的安心。 在她挣扎着看完最后半本书,还没有做下决定之前,李源在早上八点例行给她检查设备的时候,突然递给了她一张临时名卡,“这是公司发下来的临时卡,只有两个多月的有效期,在这期间你可以随意去图书馆借书。” 秦水树微微一愣,接了过来,“《梦中秀》的每一个人都有吗?” “说是做了十张,都放在了组长那里,如果有人申请的话再发,不过我想除了你之外应该没人会申请,就顺便帮你拿了一张回来。” 秦水树低头盯着手里精致漂亮的卡片,正面是满月集团的logo,背面用好看的字体写着她的名字,脑海里不停回荡着一句话。 这是在主动撩我吗? 主动撩我吗? 撩我吗? 吗? 不得不承认,在翻过卡片,看到自己名字的那一刻,秦水树的心微微颤了颤,好半天才平静下来,眯着眼舔了舔自己有些尖锐的犬齿。 这么犯规的招数居然都用了出来,这闷骚莫不是看上我了吧。 本来想着好不容易碰上一个合眼缘的,平日里偶然之间碰到了,调戏几句饱饱眼福也就够了。现在居然给她来一个这样的操作,自己上赶着往她嘴里送,那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 哦,至于你问席君和是不是只是在弥补公司的考虑不周,秦水树挑眉一笑,谁信呢? 抬起头,却看到李源一脸有话要说的模样,“怎么了?” 李源犹豫了片刻,还是开了口,“小树,这应该是boss特意为你做的吧,毕竟其他人从来没有提出过类似的要求。” “想什么呢。”秦水树看了他一眼,“其他成员提其他的要求,公司也会尽量满足的不是吗?” “说的也是,是我……” “好了,时间快到了。”秦水树打断他的话,“我们开始吧。” 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人,你跟他的关系稍微亲近一点,他就好像把你划进了自己的圈子,从此之后便能对你的每一件事进行意见指导。 她不喜欢从这个人口里听到他议论席君和的话,每一个字都能戳爆她的怒点,她害怕自己总有一天会忍不住,口齿犀利地直接嘲讽回去。 今天是他们终极pk对决的日子,估计也是《梦中秀》的第一个世界结束的日子,秦水树此时正坐在前往场馆的出租车里,低头复习着手里准备好的台词。 今天公司里的几个司机通通派了出去,他们只能各自打车。她时不时地用余光瞥一眼弹幕,知道在路上一定会遇到他们的最终考核。 路上堵车堵得厉害,秦水树一连接了三个电话,都是焦急不安的成员,问完她堵在哪儿之后就挂了电话。好像知道别人离场馆的距离比自己远,就能放心下来一样。 好不容易过了最堵的那个路段,司机也跟着骂骂咧咧了几句,然后不知怎么的突然神情一变,伸手抓住了胸口的衣服,费劲地踩了一下刹车,然后就满脸煞白地把头抵上了方向盘上。 “司机大哥?”秦水树的脸色也跟着惊恐了起来,她立刻去拉车门,却发现车门锁住了打不开,不免露出了焦急的神色,内心却不急不慢地想了一句,哦,来了,果然没有什么新意。《 》 009 她几乎没有思索,踢掉高跟鞋,双手撑住前座的靠背,干净利落地跳了过去。 “请问您有什么病史,有备用药吗?”秦水树紧张地攥紧了拳头,一边查看他的情况一边快速导航了一家最近的医院。司机额头上一层冷汗,紧紧咬着唇,费劲地朝她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并未回答她的问题。 “这样不行,我马上送您去医院。”她伸手解开了司机的安全带,按开门锁,自己下了车,抱着司机把他移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瞬间刺激了弹幕里的一群观众。 “天啦,满月准备什么时候开放真人npc业务,放着那个大哥让我来。” “小树的力气……还真的有点大。” “突然觉得第一个世界的测试对秦水树来说根本不算测试。” “是啊,她完全没有进行过哪怕一秒钟关于自己的未来和别人的安危之间的权衡,还好这是在《梦中秀》中,不然我甚至觉得这种测试对她来说就像一种侮辱。” 秦水树坐进了驾驶位,看了眼导航,正准备发动汽车,就被稍微缓过神来的司机一把握住了手腕,他轻轻地喘了几口气,“我不去医院,不去医院。” “可是你看上去很不好。” 司机只是摆手,“我不去医院,老毛病了,回家休息一会儿就好了。这位小姐,我不载你了,你下车吧,这里挺好搭车的。” 秦水树只淡淡看了他一眼,二话不说踩下了油门。司机顿时着急起来,猛地直起身子,又捂着胸口倒了下去,“你这人怎么这么多管闲事呢,我说了不去医院了,你聋了吗?你是我妈啊,还是上赶着想当我老婆啊,这么积极主动,怎么,怕哥哥死了没办法继续满足你啊。” 秦水树还没说话呢,弹幕上一片“卧槽”刷过。 “这话也太过分了吧,秦水树这里是难度升级版的吧?” “啊啊啊啊,好气啊,这人太欠揍了吧,如果是我的话肯定二话不说下车走人,介于他这么的中气十足。” 司机还在那儿继续说着浑话,一句比一句难听,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生命垂危的样子。 秦水树抿了抿唇,双手握紧了方向盘,脸色有些难看,哽了半晌才强装镇定地开了口,“一位天天载客的司机患有某种突发式疾病,这种事怎么能叫做闲事呢?” 起初她还气得有些声音发抖,越说便越镇定起来,“这难道不是一件影响十分恶劣,危及到众位乘客安全的事情吗?好,就像你说的,你回去休息休息就好了,但是如果你下一次再突然发病,没来得及踩刹车,或者发生了别的什么情况,因为你而受到伤害的无辜人的性命,又怎么算呢?虽然我只是一位普通的乘客,但是有权以此询问你背后的出租车公司,看看他们是否真的疏于监管,任凭此类危及到乘客安全的事情发生。” 弹幕:……哇,水树小天使嘴炮技术max,而且想得好深远好有道理。 “你是不是有病啊,你有本事就去啊,去找我的出租车公司啊,让他们开除我啊,老子不怕你,管天管地还要管别人去医院的。”声音却有些微微的颤抖。 秦水树又瞥了他一眼,不再反驳,一言不发地开车。好不容易到了医院,司机等她一下车就立马准备抢回主驾驶的位置,被秦水树一把拉住了手腕,直接搀了下来。 “没事发什么疯,老子看不看医生关你什么事,大不了我回去就辞职,再也不载客了,你放开我。”他大吼了一声,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恨恨地瞪着她。 “我给你出医药费。”她的声音很轻,又重复了一遍,“我给你出医院费。所以,就算我拜托你,去检查一下好吗,就当为了你的女儿。”她早已注意过,出租车前放了一张全家福的照片,里面的女孩笑得格外灿烂甜美。秦水树睫毛微颤,戏演到这里,突然多了点真情实感。 这个世界总有一些人,他们在社会底层为了活着而苦苦挣扎,咬牙忍过每一道艰辛,他们有自己的坚持,习惯独自舔舐伤口,会让每一个试图对他们给予一点关心的人,最后都以骂上一句“不知好歹”而告终。 就像对这位司机而言,每一分钱都应该用在更需要的地方,所以,只要不是下一秒就瘫倒在床上,他不会把一分一毫花在充满着消毒水味道的医院里。 多傻啊,明明知道如果永久失去了父亲,可能这个家庭会过得更拮据艰难。 可能是这个人对她恶语相向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太过于熟悉,像极了很小的时候,她被一只流浪狗咬伤了手,却坚持不肯去打针,对所有劝解她的人反唇相讥的样子。 司机低下了头,咬着牙不说话。 “反正我挺有钱的。”她撩了把头发,因为要准备演出的关系,她今天全身上下都透着精致两个字,扮演富二代简直是信手拈来,“你应该知道的吧,对于有钱人来说,每年做上几次慈善是习以为常的事情,并且,我们会花费大量的资金在口碑营销上面。你就当配合我一次,只要你能接受我的资助,最后成功恢复健康,接受采访,配合我进行必要的宣传工作,把这件事定义为意外中的美好,岂不是比程序化的慈善更令人感动。到时候口碑营销的资金都可以省下了。” “你……”司机的嘴唇颤了颤,“你是认真的。” “嗯,认真得不能再认真了。”她神情坚定,“或许,我明天把我们之前的口碑营销花费细则拿给你看一下。还是你不满足于医药费,如果你真的愿意配合我们宣传,也可以提提你其他的条件。”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司机大哥连连摆手,涨红了脸,好半晌憋出了句,“对不起,我什么……” “没什么,我明白的。好了,先去检查吧,我去帮你挂号。”秦水树把司机推到等候区坐了下来,走到了挂号区排队,顺便跟公司负责人打了个电话。 “对不起陈哥,我今天……大概是去不了场馆进行pk了。”直播毕竟不是剪辑好的影片,观众们听不到电话那边说了些什么,只能看见秦水树低垂着眼帘,眸光里带着淡淡的悲伤,语气却温柔而坚定,“因为遇到了一些紧急的事情,嗯,走不开,就算走得开现在过去也来不及了。是,我自动放弃。” 她顿了顿,突然绽放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掩盖了所有的哀色,“反正每隔两年都能有一次出道选拔的机会,我比余锦小三岁呢,多训练几年提升一下自己也没什么不好。” 直播频道里,有一些刚从其他人的直播路径过来的观众,正像往常一样宣布着其他三位的测试结果,原本应该是热烈讨论着的局面,可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格外反常,今天好像并没有人去关心什么其他人,只是自顾自地讨论着秦水树。 “我……有点想哭。” “小天使的心一定是水晶做的吧,所以才能这么的温柔澄净。” “我看了八季梦中秀,自认为对节目组的套路了然在心,我猜到了这个结局,但是没猜到过程里的这份触动人心。” “突然好心疼小树啊,她到底经历了些什么,才能从别人的侮辱责骂里,体会到别人那份不欲被看出的狼狈和自尊心,然后以最合适的方式给予回应。” “以前大家放在她身上的形容词总是什么天真无邪,直到现在才知道,其实她一点也不天真。” “嗯,相比起涉世未深、单纯得宛如一张白纸的孩子,她的心态更像个行走万里、历尽千帆的老人。” 大家莫名被这样的场景所感动,各种文艺的感叹层出不穷。 司机的病情并不严重,心绞痛用药物就可以控制,检查完,秦水树眼睛都不眨地刷了卡,特别符合她伪装的富二代的身份。反正又不是真的钱,心疼什么。 回到公司,余锦看着她的表情特别的纠结,想问什么,却又觉得现在的情况不太合适。 秦水树乐了,伸手一挥,“这位爱卿想上奏什么,朕准了。” 余锦那一点尴尬瞬间烟消云散,“你什么时候搬回老宿舍那边,记得叫我来帮忙。”他们现在住的地方是公司刚健的楼,基础设施十分完备,所以被用来进行出道的选拔工作,被淘汰之后,就只能回到以前的老宿舍去了。 “公司没有这么的不人道第二天就赶我走吧,我还想在这边多赖几天呢!”反正明天这个世界就结束了。 “你……”余锦看了一眼她脸上的表情,试探着问,“今天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啊,几位老师都特别生气。” “没什么大事,在路上遇到司机突发心绞痛,所以送他去医院了。”她说得不痛不痒。 余锦却突然惊呼了一声,“啊,你也半路遇到意外了。” “你们那边也发生什么事了吗?”秦水树眨了眨眼,心想节目组不会蠢到同时让四位司机突发心绞痛了吧,他们虽然陷入了催眠状态,但不代表连最基本的智商和逻辑都没有了。 “这倒不是,我听孟堂说,他也因为要救一个落水的小女孩差点迟到了。我也是,出租车开到一半,等红灯的时候看到有个男人抱着他临产的老婆在路边招车,我连忙让司机找了一个地方靠边停,把车让给他们了,后来等了好久才等到空车。” “那程元泽呢?”节目之前的那些测试他都表现得特别具有绅士风度,一直是男士里人气比较高的那一位。 “他倒比较顺利,没听说路上有什么意外。”《 》 010 “是吗?”秦水树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没遇到意外?大约是遇到了却没有选择出手帮忙吧。人性就是这么的复杂,平日里尖酸刻薄的人,可能会做出崇高的举动,平日里助人为乐的人,也会有选择自身利益的那一天。 最后的一点儿直播时间,秦水树并不愿浪费,开了个文档在那儿打营销策划条款明细,一板一眼地从晚上七点一直忙到十二点,终于弄出了一份看上去真实性极强的文件。 观众们起初还不知道她在做什么,百无聊赖地在弹幕里聊着天,直到有人提出,“小树之前不是答应了那个司机,说弄一份他们平常进行口碑营销花的资金给他看,想让他安心吗?现在应该是在弄这个吧。” 大家顿时恍然大悟,只觉得心潮涌动,无法抑制地开始了第无数次狂吹自家小姐姐的举动。 秦水树太过美好,有些人甚至开始有点忐忑不安。“刚刚被程元泽打完脸,哭着过来支持秦水树,只求千万千万不要在后两个世界再被小树打脸,不然我就再也不相信人性了。” “看《梦中秀》嘛,总会有无数打脸时刻,大家还是不要在这么早就入戏太深为好。” “真的超级害怕在后两个世界看到水树小天使形象颠覆,可能是太爱她了,所以到时候一定会更加失望。” “每次看《梦中秀》,选择支持一个成员的时候就宛如在进行一场大型赌博,因为你总是不知道这个人在后来会做出些什么。” 秦水树暗自瞥了弹幕一眼,轻轻扬起一个微笑,掩住眼中的自信嚣张。别害怕,你们担心的这种情况,我永远也不会让它发生的。 整理好文档之后,她终于洗漱完躺在了床上,然后从现实中醒来。 李源很快到了她的房间,一边收拾设备一边满脸笑容地告知她,“第一个世界今天结束了,接下来你们可以休息两天,不过规矩还是跟之前一样,只能在七八九层活动。” “你们也可以休息两天了吧。”她笑着搭话。 “是啊。”李源打了个哈欠,“说实话我真的受不了每天熬到那么晚,特别是下班时间根本不固定,最早也是晚上九十点,基本都要等到凌晨一两点。如果不是因为工资补贴高,我当初才不申请这个职位呢。” 秦水树顿时歉意满满地笑了笑,手指绕着肩旁的长发,“哈哈,那我只能说是李大哥太过倒霉,刚刚好被安排来负责我,我在《梦中秀》里大概是个夜猫子吧。” 他们在现实中清醒的时间根据在《梦中秀》里入睡的时间来定,而她为了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原因让她无法早早安眠。 “没有没有,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大概他是真的很想快点下班回家,与她说话间已经收拾好了设备,简单地挥手道别就快速地出门离开。秦水树独自一人抱膝坐在床上,从枕头下摸出自己那张名卡,拿起它戳着自己的脚踝,力道重得能让她产生痛感。 五分钟之后,她抱着一堆已经看完的书去了九层的图书馆,还了书却没有再借新的,只是径直去了餐厅。 席君和正坐在最靠近料理台的那张桌子前,背脊挺直,坐的端端正正。他今天并没有自己下厨,而是用了自动厨房功能,安静地等待着一份自己的食物。 秦水树还未走近,席君和就回头望了过来,却只是直直地望着她,并不说话。 她只能先出声打招呼,“晚上好。说起来,席先生没有固定的用餐时间吗?在这里碰到你三回,一次两点,两次十二点。”外加一次凌晨四点的图书馆偶遇。 席君和沉默了片刻,“看工作到什么时候。” 秦水树走到料理台前,盯着正在转动的仪器一眼,在旁边的食物份数上按了个加一,然后坐回到席君和面前,“至少还是固定一个时间来用餐吧,最好能和你的入睡时间隔上两个小时,这样对肠胃功能比较好。” “嗯。”他点了点头。 “那就在十二点之前吧,太晚了不好。”她的语气一点也算不上委婉客气。 席君和抬眼看了她片刻,又把目光移到了别处,“嗯。那就十二点。” 秦水树轻轻扬了扬嘴角,笑容朦胧在了昏暗的灯光里,“那我以后也在这个时间点过来好了,如果我的清醒时间是在这之前的话。”《 》 011 席君和一愣,心头顿时涌过万千思绪,还未曾开口,秦水树就笑眼盈盈地继续说道:“席大boss,看在我们俩关系的份上,《梦中秀》下个世界的背景设定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就不能先跟我透露那么一丁丁点,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吗?反正等我真进入了虚拟世界,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伸出两只手指,掐了指尖那么一眯眯肉,向他眨了眨左眼,可爱到爆炸。 “我们俩什么关系?”他低下头整理袖口,躲开她的视线,只用单手扣着袖扣,扣了半天也没扣上。 秦水树实在忍不住伸了手,还在几十厘米之外,席君和整个身子就猛地朝后躲去,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我自己来就好。”这回只用了两秒就成功扣好。 秦水树耸了耸肩,回过头来回答他之前的问题,“虽然只是熟人,但也是十位成员里唯一认识你的那一个,难道不应该让我走走后门吗。” 她单手撑着下巴,身体微微倾向他的方向,语气有些调侃。席君和却皱了皱眉,他能听出这人只是在开玩笑,但是一般来说,“走后门”之类的话是对一个人品行和能力的严重指控,很少有人把这种话当做玩笑来说。 “别随便说这样的话。”他脸色严肃。 秦水树“哦”了一声,顿觉无趣,坐直了身子望向料理台,“东西好像好了,我过去端过来吧。” 席君和张了张口,紧抿着唇看着她起身离开。 她回来之后,只安静地进餐,专心致志地,像是对待世界上最神圣的事情。 席君和瞥了她几眼,不自觉加快了自己的动作,终于在她吃完之前成功结束了用餐。秦水树放下筷子,从口袋里拿出一包餐巾纸,非常自然地分给了他一张。 他迟疑了半秒,伸手接了过来。 放好餐盘,他们并肩朝外走,一路走到楼梯口,秦水树才停下脚步,脸上带着点笑意,“我要下楼,你也要一起来吗?” 席君和向来都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产生了一丝裂缝,秦水树看着他的脸,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问你个问题。” “什么?”那丝懊恼在他脸上一闪而过,又恢复成了面无表情。 “你们下发给我们的手机,是只能在公司内部使用,没有办法打出去对吗?” 他点了点头,“是。” “那除了我的引导员,我还可以跟公司其他人联系吗?” “成员之间可以互相联系,但是因为不确定其他人会不会泄露给你们不该泄露的信息,所以按道理来说,不会允许其他不曾签署保密协议的员工跟你们联系。” “这样啊。”秦水树苦着张脸,露出遗憾的神情,“本来还准备要一下你的号码,有空的时候可以跟你聊聊天来着,看来是不行了。” 席君和愣了愣,就看到秦水树笑着对他告别,“那么晚安,明天这时候见。” 她自顾自地说完,并不等他的回应,转身脚步轻盈地下了楼。 到了半层楼的转角处,席君和突然开了口,“秦水树。” 他是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不得不说,他的声音宛如流水击石,清朗动听,在狭窄的楼梯间里撞击出轻微的回声。 秦水树回眸看他,他依然穿着一身西装三件套,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眸光深邃,仿佛光线照进去也映不出任何人的身影。 “晚安。”他嘴唇微动。 秦水树撇了撇嘴,心里的那半分期待顿时烟消云散,心目中的满分大帅哥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跟她偶遇,却直到现在也没有办法正儿八经地聊骚,还真是让人觉得扫兴。 她没有回答,转身继续往下走,抬起手臂随意挥了两下。 半路却碰到了黎诗,秦水树想着这时候回到房间也没什么事做,索性约了她一起去游泳,她答应倒是答应了,只是等到秦水树都下了水,她还站在更衣室里挑剔着那些满月集团为他们准备的泳衣。 “干什么呢?”秦水树游了好几个来回,看着她仍然穿着自己的衣服坐在岸边,一脸别扭,“算了,这个天气游泳冷死了,我就在岸边跟你聊聊天好了。” 秦水树笑了笑,并不游远,只在附近几米,方便跟她说话。 话题不知怎么的转移到了父母那儿,黎诗眼圈有些发红,声音哽咽,“我好想我爸妈啊,我妈妈做的菜超级好吃的,以前我每次去学校的时候她都给我装上满满几大盒。这回来参加《梦中秀》也是,当时我嫌麻烦,她都把东西装进我的行李箱里了,我又把它拿了出来,现在后悔得要命。”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秦水树好像都没有什么亲人缘,如今也只能安静地听着,并不怎么搭话。 “我还是第一次跟他们分开这么久都没有联系。”她说到这里,忍不住抱怨道,“难道跟家里打个电话都不行吗,满月的一些规矩也太苛刻了点吧,不就是担心我们知道了观众对我们的评价吗?知道了又怎么样,反正我们一进《梦中秀》还不是忘得一干二净。当时满月集团真是走了狗屎运,抢占了先机买下了《梦中秀》的版权,赶上了这阵潮流大火,店大欺客,就可以随便欺负我们这些参加的成员了。” “就是啊。”秦水树本来想反驳的,后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跟着附和了一句。 黎诗发泄了一通,心情好了不少,“你呢?你想念你的父母吗?” 秦水树微微愣了愣,翻阅了一遍自己的记忆,眼神透着些哀伤,“我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至于我父亲嘛,在他心目中,我一直是个又会骗人又喜欢欺负弟弟的坏孩子。他并不喜欢我,更喜欢我弟弟。” “……是吗?”黎诗尴尬极了,她讪讪地笑了笑,连忙转移了话题,“那个,好不容易能休息两天,你准备做什么?” 秦家的老宅子里,秦乐阳看完了最新一期的《梦中秀》,内心的感受难以言喻。 他翻了许多评论,却感觉心里的郁闷并没有减少半分。 “一想到秦水树的家庭背景就心疼得不得了,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她还能成长成一个善良又可爱的女孩,又为她骄傲又为她心酸。” “看一些爆料,说她父亲出去谈生意或者参加聚会,从来只带上她弟弟的。” “哦,秦水树的一个同学也爆过料,说从来不知道她家里很有钱,因为她向来是一个人步行上下学,也没有车来接送过,而且她好像特别讨厌她弟弟,在学校里碰上都装作不认识的。” “嗯嗯,那个爆料我也看到了,好像还说有一次她同学在她面前提起了她弟弟,她就忍不住跟那个同学大吵了一架,话说得非常难听!” 何止是说得非常难听那么简单。 秦乐阳顿时期待起来,仿佛希望大家能从秦水树伪善的外表看到她邪恶的内在,虽然他心里清清楚楚地知道,《梦中秀》里的真实才是真实,这里的秦水树终于摆脱了她高傲又任性的外表,露出了纯洁又美好的内心,而他和所有的家人,都从来不曾了解过她。 也从来没有给过她任何机会了解自己。 这样想着,就觉得仿佛一颗巨石从天而降,压得他整个胸腔都喘不过气来。 评论里的走向一点也不像他期待的那样,大家一点也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对她产生质疑,而是通通站在秦水树那边,为她忿忿不平着。可他的手却依旧不自觉地往下滑着,像自虐般的看着大家的评论。 “天啦,我感觉要哭了,这样的人会跟别人吵起来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啊,为什么这么美好的人却不能获得幸福呢?” “也不知道她的家人看到《梦中秀》,会不会觉得羞愧啊。” “啊啊啊,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一些人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我真的恨不得把小树抢过来当我姐姐,会幸福到爆炸的。” “切。”他不知为什么又觉得有些委屈,“等你真当上她弟弟就知道了,幸福个鬼啊,明明是个倔得要命的人。” 秦乐阳翻了好几页评论,又顺着一些粉丝摸到了秦水树的个人论坛。那里有一些直播屏录,由粉丝剪辑成或长或短的片段,按照日期排列起来,标题简练又清晰。 他随意挑选着自己感兴趣的标题,点开一个个看了起来。 这两天里,他宛如魔障,下了课就打开手机补她的直播屏幕,一直看到凌晨一点,第二天早上起来继续。 在这一天早上,秦乐阳正犹豫着是要继续补之前的直播,还是立刻开始看新的直播的时候,他看到了这样一个标题。 “深夜座谈会之关于家人” 他几乎是没有片刻犹豫地点了进去。《 》 012 《梦中秀》历时三个月,一共十二期,其中第一个世界作为一个半测试版世界,一般偏向日常化,它持续三个星期之久,也就是说占据三期的分量,剩下两个世界按照比重再行划分。其目的是让成员们逐步习惯深度催眠的模式,以便在后两个世界发生更加刺激性事件的时候,让成员能更好地沉浸在故事背景里,确保他们的本身性格和故事背景融合为一。 而第一个世界,是所有成员唯一会保留自己幼时记忆的一个世界,节目组的催眠只针对近五年的记忆,他们还是他们自己,当然也还记得自己的家人和朋友。 秦乐阳点开视频的时候,手指都紧张得有些僵硬。 视频一开始是黎诗带着畅想的语气,“如果这次能成功出道的话,我爸妈一定会很开心吧,你都不知道,当初我突然说想要进娱乐圈的时候他们有多惊讶,可是最后他们还是答应了我,说我既然那么坚定不移地要追求自己的梦想,那就……” 他眉头一皱,不耐烦地把进度条朝后一拉,直到听到秦水树的声音才停了下来。 房间里漆黑一片,她们已经关了灯,粉丝录制这段视频的时候手动调了亮度,所以他能清楚地看到秦水树半垂着眼帘,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没有啊,他们并没有反对我,当初我说了想进公司,于是就进了。” “真的吗?”黎诗羡慕地笑了笑,“那你真好,我当初可废了不少劲才让他们同意!” 沉默了半晌,她的声音轻轻响了起来,“是啊,挺好的。至少,人生的每一个决定,都不会有其他人来干涉。” “哇。”黎诗感叹了一声,“那你不管做什么决定,他们都会无条件支持咯。” 秦水树终于笑了起来,“不是,不干涉和支持,是不一样的。” “那也不错,至少他们不反对。” 秦水树换了个姿势让自己更舒服些,没有反驳。 “我爸妈同意是同意了,但是内心还是不满得要命,还好我有个哥哥,从小品学兼优,算是满足了他们的人生追求吧,也就不怎么限制我了。对了,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你家的兄弟姐妹啊,你有兄弟姐妹吗?” 秦水树抿了抿唇,秦乐阳紧紧盯着她脸上的表情,整颗心就跟风筝似的飘在半空中。 “有一个弟弟。” “诶?我从小就特别想要一个弟弟,你弟弟可爱吗?” 她轻飘飘地笑了笑,“不可爱,像一只小刺猬。” 还没有等秦乐阳愤怒或者悲伤,她的声音就接着响了起来,“不过,我在家的时候是一只大刺猬,所以,也没差了。” 黎诗跟着笑了两声,虽然并没有怎么听懂她的话。 “好了,不聊了,睡吧。不然明天一整天又要昏昏沉沉的。” 这段视频到这里结束,秦乐阳愣愣地看着暗下来的手机屏幕,只觉得那两句话在脑海里不停地回荡。 “不可爱,像一只小刺猬。”“不过,我在家的时候是一只大刺猬,所以也没差了。” 不知怎么的,这两句话竟然带上了一丝亲昵的意象,像冰天雪地里的一个小小的火种,被“嗖”的一声扔到了自己手里,他站在原地,紧紧地握着那个看起来似乎随时会灭的火种,茫然无措。 愣神了许久,他眨巴眨巴眼,点开视频又放了一遍。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他终于冷静了下来,整个人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碎碎念道:“自己是个大刺猬就大刺猬呗,还偏要说别人是小刺猬,谁要跟你一起当刺猬啊。” 当初小时候她的欺负明明就是事实,后来的尖锐和冷漠也都是由她主动,现在倒自说自话地来说什么“大刺猬小刺猬”了,错得人又不是我,我为什么要羞愧? “就是啊!”他提高了音量,成功说服了自己,“谁说秦水树的家人看了《梦中秀》要羞愧的,该羞愧的人总归不是我就对了。” 秦乐阳忿忿然退出了秦水树的粉丝论坛,然后去网上搜了一堆刺猬的图片,把自己的个人通讯头像改成了最萌最可爱的那一只,小小地被人捧在手心里,缩成一团,浑身的毛都四散炸开。 他这才满意地啧了啧嘴,瞥了瞥屏幕上方的时间,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翘掉整个上午的课,往床上一躺,舒舒服服地点开了《梦中秀》的最新直播。 小小的房间里摆满了四张铁床,分上下铺,此时外面的太阳才刚刚升起,八个女孩正在沉睡。房间很破旧,墙壁上贴着已经泛黄了的蜡笔画,不知道是何年何月的作品,被时间的潮水冲刷得模糊不清。 秦水树其实已经清醒,却闭着眼整理着由节目组灌输给他们的记忆。这一次的故事发生在孤儿院里,他们十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来到了这里,等待着又一场关于心灵的深度拷问。 在记忆里,她很小的时候就被抛弃在孤儿院门口,从小在这里长大。但这个地方,却并不同于大家印象中那些代表着希望和救助的慈善机构,它存在于一个小小的偏僻乡镇里,所有的阴暗和罪恶都在这样不见光的角落里渐渐衍生。 整所孤儿院里有五六十个孩子,这些年来不停地有人进来,也有人消失或者离开,人数一直保持在这个范围里上下浮动。 而他们十人,都在今年刚好过了十二岁,正是被院长要求出去弄钱的年纪。他不管大家用什么样的方式,去做工卖苦力也好,乞讨偷盗也罢,总之你拿回来的钱一旦低于他制定的标准,孩子们不仅会遭受一顿毒打,还会被罚整整两天不能吃饭,要忍受着饥饿继续想方设法地弄钱回来,不然很有可能会一直挨饿下去。 没有拿回足够钱的孩子一定会被毒打,但被毒打的却不一定只是这些孩子。整个院子里的孩子从小就在这样的威慑里长大,或多或少都被打得遍体鳞伤过,一看到院长的脸就会瑟瑟发抖,呼吸声都会被自觉地放轻。 秦水树看着那些影像,安静沉思着,虽然她并没有什么代入感,却不得不承认,和风平浪静的第一个世界相比,这是一个阴暗得多的世界,像是从简单难度骤然进入了地狱模式。 她终于睁开了眼,第一个反应就下意识地扫了一眼手上的仪器,它在这里变成了一个硕大的塑料圈,箍在她的手腕上,弹幕在上面悠然飘过。 他们此时都在讨论满月官网里给出来的世界背景,见终于有人清醒过来,瞬间激动万分。 秦水树收回目光,洗得发白的衣服挂在她身上,晃晃悠悠的,露出凸得吓人的锁骨。她安安静静地从上铺爬了下来,到窗台上拿了自己的杯子洗漱,然后接了一小捧水洗了把脸,过去轻轻地敲了敲床边的铁架,把他们一个个的叫醒。 成员里的五位女生都住在这个房间里,剩下的三位都是npc,不知道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所有的人一清醒就连忙下了床,用最快的时间收拾好了自己,一丁点小孩子惯常的赖床举动都不曾出现。 秦水树有些不习惯自己的小手小脚,和自己等比例缩小的力气,这让她在把桌子从门后搬开的时候,差点脱手压到自己的脚。 尤风雪看起来比上个世界还要沉默,眉间笼着一股沉郁,整个人冷冰冰地坐在床头,等着动作慢的几个女孩们。 秦水树知道,由于受到节目组灌输的记忆影响,大部分人的性格会随之产生相应的变化。在《梦中秀》的历史上,有许多纯洁得宛如一张白纸的选手,在第一个世界受到了大家的剧烈欢迎之后,都这样迷失在了复杂阴暗的世界里,做出许许多多大家意想不到的事情。 黎诗走了过来,小声地问她,表情有些怯懦,“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秦水树抬起头来,一屋子里的人都把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她微微愣了愣,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似乎就变成了这群孩子的老大。 她露出个灿烂的笑容,“大家都准备好了那就现在走吧,记得多检查几遍,不要忘带东西哦。” 走到门口的时候,恰好遇到了男生组,她笑眯眯地和他们打了声招呼。两队人马不自觉地混在了一起。 走在他们身边,女生们似乎也产生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安全感,脸上的表情缓和了几分,小声地和他们说着话。 走了整整一个多小时才来到了镇子上,一二十个人瞬间四散开来,自己去找自己的营生。在这种事情上,是没有任何合作和友好可言的。院长要求的数目并不算低,就算他们某一天撞了大运赚了足够的钱,也会选择把钱攒下来,应对下一次的上缴,而不是善心大发地去帮助自己的合作伙伴。 秦水树环绕四周一圈,并不想去乞讨或者偷窃,虽然这是他们最常用也最好用的方法。《 》 013 曾经,她也在七八岁的时候就跟着养母跪在大街上乞讨,她什么也不用做,只要低着头不停地哭,从早上哭到傍晚,嗓子沙哑如砂纸,眼睛也肿成了桃核。后来她学了乖,就只低声地啜泣,等到有人询问的时候再装模作样的挤两滴眼泪。 如果她现在真的身处于节目组给他们设定的这样一个环境里,秦水树恐怕二话不说,现在立马找个地方就跪下去了,最好还要写一个催人泪下的身世故事放在旁边,仅仅说自己是孤儿院的孩子太普通太没有吸引力,然后就可以安安静静地跪着,不出声,不哭号,摆出一张怯懦羞愧的脸,对每个好心给钱的人小声地说谢谢。 只不过,她清楚地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虚幻,相比起惨兮兮的小可怜,观众们应该更渴望看到一个聪明又勇敢,在淤泥里挣扎着成长,亦能保持一颗本心的人。 大街上人来人往,秦水树站在人群里,由于陷入了沉思,看起来有些茫然无措。 现在是早上九点半,直播网站上的弹幕比头几个星期多了将近一倍。对于大多数并不喜欢小打小闹,期待着更多精彩与刺激的观众而言,从第二个世界开始,才是《梦中秀》正式开始的时刻。 他们有一部分人是秦水树第一个世界积累下来的粉丝,有一部分只是单纯听闻她的大名,还有一些随意选了一个直播路径点进来的路人,他们此时依然沉浸在这个故事背景里,热烈地讨论着。 “这个孤儿院也太黑暗了一点吧,如果放在现实生活中恐怕早就被举报了,怎么说呢,既然是现实背景还是要遵循事实吧,这个故事太假了我有点出戏。” “妈啊,这么刺激,那如果有成员没能拿到足够的钱回去,真的会直播毒打吗?” “前面那个是神经病吧。” “发现神经病一枚,举报了,等着网警请你喝茶吧。” “你不知道并不代表这种孤儿院现实世界不存在,我在前几年的新闻里还看到过,一个孤儿院把所有的伤残儿童都集中到一起,从来不会治疗他们的伤情,只因为方便带着他们乞讨,虽然没过几年就被查抄了。” “好几个成员在npc的带领下去乞讨了,天啦,我真的看不得这种场面,虽然知道这都是假的,还是想把这个院长骂死。” “秦水树站在街上发了半天呆了,她到底准备怎么办啊?” “就是啊,话说这个城镇的人流量,应该消化不了十几二十个孩子一起乞讨吧。” 好半晌,秦水树终于有了动作,她放慢了脚步沿着街道往前走,时不时地观察四周。赚钱这种事对她而言并没有多么困难,她摆过摊卖过自己做的手工,给别人写过漂亮的花体字,在后厨里洗过盘子当过学徒,在蛋糕店里寄卖过自己做的烘焙。 这样想着,自己还挺多才多艺的。 她在一个招学徒的蛋糕店门口停了下来,仔仔细细地把招聘启事读了一遍,然后望向店里的年轻女人,她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正趴在柜台上玩着手机,笑起来的样子灿烂温和。 她看了女店主许久,抿了抿唇,推门走了进去。 “小朋友要买什么吗?”店长听见声响,连忙收起手机抬起头来,对她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放柔了声音问道。 秦水树大大方方地露齿一笑,“姐姐,我看到你店子里在招学徒,请问我可以吗?” “啊?”店长愣了愣。 还没等她拒绝,秦水树急急忙忙地开口说道:“我厨艺挺不错的,从小就聪明,学什么都快。如果姐姐不相信,可以试一试,我保证,三遍之内一定学会,姐姐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她咬了咬唇,苍白的唇有了一丝血色,“招聘启事上说学徒一个月工资有两千四,包中午一餐,学成后保证在店里工作三年。如果姐姐要我的话,我在店里工作五年八年都没有关系的,而且聘我的工资也比别人少,一天只要给我七十块钱就可以了,我的胃很小,两小块快过期的面包就足够填报肚子了。” 她一口气说了一长串,然后就扑闪着一双大眼睛盯着店长,那眼神好像一个溺水的人期望着一颗浮木。 店长沉默了许久,终于出了声,“这样吧,你在旁边看我烤两炉面包,然后我教你揉面,如果你揉出来的面让我满意,我就答应聘请你,而且工资依然照上面写的那样给你两千四,可以吗?” “可以的。”秦水树响亮地回答,笑弯了眼。 店长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我姓张,叫张瑶。” “瑶姐姐好。我叫秦水树,水花的水,树木的树。” “好。”张瑶摸了摸她的头,“小树跟我过来吧。” 她的学习速度很快,张瑶只教了一遍,她揉面就揉的像模像样的了,只是由于力气还有点小,她只能搬了个凳子站在上面,一下一下地揉着面,等到达到张瑶的要求,她的手臂已经酸得不像样了。 “需要休息一下吗?” 她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我来帮瑶姐姐裱花吧。” “你会裱花?”张瑶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秦水树揉了揉自己的头发,“看你做了那么多遍,感觉……好像是会了。” “那你来试试看。”张瑶把裱花袋递给了她。 秦水树三两下就在小蛋糕上做出了一朵精致的小花,然后转过头来,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家店长,等待着她的评语。 “真棒。” 秦水树立刻绽放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她的嘴很甜,也不怯场,中途只要有顾客进来,她三言两语就能把别人逗得喜笑颜开,还主动承担了许多工作,又是帮忙裱花又是洗工具拖地。 一天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中午的时候虽说秦水树一直声称自己吃两块面包就好,张瑶还是顺带多点了两个菜给她。 从秦水树洗得发白的衣服和破了带子的凉鞋,张瑶就已经看出了她的情况,原先提出先支付给她半个月的工资,被她断然拒绝。秦水树执意一天只要七十块,张瑶也没办法,只能把剩下的三百块等到月底再给她。 夕阳西下,秦水树手里攥着张瑶给她的七十块钱和一袋没卖完的面包,走到跟大家约定好一起回去的地方等着。 她抿了抿唇,有些眼馋地低头去看自己手里提的东西,顺便瞄了一眼弹幕。 “听说成员们虽然进入了深度催眠状态,但是本身的自带技能只要一点点诱发就能重新get,请大家大声地告诉我,烘焙什么的一定秦水树的自带技能吧,反正我不相信我花了几万块学的烘焙还没有她学了一天的技术好。” “妈呀,感觉缩小版的水树小天使更萌了怎么办?” “想在家里养一只。” “第一天结果出炉:女生里,黎诗周语琴乞讨,尤风雪小吃店帮工,秦水树蛋糕店学徒,余锦游荡了一天什么也没做;男生里,沈易闵文亮乞讨,孟堂小餐馆送外卖,金锐立捡到他人钱包占为己有,后与目睹的程元泽分赃。” “啧啧啧,这一届的男生们没有一个能看的。” “已经不错了,至少npc引诱过让他们去偷盗,没有一个人同意的。” “孟堂还好吧,唯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崩人设的。” “余锦的表现也有点让人失望,又放不下自己的自尊心,又没能力赚到足够的钱。” “小树盯了面包好几眼了,一定很想吃吧,为什么不吃呢?” 秦水树装模作样地又看了一眼面包,收回了目光。内心那些无法言喻的烦闷又重新叫嚣起来,这种无聊的人性测试,他们到底在期待些什么呢,把一团白纸扔进染缸里,却让它依旧洁白如初吗? 人生并不是什么充满着一道道关卡的游戏,可以假设、可以检测。 她理解他们每一个人的选择,乞讨、帮工、捡钱不交,甚至他们就算第一天就选择偷盗,她也没觉得有什么意外。有些事情你没有经历过永远也不会明白,在这种情景里,你只能变得虚伪又自私,只能想尽办法地去最大程度保护好自己,毕竟除了你,没有人会替你爱你自己。 她越发觉得讽刺,有时候看着这些弹幕,她甚至想不管不顾地顺应自己的本心一次。但可惜的是,她又那么享受大家的夸赞和注目,她希望永远做一个被观众喜欢的人,为此可以蒙骗自己。 被人喜欢的感觉,实在太好了,不是吗? 孤儿院的孩子们一个一个地聚集在了这里,黎诗站在离她不远处的地方,红着眼眶,嘴唇不停地发抖,看起来恐惧极了。 余锦的脸色更是苍白如纸,她的手把自己的破裙子攥得紧紧的,不停地喘着气,却强忍着没有露出更加不堪的表情。 秦水树抬头看了她们一眼,弹幕就瞬间兴奋起来。 “小树会帮忙吗?” “她就七十块钱,也没法帮吧。”《 》 014 秦水树盯着黎诗和余锦看了半晌,轻轻地叹了口气,走到了她们身边,提起了手里的那袋面包,“给,这样至少晚上不用担心挨饿了。” 余锦率先有了反映,紧抿着唇摇了摇头,“不用了,你分给其他人吧。” 秦水树提着袋子站在她面前,不动也不说话。黎诗忍不住朝这个方向看了过来,香甜的面包香气攥住了她全部的心神,让她暂时忘记了恐惧,小步小步地挪过来,从袋子里拿了一个面包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秦水树的表情太过坚持,余锦握住她的手腕朝下轻轻拉了拉,小声道:“还有很多人今天都没有赚到足够的钱,你就不要管我了。” 她只是……在生自己的气。觉得自己太没用了,羞愧到没有脸再去接受任何帮助。 秦水树却只抓住余锦的手,把一整袋面包都放在她的掌心,“别人怎么样我暂时还有心无力,本仙女的法力也是有限的,只能力所能及地温暖到身边的人,面包给你了,你想分给谁是你的事。” “不过,”她瞥了旁边正在专心致志地吃面包的黎诗一眼,“记得给这个小傻瓜留两块。” “哎,秦水树的选择果然没有出乎我的意料。也只能这样吧,我也想不出更好的做法了。” “但她说的话倒是挺出乎人的意料。真是奇怪,明明真实年纪也只有二十岁,却总能说出很有哲理的话。” “啊啊啊啊啊,好喜欢她说这句话时的语气啊,跟这样一个人当朋友一定很有安全感吧,一直被包容被保护着。” “这句话应该反过来说,在这种环境里能就活下去就已经很艰难了,还能力所能及地温暖到身边的人,秦水树一定是个有法力的小仙女吧。” 不远处,短短的半分钟里,金锐立的目光不自觉地看过来三次,他咬着牙,拳头攥紧了自己的裤子口袋,眼中都是挣扎的神色。 “我……”余锦握住手里的方便袋,脸上带着哀色。 黎诗三两口吃完手里的面包,又凑过来从袋子里拿了一个,口里含糊不清着,“小锦你就拿着吧,吃饱了才有力气挨打。” 那种自然洒脱的语气,还真不像前一刻还害怕得瑟瑟发抖的人。 “那个。”金锐立突然出了声,她们这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近处。 “你也想吃吗?”余锦把袋子朝他那儿递了递。 他连忙摆了摆手,“不是,我过来只是……”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被揉成一团的一百块钞票,快速地塞进了她的手里,“今天刚好有挣到多的,先给你应急。” 余锦看清手里的东西,立刻一脸震惊地望向他,“我不能要,你留着明天用。”她抓住他的手掌,不容反驳地把他的手指剥开,重新把钱塞了回去,然后紧紧地握住他的手,不让他挣开。 “我明天的钱也够的。”金锐立语气焦急。 “那就后天用。” “后天也够。” 余锦突然松开了他的手,目光里带着怀疑与审视。金锐立愣在原地,没法开口,亦没法解释,只觉得夏天傍晚的风怎么这么冷,吹得人骨头都凉了起来。 就在这时,孤儿院里最后两个人已经成功和他们汇合,秦水树看了他们一眼,跑过去最后清点了一遍人数,便带着大家一起往回走。 之前发生的事是情理之中,这个场面却是意料之外了,弹幕里也都议论纷纷。 “哎,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拿别人的钱来帮助自己想帮助的人,又可恶又可悲。” “余锦肯定不会要啊,猜都猜到了,上个世界就可以看出来她是那种很自立自强的女人,现在这个故事背景更加激发了她这个特质,更何况一看就知道,金锐立的钱一定是通过不正当的途径得来的。” “这么看着也还挺可怜的,所以说一开始就不要那么做啊,连帮助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也没办法理直气壮,对自己也是种折磨吧。” 秦水树低垂着眼,手腕处,一条又一条的弹幕不停地从她眼底划过。她突然抬起了头,朝身后望去。 金锐立独自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最后,低着头,夕阳在他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期间程元泽有些疑惑地朝他看了一眼,或许是为了避嫌,并未主动跟他搭话。 秦水树收回自己的目光,望向身旁的余锦,“你真的不接受他的钱?如果今天刚好碰到院长心情不好……”有些话戛然而止更能引发人的恐惧,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余锦浑身微微一抖,却只摇了摇头,依然没有回答。 秦水树再次朝后看了一眼,调皮地对余锦吐了吐舌头,“我去跟他说说话。” 她放慢了脚步,移到金锐立身旁,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袖口。金锐立终于从浓郁的负面情绪里脱离出来,有些茫然地望向了她。 “那一百块给我吧。”秦水树眨了眨眼,“算我找你借的,回去之后给你写一个欠条,下个月这时候再还给你。” 金锐立依然木着张脸,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似的。 “刚才你说要给的。还是说你现在不想了?”她撇了撇嘴,有些遗憾和难过。 金锐立瞬间反应了过来,连忙掏出了那张团成一团的百元钞票,连她的手都没碰,直接塞进了她的裤子口袋里。 秦水树完成了任务,准备回到余锦她们那儿,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回头朝他粲然一笑,“如果可以的话,不要再做这种事了,余锦不会喜欢的,她比较喜欢有能力有担当的男孩子。” 金锐立瞬间脸色通红,他抿着唇摇了摇头,“你别瞎说,我不喜欢她。” “哦。”秦水树一脸不相信的朝他笑了笑,转身几步走到了余锦身边,什么话也没说,直接把手伸进了她的衣服口袋里,然后又很快抽了出来,依然眼观鼻鼻观心地正步向前走。 余锦疑惑地伸手一摸,脸色立刻就变了,“你……” “你不用管这钱原先是谁的,是从哪里来的,你只用知道它现在是我的,是我给你的,将来钱要还给我才行。”她强调地伸出了一根手指,“一定要还哦,不能赖账的。” 余锦张了张口,还想说些什么。 “拿着吧,诗诗不是刚好还差个二十来块吗?正好能够你们两个人的。” 她咬了咬嘴唇,终究还是内心的恐惧打败了根本没有土壤来继续发芽的自尊心,轻轻点了点头,“我会还给你的。” 秦水树轻轻一笑,“我也刚好准备提醒你,明天我可没有办法再弄到钱借你了,你要靠自己加油才行。”她突然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边赤红的晚霞,语气悠然,“赚钱很困难,大家能把自己护好就已经很累了。” 余锦低下了头,脸色通红,两个小拳头捏得紧紧的,“我知道的,我明天早上再找两个小时,如果实在找不到能干的工作,就跟大家一起乞讨。” 回到了孤儿院,秦水树把女生这边的钱收好了一起交给了赵妈,赵妈名叫赵梅花,是他们孤儿院除了院长之外孩子们最恐惧的人。她面容姣好,还可以看得到年轻时的妍丽,只是眼底的厉色毁掉了那一分美貌,只让人觉得她无时无刻不横眉怒目。 好在这天她们房间里的几个女生运气都还不错,唯一没有符合要求的余锦二人也借着那一百块交了差,大家总算松了口气,欢声笑语地等待着她们简陋的晚餐。 所有的担忧都扔到明天。 男生里,似乎只有闵文亮因为没交够钱挨了打,而身怀巨款的金锐立和程元泽,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丝一毫出手帮忙的意思。不过程元泽倒是留下了自己的晚饭,等到晚上闵文亮哭号着从院长房间里回来的时候,闪烁着眼神递到了他的面前。 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秦水树通过弹幕得知的。他们的话题还围绕在金锐立和程元泽这两人身上。金锐立倒还好,第一个世界的第一轮就被淘汰,大家早已不对他的人品抱有什么期待,只是程元泽一直到那个最终考核之前,都是大家心目中温暖善良的优雅绅士,人气一直与秦水树不相上下。却没想到后来人设越崩越惨,所以即使他们做了同样的事,他也理所应当地招到了更多的骂名。 讨论完这两人,弹幕又开始讨论起她来。 “我觉得小树最让人瞩目的反而不是善良,而是她极高的情商和她似乎天生就有的同理心,她能看出别人的情绪,理解别人的倔强或者骄傲,总是用最合适的方法解决事情。” “而且你们发现没有,她好像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人的品行做出过反应和评价。不管是周语琴撕毁了她的曲谱,还是金锐立通过不正当的手段拿到了钱,她即使不赞同,都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或者鄙夷的情绪。” 秦水树原本侧着身子躺着,手腕就放在枕头边,此时看他们剖析她的心理剖析得不亦乐乎,不知道为什么并不想这么早入睡。 这时候回到现实世界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吧,反正席大帅哥也只在凌晨十二点才来到餐厅,真是多一分钟都不行。 她突然坐起身,小心翼翼地观察了眼房间里的动静,屏着呼吸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 015 孤儿院的夜晚被墨一般的黑暗笼罩,所以显得满天的星星格外的耀眼明亮,她做了个深呼吸,闲庭信步般地走到了后面一个荒凉破败的小院子里,这里是他们平日里的游乐场,虽然只有一个磨得发白的滑滑梯和坐起来咯吱咯吱响的木马。 她坐在木马上发了一会儿呆,突然被一声短促的哭声打断了思路。 “救……”声音被骤然截断,只剩下痛苦的呜咽声。 隐隐约约的,似乎是她的幻觉。 秦水树几乎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带着紧张的神色猛地站起身来,朝声音发出的地方走去。墙角的野草几乎能触及到她的膝盖,毛茸茸的边缘刮得人有些发痒,她横着踩上去,把一把一把的野草压在脚底,然后注意力就不可抑制地涣散开来,颇有趣味地跟野草做着斗争,直到听到了打在肉上的钝击声。 她抬头望去,就见两人痛苦地弓着身子躺在地上,嘴里被一些脏兮兮的塑料袋塞得满满的,呜咽着发不出声音来。一个男孩半压在其中一个人身上,握紧拳头朝着他的腹部打了一拳,凶狠的目光好像发了狂的野兽。 “不要再打了,他们会受伤的。”她出了声,语气却出人意料的平淡。 男孩动作一顿,睁着一双漆黑的眸子朝她望了过来,浑身肌肉都僵硬在一起,像一只充满了警惕的猫。 失去了他的钳制,地上的两个男生顿时呻吟了起来,其中一人费劲地拉扯出了嘴里的那些脏物,半跪在地上开始干呕,另一人却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他蜷了蜷手指,大口大口地用鼻子呼着气。 秦水树扫了他们一眼,顿时从记忆里找出了这几个人的身份。 这个凶狠得宛如小狼狗的男孩是他们孤儿院里最坏的孩子,叫莫希,今年只有十岁,还没到出去赚钱的年纪,却已经打伤过好几个十二岁以上的男生。孤儿院里有很多关于他的流言,偷了出去的孩子们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在冬天的夜晚把同住一屋的男生彻夜关在门外……最让人在意和恐惧的事是,他会在每一次院长要打他的时候狠狠地反击回去,用尽一切办法,不顾性命。院长手臂上那个牙口大小的疤就是当时被他生生咬下来的,虽然后果是他在床上躺了大半年,脚到现在还是跛的,但却成功地让所有人害怕起他来。 虽然他们从来都不掩盖自己的厌恶,但却很少有人再敢主动招惹他。而躺着的这两个男生正是他的室友,是平日里把鄙夷和恶意展现得最明显的人。 秦水树过去帮忙把两个人扶了起来,他们已经清理干净了嘴里的塑料袋,却还是满脸菜色地不停地向外吐着唾沫,似乎还闻得到嘴里那股腐烂的泥土味。 在这个过程里,男孩一直笔直地站在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 “你们先回去吧,好好洗个澡。”秦水树跟这两人并没有什么交集,只能以一个已经出去赚钱的姐姐的身份关心问候了几句,便打发他们先行离开。 莫希的脸色冷得跟冰一样,他目视着那两人走远,秦水树毫不怀疑他一点也不想放过这两人,这个场景说不定会换一个地点重新发生。 直到看不见那两人的背影,他才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就准备走。 “等一下。”她出声叫住了他,莫希狠狠地瞪过来,却抿着嘴不说话。 “要吃糖吗?”她沉默了一瞬,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果,是白天的时候张瑶随手替给她的,因为不怎么喜欢吃糖的缘故,她都快要把这东西忘了,不然早该分出去的。 抬起手腕的时候,不自觉瞄到了一句弹幕——妈啊,突然觉得小树有点善良过头了,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资格得到别人的善意的。 观众们翻了半天官方背景介绍,终于在一个角落里知道了莫希的身份,他们的睡意瞬间烟消云散,一边用那短短的一句介绍定义了莫希的身份和品性,一边叫嚷着“哇哇,这不会是隐藏剧情吧,一般主要npc都会给详细的人物介绍的”。 秦水树突然有些想笑,心里想着,原来这些人也知道“善良过头”这四个字。 不知道是不是夜晚的风吹得人太过慵懒,她并没有因为这句弹幕改变自己的做法,依旧走到莫希跟前,把那颗糖塞在了他的掌心。 “能告诉我是谁先动手的吗?” 莫希握紧了手里的糖,朝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她语气肯定,“不是你对吧。” 莫希抿着唇,渐渐地在秦水树温和的目光中败下阵来,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没事了,回去吧。”她莫名觉得这孩子的目光那么熟悉,忍不住伸手摸向他的头。 在她的手刚刚伸到半空中的时候,莫希就反应激烈地抬起手臂挡开,撞上她的手腕发出一声闷响,秦水树疼得“嘶”了一声,轻轻揉了揉自己的手腕。 莫希的神情更加紧张,他浑身绷紧,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发红的手腕,微微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 秦水树抬头看到他的表情,轻轻笑出了声,“警惕心真高,你的手臂怎么硬邦邦的……”她一边说着一边拉起他的手,轻轻捏了捏,然后快速地放开,“你还真是一点肉都没有,骨头真硬,怪不得打人这么疼。” “回去睡觉吧,我觉得今天估计该你被他们关在门外了。”秦水树的语气甚至带着点调侃,她再次伸出了手,在莫希有反应之前说了句“别动”,然后满足地揉了揉他的头。 走到自己房间门口的时候,秦水树看到了一脸惊愕的黎诗,她伸出手指,指着在不远处才跟她分开走的莫希的身影,“你怎么跟他一起回来?” “出去散了散心,偶尔碰到了,于是就一起回来了。” “可是,”黎诗语气急促,“你都不知道吗?这个人……” 秦水树伸手打了个响指,“我的人生准则是,我不会用流言去判断一个人,而是用自己的眼睛。”说完这句话,还没等黎诗回应,她先愣了片刻,好像有点意外自己能说出这样的话,笑着歪了歪头,“咦,这个人生准则我什么时候有的,不管了,反正就是这个意思。” 黎诗又想开口。 “好了,进去吧。” “可是……” “今天很晚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不是。”黎诗出声叫住了她,“我只是想说,你能不能陪我去一下厕所,我有点怕。” …… 现在的时间是十一点五十,秦水树躺在床上,完全无视了手腕上刷得飞快的弹幕,很快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席君和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在离开座位之前切出《梦中秀》的检测软件,查看了一下第二个世界的各个模块是不是顺利运行,然后在眼神扫过一组数据的时候瞬间愣在了那里。 他早已不是几年前,那个总是怀揣着不甘和愤怒,总希望从别人某句理解的话里得到安慰的席君和了,可是居然在这个时候,他惊讶地发现,有人触发了那个隐藏线。 那个他曾经做了许许多多,却从来没有被人触发过的隐藏线。《 》 016 下一秒,席君和快速地调出了今日份的直播录像,最晚结束直播的一个是秦水树,结束时间在两分钟之前,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有一种难言的兴奋,又好像有些理所应当。 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带着笑意的脸,她望过来的时候,眼底永远带着明亮的光。 如果是这个女人,就似乎瞬间变成了可以轻易接受的事实。 国内的《梦中秀》办了八季,头两年,他几乎每隔几个月就能做出一个隐藏npc,带着他那一点点私心和企望,把他们安排进每一个虚拟世界里。在那段阴暗又晦涩的日子里,他总希望能有那么一个人,只要能有那么一个人,对他说一句“你没有错”。 不需要给他任何帮助,也不需要站在他这边,只要说上这么一句话,他就能继续坚持着内心的信念,不管不顾地走下去。 在做这些隐藏线的时候,他总是这样热烈地期待着,但是,在布置这些隐藏线的时候,内心的情绪却已经被自嘲和理智所代替。 这种理智让他意识到,这样可怜兮兮地追求着别人的赞同,才能得到安慰的自己,有多么的幼稚和可笑。 所以,他总喜欢把这些npc,安排得更隐蔽些。 这些年,这些npc一共只被人发现过两次,但是都未曾触发后续,他甚至都不用去查看当时的情景,就能猜测出那些成员可能说出的话来。渐渐的,他安插隐藏剧情的频率越来越小,最近两季甚至根本不曾插手过世界构建的事情。 在这一季开始的时候,他偶然之间发现了多年前制作的那个npc,他孤零零地被剩在那里,人物背景和梦中秀设计好第二个世界是那么契合,似乎连他都不甘心,就这样被放弃了一样。 仿佛上天注定。 念头一转之间,他就这样把他安排进了那个孤儿院的世界里。 虽然现在的他再也不需要别人的赞同与安慰,也能昂首阔步地继续向前走。 却在这个时候,得到了一份早已不曾期待的答案。 席君和很快翻出了那段录像,缩小版的秦水树把那颗糖放在莫希掌心里,语气温柔又肯定——“不是你对吧。”“那没事了,回去吧。” 没有害怕,没有鄙夷,甚至连不赞同的情绪都没有。 她拉了莫希的手臂,揉了莫希的头发,然后跟他肩并肩地一起往回走。就好像,在这次意外碰到的争端里,毅然决然地选择站在了他这边。所有的情绪都在此时翻涌起来,宛如破涛汹涌的江水,叫嚣着要冲破堤岸。 这一瞬间,他突然觉得…… 也许真人npc的业务,是真的要快点开始内测了。 一直到走进餐厅,他的情绪还是有些莫名的低落。 秦水树看了一眼手机的时间,朝着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手腕,“你迟到了十几分钟哦,守时的席大boss。” 席君和走到她面前坐下,“对不起。” “我蒸了一些蟹黄包,海鲜汤还在锅里熬着,没有你忌口的吧?”他们自从约定好了共同进餐之后,都不再各做各的吃食,先到的那个人会顺带做好两人份的食物,不过很凑巧,每次先到的那个人都是秦水树而已。 今晚好不容易来晚了一次,想着再怎么样也要让这个男人给她做一次饭,却没想到一向一分不差的他来得比她还晚。 “没有。”席君和摇了摇头,拿起筷子夹了一个蟹黄包放进了口里。 “小心……烫。” 秦水树的提醒在滚烫的蟹黄溢满了舌尖之后才响起,他动作有些僵硬,愣了半秒,待到那份难耐的灼热消散了半分之后,才咽下了嘴里的食物,然后不急不慢地放下筷子,站起身来,“我去拿点水过来。” 秦水树已经掩着嘴笑开了。 席君和回来的时候她仍然笑得发颤,他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低头夹起他咬了半口的蟹黄包,轻轻吹了吹,继续吃了起来。 秦水树瞬间收敛了笑容,又开始觉得兴致缺缺,轻轻地戳着盘子里的白白净净的包子,“本来还想着今天稍微来晚一点,能吃到你做的饭呢。”她抬头睨了他一眼,“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请求你顺带做上一份,被你冷漠又无情地拒绝了。” 席君和抬眼,仔仔细细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认真的目光叫秦水树剩下的几句调侃埋怨都说不出口,许久,他轻轻点了点头,“以后我给你做。” “真的?”秦水树挑了挑眉,“那我们分工吧,你几天做一次?” 他思索了片刻,“每天都给你做。” 好像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表达自己的这份心情,想迫切地回报给她什么,什么都好。 他说这话时的声音轻轻的,在寂静的夜晚透出些温柔的味道,裹挟了最甜的蜂蜜,一直沁到人心里。 秦水树有些夸张地眨了眨眼,几乎能听到自己有些错乱的心跳。 几秒钟之后,她撇了撇嘴,一股挫败感袭上了心头。明明从一开始,是她漫不经心地撩着这个男人,怎么一次又一次,却总能被他不动声色地撩了回来。 还撩得人……这么心动。 “每天都给我做?”她又确认了一遍。 席君和点了点头,“嗯。” “我想吃什么都可以?” “嗯。” 她甚至都有些受宠若惊了,“怎么突然……” 做出一副要追她的架势来。 小闷骚都会使明招了? 席君和沉默了片刻,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于是便什么都没有说,一如既往地安静着。 等到他们出了餐厅的门往回走的时候,席君和却突然叫住了她,他伸出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手机给我一下。” “哦。”秦水树拿出自己的手机放在他掌心里,然后就看着他输进一长串数字,打上了自己的名字,递还给她。 “之前你要过的,我的手机号,两点之前我都有时间。” 秦水树握着掌心里的手机,突然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意,“可是,当初你不是说,除了我们的引导员,不能加其他人的号码吗?说是没有签保密协议什么的。” 他淡然道:“那就不保密了,给你走后门。” “砰”的又是一击。 宛如禁欲了八百年的漂亮小和尚突然犯了戒,一句一句地叫你招架不住。 秦水树暗暗做了个深呼吸,这才歪着头笑了笑,“那现在就开始走吧。能告诉我梦中秀播到现在,人气最高的一位成员是谁吗?” “你。”没有丝毫犹豫。 “你确定?” “确定。”他垂着眸子抿了抿唇,“待会儿发评论区的截图给你。” 这后门的跨度也太大了一点! 要知道,《梦中秀》最大的一项规矩,就是成员不能接触到外界的信息,不能在节目结束之前,就从其他人的口里得知自己的性格和表现。 秦水树猜测这会影响到他们参加节目时的状态,虽然说是说陷入催眠的他们会把平日里的记忆忘得一干二净。 所以,她几乎觉得今天似乎是开启了什么魔幻的剧情,或者是席大boss被太多人诅咒,因此被附加了什么错乱的状态属性。 “嗯……好。”原本想调戏他问的问题也忘得一干二净,“那我就先回房间了,有问题想问的时候再问你。” “晚安。” 他没有说送她下去之类的话,只是站在楼梯间里,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脸色平静得看不出任何情绪。《 》 017 回到房间,席君和打开了官网的评论区,准备依言截图发给秦水树,却没想到看到了一场活生生的掐架。 《梦中秀》的国民度很高,过多的关注度就意味着各种不同观点的碰撞,秦水树作为人气选手,这么长一段时间以来,一直保持着正面的形象和良好的口碑,昨天晚上好不容易做了一件有可能引起争论的行为,一些人可能是真心实意地表达自己的观点,还有一些人就刚好借此机会出来上蹿下跳,以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 “说实话,我一直坚信这样一个观点,有一些懦弱的善良就相当于为恶。大家对于善恶的划分太笼统,太过于标签化,做了善事就是善良?做了恶事就是为恶?我反而觉得,秦水树口上说得自己好像很有原则,其实内心根本就没有什么底线,只是她心底的胆怯和怯懦,使她不敢与恶人抗争而已。上次是这样,这次也是这样。” 这一条评论有理有据,观点又鲜明独特,顿时引发许多共鸣。 “啊,终于有人说出了我的感受,上次她原谅了周语琴的时候,大家一水的夸赞,我却觉得有点不舒服,不过看在那是她自己的事的份上,没说什么。但这次不一样,按照官方介绍来说,这个莫希小小年纪就坑蒙拐骗无恶不作,秦水树居然在眼睁睁看着他对两个同伴施暴的情况下,什么也没有做,还给了他颗糖,这就是你们夸赞的善良吗?” 当然,持有这样观点的人并不算多,更多看过直播的人开始出言反驳。 “哪里什么都没有做,不是出声制止了吗?如果她真的像你们说得那样懦弱,一开始就应该躲开不出声啊,她是傻子吗,不怕被打的吗?” “我希望一些没有看过直播的人还是亲自去看看录像,有自己的判断力,不要被别人带了节奏。小树并不是一开始就把这件事情轻易放下了,她是在确定过先出手的人不是莫希之后,才没有再说什么。” “有些人很可笑,明明是自己说的,大家对善恶的划分太过于标签化,不是做了恶事就是为恶。那你怎么就这么确定莫希就是你口中的恶人呢?是他主动打人的吗?他有用一些容易致残致伤的工具吗?就不能是被那两个人欺负然后忿然反击吗?” “水树小天使说只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也一样。而且容我提醒大家一句,莫希的官方介绍只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据传曾偷盗别人用于上交的钱财,咬伤院长,打伤同伴,凶狠冷漠,使得孤儿院众人恐惧’,看到‘据传’这两个字了吗?” “就是,别人的传言难道就是事实吗?你们一点自己的判断力都没有吗?还好意思说我家水树小姐姐。” 后面来来回回的争论还有许多,席君和的手指僵硬在这里,喉结微微动了动。他许久没有关注过《梦中秀》的舆论反馈,没有想过,大家的评论居然是这样的。 这些话看起来这么情真意切!虽然他在成长的过程中,没有听到过别人对他说过哪怕一句类似的话。虽然他并不能确定,这些人是因为喜欢秦水树所以才尽力找理由反驳,还是因为这就是他们内心的想法,所以才支持秦水树。 但是,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依然感动又感激。 有些人就像上天赐给你的礼物,遇见她,连运气都会变好。 他没有再去看他们后面的争辩,只是把评论区拉到一天之前,截了不少把秦水树夸得天花乱坠的话发给了她。 秦水树此时正在全息游戏厅里跟大家一起玩游戏,她不太能适应这种方式,所以总是跑了没两步就无缘无故的黑屏死亡,被玩急眼了的一众人怒骂只会送人头,于是只好乖乖在旁边玩单机探险模式,玩了几盘就没了兴致。 手机在这个时候轻轻震动了一下,秦水树挑了挑眉,转身就跟大家告别,“我今天玩游戏手感不好,还是回去看书了,你们接着玩吧。” 大家齐齐地发出几声轻笑,周语琴强忍着笑意点了点头,“好好,你手感不好,等你哪天觉得自己手感好的时候再跟我们一起玩。” “我真的是手感不好。”她强调了一遍,神情哀怨,惹得大家又忍不住笑了一阵,这才离开。 回到房间之后,她才拿出手机,然后就忍不住笑弯了眉眼。 “我只是随口一说,你还真的发来了。” “嗯。”他很快回复,虽然只有短短的一个字。 “都一点多了,早点睡啊夜猫子。” 席君和垂着眸子望着屏幕,看到消息眼睛就跟着亮了亮,然后又打了个“好”字发了过去。 “在房间里走个两圈然后再睡。” “好。” “那早点睡吧。” “晚安。” “我现在晚安不了啊,按照我的生物钟来说,这时候你该说早安才对。” “早安。” “还真说啊?” “嗯。” “好了好了,你去睡吧。” “明天见。” “[挥手]。” “再见。” 秦水树看着这长长一段聊天记录有些无奈,“叫你去睡了你就别回我了呀?” 他理所当然地又回了一句:“为什么?” “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根本没法结束了。” “在你那儿结束,不行吗?” “不行。”秦水树断然拒绝,“我比较喜欢让自己的名字出现在聊天记录的最后一条。” “但我不喜欢。” 秦水树“啧”了一声,“这人真是……” 在争论了好几页之后,还是以席君和发的一个表情作为了这次聊天的终结。秦水树突然觉得他们两个都幼稚得不行,居然为这种事在这里争论不休。 又觉得……有点好笑。 大约是因为心情还不错,第二日进入《梦中秀》之后,她一整天都是笑眯眯的,导致在一天结束大家都躺在了床上之后,黎诗忍不住开口问道:“小树,有发生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吗?你今天一天都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我平常也挺爱笑的啊。” “对了,昨天你跟莫希到底为什么一起回来啊。”昨天夜深人静的,她不太好问,所以没有多说,但这并不代表她就不好奇。 “莫希?”秦水树还没有回答,就有一个女孩忍不住叫嚷起来,“天啦,小树你跟他一起走?是不是他威胁你给他钱了?”《 》 018 秦水树眉头微蹙,“没有,只是一起走了一段,你们别大惊小怪了。” 她不太想跟这些人争论什么是非善恶,只是一语带过,只是那个女孩看样子并不想放弃这个话题,语气嫌弃道:“为什么还要把这样的人留在孤儿院啊,反正他又会偷又会抢,离开孤儿院也能活得好好的,现在好了,我们来养活他,他还要来欺负我们。” 孤儿院里能出去赚钱的孩子总有一种骄傲,认为是自己的努力养活了更小的那些孩子们,于是在平日里会有一些不自觉的优越感。 秦水树平静道:“那他有欺负过你吗?” “有啊。”她肯定地点了点头。 秦水树抬起眼,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说辞。 “上次不小心遇到,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吓得我手上的饼干都掉到地上了,匆匆忙忙就跑了,都来不及捡。” “嗤。”余锦笑了一声,“这算什么欺负啊?” 黎诗也表示赞同,“对啊,至少这个算不上吧。” “那是我跑得快,如果我当时留在那儿,他肯定会动手打我的。”女孩缩了缩脖子,眼底带着真切的恐惧。 秦水树笑了笑,并没有出口替莫希辩驳。这样很好,如果不能让所有人都喜欢你,那就让所有人都恐惧你,不管选哪一种方式,只要能保护好自己,她都没有异议。 “你就是太胆小了好不好,谁知道人家有没有注意到你啊!” 她们又调笑了几句,便渐渐有了睡意,夜谈会就这样寥寥几句收场,只是弹幕上却热闹得厉害,一言一语不知道比他们激烈了多少倍。一部分人在争论她的行为到底应不应该,一部分人在议论莫希到底算不算一个无可救药的恶毒小孩。 秦水树抽空瞥了两眼,到没有多少惊讶的意思,这些争议早在她当初把那颗糖放在莫希手心里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 她埋头大睡,预备在这件事上继续我行我素。 一个能得到大多数人喜爱的人,不应该太过关注观众每个细枝末节的想法,她应该有自己的坚持,还应该有点无伤大雅的小毛病,太过完美的人只会让大家产生距离感,他们钦佩你,却并不一定会喜爱你宠爱你。 即使最终观众断言她做错了选择,最多也不过说她圣母而已,并不是什么严重的指责。再说,她可比这些不知人间疾苦的观众们要了解这个环境多了,有着那样目光的男孩,她决然不会相信他会无恶不作。 她再次遇到莫希的时候,是院长破天荒把大家聚集到一起,向他们宣布,最近有一户人家预备过来收养一个孩子的时候。她清楚地看到,几乎是所有的孩子都在一瞬间露出了惊喜的目光,唯有他,沉默地低着头,没有对这番话做出任何反应。 她们一席人一起往回走,周语琴刚才那一点喜悦散尽,看起来沮丧极了,“真是的,说话也说不清楚,害得我白高兴了一场。” 黎诗疑惑地歪了歪头,“怎么白高兴一场了。” “现在人收养孩子,哪会收养我们这么大的。”周语琴越发闷闷不乐。 的确,这几年来,一共就只有两户人家来孤儿院收养过孩子,都是收养的那些年龄最小,来孤儿院时间最短的人,哪有他们这些已经懂事的孩子的份。 “收养我们不是更好吗?我们能帮忙洗衣做饭干家务,什么都行的。”黎诗心底也明白了过来,整张脸顿时垮了下来。 尤风雪瞥了她一眼,“因为养不熟。” “可是如果我被收养了,我一定会对我的爸爸妈妈很好,很孝顺他们,把他们当成亲生父母看待的。”黎诗忿忿不平。 “那你以后亲生父母找回来了,要带你走,你怎么办?你会留在养父母身边吗?” “我……”黎诗咬了咬唇,“那收养了更小的孩子,也不能保证他们不会选择亲生父母啊?” 尤风雪没有继续回答,只是嗤笑了一声,惹得黎诗气呼呼地鼓起了脸,“你这是什么表情啊,难道你就能保证会留在养父母身边吗?” 尤风雪目光微微闪烁,点了点头,“能。” 黎诗丝毫不相信,转过身去寻求认同,“语琴,到时候你会跟亲生父母走吗?” 周语琴一脸挣扎,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如果他们哭着跟我道歉,说当初抛弃我不是故意的,我大概……就会原谅他们了吧。” 黎诗顿时得意洋洋地抬了抬下巴,“那余锦你呢?” “我要看具体的情况,现在说不准。” “但是你的亲生父母既然找来了,已经说明他们很想念你,很希望你跟他们回去了。” “我不知道,你这么说,那我……” 她还没说完,黎诗就胜利般的叫嚷了起来,“看吧,我就说一般人都会这么选择的,当然,某些人她就不是一般人,冷漠无情。” 尤风雪一言不发,只是直直地朝秦水树望了过来。黎诗看到她的目光,也跟着望了过来。 秦水树微微一笑,“我应该会留在养父母身边吧。” “为什么?”黎诗大喊了一声,一脸的不可思议。 “如果亲生父母家境优越,生活幸福,而且有了新的孩子,那我就没有必要再去打扰。人都是感情动物,十几年感情的空白是没有办法弥补的,而且对于我的养父母,他们辛辛苦苦地把我养大,给我那么多关心和爱,付出了时间、金钱和情感,最后却什么都得不到,我会觉得很心疼。我感受过被亲人抛弃的滋味,知道那有多么难受,不希望这样的滋味让他们也感受一次。” 秦水树为什么会不知不觉地成为了女生团体里的领导者呢,因为她是那么的与众不同,这种与众不同,除了她自己之外,所有人都感受得到。 她不疾不徐地表达着自己的见解的时候,总是散发着一种迷人的光芒,这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被她说服了。 黎诗沉默了片刻,还是坚持着问了一句,“那如果你亲生父母生活很贫困,也没有别的孩子呢?你心疼你的养父母,那就不心疼亲生父母吗?” “诗诗,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但对我而言,感情是讲究先来后到的,在我最需要父母关爱的时候,他们不在我身边,后来再来弥补已经没有用了。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犯的错都能弥补的,不管怎么样,他们当初抛弃了我,这是事实,不是吗?” “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他们,每周抽固定的时间去看他们,回报他们的生育之恩。”说到这里,她强调了一点,“当然,这些是建立在我养父母也把我当亲女儿看待的基础上。他们给我多少爱,我就会回报多少爱,这一点,不会因为他们跟我有没有血缘关系而改变。” 她早就看清了这一点,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关系是一定能把你跟另外一些人牵连在一起的,血缘关系也一样。 尤风雪得到了强有力的支援,脸上的表情和缓了几分,语气却越发讥讽,“一群傻子,父母毫不留情地抛弃了你们,十几年来不闻不问,然后等他们想起来的时候,过来假惺惺地掉几滴眼泪,你们就都原谅他们了。这样还真是划算,到时候我也生个孩子,把他往孤儿院里一扔,等他十几岁了再找回来,平白无故多了个孩子养老,还不花一分钱养育费,多爽啊。” “你……”黎诗的眼眶顿时就红了,大颗大颗的眼泪接连不断地往下掉,她声音哽咽着,“你才被父母抛弃,像你这样的人,我是你父母我也抛弃你,以后也永永远远不会再来找你。” 说完这些话,她揉着眼睛大声痛哭着朝一个方向跑了过去。 尤风雪皱了皱鼻子,“说不过我就只会哭,爱哭鬼。” 还真是……熟悉的场景。这两个人怎么总是互相不对付呢,都已经换了一个世界还是这样。 观看直播的观众顿时觉得被塞了一个颇为深度的问答题,此时正兴奋地阐述着自己的观点。 “怎么办,我感觉听小树说什么都觉得好对,只想疯狂点头说是是是是是是是是,对的就是这样。” “就是啊,社会总是要求我们要遵守孝道,但是一个‘孝’字就束缚了很多东西,父母慈爱我们才能孝顺啊,感情都是相互的,凭什么他们能抛弃孩子几十年,后悔了又无条件地把她从养父母身边的带走。” “我倒觉得不应该这么偏激,血缘的羁绊是谁都改变不了的,养父母再好也比不上亲生父母。当然,我支持他们给收养自己孩子的家庭支付一定的养育费。” “看到秦水树这样感觉很开心,感觉从第二个世界开始,她的形象逐渐丰满了起来,我并不觉得她偏激,她的每一个决定都有自己的原因,大家不理解,也请不要抨击。” 这个世界其实不如大家看到的那样平和喜乐,总有很多情绪,很多想法,隐藏在大家心底,等待着某个机会迸发出来。 秦水树自觉把黎诗小宝贝弄哭也有自己的原因,只能无奈地跟过去劝解,温声细语地说了好久,才让她平静下来,抽抽搭搭地跟着她往回走。 “你不是说如果被收养要做一个懂事的孩子吗?这样哭哭啼啼的,养父母会不喜欢哦。” “哪里有什么养父母啊。”她瓮声瓮气的,垂着头,一路踢着脚边的小石子。 秦水树但笑不语。 虽然大家都一致觉得这次的收养跟他们无关,她却刚好观点相反,以前是以前,既然《梦中秀》还在直播中,那总归是会给他们一定的希望,让他们为了这个宝贵的机会努力争取,看看他们这些费尽力气才能好好活着的人,一旦遇到一个难得的机会,又会做出怎样的决定。这样,戏才会好看。 刚走了没几步,她看到了一个熟悉而瘦弱的身影,他蹲在墙角边,低着头,拿着棍子一下一下地戳进地里。秦水树突然觉得好奇,转过身笑盈盈道:“你先回去吧,我有点事要做。” “什么事啊?”黎诗抬起头来,眼底还带着些未散的水雾。 秦水树笑着揪了揪她的脸蛋,“暂时保密。”《 》 019 黎诗有些不开心,嘟囔了几句,还是独自回去了。秦水树刚刚走到莫希身后,就见他猛地回过头,目光凶狠地望了过来,手里的树枝捏得很紧,似乎下一秒就要出手攻击。 秦水树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然后忍不住乐了,“警惕性还是这么好,怎么,怕我偷袭啊?” 莫希身体瞬间放松下来,转过身去继续挖着什么。 秦水树蹲在他身边,疑惑地歪了歪头,“挖什么呢,宝藏吗?” 莫希没有回答,她也并不怎么在意,安安静静地看他挖坑,也挺有意思。莫希偷偷地侧过头瞄了她一眼,又瞄她一眼,机械性地继续手里的动作,东一下西一下地戳到八百里外去了。 “喂,挖歪了,想什么呢?”秦水树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便感觉到他整个身子都跟着微微一颤。 他干脆停下了动作,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脸。 “我来挖吧。”秦水树嫌他挖的慢,伸出手把那根树枝从他手里抽了出来,掌心与他的手背轻轻相触,留下温热的触觉。 “要挖多深啊,你什么时候埋的,确定没有记错位置吗?” “……没有。”莫希又悄悄看了一眼她的侧脸。 秦水树挖了没多久,就隐隐约约看到了泥土下亮晶晶的玻璃,看上去是个瓶子的模样,她把枯枝扔开,直接用手小心翼翼地抹开玻璃瓶表面的泥土,手指一晕,反而更加看不清里面装得是什么。 这是她头一次遇见这样一个行事让她猜不到后续的npc,内心的好奇越发旺盛,这个npc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他是节目组用来测试什么的呢? 看看他们是不是偏听偏信,因为几句流言否定一个人的全部?还是看他们能不能用爱感化一个暴戾的小孩? 这个世界的价值观可不是这样。 在这里,大家对于犯罪、违法、作恶、违反社会道德之类的事忍耐度极低,在他们的法律里,五岁以上、七十岁以下的人,都处于需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年纪。一旦违法犯纪,就会视情节严重进行坐牢、拘留、罚款等相应的处罚。 在她的记忆里,六七年前曾发生过一起儿童谋杀案,凶手是一个六岁的男孩,他故意诱骗同学前往高楼,然后将其推下,使其死亡,被判以十二年有期徒刑。不仅最青春的那段年月都会在牢狱里度过,而且就算出狱,也会留下永久的档案,对以后的工作生活造成持续而永久的影响。 正因为这个世界犯罪的代价太大,相应的,犯罪率也难得的低下。至少在这件事上,她非常欣赏这个没有未成年人保护法的世界。 这里的人有时候很仁慈,有时候又格外残忍,他们不相信什么教化感悟,也不相信什么年少无知,有时候你一时冲动行差踏错,也许就是一辈子的污点,永远无法抹去。 像莫希这样的孩子,如果那些传闻都是事实,那么对于观众而言,他也就属于那种可以任凭他陷在泥潭里,不需要任何人去拉上一把的孩子了。 “里面装的是什么啊,可以让我知道吗?”她把那个泥黄色的瓶子递到了莫希手里,眨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问道,“我们一起去洗一洗好不好。” 莫希盯着手里的玻璃瓶沉默了片刻,重新把它递还给了秦水树,“你喜欢就送你吧。”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就走,好像只是随手扔掉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东西。 “真的吗?”秦水树瞬间有一种自己拿到了任务物品的错觉,倒是一点都不客气,轻轻笑了笑,小跑几步追上了莫希,“我还是第一次收到别人送的东西呢。不过,你真的不要跟我一起去洗个手吗,手上那么脏。” 莫希的脚步慢了下来,神情似乎在犹豫。 “走了走了。”她搞怪般的拉住了莫希的手,把手里的玻璃瓶放在他手心里使劲地蹭了蹭。莫希微微皱了皱眉,看着自己被蹭了满手的泥巴,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 有弹幕被吓得瑟瑟发抖,“天啦,小树可不可以快点回去,我一看到她和莫希交流整颗心就七上八下的,十分害怕她被打。” “是啊,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晚我就在担心了。” “按照小树之前的表现,她并不是那种没有眼力劲的人啊,为什么现在能这么随意的跟一个根本就不熟的男生开玩笑啊,而且这个男生还是个小恶霸。” 秦水树抬手的时候不小心看到这些弹幕,反而被惹起了兴致,变本加厉地伸出手指在他脸上轻轻一抹,然后满足地坏笑起来,“哈哈,你都成小花猫了,准备就这样回去吗。” 莫希脸色越发冷淡起来,有些烦躁地朝后退了半步,“我自己去洗。” “诶,不喜欢跟我呆在一起吗?”她有些疑惑,“既然表现得这么讨厌我的样子,干嘛还要把东西送我啊。” “没有讨厌你。”他立马反驳了一句,然后低下了头,“别跟我走在一起,小心被看到。” 秦水树愣了愣,笑靥如花,“你怕别人因为你而讨厌我啊。” 莫希垂着眸子,没有回答。 “好吧,既然是你的好意,那我就不勉强你了,不过,今天晚上院墙边见。” “做什么?”他惊疑地抬起了头。 她挥了挥手里的玻璃瓶,“毕竟收到了礼物不是吗?我也要回礼啊。” 秦水树独自一人去水龙头边洗干净了瓶子,拉起自己的衣摆把它擦干,然后轻轻晃了晃。整瓶的幸运星被装得满满当当的,摇晃起来一点声音都没有。 很普通的东西。幸运星是用五颜六色的塑料软管做的,并不是那种漂亮的彩纸,反面可以写上自己的心愿,所以即使拆开,也没办法窥探到他的那些过去和他的心情。 算了,反正任务物品已经拿到手了,总能触发后续剧情。即使这东西触发不了,她主动触发不就好了。 回到房间里之后,她手里的一瓶幸运星几乎吸引了所有女孩的目光,她们惊疑又歆羡,纷纷询问这东西是怎么弄来的。 秦水树丝毫没有隐瞒,漫不经心道:“莫希送的。” “啊?”“你说谁?”“什么?” 画面似乎被按了暂停,所有人都一脸惊愕地望着她。 “他……他为什么要送这个给你啊,这难道是他亲手折的吗?他喜欢你吗?”许久之后,周语琴率先反应过来。 “我不知道啊,他给我我就要了。”秦水树爬上自己的床,把玻璃瓶放在了枕边,然后躺在床上翻着一本从张瑶那儿借来的杂志。 “什么叫给你你就要了。”黎诗踩着下铺的边缘探头上来,“喂,你说清楚啊,你刚才不跟我一起回来,就是去见他了对不对,你们俩的关系什么时候发展成现在这样了,他是不是在追你啊,如果你不同意他会不会动手打人啊?” “好了。”秦水树一巴掌拍在她脑袋上,“我跟他就说过两次话,想什么呢。再说了,我们才多大啊,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现在十几岁的小孩就开始陷入到爱情的沼泽里了? “切,我们孤儿院里有很多对情侣好不好。”她微微皱眉,真真切切地替她担忧着,“你别再跟莫希有什么接触了好不好,万一以后他真的黏上了你,甩也甩不开的……” 秦水树原本不怎么想跟她们谈论莫希的事,只是黎诗用这种为她好的语气把这种话说出来,她就觉得自己总该为莫希解释一下,看在黎诗是真的把她当朋友的份上。《 》 020 “诗诗,下次我们见面的时候,你要不要一起去。” “啊?”黎诗瞪大了双眼,“为……为什么要我去啊。” “在对一个人的认知上面,每个人总该有自己的判断力,如果你对一个人的看法通通都是从别人那里得到的话,岂不是显得很愚蠢很盲从吗?”她语气平淡,目光依旧落在书页上。 黎诗撅了撅嘴,从床沿跳了下去,“不过是随口提醒你两句,弄得这么认真严肃做什么?” 秦水树看了过来,眼神就跟看着自己不懂事的妹妹似的,“那你到底要不要去啊。跟孤儿院小霸王打好了关系,以后谁都不敢欺负你了,这样也不错啊。” “我才不去呢。”她偏头哼了一声,“你爱去就去吧,反正我不管你了,以后你被他欺负了,也不要来找我哭哦。” 秦水树笑着摇了摇头,不说话了。 夜已深,她出了门,朝他们第一次认识的那个院墙角落里走去,手指上转着一个可爱的皮卡丘钥匙吊坠,看上去一脸沉思。 到了约定的地方,莫希果然在那儿等她。他站得笔直,眼睑微垂,一张小脸白白净净,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的。 “我还在担心你不会来呢?”秦水树轻轻笑了笑,把手上的钥匙扣随手朝着他的方向扔了过来。 他精准地接到了手里,手指微微握紧。 “是我现在帮忙的那家店的店长姐姐送我的,挺可爱的对吧,还有,她家的面包特别好吃,下次带回来给你尝尝。”秦水树走到他跟前,剥了一颗糖塞进自己嘴里,然后随带递给他一颗。 莫希沉默着没有伸手去接。 “拿着啊。”秦水树挑了挑眉,了然地露出个微笑,“要我帮你剥,然后喂到你嘴里?” 她一边说着一边准备动手,莫希快速地从她手里把那颗糖夺了过去,和那个皮卡丘一起虚虚握在了手里。 “没事我就回去了。” “再聊一会儿吧,十分钟。” 秦水树低着头,看着手腕上一条条弹幕快速划过,他们好歹跟着她见过好几次莫希,倒是察觉出他与传言中不太相像的地方,对他的抵触消散了些许,带上了几分怀疑和几分好奇。 她口口声声说要聊一会儿,却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莫希也不催她,陪她站在黑暗里。 “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她终于开口。 他低低地“嗯”了一声。 “有关于孤儿院里你的那些传闻。”秦水树目视着他的双眼,语气里带着鼓励的味道,“我想一条一条地问你。” 她察觉到莫希的身体立刻僵硬起来,恢复成防备的姿态,“你想问什么?” “第一,你真的偷过别人预备上交的钱吗?” 莫希抬头望向她,眼圈发红,不断在原地移动着脚步,整个人格外暴躁不安。秦水树抓住他的手,放柔了声音安抚道:“你别担心,我会很认真很认真地听你解释,不管你说任何话,我都无条件相信你。” 这句话仿佛一针最好的镇定剂,莫希安静下来,低着头,直直地望着秦水树握着他的那只手。 “我说什么你都信?”声音低沉。 她坚定地点了点头,“对。” “那天,风很大,灰尘和树叶在空中打着卷。”他的眼神失了焦距,陷入了回忆里,“我路过他们房间,看到窗台上的仙人掌被风吹了下来。花盆是塑料的,所以没有摔碎。我走了过去,把它放回到窗台上的时候,发现他们的窗户没有关,一阵风过来,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我试图帮他们关好窗户,可是插销在里面,我弄了好久,窗户总是被风吹开,怎么也弄不好。” 秦水树注意到,在这段话里,看起来并不怎么喜欢说话的男孩加了许多描述性的语句,很详细,似乎那天发生的每一个小细节,现在依然被他清清楚楚地记在心里。 “刚好在那一天武清准备上交的钱不见了,他说自己把钱放在外套口袋里,外套就挂在房间窗户旁边的挂钩上。有几个人看到了我在他们窗户前呆了很久,就说……那钱是我偷的。” 说完长长的一段话,他终于抬起了头,脸上的表情麻木而又冷淡,唯独眼底还有那么一丝丝未曾消散的期待。 秦水树望着那样一双眼睛,似乎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伸出手揉乱了他的头发,“我相信你。” 莫希的嘴唇微微颤了颤,“为什么?” “这有什么好问为什么的,难道你不希望我相信你吗?”毛茸茸的触感似乎还留在掌心,她看着莫希软塌塌地搭在额前的头发,又有点想摸上去了,“我总有我自己的判断方式,我相信你没有骗我。” 她微微一笑,带着包容的意味。 莫希眼底似乎蒙上了一层水光,在黯淡的月光下看不分明。“谢谢你。” 声音闷闷的,像刚刚被收养的流浪狗,对着给他温暖的主人轻声呜咽。 秦水树收敛了心神,“那第二个问题,大冬天把所有的室友都关在门外,整整一夜都没有开门,是因为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莫希看上去比刚才更加慌乱,他不停地去咬嘴唇上的死皮,吸气又呼气,半晌才放弃般的偏过了头,“我没什么可以解释的,就跟你听说的一样。” “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可以问得更细致点。”秦水树并没有就此绕开这个话题,“跟你住一个房间的那些人,曾经主动地欺负过你吗?” 莫希的眼睛快速地眨了眨,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你可以选择点头或者摇头。” 他直直地望着她的双眼,轻轻点了点头。 “所有人欺负你一个吗?没有任何一个人出手帮忙吗?” 依旧点头。 “欺负过很多次吗?” 莫希终于忍受不了这种软刀子割肉般的提问,“是,他们欺负我,我就欺负回去;他们打我,我就狠狠地打回去;他们毁掉我的东西、抢走我的食物,在我的床铺上泼水,我就一样一样地报复回去。这难道不对吗?凭什么唯独我要小心翼翼,任人欺凌,我不懂什么谦让什么原谅,我要让所有欺负我的人都付出代价。我做得很对,至少,现在他们再也不敢随随便便招惹我了,不是吗?” 他急促地喘着气,胸口不断起伏。 空气有些凝滞,秦水树终于忍不住把手放在他的头顶,很轻很轻地拍了拍,“这是你的生存方式。” “你……”他的声音发着抖,“为什么不骂我。” “如果我们现在在一所普通的学校,我们都来自完整而美好的家庭,作为你的同学,那我有可能会指责你,会劝你不要用这么偏激的方式,把自己变成一个自己都没有办法接受的人。”她的手就一直放在莫希的头上没有移开,“但是,我们并不处于这样一个环境里,我们没有疼爱我们的父母,没有公正温柔的老师,被伤害了也没有任何人会成为我们的依靠,不管多痛苦多压抑,都要靠自己挣扎着活下去。所以,我不会妄自评价你活下去的方式。” 她有感而发,完全没有意识到她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透着一种历经万事的沧桑,淡淡的悲哀像缠绕着头发的丝线,摸不清道不明。 秦水树从头到尾都清清楚楚地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人,都在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评判着她的每一个选择。所以,她向来习惯用语言解释清楚自己的行为和观点,避免大家无谓的猜测和错误的解读。 也正因为如此,直到现在为止,她的行为在整个《梦中秀》的历史上,算不上优秀到独一无二。但是她有意无意间说出来的那些话,却给她蒙上了一层独特而又迷人的气质。因为《梦中秀》的特殊性质,她的那些话必然脱离了说教的意味,不会显得刻板,也不会让人厌烦。 所以,越发让人不自觉地顺着她的说辞开始思考,真的是这样吗?这有道理吗?在这种情况下,也可以站在这个角度去考虑吗? 这一个月多的直播以来,她说过许多给人猛然一击的话。但是因为考虑着节目的进度才只到了第二个世界,粉丝慢悠悠地剪着她的语录,想着至少要等到第二个世界结束再一起发出来。 这样的想法在看了这一天的直播后骤然改变。 “有翅膀就能飞翔吗”是秦水树最早批的粉丝之一,当秦水树温柔地安慰着烫伤的黎诗,说“别哭了,会没事的”的时候,她几乎就瞬间沦陷了。 公众人物各有各的性格,她最受不了又温柔又元气的那一款。《 》 20-30 ☆、021 所以,起先“有翅膀就能飞翔吗”还会如同皇帝翻牌般,随机临幸每一个小哥哥小姐姐,后来却不知怎么的,渐渐固定到了秦水树的直播频道里,其他人的情况,只会在正式节目播出后顺带看一看。 身为一名满世界跑专门写游记的自由职业者,为了能更方便地追看《梦中秀》的直播,她会把每年春季这三个月的时间空出来,躺尸在家,从早上八点开始,到晚上直播结束,几乎连上厕所都要拿着手机,沉迷节目,不可自拔。 她是这个节目的资深粉丝,非常浪,每一季都会一两个自己喜欢的墙头。秦水树身上有的那些特质,可爱、温柔、冷静、睿智、善良,每一个类型都有过成员出现,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偏偏越来越喜欢这个二十岁的小女孩。 可能是因为她的眼神总是那么的清澈透明,温柔地包容着整个世界,却也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清醒自持。 她只用了两天就跟秦水树个人网站的创建者混熟,弄了个管理员的权限过来,那些有亮点的直播片段,都是她负责剪辑排序,整理好发布到那儿的。 剪辑秦水树语录的这个想法,在最早听到她对着黎诗说,“在没有造成恶劣影响的情况下,每个人都有犯一次错的机会”的时候就有了。那是她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会心一击”的滋味。 不明觉厉。 然后,在这一次小树温柔地揉着小男孩的头,说“不管多痛苦多压抑,都要靠自己挣扎着活下去,所以我不会妄自评价你活下去的方式”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她终于忍不住,熬夜剪好了这个拖了许久的视频,标题打上“华国版梦中秀第八季——秦水树经典语录”一行字,很精心地配上双语字幕,发到了国际最大的视频网站TOWN上。 这个网站涵盖全世界的各种有趣视频,每日的流量几乎都在十亿以上。 她熟练地点进了《梦中秀》的粉丝自制专区,这里专门用来发布和节目相关的粉丝自制视频。毕竟,《梦中秀》在全世界一共有十三个不同国家的版本,即使只追热度最高的那几版,也根本没有时间整日地追看直播,梦迷们最多在补完每周两个小时的正式节目之后,再去自制专区里找自己感兴趣的成员视频来看。 她TOWN上的id号叫“wing”,因为曾经用这个号发过不少华国版《梦中秀》的视频,这么多年也积攒了一两百万的粉丝。 视频发上去以后,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那些关注着她,又同样喜欢着秦水树的粉丝。在一天接一天的直播里,这个女孩带给他们无数或大或小的触动,此时这些触动全部被集合在一起,便拥有了连环爆炸般的威力。 “每个人都有犯一次错的机会。” “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天生恶人和天生善人,大多数人是在这中间徘徊的。” “本仙女的法力也是有限的,只能力所能及地温暖到身边的人。” “我不会用流言去判断一个人,而是用自己的眼睛。” “我感受过被亲人抛弃的滋味,知道那有多么难受,不希望这样的滋味让他们也感受一次。” “感情是讲究先来后到的。” “如果你对一个人的看法通通都是从别人那里得到的话,岂不是显得很愚蠢很盲从吗?” 一句一句,随着bgm的起伏,你的情绪似乎一步步被点燃,然后在最后一个鼓点响起的时候,燃烧成了一把绚烂的火焰。 在最高点的时候,所有的一切戛然而止,背景音骤然换成柔和的轻音乐。 莫希颤抖的声音响起,“为什么不骂我?” “如果我们现在在一所普通的学校,我们都来自完整而美好的家庭……我不会妄自评价你活下去的方式。” wing并没有单单只截取最后一句话,而是完整地保留了这一段。 她娓娓道来,语气里带着温柔又包容的意味,就好像一阵春风吹过你的脸庞,那么和煦,却偏偏能惹得你红了眼睛。 看完这个视频,大家顿时嘤嘤嘤成一片。 纷纷顶视频留言。 “你们猜这小姑娘有多少岁,20岁啊,她才刚刚只有20岁,你们看看这些话是20岁的女生能说出来的吗,简直佩服。” “看完视频莫名奇妙地想哭,感觉小树太温柔了。” “这里有几句没有在正式节目看过,求问出处。” “腹有诗书气自华,有气质的人随便说句话都有一种别样的韵致。” “啊啊啊啊啊,最后这一段是哪一天的直播啊,错过了想看,感觉好带感。这个男孩是npc吗?揉头毛超级萌,忍不住要入邪教了。” “是啊,那一段迷之cp感。” 起先还是只有一些国内的粉丝在顶视频,后来渐渐有了热度,就被越来越多的国际友人看到,也跟着点了进来。 “真是一个有着自己人生哲学的小姑娘,很迷人。” “哦,天哪,我感觉自己要沦陷了,准备去追华国版的梦中秀了。” “她说的每一句话都特别有道理,在现实里一定也是个活得很明白的女孩。” “哈哈,这位秦小姐我已经观察很久了,够聪明,够独特,就是不知道在面对突如其来的危难时会有什么样的应急反应,等着看她第三个世界的表现。如果也算合格的话,那非常看好她参加国际版的梦中秀。” “哲学大师——秦水树。” 作为国人,每个人都会有民族自豪感,看到自己国家的人或事物,在国际上受到肯定和欢迎,会格外欢欣鼓舞,动力十足,连带着也会对那个人产生不可抑制的偏爱。 所以前一秒,观众们还在为秦水树那个所谓的“不会妄自评价你活下去的方式”是否有它的正确性而争论得你死我活,每个人都旁征博引,古今中外的例子一一举来,认真严肃得好像在进行一个论文课题。 还没等他们某一方彻底说服另一方,就传来了秦水树的视频在国际视频网站上进入专区排行榜的消息,于是大家瞬间偃旗息鼓,把战场转移到了TOWN上,一心一意地开始艹分享艹点赞艹数据,势必要把她的位置往前推几个名次再说。 席君和补完了前一天的直播录屏,伸手捂住自己跳动剧烈的心脏,沉默地在办公桌前坐了许久,。 “boss,boss。”方特助手里拿着几份文件,小心翼翼地叫了好几声,席君和才抬起眼,冷漠地瞥向他,“有事?” “没……没事,这是您之前要的报表。” “那就放下文件离开这里,这也需要打扰我吗?” “对不起boss。”他干脆利落地鞠了个躬,快速地转身出了办公室。 席君和把目光重新移到屏幕上,瞬间柔和了眼神。 他再次打开那个视频,一帧一帧地截下了她的表情,然后把秦水树安慰莫希的那段音频导了出来,保存在了自己的手机里。 作者有话要说:  先感谢一波土豪的包养,然后是入v通告时间,本文明天要入v了,大概中午偏下午的时候更新六千字,晚上十一点左右再更新三千字。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么么哒。 ☆、第22章 022 等到晚上秦水树来到餐厅里的时候, 发现他们常坐的那个桌子上满满当当地放着八。九个菜, 热菜、冷拼,荤素齐全, 还有水果、甜品, 外加一盏熬得乳白的鱼汤。 她半天才合上了下巴, 惊讶不已地望向席君和,“这是你做的?” 席君和低头摆好碗筷,随口应了一声, “嗯。” “你不会是从五星级酒店辞职了之后, 才出来创业的吧?” 秦水树随口调侃,他却认真地摇头否认,“不是,自己随便学的。” “我之前没有见你做过华国菜,还以为你只会做西餐呢?”她迫不及待地坐了下来,先是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进口里,然后瞬间露出了一个迷醉的微笑。她想, 如果不是因为她此时还有那么一点理智的话, 现在一定会忍不住抱住席君和的大腿,大叫一声“男神求嫁”的。 他垂下眸子, 盛了一碗汤放在她面前,“因为看你好像比较喜欢吃华国菜,于是就找食谱学了, 好在不算难。” 秦水树轻轻咳嗽了两声, 觉得喉咙那里莫名有些发痒。什么叫做因为你喜欢, 所以我学了?这种话也是能随便对女生说的吗? 她抬起头,席君和的脸上一如既往的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她却不知为何,可以清楚地察觉到,他的眼角眉梢都带着柔和的味道。 百炼钢化成了绕指柔,这种男人一旦认了真,简直让人没办法招架。 “这是你临时学的?”她露出一副赞叹歆羡的表情,“果然,能成功掌管一个公司的人,干什么都那么无往不利。可是,这一桌菜没有两三个小时做不出来吧,那个时间段餐厅还有人吧。” 他并没有因为她的称赞露出自得的表情,只是疑惑地抬了抬眼。 “你不就是因为不喜欢有人的场合,才每天晚上都等到这个时候才过来吃饭的吗?还特意绕到这个餐厅来吃。”秦水树理所当然地解释,用一种格外熟悉他的语气。 满月集团一共有三个餐厅,九层的这一个,在《梦中秀》期间,只有成员和相关的工作人员能在这里用餐,严格来说席君和自己都是没有资格的,不过他是总裁,自然有他的特权。 席君和手指一顿,抬起头看了秦水树一眼,“没关系,他们结束之后我才进来的。” 秦水树笑了起来,“如果刚好有人来得晚了一点,岂不是会目睹我们席大boss亲自下厨的英姿了?” “看到了也无所谓。”他语气平淡,毫不在意。 她挑了挑眉,正准备开口,就听到他的后半句话接着响起,“到时候我就说自己是借地方练厨艺的小帮厨好了。” 秦水树没有想到素来严肃的他居然也开起了玩笑,顿时忍俊不禁,礼貌性地偏过了头,然后越想越觉得好笑,肩膀颤抖着怎么也停不下来。 “你的笑点有点低。”他客观评价。 “喂,我在给你捧场耶,哪有这样拆台的。”她平复下来,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接着享受地吃起菜来。 席君和眨了眨眼,也不知是玩笑还是认真地说了声“对不起。”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 他微微沉默,“随口一说。” 秦水树笑容灿烂,眼睛弯弯地看着他,“作为boss怎么能把‘对不起’这种话挂在嘴边呢,你要气场强大,才能震慑底下员工,顶头上司的错怎么能叫错,错了也叫没错。” 此时,如果有秦水树的粉丝身处此地,就会轻而易举地发现,她刚刚说的这句话,可一点也不符合她的那些人生哲学。 可是席君和却没有对此产生任何意见,只是淡淡回答,“不是挂在嘴边,只在你面前说过。” 秦水树又轻咳了一声。 他们这顿饭吃了很久,到最后她实在吃不下,满脸遗憾地盯着桌子,“你做了太多了,两个人根本就吃不完。” “下次我会注意的。”他穿着西装大衣低着头收拾着桌子,精致的袖口在离盘子几厘米的地方晃来晃去。 “我来吧。”秦水树忍不住从他手里接过了餐盘,偏头对他一笑,“你做了饭,还叫你收拾,我会良心不安的。明天我来做吧,虽说我的厨艺可能比不上你。” 在整个公司,大概只有她一个人曾经享受过让席总亲自做饭的待遇吧。 “没关系的。” “这样吧,你做两次我做一次好不好?”秦水树伸出手指强调,“一次不能超过三个菜哦。” 他轻轻点了点头,“好。” 秦水树走在他身边,笑眼盈盈,语气里带着欢快活泼的味道,好像不管说什么,都能叫你的心雀跃起来,一下一下的,在你的胸膛跳动着。 一走出餐厅,席君和的脸色瞬间冷淡下来,从这里到楼梯口的距离那么短,好像走几步就没了。 秦水树感觉到了他脚步的迟疑,偏过头来看他,“怎么了?” “没事。”他轻轻摇头。 “说起来我一直很好奇,你每天这么晚回去,到底几点才来上班啊?” “我住在公司里,办公室旁就是我的房间。” “哦?”秦水树瞬间来了兴致,“这么帅气?是什么样的结构,跟办公室打通了吗?你如果中午想休息,也会回自己房间?” 席君和突然停下了脚步,“你要……去看看吗?” 秦水树微微一愣,然后笑了起来,“可是,之前不是说,成员们只能在七八。九这三层活动吗?” “之前也说了,你可以走后门。” 他一本正经道,跟一开始他那副正气凛然坚守原则的样子,真是一点都不一样。秦水树忍不住在心底得意洋洋地感叹了一句,爱情使人盲目,就连精明强干的总裁也不例外。 她轻轻摇了摇头,“还是不了,后门悄悄走那么一次就好了,太嚣张了万一被别人发现,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席君和脸色微沉,那一点点雀跃和冲动也平静了下来,“那好吧,那明天见。” 声音闷闷的,秦水树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他好像有些委屈,忍不住伸出了手。 席君和微微一愣,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就见她的手微微抬起,离他越来越近,最后划过他的耳垂,落在了他的肩膀。 她轻轻拍了拍,即使隔着厚厚的衣服,那么一点小小的震荡,依然传遍了他整个身体。他紧紧抿着唇,一瞬间脑海里一片空白,怎么也弄不分明。 “等《梦中秀》结束了之后,我再好好地去你房间参观吧。”秦水树本身其实是想摸他的头的,毕竟他们每一次见面,他的头发都梳得整整齐齐,一根呆毛也看不见,总是让人有一种想要把它弄乱的冲动。只是他身高太高,秦水树不想费劲地踮脚,决定还是等下次穿高跟鞋的时候再摸。 深夜,席君和规规矩矩地朝上躺在床上,插着耳机,听着秦水树有些稚嫩的声音不停在耳朵里回荡。他有些睡不着,却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睡不着。 只觉得她的声音似乎有魔力,每个字撞击在他耳膜上,都带出一份轻微的颤抖。 那段音频在他手机里循环播放,一遍又一遍,终于让他渐渐陷入了沉睡。 …… 秦水树的目光不经意落在手腕上的时候,发现塑料圈上的弹幕似乎又厚了几分。很快,她从弹幕里知道,好像有个粉丝剪辑了关于她的视频,登上了一个国际视频网站的排行榜,到现在为止,已经达到了上千万的播放量,所以有不少人被吸引过来,观看她的直播。 与此同时,现在几乎所有跟《梦中秀》有关的话题都围绕着她展开,关于莫希的过度反击是否可以理解,关于从秦水树看国内外的审美异同,关于有资格去参加国际版《梦中秀》的成员名单。 《梦中秀》的其他九名成员被她压得黯淡无光,如果没有她,也许从开始到现在都毫无差错、表现十分优异的孟堂会得到更多的关注和欣赏,但是现在,却只能被人偶尔提起。 不得不说,她有些意外,然后,是控制不住的欣喜。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你身上,所有人的嘴里都叫着你的名字,他们为你的一举一动而争论,这种美好的感觉真的让人上瘾。 孤儿院里不知道又从哪儿传来了消息,说这一次来收。养。孩子的家庭好像并不希望孩子的年纪太小,这会让他们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在孩子身上,所以,他们会在十岁以上的人里挑选。 这个消息一传出来,仿佛一个炮仗落到水里。所有原本不抱希望的人通通激动起来,而那些原本欢欣鼓舞的人瞬间消沉下去。 就连一直以来都满不在乎的尤风雪都是一副暗自兴奋的模样,更不要说原本就吵吵闹闹的黎诗了。在早上去小镇的路上,她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似乎连走路都忍不住要蹦起来。一直不停地在她耳边念叨,“你看,我就说收养大一点的孩子还是有好处的吧?收养我们不仅不需要父母操心,还可以帮忙干活做家务,比那些一天到晚只会哭哭嚷嚷的小孩强多了。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一些有先见之明的家庭的。” 秦水树异常淡定,她瞄了黎诗一眼,见她这幅高兴的模样,并没有出声破坏她的兴致。要知道,即使是十岁以上的孩子,也是有二十多人的。谁知道这个好运最后会落在谁的头上呢? 她们分开的时候,黎诗笑容灿烂地朝她挥了挥自己的手,眼角眉梢里都带着希望的企盼。 秦水树笑了笑以作回应,径直朝店里走去。她现在几乎已经完全取代了张瑶的工作,站在小板凳上动作利落地做着各式各样精致美味的面包。张瑶一边带着一种雇佣童工的罪恶感,一边逍遥自在地躺在一边的躺椅上玩手机。 中午休息的时候,秦水树低头小口小口地吃着饭,也不说话。 “怎么了,今天看起来心情不太好的样子。”张瑶习惯性地从她的糖盒子里抓了一把糖出来,塞进了秦水树的衣服口袋里。 “瑶姐姐。”她抿了抿唇,“我们孤儿院的院长说,有一户人家想要过来收养小孩。” 张瑶吃着东西,含糊不清道:“诶?所以不准备在这儿做了吗?” “不是,我们约定好了的不是吗?我要在瑶姐姐的店子里做到长大呢!”她摇了摇头,坚定地否认。 “那也就那么一说,你如果被收养了,父母一定不会同意你出来工作的。” 秦水树还是摇头,“就算是这样,我也会说服他们的。再说了,孤儿院这么多人,谁知道那户人家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喜欢文静的还是活泼的,不一定轮到我。” “如果呢?”张瑶咽下嘴里的事物,突然有些好奇,“如果你被收养了,父母死活也不同意你出来工作了,那你怎么办?” “那就留在孤儿院好了。”她直接了当,没有任何犹豫。 张瑶一怔,惊讶地望了过来,“就为了这个,你就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了?” “我答应过你的。”她低头吃饭,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让人多么震惊。 “可是,我们只是口头上的约定,我给的工资也不算高……” “但是我答应过你啊。”秦水树歪头看着她,疑惑地眨了眨眼,“这跟口头不口头,工资不工资有什么关系?” 张瑶无法解释清楚自己此刻的心情,只觉得浪潮涌动,情绪在心底翻腾。 “天啦,本来只是被语录吸引过来,随便看上两眼,现在一秒入坑。” “比起敬佩,更加心疼是怎么回事?” “可是,这样不是太傻了吗?” “这有什么傻的,当初招聘启事上就写好了,在甜品店当学徒,必须保证两年内都在店里工作,不然人家店长好不容易把本事都教给了你,你拍拍屁股就跑了,人家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秦水树当然既然答应了别人,现在遵守约定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她是不傻,但做这个决定也没有大家说的那么轻松自然,至少值得敬佩吧。” 张瑶好半晌说不出话来,秦水树看着她那副呆滞的脸,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讨论概率这么低的事呢?” 她总算回过神来,咽了口唾沫,“哦,我们好像跑题了,所以你今天为什么不开心?” 秦水树收敛了笑容,有些怅然地开了口,“大家听到这个消息都很开心,我却不知道为什么开心不起来。瑶姐姐,要是让你去收养小孩,你会因为不想把时间和精力花费在孩子身上,特别要求要收养十岁以上的吗?” “这个嘛……”张瑶咬着筷子思索了一会儿,“如果让我收养小孩,我希望越小越好,最好他还是个小婴儿,让我慢慢学会怎么从手足无措变得熟练自如,一点一点陪着他长大,陪他经历人生的每一个阶段,让他被爱,被保护,将来就算知道了自己不是我的亲生孩子,也不会失望难过。” “对啊,一般人都是这样吧。” 张瑶见她垂着眸子沉默,忍不住劝解到:“也不一定的,有时候□□是看眼缘的,再说了,十岁以上的孩子都懂事了,也有懂事的好处,在生活中可以帮衬父母,这样也很好啊。” “嗯,也对。”秦水树轻轻点了点头,不再谈及这个话题。 弹幕里的人认真猜测着她的想法。“所以小树是在担心预备收养他们的那个家庭居心不良吗?” “在这样的环境里,总会想得多一点吧。还特意要求收养十岁以上的,很难说有什么目的啊。好的呢只是不想费心,最多就是到了新家庭也感受不到什么爱和温暖,坏的呢,说不准收养个孩子就是为了找个免费的保姆回去,天天负责洗衣服做饭,还不用给工资,包口饭吃就成。” “但是收养管理所不是一般都会定期去各个家庭里查看情况吗?” “你当这是现实世界啊?哪有什么收养管理所啊?” “现实世界里这样的孤儿院早就被取缔了好不好。” 秦水树收回目光,掩住心底的嘲讽,活在这个世界的人果然都很单纯,猜测的最严重的情况也不过就是让你多做点活儿而已。 而她,向来是会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的。特别是如果最后收养了个女孩,她会想,好一点的,也许只是想要养你几年,然后年纪轻轻把你嫁出去,不仅可以赚一笔彩礼钱,而且以后还可以把你当做长期饭票;坏一点的,说不准就把你卖到什么地方去,反正你们根本没有感情,拿到的钱就跟白捡的一样。 虽然在张瑶说完话之后,她就立刻意识到,节目组大概还设定不出这么阴暗的情节。毕竟,对于法律完善,社会安定的他们来说,最坏也达不到如此吧。 在得知这个消息的这天晚上,本来几乎全员都能上缴的钱,突然就少了好几百。二十多个孩子里,有两个一分钱都没交,还有四五个少交了钱。 而一分钱都没交的那两个人,就是尤风雪和金锐立。 金锐立之前捡到的那些钱早已花完,他似乎是吃到了甜头,就连乞讨也定不下神,总是这里晃晃那儿走走,似乎还想着能不劳而获一次。 至于尤风雪,她既然在小吃店帮工,按理来说每天的收入都是十分稳定的,不会连七十元也拿不出来,大约是有些自己的打算和筹谋吧。 赵梅花非常生气,秦水树隔得老远,还能听到她叱骂的声音。 “行啊,知道自己有被收养的机会了,一个个都心高气傲了是不是,有底气不交钱了是不是,你们以为自己有机会脱离孤儿院了吗?我警告你们,再有下一次,我把你们一个个腿打折,看看有谁还能大发善心地收养你们?” 哭声和痛呼声交织在一起,在整个孤儿院里回荡着。 秦水树紧紧地攥着被子,神情隐忍。 每一声恐惧而痛苦的叫喊都能让她把牙咬得越来越紧,房间里所有的孩子都沉默着,然后周语琴轻轻啜泣了起来。 她的哭声似乎是一道开关,房间里不停响起压抑的低泣,在这一刻,几乎所有人都感同身受,那种自己的命运都被掌握在别人手里的无力感,几乎让人快要崩溃。她们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想要逃离这个吃人的地方。 只要能被收养,只要能被收养,就再也不用忍受这所有的一切。不用这么小的年纪就每日为七十元绞尽脑汁,不用动不动被辱骂被毒打,不用把自己的自尊心全都抛下只为了活下去。 只有秦水树,她没有哭,也没有颤抖,只是紧紧握着拳头,眼底闪烁着坚定的光芒。难道节目组设定一个这样的地方,就只是为了检测他们是否在恶劣的环境里也能保持本性吗?难道就只是想看他们怎么忍受着所有不公平的对待,一直长大成人吗?就只是想看他们为了一个宝贵的机会怎么互相竞争吗? 在这一刻,秦水树突然有了明悟,她不想循规蹈矩地继续接受一些大大小小的检测了,既然是不合理的地方,那就让它消失吧。 想必,这种戏码,观众们也会很喜欢看的不是吗? 即使最后没有成功,她也产生过抗争的念头,也为之努力了,更加有一种悲剧英雄的光环,更加让人心疼怜爱是不是? 在一片黑暗中,她轻轻开了口,“别哭了,会好起来的。” 黎诗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嗯,会好起来的,我们很快就能离开这个地方了。” 秦水树并没有去提醒她,在他们之中,被收养的也只能是一个孩子而已,没有什么我们。就让她暂时继续这样自欺欺人吧,还能怎么办呢,总归要让自己好过一些。 ☆、第23章 023 尤风雪回来的时候脸颊红肿, 嘴角带血, 拖着她的右腿一瘸一拐地走进来。 黎诗瞬间就放声大哭了起来,“呜呜呜, 她……她不会真的打断了你的腿吧?” 她脸色惨白, 咬着唇浑身颤抖, “我,我不知道。” 秦水树几乎是从上铺跳下来的,她几步迈到尤风雪身边, 蹲下身子, 卷起了她的裤脚,“她用什么打的?” “扫帚。”尤风雪难得带着哭腔。 秦水树已经看到了她的伤处,这么一小会儿已经红肿得不像话,一点点血丝渗了出来,看上去并不算严重。她轻轻在那儿按了按,“骨头疼不疼?” 尤风雪感受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除了这儿还有别的伤吗?” “她打了我几耳光, 还抽了几棍子在我背上。” 秦水树放下她的裤脚, 站起身来,“腿应该只是普通的外伤, 过几天就好了。”她们这里连最基本的伤药也没有,也只能靠自己熬。 一整个屋子的人都围在这儿,听到她的话纷纷松了口气。余锦转身就往外走, “我去别的房间看看, 兴许他们那儿有药酒呢?” “我去打点洗澡水回来。”秦水树也跟着出了门。 周语琴抿了抿唇, “那我跟你换个床位好了,你腿不方便,今天就在下铺睡吧。” 黎诗接连几次张了口,却都被别人抢了先,此时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洗完澡,然后上完药,尤风雪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沉默不语。 恐惧担忧过后,周语琴心底的那点小好奇就重新燃烧了起来,“可是,风雪你今天为什么不把钱上交呢?” “用掉了。”虽然挨打的时候是真真切切地恐惧着,但现在想起来,却一点也不觉得后悔。这个世界上,谁不喜欢漂亮可爱,又懂事的孩子。所以,她想给自己买一条小裙子,到时候打扮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在人群里一定格外突出,这样就可以被人一眼看见。 她要被收养,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成为被收养的那个。 周语琴似乎还想再问,秦水树却突然出声道:“挨一次打,攒一天的钱,说实话我也曾经这样想过,但是没有你有勇气,风雪,我真敬佩你。” 于是话题就成功被她带到了另一个方向。 尤风雪偷偷藏钱似乎只是开始。 自从孩子们知道了这个消息,大家之间的气氛就好像骤然变得尴尬又怪异,矛盾也隐隐开始加剧。仅仅几天时间,男生群体里就发生了好几次冲突,争吵、打架,大家在走廊里一边撕扯一边对骂,所有人的心思都昭然若揭。 秦水树通过弹幕了解着那边的情况,仿佛看戏一般,全然没有那种风雨欲来的紧张感。原本那边的五个成员关系还算融洽,可是npc闹上几次,争上几次,似乎就把他们心底的欲望一点点勾了起来。在那样一个环境里,人总是会破罐子破摔的,所以,仅仅只过了一天,五位成员之间的矛盾就开始出现了。 金锐立和闵文亮打了一架,似乎是说到了之前他捡钱不还的事,闵文亮态度鄙夷,说捡钱不还就是偷,天底下不会有家庭想要收养一个当小偷的孩子。金锐立瞬间被他惹怒,扑上去就朝他的脸挥了一拳。 他们这一架刚刚打完,金锐立又和程元泽大吵了一顿,他指责程元泽没有遵守他们之间的约定,明明当初分了赃,不仅没有保密,还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他一个人身上,好像是他拦着不准归还一样。 与此同时,似乎是节目组故意考验她和孟堂这两位评价最高的成员一样,他们两人不知不觉就成了靶子。一天到晚能听到无数人议论,说他们两个是男生和女生里最优秀的,如果那对夫妇真的想从孤儿院里收养一个孩子,也一定会从他们俩里挑选。 秦水树不知道孟堂准备如何应对,她对这些流言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在同住一屋的成员问起的时候,才毫不掩饰地回答道:“我并不准备离开孤儿院,就算那户人家挑中了我,我应该也会拒绝的。” “为什么?”就连一向镇定的余锦都目瞪口呆。 秦水树笑了笑,并没有仔细解释,“我不想把自己的命运寄托在别人身上。他们的好与不好,决定了你是升到天堂,还是落到地狱。我还是继续在人间呆着吧。” 这话对于一群十二岁的小孩来说实在太过深奥了一些,他们被相应调低了的智商根本无法理解。 “什么意思啊?” “你们就当我是太过懦弱,害怕去面对一个新的环境,所以宁愿保持现状吧。毕竟,我现在也算活得很好不是吗?” 黎诗听了她的话顿时火了,一脸怒其不争地骂了她将近五分钟。“我之前一点也没有看出来你竟然是这种人,在我心里,你一直很勇敢,什么都不怕的,现在仅仅只是几句流言,你就不敢争了吗?你怎么可以……” “可是,如果我争了,你们怎么办,这机会总归只有一个。”其实,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是带着嘲讽的意味的,可是她话音一落,黎诗瞬间就红了双眼,一脸感动又惭愧地望向她,几乎让她也有种自己是个舍己为人的老好人的错觉。 后来,也许是她们把她的这番话宣扬了出去,秦水树总算清静了许多,唯一让她介意的一点,就是每每遇到她,大家总是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看着她。 就连弹幕也三成夸赞七成不值,看来是完全相信了她大公无私的设定。 这一次,似乎是秦水树从一开始到现在被骂得最惨的一次,不仅仅是黑子,她的粉丝也加入了声讨大军,语气过激,斥责她善良得太过,既然是机会为什么不抓住,既然能得到幸福为什么要白白让出。 可能是因为太喜欢她,所以虽然只是一个虚拟的情景,他们也总希望她得到最好的。 秦水树看过就罢,并没有让这些弹幕影响到她的心情。 “瑶姐姐。”这天中午休息的时候,她咬了咬唇,腼腆羞涩地开口问道,“我可不可以玩一玩你的手机啊?” “啊?”张瑶微微愣了愣。 “不行就算了,我只是有点好奇,因为之前……” 她灿烂地笑了起来,直接拿出手机递到了她手里,“这有什么,拿去随便玩吧,不过一个小时之后要还我哦。这么久以来,我看你从来没往我手机上瞟过,还以为你对这玩意一点都不感兴趣呢!” “谢谢瑶姐姐。”她甜美地道了谢,难得露出一份孩子的天真。 “对了,你会玩吗?用不用我教你。” “不用了。”秦水树摇了摇头,“我看你玩过很多次了,基本上都懂的。” 张瑶想起了她那逆天的学习能力,笑了笑,没再说些什么。 拿到手机之后,秦水树立刻神情一沉,开始上网查一些法律相关的问题,例如国家有没有对孤儿院的审查机构,虐打儿童能不能判刑,要怎么样收集和保留证据,能用哪些途径表达诉求等等。 所有看到这里的观众,心里的震惊都难以描述。 “小树这是要……掀翻孤儿院?” “切成手机屏幕特写之后,我在房间里猛地嚎了一嗓子,我妈还以为我怎么了呢,我看了这么久的直播,居然从来都没有想过还能有这种选择!” “我终于明白了她那句话的意思。不想把自己的命运寄托在别的身上,天堂和地狱都是别人给的,还是靠自己的本事留在人间。” “我的泪点怎么这么低啊,竟然看哭了,感觉小树像一部热血电视剧的主角,在阴暗的沼泽里也能开出花来,从不放弃希望,努力和命运抗争。又燃又虐!” “追《梦中秀》八季,第一次看到脱离开节目组设定的背景,想要自己闯出一条路的人,纵使前方荆棘满布,也毫不畏惧向前。” “天啦,感觉被打脸,想跟她说对不起。” 查了整整一个小时的资料,秦水树把手机还给张瑶的时候,垂眸思索着,神情有些怔松。 见她这幅模样,张瑶强忍住自己想要玩游戏的冲动,“要不,再借你玩半个小时?” 秦水树猛地抬起头来,双眼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瑶姐姐,你知道镇上有什么可以租摄影器材的地方吗?” “摄影器材,你租这个做什么?”她有些不解。 秦水树抿了抿唇,“只是我的爱好,再说了,到时候不管谁被收养了,都会有人分离。我想拍一些视频啊,照片啊什么,到时候可以留下来当做纪念。” “这样啊?”张瑶并没有产生怀疑,却并没有给她推荐什么地方,“我家里好像还有一个数码相机,没记错的话可以拍照也可以录像,你拿去用好了。” 秦水树微微蹙眉,“那月底的那三百块工资,你给我一百块就好了,剩下的当做租金吧。” 张瑶才刚刚张嘴,秦水树就出声打断了她。“我知道瑶姐姐对我最好了,每天都给我那么多的面包和糖果。所以我不想再麻烦你了,这个相机我大概要用很久,如果不给钱我会于心不安的。” ☆、第24章 024 张瑶犹豫了一会儿, 想着这孩子自尊心强, 到时候在其他地方再多多照顾一下好了,于是点点头, “那你是今天下班后跟我回家去拿, 还是我明天带过来给你。” “还是瑶姐姐明天带过来吧, 因为我不能回去得太晚,所以不方便去你家。”秦水树甜美一笑,扑过去猛地抱住了她, “谢谢瑶姐姐。” 张瑶还是第一次看到她撒娇,笑着揉了揉她的头。这么可爱的小女孩,居然也会被人遗弃, 如果可以的话, 她真想揪出秦水树的父母, 好好骂上一顿。 坐在低矮的桌子前, 秦水树的脑海被纷杂的思绪充斥,她重重地在纸上写下“孤儿院必须与当地县级以上民政部门共同举办,不能私办”一行字,沉默了许久,然后一笔一笔地把那行字涂黑,又把那张纸撕成了细小的碎片, 才停止下来。 她手里攥着那些碎片, 有些烦闷地站起身来, 转头对房间里的众人说了一声出去走走, 便带着钥匙出了门。 她独自一人走在深夜的走廊, 低头陷入沉思,直到与莫希擦肩而过,依旧没有分过去一丝目光。 “秦水树。”他罕见地主动叫住了她。 她终于回过神来,眼神有些迷茫无措。 “你……为什么不想被收养?”这些天,他一直听到关于秦水树的消息,关于她有多傻,关于她是不是装模作样。他一边生气,一边可惜,一边又……有些隐隐的高兴。 秦水树却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她的声音很轻,在这样寂静的夜晚显得有些飘渺,“莫希,你说……如果有一天孤儿院倒闭了,这里这么多孩子要怎么办?” “如果只是十二岁以上的孩子倒还好,毕竟他们凭现在赚的那点钱,就足够把自己养活了,但是更小的孩子呢,没有了孤儿院,他们连混一口饭吃的地方都没有了。” 莫希挑了挑眉,一脸被轻视的不满,“谁说更小的孩子就没办法养活自己,我们也一样可以出去找事做,不会比你们差的。” 秦水树轻轻笑了笑,冲淡了她脸上的那份迷惘,她低下头,轻声呢喃:“看来只有走网络的途径了。” 如果能够引发大众的关注,想必也能吸引一些爱心人士的目光,到时候说不准能得到一些其他的资助,总归活得会比现在好得多。 “嗯?”莫希听了个大概,却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 秦水树抬起头,望着他那双格外漆黑的眸子,突然就做下了决定,“莫希,如果我要做一件让所有人都惊讶万分的事,你会愿意帮助我吗?” 莫希紧张地握紧了拳头,有些难以掩盖的雀跃和兴奋,“什么事?” 秦水树抓住他的手腕,一路把他拉到一个隐蔽的围墙角落,在这个过程里,手箍上面的弹幕十分喧嚣,质疑着秦水树为什么要选择莫希作为她的同伴。 要知道,在外,有身为成年人可以给他们提供许多帮助的张瑶,在内,还有更加熟悉了解的其它九名成员,怎么看莫希也不是一个最佳的选择。 秦水树当然是有自己的考量,首先,她绝对不会选择一位成员做她的帮手,来分薄本该落在她身上的夸赞。其次,先不论明说之后张瑶会不会愿意被卷入到这些麻烦中来,即使她愿意,这种事情一旦有了成年人的参与,就失去了那种热血动漫中,身为少年,却努力与大人的世界做斗争的震撼与感动。 可是,她又需要有一个人作为她的帮手,否则凭借一己之力,恐怕根本没办法达到她的目的,最后只能白白犯傻。 所以,身为npc,又在孤儿院里有特殊地位的莫希,就是她的最佳选择。 到了墙角处,莫希猛地把手从她手心里抽了出来,轻轻朝后退了半步,“到底是什么事?” “你听我说。”秦水树整理了一下思绪,一点一点向他说明了自己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的想法。 莫希的神情从目瞪口呆渐渐平静下来,他咬了咬唇,“所以,你是想要直接收集证据,发到网上去。” “嗯。”她点了点头。 “你是要我帮忙收集证据吗?下次院长和赵姨再打人的时候,我可以去偷偷帮你拍下来。”这是他想到的自己唯一可以帮忙的事,毕竟,这种事情十分危险,如果一旦被发现,也许就不仅仅是被打断腿那么简单了。 他低头望着自己腿,拳头握得更紧。 秦水树其实还有一些其他的想法,只是现在还不太方便告诉莫希。毕竟,作为一个设定中只是自学着看完了几本小学教材的人,她应该对怎么最大程度地引发关注,怎么引导舆论之类的事都知之甚少才对。 “我暂时也没有想好,到时候可能会有其他的事情需要你帮忙。”她朝他伸出了手,眸子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就让我们一起,来掀翻这个肮脏的世界吧。” 真是中二的台词啊!但是在这一刻说出来,却能让人热血沸腾。 莫希的身体微微有些颤抖,他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好,我们一起。” 一起做一件惊天动地的事,好像彼此的人生也在这一刻有了羁绊。 此时的观众也没兴致再去讨论,作为同伴莫希到底适不适合这个问题了,他们无趣而乏味的人生似乎在这一刻受到了冲击,所有的热情燃烧起来,都寄托在了这样一个半虚拟半真实的故事里。 “哇,燃得我想做视频了!” “哈哈,小树,加油,干翻节目组吧,我们所有人都支持你。” “我现在体会到莫希的好处了,毕竟他骨子里就是叛逆的,只是缺了一个引子让他走出那一步,所以会轻而易举地同意帮忙。” “对啊,他好像是唯一一个被院长打了,还狠狠地反抗过的人吧,虽然结果是被打得更惨。” “这几天的直播看得我心潮澎湃,晚上睡觉的时候还在想着小树接下来要怎么办,都睡不着觉了,话说为什么不能二十四小时直播啊?” “啊啊啊啊,满月不是说要开放真人npc的吗?你们从去年说到今年,到底什么时候开放啊?我好想跟水树小天使一起并肩作战打败大魔王啊!” 席君和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跳得飞快,屏幕上方是莫希的人体模型,他调整着莫希的思维控制程序,一点一点地完善着他的性格设定,然后把他的思维方式与自己幼时统一。 原先,他是有过这种冲动,想要采用还并不算成熟的真人npc技术,直接进入到虚拟世界取而代之,体会一下在那样一个环境里,有一个愿意相信你,理解你的同伴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现在,他却不想这样做了,过去的事早已是既定的事实,那些记忆无法磨灭,也不可能轻易地被现在的美好取代。那么,就让这个虚拟的莫希继续存在下去吧。 右上角的一个小窗口里,正在播放着秦水树的直播,他屏蔽了弹幕,只为看到他们的每一个表情。 莫希的眸子在他按完最后一个键的那一瞬间似乎又明亮了些许,他握住了秦水树的手,他们对视而笑,仿佛拥有着难言的默契。 虽然这里并不是真实的世界,但至少在这个世界里,莫希是幸福的。 完成了最后的调适工作,席君和把窗口最大化,这才打开弹幕,放松地倚在靠背上,时隔多年,又开始观看直播。不得不说,秦水树在《梦中秀》里,拥有着更加令人着迷的气质,她聪慧勇敢、无所畏惧,永远跳动着一颗炽热的心脏,一举一动都能让人目眩神迷。 所有的人都爱着她。 秦水树和莫希做好初步的约定之后,回到房间里写了一个赚钱企划。起初她只想能完成任务就好,并没有再费心思去思考多赚钱的事。但现在她有很多事情需要做,没有钱是不行的。 再说了,万一到时候他们计划失败,被院长他们发现了意图,她可没有打算为了卖苦情,在观众面前活活被人打死,然后光荣地成为《梦中秀》历史上第一个自己作死成功的人,那一点也不燃,只会很蠢。 她至少要做好计划失败,带着小伙伴们暂时逃离孤儿院的准备才行。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到时候总能想办法整死孤儿院的。 写完了好几个可以赚钱的方案,她又根据现实的情况划了好几条,最后只剩下一条,手工艺品。 环境太过恶劣,她甚至连固定接触网络的时间都没有,赚得钱都要上交,也攒不到本金,暂时只能想到这个法子。 她的手很巧,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都会做,什么草编的蚱蜢,竹编的篮子,绳子编的手链,长气球扭出来的漂亮动物,彩纸做成的花。 节目组在把你放进一个环境里的时候,会根据人物设定限制你的学识,但却不会限制这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技能。 所以,这是她现在唯一能利用的东西。 最重要的是,离他们孤儿院不远有一片野竹林,可以免费为她提供原材料。 脑海里有了清晰的思路之后,她把这张纸撕成了碎片,然后合着水把它揉碎,扔进了垃圾桶里。 第二天,她再次在中午休息的时候,借张瑶的手机查了一个小时的资料。 这一次她查了更多细致的东西,比如哪个社交网站的流量最大,近年来有哪几起通过网络维权成功的案例,然后找出相关的新闻,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阅读了好几遍。接着,她又查了到底哪些证据才是具有法律效益的,最好是让人无法辩驳的关键性证据,最后,她在最大的社交网站上申请了一个账号。 做完这些,她舒了口气,把手机还给了张瑶。 晚上,拿到张瑶给她的数码相机了之后,她回到孤儿院的第一时间找到了莫希,把数码相机交到了他的手上,叮嘱道:“我把这个给你,并不代表我允许你不顾自身安全,莽撞地去拍什么虐打儿童的证据。你先暗地里把整个孤儿院的环境都拍下来,比如我们睡觉的地方、吃饭的地方,平常都穿什么。等到我有下一步决定的时候,再跟你说。” ☆、第25章 025 “嗯, 我知道了。”莫希垂着眸, 看不清表情。 秦水树抓住他的肩膀,强迫他与自己四目相对, “我再警告你一次, 不可以擅自行动哦, 不然我会特别特别生气的。” “好。”他望着她轻轻点点头,“一定做什么事都第一时间告诉你。” 秦水树这才安心,歪头思索了一会儿, “对了,你能弄得到刀吗?” “啊?”莫希一脸震惊。 “想什么呢?”她不禁失笑,拍了一把他的脑袋, “我说的是划竹片用的篾刀……” 她微微一顿, 皱住了眉, “算了, 这种东西孤儿院里怎么可能弄到。那柴刀呢?你有见过哪儿有吗?” “菜刀行吗?听起来差不多。” 秦水树:“……” 最后,他们还是拿着从厨房里偷出来的菜刀去了野竹林。莫希站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她三两下砍倒了好几根竹子,轻而易举地拖着这些有她六七倍长的植物到了旁边的空地上。 咻咻咻咻! 他觉得自己仿佛在看那些武侠老片,刀光剑影之间秦水树就已经削掉了竹节上多余的枝桠,虎口抵住刀柄狠狠一压, 然后自右向左那么一划, 竹子就被分成了等量的两半。 她依样把所有的竹子都划成了等量粗细的竹片才停止下来, 转了转有些僵硬的脖子, 回头对木桩似的莫希说:“下一步的处理还是需要更专业一点的刀具, 不然凭我的技术没有办法把这些弄得更细了。” 莫希眨了眨眼,终于不像之前一样一脸呆滞了。 可观众们的惊讶却只比他多,不必他少。 “谁能告诉我,秦水树到底还会多少乱七八糟的技能,作为一个女生会烘焙我能理解,会这个……对不起,这该叫什么,木工?我就完完全全理解不了了。” “可能因为她对手工很感兴趣?” “手工不是都做些饰品手账之类的小东西吗?有谁会专门去学做竹篮的吗?她弄这个应该是要做竹篮吧。这东西我感觉是我奶奶那一辈的人才会用的,现在有这门手艺的人都很少了吧。” “不啊,只不过你们不常见了,但是竹子做的小篮子啊,零食筐啊,杯垫啊之类的东西现在依旧有很多人买的,质量又好又美观。也许她学这个是为了赚点零花钱,不是说她在家不是很受重视吗?” 然后话题就这么成功地歪掉了。观众又一次把她快被扒烂的家庭背景拿出来讨论了一遍,言语中把秦父一家斥责了千万遍,几乎把秦水树当成了现实世界里的灰姑娘,还是连父亲都不疼爱的灰姑娘。 当然,会引发这样一个讨论,秦水树是万万不曾料想到的。 《梦中秀》的直播刚刚过半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节目结束后和这个身体的亲人摊牌的准备。毕竟,她清楚的知道,不管是她表现出来的性格,亦或者是她的特长和习惯,都跟原本的那个秦水树有着天壤之别。同学朋友之类的先不论,至少亲人应当是会第一时间发觉这一点的。 虽然记忆中,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有些过度的冷淡。 夜色已深。 他们把处理好的竹片捆了起来拉到了一个隐蔽的角落,用一块烂布一盖,又在上面撒了一些落叶,这才放心地回到了孤儿院。 分别的时候,莫希小声叫住了她,“我还有一点钱,大概二十几块,你可以拿去买你要的刀。” 秦水树一怔。 “那些钱是我之前偷跑出去捡破烂时攒的,后来被院长发现了,就再也没有去过,所以只有这么一点儿。”他面无表情,语气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急切,那是一种唯恐被人误会的急切。 秦水树猛地绽放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她上前一步,轻轻地给了莫希一个友好的拥抱,“谢谢你,真想让整个孤儿院的人都知道你有多么可爱。” 她的笑容甜甜的,声音也甜甜的,整个人都甜甜的。 莫希全身上下每一块肌肉仿佛都僵硬成了石块,在这一刻,他的脑子停止运转,心脏也似乎停止跳动,只剩下一只蝴蝶在他胸腔里扇动着翅膀,轻轻的,有些痒。 观众们:感觉好像误入了奇怪的频道,说好的热血激情向呢,这种懵懂暧昧的青春片是怎么回事? 秦水树刚刚回到自己的房间,就瞬间皱起了一张脸。她轻抿着嘴唇,眼眶竟然有些发红。 弹幕瞬间遗忘了刚才的话题,顿时飘起来一片问号。 “诶,这是怎么了,看了这么久的直播第一次看到水树小天使要哭不哭的样子。” 大家又焦虑又心疼,猜测着突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后,上千万人看着她伸出了一双刚刚清洗完干干净净的小手,撇着嘴轻声唤了一句“疼”。 观众:……这人设崩了吧? 她轻轻抽泣了几声,眼中实实在在泛起一层水光,一脸委屈地拿着根针在昏暗的小台灯下给自己挑竹刺,每戳那么一下,她的整个身子就跟着一个颤抖,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忍受了多大的疼痛一样。 她一边挑还一边忍不住碎碎念:“哇,我真是厉害,一根食指居然就扎进了四根竹刺,啊,第五根了。你们是跟我有仇吧,虽然我把你们四分五裂是我的不对,也不用报复得这么立竿见影吧。我错了还不行吗?但我以后可能还是要把你们的兄弟也四分五裂的。” 声音一抽一抽的,还带着颤。 “看来……小树有点怕疼?” “大概是痛觉神经比较敏感吧。” “莫名有一种奇怪的萌点是怎么回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人设崩了,这人设铁定是崩了。黑子们快来,你们期盼已久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快放鞭炮庆祝啊!” 秦水树本来没准备去瞄弹幕,谁知道漫不经心地这么一扫,这些嘲笑的话就就映入了眼底。她无所畏惧地挑了挑眉,又忍不住“嘶”了一声,不管,反正怕疼也不算不上什么无法忍受的缺点,她不准备费力气去伪装这种小事。 更可况,她觉得这个身体对疼痛的敏感度,好像比前世还要多上好几倍。 怪不得她之前毫不犹豫地就把“挨打一天,攒七十块钱”的计划否决掉了,大概是身体的本能在挽救她吧? 庆幸! 她拿着莫希的钱买了一把篾刀和几张打磨用的砂纸,第二天深夜又来到了同样的地方。她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处理好了几种规格的竹片竹条,然后把砂纸扔进了莫希手里,“从头到尾擦上两个来回。” 他一言不发地照着她的话做。 秦水树用很快的时间用最细的竹条编了三个精致的水果筐,然后在他继续打磨的时候,用更粗一点的竹片编出了五六个款式各样的竹筐。她对于这些竹筐的样式做了细微的改动,顿时透出了一种简约的时尚,真真正正有了手工艺品的味道。 莫希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就拿着材料过来要她教。她想着这也算一种谋生的技能,再说莫希平日里不需要出去工作,能有更多的时间过来这里,于是便从头到尾细致地跟他说了好几遍。 编竹筐最难的地方就是起头和收尾处,这是决定它形状款式的重要部分。好像莫希还算聪明,按照她教的尝试了个四五次,就能把其中一个款式的水果筐做得像模像样的了。 此时,已经到了凌晨两点。 成品的东西不太好藏,而且他们也不太放心藏在外面,于是秦水树只能选择把它带回自己的房间。反正,总归第二天把东西带到镇上去卖的时候,也会被所有人看见的。 其实私下里想办法赚钱没什么好隐瞒的,如果有人看着眼热意动,她也不介意教上那么一教,反正教莫希也教了。只是,她害怕越来越多人知道了之后,他们能够有额外收入的事情也就不再是秘密。到时候院长会不会趁机提高他们每天的上交额,就不太好说了。 闭上眼的时候,秦水树还在为这件事情苦恼着。 下一秒,在现实世界里苏醒,她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意识到了自己今天晚上好像放了某人整整两个小时的鸽子。而且,按照约定,今天应当是她做饭的。 李源刚刚关掉手机上的直播,就从仪器上收到了秦水树醒过来的消息,他站起身朝她房间里走去,连一点抱怨的心情都生不起来。 大约也在心底期待着,她能够顺利地拯救世界吧。 秦水树看到他的时候满脸歉意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天醒的这么晚,平常一般都在十二点之前的。” 他不在意地笑了笑,“大概是在另外一个世界努力着吧。” “是吗?或许吧。”秦水树也笑了起来。 等到李源拿着头盔出了门,她立刻拿出手机,给席君和发了一条短信。 “睡了吗?” 他秒回到:“没。” “吃饭了吗?” “没。” “现在还想吃吗?” “我在餐厅,给你做好了,上来吃吧。” 秦水树惊讶地挑了挑眉,出门朝九楼的餐厅走去。 她远远的就看到了席君和的身影,他微微低头,正把最后一样菜摆到了桌子上,两菜一汤,还冒着腾腾的热气。 秦水树加快脚步走过去,有些愧疚和感动,“你不会是从十二点开始,一直不停地做着菜等我吧?” 他转过头来,用一种“你在开玩笑吗”的目光瞥了她一眼,“在直播里看到你准备睡了,所以才下来做的。” 额,感觉好像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但她还是轻声道了歉:“对不起啊,让你等了这么久,本该这个时间点你应该已经睡了的。” 席君和摇了摇头,“没关系,我原本就睡得很晚,之前是因为你才早睡的。” 日常撩妹x1 这么久以来,秦水树已经习惯他时不时来上这么一句了。而且她渐渐发现,她之前好像会错了意,这个男人是很认真地在说着他认为的事实,并没有其他多余的意思。 虽然,他说的这些事实本身,就好像带着那么一点多余的意思。 ☆、第26章 026 秦水树低头轻轻笑了笑, 温柔的声线带着暧昧的味道,“我要你早睡你就早睡, 我要你给我走后门你就给我走后门,我提什么稀奇古怪的要求你都会照做啊?” “不会都照做。”他理智否认,就像在回答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问题, “我会有自己的判断。” 不过就是判断标准稍微往某个人那儿倾斜了那么一点点。 “哦, 这样。”秦水树不知怎么的笑得更开心了。 吃完了饭, 他们一起收拾餐盘, 秦水树拿着碗筷绕过餐桌, 刚刚走到他身边,席君和转过身, 往自动清洗机的方向走,于是她落后一步,跟在了他的身后。 秦水树的目光从他的后脑勺一直扫到他的后脚跟, 然后又转移到他整齐得看不到一根乱发的脑袋上,总觉得有一种压抑不住的手痒。 这个人怎么可以全身上下都这么一本正经呢,正经得让人忍不住想要破坏。 目光扫视一整圈之后, 突然停顿在了某个地方。秦水树微微眯了眯眼, 不自觉往前走了一小步,仔仔细细地盯着他耳后那一小块皮肤, 那里好像有一条小小的伤疤, 又细又长, 看起来有点深, 但是却并没有留下缝针的印迹。如果不是因为此时他背对着光源, 灯光正好直射着他的耳后,她恐怕很长一段时间都发现不了这一点。 最重要的是,这个伤疤的位置和形状,怎么这么让人眼熟。 她歪了歪头,脑海里有什么画面呼之欲出。她应该是在哪里见过的,而且还是在这辈子见过,可是她这辈子见过的人这么少,到底是谁呢? 这种自己明明记得却想不出的滋味格外难受。这一整夜,不管是她游泳时,跟成员聊天时,还是看书玩游戏时,脑海里都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直到第二天进入《梦中秀》,她起了床,毫不犹豫地掀下自己的床单,包裹住那十个各种款式的竹制品,在孤儿院门口看到从不远处走过的莫希的时候,才终于恍然大悟。 莫希的耳根后,好像有着同样的,但似乎更新鲜的伤疤。 她挑了挑眉,难道现在boss们都这么潮流,喜欢在npc上弄点自己的小标志,她目光炯炯地盯着莫希的那张脸看了半天,怎么看也找不出他全身上下有哪一块和席君和相似的地方。 除了他们在各自的环境里都不怎么受欢迎这一电。 或者说,这个看起来戏份挺多,也似乎更有人性化的npc,是席君和的杰作,所以他才恶趣味地在这个作品身上,弄了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疤。 不得不说,在这一刻,秦水树猜中了事实的某部分真相。 一路上,果然有很多人对她那一包裹的东西表示好奇,她随口解释道:“自己做了点小东西,想看看能不能卖到钱。” 大家纷纷表示要看是什么,她也不扭捏,扒开给大家看了一眼,得到了一阵整齐的“哇”声。 许多人或真心或假意地夸赞着她。“你的手真巧。”“做得好漂亮啊,这都是你一个人做的吗?”“一定能卖到不少钱的。”“真羡慕你,又有固定的工作,又还能赚下额外的收入,以后再也不用担心挨打了。” 秦水树笑得毫无阴霾,“我今天先去试试看吧,如果能有稳定的收货渠道,到时候可以教大家一起做,我早就嫌我一个人做的话东西太少,只能摆个地摊卖个零散什么的了。” 大家又应和了几声,有些人听过就罢,似乎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有些人却好像真的有些意动。 尤风雪是第一个悄悄走到她身边,询问她说的话是不是认真的人。 她们几个今天早上就已经询问过秦水树一次,当时她细致地解释过,那时尤风雪就对这件事产生了兴趣,只是秦水树自己没有说什么,她是怎么样都讲不出希望她教自己一起编之类的话的。 “当然了,不然还骗你们啊。” 尤风雪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压抑住自己嘴角的笑意,轻咳了两声,“重不重,我帮你提吧。” “不用了,你知道我力气很大的。”秦水树还有心情开了个玩笑,“如果不是因为工地肯定不会招我这么小的小孩子,我去搬砖一定能发家致富的。” 尤风雪跟着咧了咧嘴,“那我今天晚上就来学可以吗?你这几天晚上总是出去,就是去做这个了吗?” “是啊,那你今天晚上跟着一起来吧。” 秦水树已经想好了,反正她现在只是个小孩子,没办法做到面面俱到,这个消息流传出去之后会发生的事情,那就等它发生了再说吧。 到了蛋糕店之后,张瑶看着那些精致的小东西连连称赞,当下就买了一个水果篮,又买了一个书本大小的竹筐,准备就放在柜台上装装零钱什么的。 秦水树抬起头,笑得更外甜美,“我今天晚上还准备回去做一些杯垫,明天送给瑶姐姐一个,当做你购买了我头两样东西的赠品,你说好不好。” “赠品就不用了。”张瑶面上带着笑,心里却当真有些心疼,可能是因为自己的童年时期过得任性又快乐,所以看到和她那时同样大小的孩子,为了生活忍受这么多的艰辛,就更加觉得心痛。 再说,这些东西比外面卖的那些精致了不知道多少倍,却都只定了十块钱左右的价格,如果不是为了顾及这孩子的自尊心,她都想一次性买下来了。 “不的,赠品一定要有的,第一个客人一般都会有优惠的。”秦水树扬着下巴,又得意又骄傲的模样可爱极了。 “好好好。”张瑶只能依她,“数码相机你拿着随便玩吧,什么时候还都行,那两百块钱就当年费了。” “哇。”她夸张地长大了嘴,“这个交换我赚了耶。” 中午休息的时候,她拿着自己的床单到十字路口旁边的一小块空地里摆了个小摊,旁边还摆着从张瑶那儿征用来的小木板,上面用稚嫩的字迹写着:精致手工竹制品,安全环保,绿色健康,一样十元,最后八件,买完即止。 也许是因为附近有这样一个孤儿院的缘故,这里的人对于这么小的小孩出来赚钱的事已经见怪不怪,可是,也许是因为这些东西的样式实在漂亮,又不大不小刚刚好,方便用来放些零食、水果和杂物之类的。所以还真有不少人围上来观看,如果有人问她,她就抬头微笑,一边推销自己的东西一边逮着一个点就把别人夸得天花乱坠。 三十岁以下的通通叫哥哥姐姐,瘦一点的夸人身材好,挎着包的呢夸人有品位,就连一个看热闹围过来的小朋友,也被她用几颗糖果收买,拉着妈妈的手哭着嚷着要买一个小筐子回去放他的积木。 不到半个小时,东西被卖得一个不剩。 “仿佛看到了一场‘教你如何做一个高级销售员’的大师级公开课程。” “我觉得小树不该来参加《梦中秀》,她该去参加《最强卖家》,最后铁定能拿到冠军,还能拿到节目组的巨额奖励,到时候用那钱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小店,就不用再受家庭的制约了。” “参加《梦中秀》也很好啊,按照水树小姐姐现在的人气,以后说不定成为一个比欧良溪还要更受欢迎的巨星呢。” 欧良溪是第一届《梦中秀》的最受欢迎选手,虽然后来代表中国参加国际版的《梦中秀》时表现得不尽如人意,却也是这么多年以来,所有从《梦中秀》出来的明星里,地位最高,人气最旺的那一个了。 秦水树拿着零零散散的一百块钱,回去的时候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只是,刚刚回到孤儿院,还没来得及跟莫希分享自己的喜悦,就听到了他跟别人狠狠打了一架,然后双双被叫进院长房间里的消息。 她的心“咯噔”响了一声,神情瞬间紧绷了起来。 “你放心吧,莫希不会怎么样的,他跟别人打架,受伤更重的肯定是别人,院长估计也不怎么敢再对他动手,手上现在还留着那么大一个疤呢,你就等着他胜利归来就好了。” 黎诗本来是想要安慰她的,说着说着就带上了一丝调侃的意味,如果是更敏感一点的性子,甚至会觉得她这话带着嘲讽。 “那我们今天晚上还去不去学编竹筐啊?”尤风雪叠好自己的衣服,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却不知道哪里戳中了秦水树某个爆点,让她参加《梦中秀》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炸了起来。 ☆、第27章 027 “拜托你们, 如果你们还能看出我现在心情不是很好的话,那么可以请你们暂时安静一点,不要来招惹我吗?不然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会对你们说出什么话来。” 她说这话时声音并不大, 却失了以往的柔和沉静, 带着某种隐而未发的怒气。 黎诗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眸子, 怎么也想不到秦水树有一天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你这是在骂我吗?” 黎诗是想要狠狠地质问她的, 可是话音还没落就带上了哭腔。 怎么这么没用啊,她抹了一把眼睛,在心底这样责怪自己。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 所以我也在安慰你啊,你不就是在担心莫希吗?他有什么好值得担心的,没有你的担心, 他之前这么多年还不是这样活过来了?你心情不好就可以把怒气发泄到我们身上吗?” “呵。”秦水树轻笑了一声, 眼底带着淡淡的疲惫,缓慢道, “如果现在是你被叫到院长的房间里, 却有人对关心你的朋友说,‘没什么好担心的,不过就是被打一顿罢了, 反正她也被打习惯了’,听到这样的话, 你会难过吗?如果整个孤儿院里, 没有任何人在意你, 你所有的痛苦和绝望都要一个人承担,他们甚至都没有跟你说过话,就认定了你是个无恶不作的大坏蛋,还是这样,你会更加难过呢?” 她越说下去,语气越是坚定。 “你们讨厌他没有关系,不在意他也没有关系,甚至我为他做的解释,你们都听过就忘,这些都没关系。我的想法从来不强求别人接受,你们不愿意听我提起他的名字,我就很少在你们面前提起他的事情。但至少,我把他当做我的朋友。这个事实,你们应该清楚对吗?所以,在我为我的朋友担心的时候,不求你们感同身受,但至少表达理解,不应该是最基本的礼貌吗?” 黎诗被她的这番话震在了哪里,甚至连自己的眼泪都忘了抹。 “还有。”秦水树转头,望向一脸呆滞的尤风雪,“晚上去野竹林编竹篮的时候,莫希也会在那里,如果风雪你不能接受,还是不要去了。如果有时间的话,我可以单独再教你。” 说完这些,不等她们回答,她便走出了房门。没有摔门,没有声嘶力竭,反而是对方哑口无言,真是一场发挥得十分完美的争吵。 可以给自己打个五星。 不过,弹幕里这时候估计也炸得厉害,他们怎么评论,他们怎么讨论,她都不知道。秦水树把大拇指握进掌心里,强忍着没有低头去看。 说实话,她有那么一点后悔。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说服她们,所以,其实她也根本不曾认真跟她们讲述过自己认识的那个莫希,她为什么把他当朋友,那些流言有那些不实之处,她都只是随口提过两句,算不得真心实意地为他解释过。 而大家对莫希的偏见持续了那么久,那么坚固,也怪不得她们更相信自己的看法。 正因为如此,秦水树从来没有想过要因为这种事情跟她们争吵,特别是因为这么普通两句话跟她们争吵,显得自己多敏感矫情似的。 虽然她很快冷静下来,拉上了另外一位当事人,用自己的好口才渲染着他受到的偏见和排斥,他感受到的抑郁和痛苦,然后把自己的两位室友营造成加害者的角色,残忍而又不动声色地毁灭着一个孩子,还从来没有尊重理解过作为朋友的另外一个孩子。 这样的她是多么无耻啊,对吧! 可是没办法,谁叫她在那一瞬间没有忍住爆发出来了呢,总归要努力地让舆论偏向自己这方啊,至少,她才不要成为在这个事件里被骂得更多的那个。 等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离院长房间不远的地方,她停下脚步,然后隐隐听到了一个人的嚎哭。 是这个孤儿院里,习以为常的惨叫和痛哭声。 但是,秦水树几乎是立刻确定,这个声音并不是莫希的。她握紧拳头,在原地站了许久,从房间里传来的永远只有一个孩子的哭喊声,莫希安静得就仿佛他根本不存在于那个房间一样。 不知怎么的,她却更加担心焦急。 担心到宁愿听到他叫出声来,至少还能知道他现在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突然之间,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低头从口袋里翻出来一大把钱,这是女生这边今天的上交款,在回来的路上大家就都自觉地交给了她,今天的钱交得很齐,大约是前一段时间赵梅花狠狠地警告过大家一回的关系。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边整理着手上的钞票一边迈步走到院长房间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哭喊声戛然而止,然后,脚步声响了起来。 这是秦水树第一次亲眼见到这所孤儿院的院长,他看起来不过四十岁左右,身材极瘦,眼神浑浊,浑身上下散发着浓郁得散不开的烟味,嘴角往下抿着,显得格外阴沉。 他就这样盯着秦水树,也不说话,气氛显得格外凝滞。 房间里的男孩在轻声地啜泣着,秦水树往里面看了一眼,正好对上了莫希的目光。他躺在地上,勾着身子,并没有流血,只是眼角微微有些红肿,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的伤。 看到她的脸,莫希的眼底猛地亮了起来,他咬着牙,浑身都跟着颤抖,费劲地想要爬起来。 秦水树只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就把目光移到了院长身上,平静地把手里叠得整整齐齐的钞票捧到他面前,道:“院长,这是今天女生这边的钱,已经交齐了,本来是要交给赵姨的,但我刚才去她的房间里没有看到人,刚好又走到这边,所以就想直接交给您算了。” 说到这儿,她才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又小心翼翼往房间里望了一眼,露出了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 院长一把把那叠钱拿在自己手里,满意地咧了咧嘴角,“果然还是女生听话,保持住,不要再有人犯傻。” 语气诡异得让人不寒而栗。 秦水树乖乖点了点头,眼角余光里看到莫希手上已经在往回塞的东西,下意识笑着出声吸引了院长的注意力,“嗯,我们会的,一定不会比男生差。” 院长手里拿到了钱,心情瞬间由阴转晴,回头招了招手,“你们两个可以滚了。” 他们还躺在地上,听到院长的话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那我也回去了院长。” 她站在一个角落里等了一小会儿,就看见了莫希和那个男孩并肩走过来。 他们刚刚绕过拐角,秦水树还没开口,就听见“砰”的一声,莫希猛地把那个男孩压在了墙壁上,他用手臂狠狠压着他的脖子,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小刀。 是那种削铅笔的文具刀,刀身已经生了锈,此时他正用食指按着刀背抵在他脖子上,刀尖就刺在皮肤上传来轻微的疼痛,仿佛下一刻就能割断他的喉咙。 “啊……” “你敢叫出来我立马杀了你。”莫希眼底充血,透着噬人的凶光。 男孩瞬间压低了声音,“你……你不要冲动,我以后再也不敢,再也不敢惹你了,我真的,我再也不……你原谅我吧。”他轻声哀求,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口齿不清,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他们这个年纪的小男孩打架是常事,可是再怎么样,他们还是个孩子,从来不曾真真切切地感受过死亡威胁的滋味,即使是被院长毒打的时候,疼,但是不会死。 “我有照相机的事情,只要有一个人知道了,我就会杀了你。在你睡觉的时候,撬开你们的窗户爬到你们的房间里,然后先割断你的喉咙,到时候,你的鲜血会顺着被我切断的气管反呛到你的喉咙里,再从你口里喷出来。你很痛苦,但是却叫不出声,只能看着我再割开你的肚子,掏出你的肠子,然后才一点一点死去。” 男孩压抑不住地痛哭出声,浑身都开始剧烈地颤抖。莫希只能把手里的刀移开了几寸,免得万一真的弄伤了眼前的人。 “听清楚了吗?你知道的,我说出来的话一定会做到。” “听……听清楚了,我一定不会告诉任何人,谁都不会告诉。求求你不要杀我,我不敢的,我真的不敢的。” 莫希终于松开了他,“记住你的话。” 男孩顿时失力地跌坐在地,然后又颤巍巍地爬起来,屁滚尿流地跑走了。 秦水树这才走上前,然后便发现,刚才还狠戾得完全不像个十岁小孩的莫希,顿时低下了头,是一种认错和害怕的姿势。 “刚才威胁人还威胁得那么理直气壮,刀都拿出来了,怎么现在不敢看我了?”秦水树的语气有些冷淡,“走吧,待会儿该吃晚饭了。” “你不骂我?”莫希猛地抬起头望着她。 这好像是他第二次对秦水树说这句话。 她沉着一张脸,“的确该骂。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跟他打架?” “……我不小心被他看到了拿着相机。”他微微顿了顿,表情十分歉疚惭愧,“他很兴奋,开口想找我借来玩,我不答应,他就说要告诉所有人,我又不听院长话偷跑了出去,还偷了部相机回来。我害怕到时候院长知道了这件事,不仅会没收相机,万一再看到里面的那些照片,怀疑些什么,再查到你……” 说到这里,他便停下来没有再说,只是垂下眸子,沉默了片刻,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秦水树没有对他的这句对不起表态,继续问道:“所以你就跟他打起来了?” “嗯。” “然后呢,明明知道被叫到院长房间里一定会挨打,还不顾危险把相机带在身上,想着能不能趁机拍到点什么录到点什么,你这时候就不怕被发现,他产生怀疑,然后查到我吗?”她并不算严厉,声音依旧是柔和的。 莫希却觉得胸口越发压抑,他偏过头不去看她,依旧说了句“对不起”。 “还有,刚才威胁那个男孩的那些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鬼故事大全》,因为很多页都不全,只有这一个完整的故事,所以就记得特别清楚。” 秦水树原本紧绷着的脸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笑完过后又轻轻叹了口气,“我好担心你,你知不知道呀?” 莫希抬眼看她,她眼睁睁地看着那双眼睛慢慢红了起来,终于流露出了一点属于十岁小孩的委屈,他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来,“对不起。” “你都对我说了三遍对不起了,在我面前你不需要说这句话,你就算对不起全天下的人,至少也没有对不起我。”秦水树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反而应该我对你说对不起,不应该把你卷入到这种危险的事情里。” 这一刻,他埋怨自己的笨嘴拙舌,明明有很多话想说,这一刻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只能环绕四周一圈,确认没人之后,拿出藏在腰带里的相机,邀功般的递到了她手里,“我没机会拍照,只开了录像功能,不过因为担心被他发现,也没有录到什么画面,但是所有的声音我都有录到,你看看有没有用。” 秦水树没有去看它,而是把这个巴掌大小的相机装进了口袋里,“这个先没收了,惩罚你没有跟我说就私自行动。” “我只是……” “行了,去吃饭吧。”她又拍了拍他的脑袋,“晚上竹林见。” 莫希因着这句话又高兴起来,“我今天下午偷偷去了一次,编了两个竹筐。” 秦水树点头夸赞:“真厉害。” 就见他低下头,嘴角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弹幕只觉得今天一天的直播剧情精彩纷呈、波澜起伏,此时一边各抒己见,一边还有些意犹未尽。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觉得莫希这个人太危险了一点,谁知道他说的那些威胁的话是真心还是假意,你们想想他那时候的表情,简直是杀人犯才会有的表情。” “怎么,现在的神人都能裸眼鉴罪犯了,厉害啊,把警察的制服给你,你去当吧。” ☆、第28章 028 “莫希那时候的眼神的确很恐怖啊,总觉得还好他遇见了我家水树小姐姐, 不然会发展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 “现在就已经发展成这个地步了, 还要等未来怎么样吗?” “秦水树也没有对莫希进行什么约束啊, 他都拿刀威胁别人了,秦水树也没有说过一句他做的不对之类的话。” “她这就是在助纣为虐吧,还说什么别人都对莫希有偏见, 不理解他。废话,他都用刀抵在别人脖子上,要把别人开膛破肚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还有什么资格责怪别人对他有偏见?之前我还很喜欢秦水树的, 自从她遇到莫希开始, 我就觉得她走偏了。” 他们这番话还没有往前飘多远,就有许多观众跟在后面怒而反驳。 “有些人的善良, 就是高高在上地端坐在花草芬芳的岸上,对在淤泥里扑腾挣扎的人嗤之以鼻。” “我觉得你们真的傻得可笑, 莫希今天的举动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没有。他有真正伤害到别人吗?没有。在这种情况下,他只能用这种方式威胁, 不然结果很有可能是他和秦水树一起被打伤打残。” “我现在终于意识到, 这么多年以来我总是时不时会产生的不适感, 到底是为什么了?大家都很自豪, 我们的社会道德很高, 治安很好, 但是都没有人觉得有些矫枉过正了吗?至少在这种世界背景里, 作为莫希而言, 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我相信大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今天一整天发生的所有的事,我不觉得秦水树和莫希有哪里做错的地方。就像小树之前说过的,我相信莫希如果和我们一样,出生在一个美好的家庭,他也能成为一个阳光活泼,懂事知礼的少年。” 他们在前面争论不休,语气激烈,气氛严肃。却突然乱入一条弹幕,不合时宜地发着花痴。 “感觉自己的萌点歪掉了,觉得莫希好帅气,好喜欢啊,如果能有这样一个男朋友,凶狠冷漠,只对我一个人温柔,应该会很美好吧。我说完就跑,大家别追着我骂。” 谁曾料到,的确没有人来得及追着她骂,因为她这句话瞬间引发了一连串的赞同,把整片弹幕变成了大型告白现场。 “咳咳,弱弱地 1” “哇,同好,站住别跑。” “天啊,居然有人跟我想法一样,我本来默默看着大家的争吵不敢说话来着。” “ 1,把你随随便便说的话放在心里,不在乎自身的安危,也要做到你交代的事情。感觉会很有安全感。” “我觉得跟莫希这样的人反而比较好相处,他只要不惹他,他就不会来惹你,而且他只要把你当朋友,就会不顾一切地保护你。天啦,感觉被一个十岁小孩撩到了。” “还有,觉得今天的秦水树好帅气啊,之前大家都喜欢她的时候,我对她无感。她今天对黎诗他们发脾气的时候,我反而get到了她的点,感觉要被她掰弯了。” “对啊,跟秦水树当朋友一定很幸福,她会尽力理解你,维护你,不会把你的一些小众的爱好贬斥得一无是处。” “我要求不高,秦水树和莫希给我一个就好了。” 看到这里的时候,秦水树终于轻轻抿了抿唇,很好,如她预料到的一样,至少不是一面倒的情况。实际上,虽然脑海里有着这个世界的记忆,知道大致的社会环境,却无法了解到他们对于某件具体的事会有什么样的态度和看法,所以,她也一直在保持大方向不错的情况下,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大众。 到现在为止,效果还不错。 她安心地陷入了沉睡。 从现实世界清醒过来之后,她提前了二十分钟来到了餐厅。因为她昨天迟到的关系,席君和连续做了两天的饭。毕竟当初是自己提出的建议,自己总是违约会显得很不好。 只是,到了餐厅,她却发现这里已经有人了。 席君和沉默地坐在他们常做的那个餐桌前,背挺得很值,半垂的睫毛在灯光下根根分明。 “这么早就过来了,坐这儿干嘛?” 他闻言抬起了头,深邃的眼底有什么情绪正在翻涌不定。 “怎么了,想什么呢?”秦水树笑了笑,也不急着去做饭了,直接坐到了他面前。 “我刚刚,看完了你《梦中秀》的直播。” ☆、第29章 029 秦水树愣了愣, 这还是她第一次, 听到席君和提起梦中秀相关的话题。 “你现在跟我说这个, 是想故意勾起我的好奇心吗?本来每天醒来都不知道在节目里发生了什么, 就已经够难受的了。” “我只是想告诉你。”他低着头,盯着自己有些苍白的手指,“不用再担心自己的表现好不好,你是这八季《梦中秀》所有的成员里,最棒的一个。” 秦水树立刻笑弯了双眼,却还是摆出一副不相信的表情, “是吗?这是公正评价吗,还是说只是你的个人主观看法?” “是公正评价。”席君和抬眼, 望进她的眼底, “如果只是个人的主观看法的话, 我就该说, 全世界所有的人, 没有一个比得上你了。” 语气那么的诚恳认真。 秦水树脸上的微笑差点保持不住, 她觉得自己的耳垂大概有些发红, 虽然不断在心里提醒自己,面前这位帅哥是一位外表冷酷, 内心呆萌的人, 他说的话没有任何暧昧的意思, 只是在诚实地表达自己的看法。 可是, 仍然有一种无法抑制的得意升腾起来, 恨不得当场抓住他的肩膀一个剧烈的摇晃, 然后大吼着问他,你这是告白对吧,‘全世界没有一个人比得上你’,这种话怎么听都像是告白啊?没有哪一个男人,会真心实意地认为全天下的人都比不上一个女人,除非那是他喜欢的女人。 但实际上,她只是轻巧地笑了笑,“你越这么说,我就越想看《梦中秀》了,只是还要等一个多月,节目结束后才能看到。所有人都知道我在节目里的表现,唯独我自己像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这种感觉还真是不爽……” 她说话没说完,就看见席君和掏出自己的手机,低头快速地拨弄了一会儿,递到她的面前,“直播你是看不到了,不过可以看看粉丝的屏录,带弹幕版本和无弹幕版本都有,你要看哪一种?” 秦水树:“……” boss,您这已经不叫走后门了,估计整座宅子都已经为我大肆敞开了,不如干脆直接给我透露下个世界的剧情,我可能会更加高兴。 “你是认真的吗?”她眨了眨眼。 席君和的手指顿了顿,直视着她的双眼,“你认为是认真的就是认真的,你认为是在开玩笑,那就是在开玩笑。” 秦水树沉默了一会儿,伸出手指点了点手机屏幕,微笑着把它移回到他的面前,稍微动了动身子,坐得更加端正了些,“席君和,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她说这话的语气,和她在《梦中秀》里,询问莫希那些关于他的传言的时候,一般无二。席君和隐隐有些兴奋,“什么问题?” “为什么对我这么特别呢?”他的底线,在她面前,好像一天比一天更低。秦水树甚至忍不住想,自己如果提出了更过分、更任性的要求,他是不是也会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呢? 但是,这样的转变,到底是为什么呢?明明一开始,他还是一个冷漠地强调着他们之间陌生关系的人,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是因为……她《梦中秀》里的表现吗?他喜欢着那个善良美好的秦水树,就跟弹幕里那些疯狂对她表白的人一样? 席君和思索了一会儿,抿了抿唇,语气一如既往地平淡:“我对你的特别,也只是回报你对我的特别而已。” “回报我对你的特别?”秦水树有些疑惑地望向他,并不能回想起自己对他有哪些特别的地方。关心了几次他的睡眠,给他做了那么几次饭?表现做作地试图跟他聊骚? 这难道不是一个女人在遇见自己心目中的满分大帅哥时,最正常的搭讪表现吗? 以他那张帅得让人心神不稳的脸,这种事情应该经历过不少吧。 “等《梦中秀》结束了,再跟你解释。”现在说起来,太复杂了。 “如果我现在就想听的话,你能现在就告诉我吗?”她得寸进尺,也不知道是觉得自己有什么依仗。 席君和皱了皱眉,似乎是在考虑着要怎么组织语言,“《梦中秀》的第二个世界里……” “算了。”秦水树却突然伸出手打断了他,她偏头笑了笑,“那就按照你说的,《梦中秀》结束后,再跟我解释吧。” 她不喜欢做让别人为难的事,也其实并没有那么在意他态度转变的原因。有帅哥在面前献殷勤的时候,还是先愉快地享受比较好。 吃完饭,他们像往常一样并肩走出餐厅。 还没走两步,席君和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身望着她,“可以先暂时等我一会儿吗?五分钟。” “有什么事吗?” “嗯。”他轻轻点头,“有东西要给你。” “什么东西啊?” 席君和想要回答,秦水树却已经笑着朝他挥了挥手,“你先去吧,快点回来哦。” 这五分钟里,秦水树在原地踱步了许久,内心是忍不住的期待和好奇,直到他抱着一个箱子从电梯里出来,一路走到她面前,伸手拨开,“想着你要在公司里呆整整三个月,期间只能吃到正餐,可能会有些嘴馋,所以就买了一些零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随意买了一些,你拿回去吃吧。” 秦水树伸手翻了翻,满满的一箱子,咸甜酸辣,什么样的零食都有。她的双眼蹭的一下亮了起来,顿时觉得看到这一箱零食,比听他说几千几万句撩人的话还要更让人心动。 “谢谢。”她迫不及待地想接过来,却被他微微偏了偏身子躲过,“我帮你搬到七层,你再自己拿进去。” 秦水树耸了耸肩,没有拒绝。 她走在席君和旁边,脚步都带着轻快的味道,“万一被大家看到这些零食,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就说是公司里的暗恋者送的,具体是谁你也不清楚。”他淡定地帮她找着借口。 “你还知道男人送女人这种东西,都目的不纯啊?”秦水树偏头嗔了他一眼。 “也有纯的。” “噗。”她忍不住笑出了声,说得还真是理所当然,也不知是真纯还是假纯? 好在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人,秦水树也乐得不需要解释,回到房间里之后,她满心欢喜地挑选着零食来拆,准备今天一晚上安安心心临幸她的小可爱们,不打算再出去跟成员们瞎玩了。 因为心情还算不错,第二天一早,进入《梦中秀》之后,她主动去跟黎诗和尤风雪讲和,“昨天那时候我心情不是很好,凶了你们,不要生我的气好吗?” 黎诗咬了咬唇,顿时觉得沮丧极了,明明自己想了一晚上要怎么跟秦水树道歉,可是现在被她抢了先,她就越发觉得惭愧难过,“没生你的气。” 尤风雪也点了点头,“昨天晚上你偷偷出去的时候,我也没来得及说,其实我不介意有莫希在的,今天晚上能带上我一起吗?” 秦水树笑得格外灿烂,“好,带上你一起,你们不生气就好。” 黎诗却还是有些别扭,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你之前帮莫希做的那些解释,能不能再跟我说一遍啊?我之前没怎么仔细听。” 虽然直到现在,她内心依旧对莫希有种偏见,但是看在秦水树那么在意他的份上,她还是能忍受一下,勉强不表现出来的。 秦水树听了她的话好像真的很高兴,去镇上的一路上,都温柔细致地跟她说着莫希的那些过去。 最后,她轻轻笑了笑,“我其实明白的,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他这种反抗的方式。你们也不用勉强自己,去缓和跟他的关系,遇到他的时候,不想跟他说话依旧可以不用跟他说话,听到别人在议论他的时候,你们也不需要为他反驳。总之,你们能尊重我对他的友谊,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她偏头看了沉默的黎诗一眼,“不过,如果你们想要尝试一下的话,下次见面也可以笑着跟他打声招呼,也许可以看到他站在原地,手足无措的样子。虽然他看起来,好像面无表情,很凶的样子,但是稍微靠近他一点,你就会发现他其实全身都僵硬了起来,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应对你,特别有趣。” 黎诗撇了撇嘴,秦水树自己都不知道,她说起莫希的时候语气有多么温柔。明明她们之前才是最好的朋友的,现在在秦水树心里,自己的地位恐怕早就被莫希取代了。 哼,更讨厌他了,才不要尝试跟他打招呼呢! 这一天,秦水树的那些竹篮竹筐并没有全部卖完,只卖了大半。当然,大概是由于今天的数量比昨天多了一倍的关系,并且,她每天的自由时间只有中午那短短的半个多小时,毕竟拿的是蛋糕店的工资,总不能耽误正当的活计。 虽然这样,她也已经十分满足。短短两天,就赚了两百多块钱,买附近城市的火车票,也能买上好几张了。 她把剩下的三四个水果篮放在了店里,决定今天回去之后再尝试着编编其他的东西。 有了尤风雪的加入,他们每天成品数量又增加了许多,秦水树思索了一会儿,决定找一找有哪些可以稳定消化他们货源的店铺。 也不知道那种杂货店会不会收这种东西。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就只能自己每天中午抽时间去卖了。毕竟,尤风雪也在小吃店帮工,没有什么多余的时间,她又不太放心把这些东西交给每天以乞讨为生的那些人。 这些天,趁着下班之后的那么一点点时间,她去了无数家店当说客,并且还提出可以定制各种竹制品,终于有一家杂货店愿意先买个二十件试卖一下。 尤风雪知道这个消息后高兴极了,她虽然刚刚开始学,进度比莫希要慢,但短短几天来,就已经赚到了上百元。她有点自己的私心,不太愿意秦水树再教导其他人,就总是在她面前,若有所指地说一些“货再多点估计就卖不出去了”之类的话。 一般这种时候,秦水树就赞同地点头,很是苦恼的样子,“杂货店那二十件刚刚清了我们的存货,也不知道卖不卖的动。” 那二十件她给了老板一定的折扣,只收了一百五十元,他那边赚的利润也不算大,如果卖得慢的话,估计以后就不会再收她的货了。 这一个多星期以来,加上她平时零卖的那些,已经有挣了有将近七百多块。虽然这其中还有莫希的一部分,但是在她提出要给他分钱的时候,他坚决地摇头拒绝了,怎么说也不愿意接受,秦水树便只能作罢,想着她先保管着,等莫希需要的时候再还给他。 到了这一步,就是要进行下一步计划的时候了。不然再磨蹭下去,这个世界的时间就都要结束了。 她一路上思绪万千,考虑着许许多多的问题。回到孤儿院之后,却突然传来一个消息,明天所有的人都暂停出去工作一天,那户要□□的人家,将会在明天下午到孤儿院来。 秦水树皱了皱眉,因为心里有了其他的打算,她早已把这件事情抛之脑后了,现在知道这个消息,她只觉得打乱了自己的计划,并不很开心。 当然,房间里其他的孩子们,都已经乐得快疯掉了。 尤风雪小心翼翼地翻出了自己买的那条浅蓝色的公主裙,这是她最早用那七十块钱买的,并不是很精致,但是那一层层的纱裙,在所有人都穿着发白发黄的旧衣服的孤儿院里,已经足够吸引人的目光了。后来赚了钱,她又买了一条漂亮的项链,花了三十多块钱,包装的漂漂亮亮的,准备到时候送给那户人家的女主人。 看到她这么乖,他们应该会愿意收养她的吧? 其他人没有她的漂亮裙子,却依然兴奋地在自己的小抽屉里翻着看起来最新的衣服。所有人的眼睛里,都闪烁着希望的光。 秦水树皱了皱眉,知道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在明天过后,都会尝到失望的味道。 “小树小树,怎么办啊,孟堂被人从台阶上推了下去,撞伤了头,流了好多好多血。”正在这时,突然有人闯进她们的房间,女生们还们来得及尖叫,就因为他的大声哭喊惊讶地抬起了头。 ☆、第30章 030 “什么, 是被谁推倒的, 伤势重不重,你们有先做简单的包扎吗?他本人意识还清醒吗?”秦水树站起身, 开口就问了一大串的问题。 闵文亮急得说不清话, “他就跟我们说了两句话, 就昏过去了,我也不知道伤势重不重,但是他满脸的血,我们……哎呀!”他突然一拍大腿,“对了, 程元泽说要我过来看看你们有没有干净的纱布,可以用来包扎的。” 秦水树表情并不太好看, “都满脸是血了, 还管什么纱布不纱布的, 随便找个干净的衣服先把血止住啊。” 闵文亮就低下头, 揪着自己的衣摆的脱线, “我,我也不知道……他们叫我来,我就来了。” 余锦打开自己的抽屉,拿了一件自己刚晒完收进来的衣服,塞到秦水树手里,不确定道:“用这个吧, 棉布应该比较吸血。” 这可是她所有衣服里最舒服的一件了, 摸上去软绵绵的, 他们都说这应该是棉布,大概不会错吧。 秦水树拿着衣服就往外走,“我过去看看。” “我也去。”“我也去看看。”“你们等等我。” 大家顿时一窝蜂地跟在了她的身后。 秦水树见到孟堂的时候,他已经被大家抬到了床上,兴许是害怕他头上的血弄脏了床单,他的头被悬空放置在床沿边,程元泽正一手托着他的头,一手拿着有些粗糙的厕纸不停地擦着他脸上的血。 什么鬼?秦水树这一瞬间突然很想说脏话。 “让开,我来吧。”她紧绷着一张脸,语气也冷冰冰的。 黎诗的眼泪瞬间就出来了,她带着哭腔大喊道:“这样算什么,让他平躺着啊,人都快没命了,你们还怕床单不好洗啊?大不了我们女生帮你洗好了?” “因为这是沈易的床,他平常有点洁癖,现在人又不在这儿,所以……”程元泽退到了一边,脸色有些尴尬。 秦水树用衣服使劲地按压住他的伤口,转过头对着尤风雪说:“你帮忙把孟堂的毛巾沾点水拿过来给他擦一擦。” 又把目光移到余锦身上,“你再去其他人的房间问问看,有没有止血喷雾之类的东西。” “哦。”“好。” 她们俩顿时小跑出去了。黎诗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又止住了。 这段时间里,秦水树一直保持着力度压迫住他伤口,房间里的人越来越多,男男女女围了一大圈,交头接耳的,议论不休,也不知是在表达关心,还是只是在看热闹。尤风雪拿着毛巾回来,挤了半天才挤了进来,连忙把他脸上和脖子上的血迹都擦干净了。 秦水树的手有些发酸,她回过头看了一眼,“大家先回去吧,房间本来就小,人多了空气不畅,对孟堂也不好。” 是温柔的规劝。 虽然她在心里已经暗骂了无数句。 余锦这回没能成功地借到伤药,有些沮丧地冲她摇了摇头。 好在按压了十分钟之后,他的血基本上已经止住了,秦水树也不奢望有谁能贡献出自己为数不多的衣服,来给孟堂包扎伤口。直接开口让余锦在孟堂自己的衣柜里找了件材质还算柔软的衣服,眼都不眨的撕成了好几条,动作娴熟地给他包扎好了伤口,然后把手里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的棉T恤,递还到了余锦手里。 她这才有心情开口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孟堂怎么会摔成这样的?” 程元泽没有开口,偏过头看了金锐立一眼。 那看过来的目光,就宛如指认的探照灯,“啪”的一下,打在了凶手的身上,金锐立瞬间就炸了,“你看我干什么,这难道是我一个人的错吗?如果不是你这么卑鄙无耻,谁会没事找你麻烦。还有,是他自己要多管闲事上来拉架的,不然也不会弄成现在这样。他自己一不小心没站稳才摔下去撞到了头,又不是我的错。” 秦水树瞬间从他短短的几句话里,还原出了事情的经过,她抬眼望向程元泽,带着询问的意味。 程元泽低头抿了抿唇,表情难过又自责,“是我不好,我当时没有注意到孟堂过来了,那时候我已经看到他快要摔下去了,本来应该拉他一把的,是我没有反应过来。” 金锐立“嗤”了一声,“你不要这么假惺惺的,行不行?谁知道是不是真的没反应过来?” 他态度傲慢,又语气嘲讽,字里行间里听不出任何悔过和歉疚,房间里的其他人齐齐变了脸色,几乎人人都是一片愤慨。孟堂平日里待大家都很不错,有主意,对大家又和气,之前还传言了许久,说那户人家要是真的想收养。孩子的话,一定会收养孟堂的,毕竟他那么优秀。 这些话虽然让大家内心酸涩又难过,但却并不代表,他们会希望孟堂因为受伤,而失去了一个这么宝贵的机会。 这样的话,就算到时候是自己获得了这份天大的好运,也会觉得是从他这里偷来的。 秦水树的表情却一如既往的沉静,她的目光在程元泽和金锐立身上扫视了一圈,站起身来,“你们暂时先不要移动他,先观察看看,今天晚上会不会发烧。我过两天看看能不能想办法买点吃的回来,让他补补血。如果情况变严重了,就立刻过去通知我,我们把他送医院。” “送医院?”程元泽语气惊讶,“可是……院长不会出钱让我们把他送医院的。” “他不送我们自己送呗。”秦水树毫不在意地回了一句,迈步往门口走去,“走了,我们先回去吧。” 此时此刻,她身上那股领导者的气质越发明显,女生们几乎是一齐点了点头,跟在她身后走了出来。 黎诗厌恶地撇了撇嘴,眼眶还是湿漉漉的,“没想到金锐立那么过分,明明就是他推了人,居然连一句道歉都没有。小树你当初就不该找他借钱,听说那钱是他故意捡了别人的钱包没还给人家,我想起来就觉得脏。” 说到这里,她一刻也不愿耽误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皱皱巴巴的钞票,捋了半天,数出了二十八块,递到秦水树手里,“这是我的那一份,你快点还他吧。” 说完就往余锦那边望去。 她偏过脸,躲开了她的目光,“我暂时还……” “没关系,那就等几天再还吧。”现在急急忙忙地过去还钱,对金锐立来说,一定相当于一份无声的指责和莫大的耻辱。他们俩又没仇,还是不要去给别人添堵好了。 余锦依旧低着头,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 秦水树安慰道:“反正那钱是我借的,你们到时候把钱还给我就行了,不用在意那么多。” 观看直播的观众议论纷纷。 “虽然金锐立很过分没错,但是程元泽也无比恶心。” “不过是一个坏在明面上,一个坏在暗地里罢了。现实生活中,像金锐立这种的反而比较好防备,最怕你的朋友是程元泽这种类型,平日里对你无比关心,一旦涉及自己的利益,什么阴招暗招就都使出来了。” “程元泽心机真深啊,如果不是一直用上帝视角看着这个故事,说不定我也会觉得一切都是金锐立无理取闹呢。明明一开始跟别人分赃的时候说好了保密,转眼就假装无意地把这件事透露了出去,还老是暗戳戳地刺激他,金锐立不疯起来才怪呢。” “而且大家有没有注意到,当时孟堂快摔倒的时候,程元泽手伸了一半就顿住了,他是真的像他说的没有反应过来吗?还是说只是不想反应过来呢?” “什么叫坏在暗地里比坏在明面上更恐怖,你们不要给金锐立洗白好不好,搞得好像他是单纯的受害者一样,明明在这件事里,他怎么看都是责任更大的那一个。不仅坏,而且蠢,最过分的是,知道自己做错了还毫无悔过之心。” 大家好像开始了又一个辩论大会,这次的议题是——金锐立和程元泽的坏,哪个更容易让人接受。 中间夹杂着几句对秦水树处事沉稳的夸赞,她找出夸自己的句子多默念了几遍,剩余便懒得再看。 第二天一大早,秦水树去孟堂房间外敲了敲房门,来开门的是沈易,他眼底有些乌黑,神情看上去很不耐烦,“这么早,什么事?” 她往房间里看了一眼,孟堂依然躺在昨天那张床上,脸色有些苍白,“他醒过来了吗?” “没有,也没发烧,就是一直昏睡不醒。” “谢谢,打扰了。”秦水树担忧地蹙了蹙眉,“对了,不知道这件事惊动到院长他们了吗?” “废话,金锐立昨天被拉到院长房间打了一顿。收钱的事暂时交给程元泽做了。现在大家都还在睡觉,你还有事吗?” “没事了,你回去睡吧。”她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 探听到了该探听的信息,她并没有回自己房间,而是径直去找了莫希。 秦水树在他窗户底下轻轻学了几声鸟叫,听到里面有了响动之后,就朝他们常去的那个围墙角落走去。 没过一会儿,莫希就睡眼朦胧地走了过来,他大概在脑袋上抹了把水,此时所有的头发都整整齐齐地被梳在脑后,看上去倒精神得很。 秦水树就又发现了他跟席君和的一个相似之处,好像都对自己的发型,有种谜一样的执着。 在现实世界里,她跟席君和还没有熟到可以随意揉头毛的地步,但在这里可不用考虑这么多。她调皮地咧嘴一笑,伸手就使劲地揉了一把他的脑袋,因为沾着水的缘故,头发顿时一缕一缕地竖在了那里,乱糟糟的,可爱极了。 莫希一脸迷茫地望着她。 她敷衍地说了声“抱歉”,笑容更加灿烂,“没忍住。” “有事吗?”他伸手把头发朝后捋了捋。 “今天不是说有人要过来□□吗?”说起正事,她总算严肃了几分,“我是这样想的,按道理来说,失去一个十岁以上的孩子,孤儿院里就相当失去了一个固定的劳动力,一年下来会损失一笔不小的收入,院长应该是不怎么愿意的,没道理还对这件事这么上心。” “你的意思是?”莫希皱了皱眉。 “我的意思是,在孤儿院收养。孩子真的有正规的手续吗?就算有,是不是还要给孤儿院付一笔额外的钱当做补偿呢?如果他们和院长有任何金钱上的交易,这件事就又变了一种性质。”秦水树目光深沉,“这可就相当于贩卖儿童了。” 莫希其实并没有怎么听懂她的话,他从小在孤儿院里长大,知道他们被虐打这件事是不正常的,但却并不怎么明白收养。孩子和贩卖儿童的区别。不过,他却并没有细问什么,只是镇定地开口,“那你想要怎么做?” 总归秦水树说,他照着做就行了。 “我今天会把相机带在身上,如果有机会的,我希望能偷偷地拍下那户人家的收养过程,最好能潜入到院长的房间里,找一下当初孤儿院申办的合法文件,和这些年来的收养文件。到时候,你负责帮我放哨,如果有人来了,就用暗号提醒我。” “还是你放哨,我来拍吧。”他下意识觉得这件事十分危险,比上次他趁机录那段录音的时候还要危险百倍。 “我警惕心没有你强,听力也没你好,或许别人都快走近了我还没发现。”秦水树明白他的意思,只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担心,你放哨放得好,到时候我肯定跑得比你还快。我的生命安全就这样交到你手上了,拜托了!” 莫希咬了咬唇,还是点头答应了。 ——□□终于要来了。 ——哇,心脏这时候就开始猛跳了。 弹幕瞬间兴奋了起来,纷纷等待着精彩剧情的到来。 到了中午,刚刚吃完饭,赵梅花就拿着根晾衣杆走了过来,一户一户地把他们的门敲得啪啪作响,“十岁以上的都出来,到门口等着去。那些八九岁的,别想着糊弄进去,乖乖呆在房间里,别整天撩着我打你。” 她还没走完一个来回,大家就都穿得整整齐齐地走了出来,每个人的嘴角忍不住地往上翘,脸上是藏不住的兴奋。秦水树跟着大部队慢悠悠地往孤儿院门口走,半垂的睫毛挡住了眼底的神色。《 》 30-40 ☆、第31章 031 他们分成男女两列在大门口站好, 个个挺胸收腹, 目露精光,如同等待检阅的士兵般斗志昂扬。 秦水树瞟了站在男生队伍最末的莫希一眼,他若有所觉地望过来,眼神交接之间带着一种难言的默契。 那对男女并没有人让他们等太久, 很快,一辆车停在了门口, 那车灰扑扑的,厚厚的灰尘遮盖了原来的颜色。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聚集了过去。 女人打开车门, 她脸上画着淡妆, 脖子上带着一条小巧精致的金项链, 还没站稳就先皱着眉咳嗽了两声。 男人熄了火, 捧着一个盒子跟着下了车,很是和蔼地对着他们一群小朋友笑了笑, “来得匆忙,也没来得及买什么其他的东西, 这里有一盒糖果,你们拿去分了吧。” 他是对着程元泽说的,可能是因为他刚巧站在最前面的缘故。 “谢谢叔叔阿姨。”程元泽很沉稳地回以一个微笑, 转过身分发糖果去了。 “别都站在外面了,大中午的, 晒得慌。”女人伸手挡在额前, 眯着眼不耐地扇了扇风。 “那我们到大厅去吧。”男人刚刚跟院长寒暄了几句, 回过头来一脸无奈地看了身边的女人一眼。 他们又纷纷跟着往大厅转移,身边的尤风雪瞬间低下了头,她紧紧地捏着手上的那个礼品盒,垂下去的脖颈都透着种失望的味道。 秦水树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小声道:“不管怎么样,你的心意总归是你的心意,不用考虑太多,放心大胆地送吧。” 安慰精准又及时,如同自带读心术。 “可是,那个阿姨应该看不上几十块钱的东西吧,她戴的可是金项链啊。”尤风雪挫败了一小会儿,轻轻叹了口气,“我还是等他们确定收养了我之后再送吧,如果收养的不是我,我就留着自己戴好了,我还从来没有戴过这么好看的项链呢!” 她话音一落,还没等秦水树回答,就微微抬起了头,穿着她那身漂亮的浅蓝色纱裙,如同上战场一般迈步走上前去,从一旁搬了两把椅子过来,乖巧道:“叔叔阿姨坐。” “真乖,谢谢你啊。”男人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尤风雪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脸上是秦水树从未见过的灿烂笑容,她特意放软了声音,娇滴滴地说了声“不用谢”。 女人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这才瞄了尤风雪一眼,“这里不是孤儿院吗?怎么你穿得这么漂亮,你是院长的亲女儿?” 他们说话期间,程元泽也依样搬了椅子过来,放到了满脸阴沉的院长面前,“院长,您也坐。” “行了,你们站整齐就行了,这么多事。”嘴里说着斥责的话,他的脸色却和缓了几分,满意地看了程元泽一眼,又眯着眼扫了尤风雪一圈,把椅子往前拉了拉,坐下了。 尤风雪所有的情绪都沉浸在这个女人莫名带着恶意的言语里,根本没心情去注意院长的目光,她紧紧咬着唇,脸上早已没了笑容,“是我用自己帮工赚来的钱买的,怎么,孤儿院的孩子就没权利买新衣服吗?” 整个大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孩子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望着尤风雪,就跟望着一个疯子没什么区别。 女人被她的话堵了堵,扯出了一个略显扭曲的微笑,“现在的孩子都牙尖嘴利的狠啊,既然你赚的钱都够买衣服了,小小年纪就这么厉害,我想也没有再去一个新的家庭的必……” “哦,我也这么觉得。”尤风雪打断了她的话,转身径直走回了女生的队伍里,歪歪斜斜地往那儿一站,一副懒散无谓的样子。 秦水树低下头,掩盖住自己不合时宜的笑意。 “哈哈哈哈哈哈,感觉要因为这个镜头对尤风雪转粉了,太帅气了。” “有个性是有个性,只是她是真心想被收养的吧,因为突如其来的小脾气毁了这么长时间的期待,不可惜吗?” “只要她能承担住发挥自己个性的后果就行,可不可惜不是我们说的,看她自己。” 女人急急地喘了几口气,转过身对自己丈夫说,“我也觉得你说得对,还是收养一个男孩好,沉稳大气,没有那些整天叽叽歪歪瞎琢磨的小心思。” 她这话一说出来,女生们看着尤风雪的目光都不对劲了。尤风雪紧抿着嘴唇,手指有些颤抖,却依旧轻哼了一声,保持住了脸上的不屑。 有了这样一个小插曲,收养的流程进展得很快,那对夫妇几乎只扫了她们女生这边一眼,就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了男孩子身上,简单问了他们几句话,后半程就只顾拉着程元泽的手,轻声细语地和他说话去了。 大家都有些沮丧。偏偏只有金锐立捏紧了拳头,眼底带着浓烈的不忿,恶狠狠地望着程元泽的身影。 秦水树并不在意他们最后准备收养谁,只是把手伸进了口袋里,按照自己已经牢记了百遍的流程,相继按下几个按键,然后握住它朝外拉了半截,露出了镜头,还估量着调整了一下角度,然后又往角落里移了半步。 莫希望了她一眼,微微皱眉,往前走了两步,站在了一个能挡住院长的视线,又不妨碍秦水树拍摄的地方。 大概二十多分钟之后,他们终于做下了决定,男人温柔地拍了拍程元泽的头顶,“我们还要去办一下收养手续,你先回去收拾好你的衣服和东西,然后在大厅里等我们,好不好?” 程元泽激动得有些颤抖,十分努力才维持住脸上的平静,浅浅露出了个笑容,“好,我在这里等你们。” 院长也跟着扯了扯嘴角,“那我们去房间谈吧。”等回过头,他又瞬间变了脸,目光凶狠地瞪了孩子们一眼,“行了,还站在这儿干什么,都回去了。” 大家垂头丧气地往回走,一时间竟然谁都提不起兴致说话。黎诗红着眼睛,感觉又快哭了,碎碎念地埋怨着尤风雪。 秦水树现在没什么心思去劝解安慰,半路跟她们说了声要去上厕所,就悄悄弯了一大圈,绕到了院长房间后面。 他房间的窗户有些高,秦水树扒着床沿踮了踮脚,什么画面都没看到,不过交谈声倒是无比清晰。 懊恼间,突然又感觉到有人接近,她头也没回,把手指抵上唇“嘘”了一声,拿出相机低头摆弄着。 莫希蹲下身子,把手里搬的几块砖头码在了地上,然后靠近了她,以几乎能亲吻到她耳垂的距离轻声说道:“你站这上面拍,我到正门那儿去给你放哨。” 他们后面两米处就是孤儿院的围墙,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来路,所以只要秦水树不被房间里的院长发现,这个位置应该是十分隐蔽的,就算有人过来也轻易不会被发现。 是以这个环节他还并不算担心。 秦水树挥了挥手示意他快点离开,自己踩到砖头上,都没敢探头,只是小心翼翼地举起了相机,通过镜头望进了房间。 “您这就不厚道了吧,我之前听说的价明明就是男孩四万,女孩三万。这还没到一年呢,就涨了这么多,猪肉都没这长得快,漫天要价不好吧。” 女人气恼地提高了音量。 她才刚刚准备好里面就骤然进入了正题,纵然秦水树向来沉稳,此时也忍不住有些心里发颤。 “这不一样,之前他们要的都是五六岁的小孩,带回去光养到这么大都要花上好几万呢。这次你们可是指定要十岁以上的,程元泽都十二岁了,每天光出去工作,一年下来都能给孤儿院挣上两三万块钱,你们仔细想想,八万还真不算贵,现在义务教育也花不了多少钱,到时候让他去混个初中毕业,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出去打工了。三四年这八万块钱不就都回来了。” 女人轻“嗤”了一声,“我们收养这个孩子,又不是让他去打工的。” 他们夫妻俩有一个四岁的儿子,今年刚刚开始上幼儿园。平日里他们忙得很,几乎一年到头回来不了几次,双方父母又都亡故了,没人替他们看孩子,请的保姆工资贵不说,不是三天两头地克扣孩子的生活费,就是对孩子非打即骂。 在辞退了第三个保姆之后,他们突然想起了之前听说过的这所孤儿院的事,一合计,还不如过来花点钱买个孩子回去。既可以当弟弟的玩伴,让儿子不那么孤单,又可以负责照顾看护他,长久下去,比请保姆划算。 至于为什么不去正规的孤儿院收养,一来他们的条件并不满足收养的资格,二来正规的孤儿院一般都会追踪收养家庭的信息,看看你是否让孩子享受到了正常的生活和教育。 他们可没准备再花钱在这孩子的教育身上,从初中读到大学,那可不是八万块钱的事了。 “七万怎么样,我们都各退一步。”男人的语气倒是温和,“不得不说,我们最近身上的一点钱都投在那点小本生意里了,还真的拿不出这么多现金。我们没想到价格涨了这么多,这回只带了五万过来,剩下的钱还得再回去凑呢!” 他们来来回回,就价格的事拉扯了很久,秦水树的手臂都有些微微发酸,她的注意力稍微有些涣散,目光不自觉瞟到了弹幕上。 ☆、第32章 032 “天啦, 居然真的被水树猜对了。” “操,我平时都不骂人的, 现在真的有点忍不住,满月这是什么鬼设定啊, 把孩子当苦力整天压榨,拿着他们小小年纪辛辛苦苦挣来的钱享受,还不好好对待他们,一边虐打,一边当货物贩卖,院长晚上都不会做噩梦的吗?” “这种孤儿院还能存活那么久?早该给它掀了。” “本来我还坚信是小树想多了, 看到这里只能给自己一个巴掌。” “虽然我很讨厌程元泽没错,但是你也不能这么对待他吧,他那么高兴和期待!” “不是我说, 除了秦水树之外, 其余九位成员都太没种了吧, 又不是自己养不活自己,每个月两千块钱够你吃够你住了吧,还跟个傀儡一样天天回孤儿院挨揍, 受虐狂啊都是, 真是怒其不争!” “就是,居然连一点抗争的念头都没有过,这个孤儿院就几个大人啊, 加上做饭的一共也就三个, 四五十个孩子联合起来, 怎么也不会连一点反击之力都没有吧。” “切,有些人说得挺好听,把你放在这样一个环境里,你保证是最不敢吭声的那一个。” “他们现在的心智都还只是个孩子,又从小在这样一个环境里长大,目睹着每一次违逆都会得到巨大的惩罚,就如同被驯服的狗,当然不敢再反抗。他们保持沉默并没有什么值得苛责的地方,我们也没有资格站在上帝视角指责他们。” “是啊,还是那句话,大家的反应都可以理解,所以才更加能体会出秦水树的难能可贵。她外表看上去温柔可爱,骨子里却有一种永不服输的傲劲,不盲从、不软弱、不妄为,光是这一点,虽然她很多观点我不一定赞同,但是却永远不会说一句贬低她的话。” 秦水树仰着头望着相机镜头,用眼角的余光扫视着大家的每一条评论。不得不说,虽然大多数时候观众彼此之间都会有争议,但让人欣慰的是,他们永远都是就事论事,言之有据,不会上升到无意义的人身攻击。 至少不会让旁的看客也毁了心情。 房间里终于商定好了价格,定了了七万三千这个数字,秦水树精神一震,连忙又调整了一下相机的角度,确定这几个人的脸都在镜头里。 “那好,这是收养协议书,你们填一下吧。”院长打开书桌的抽屉,拿出一张单子递到那夫妻二人的手里。 男人从口袋里拿出一只钢笔,低头认真地填着相关信息。 女人有些百无聊赖,就开始打量这间看起来有些陈旧的破屋子。她先盯着旁边的一个照片墙看了许久,那上面大多是孩子们日常玩耍的照片,看上去透着一股童真温馨,最中间的是院长和所有孤儿院孩子的合照,大家像拍摄全家福一样紧紧相贴着站在一起,每个人都面带微笑。 “嗤。”她勾了勾嘴角,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嗤笑,满脸嘲讽地摇了摇头,目光又朝其他的地方移去。 因为秦水树是通过相机镜头在看的缘故,对里面的情况了解得并不真切,所以反应有些迟钝。 在女人的目光快要落过来的那一瞬间,好几条弹幕猛地撞击进她的眼睛里。 “小树要遭!” “啊,那女人要看过来了。”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收回手臂,缩下身子,却一个重心没有站稳,带着叠了好几层的砖头朝一旁歪去,摔了一地。她反应敏捷地跳到了一边,并没有受伤,却不知道砖头倒落的声音有没有引起房间里人的注意。 秦水树暗自骂了句“不好”,也懒得管地上那堆破转头,把相机塞到口袋里就勾着腰往外跑。一边跑还一边轻轻学了几声鸟叫,她不知道莫希能不能明白她暗号里撤退的含义,所以难免有些不放心,到了一个拐角处就停下脚步,急促地喘了几口气,背靠着墙,小心翼翼地听着远方的动静。 很快,一个脚步声就由远及近。那声音很轻,秦水树几乎是立刻舒了一口气,探出身子一把抓住来人的手,把他拉了进来。 “怎么了?”莫希看上去把她还要紧张百倍。 “我不知道有没有被发现。”她此时镇定了下来,反而责怪自己太过慌张失了冷静,“我不应该反应这么激烈的,当时保持不动收回镜头就好了,现在着急跑回来,也不知道弄出的声响他们听到了没有。如果真的被他们察觉到,就算当时没有抓到人,他们绕到房间后面一看,也就知道一定有人故意偷听,到时候把大家集合起来一问,就知道当时谁没有在房间里了。” 莫希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开口:“你把相机给我,现在就回房间去。” 秦水树没有理他,低头借着查看视频录像的动作看了一眼弹幕,她早就发现,观众观看直播的角度并不是一直跟随她的视角,为了保持故事的完整性,会偶尔切换视角,剪接一些其他的相关镜头。 “哇,好险,差点被发现了,还好小树动作快。” “不,我们得庆幸这院长抠,没有给孤儿院铺水泥地面,不然那砖头一倒,房间里的人绝对能听见动静。” “妈呀,吓得我心脏差点从嗓子眼跳出来了,代入感太强就是不好。” 字里行间里都透着他们的惊魂未定。 “天啦,被莫希一个十岁孩子苏到了怎么破,觉不觉得他刚才那句话特别男友力爆棚!” “拜托一些不懂事的小妹妹知道自己萌点歪,就不要到处宣扬好吗?” “什么呀,凭什么喜欢莫希就是不懂事的小妹妹啊,不管他平时对别人的行事作风怎么样,至少对秦水树是实打实的好,甚至是不顾自己性命的那种好,在这一点上,至少值得人赞赏吧,你们扪心自问,能为自己的朋友做成这样吗。我今年二十四岁,我也喜欢他,有什么不对?” “难道只有我想问为什么秦水树每次看都不看都能知道来的人是莫希啊,他们俩有心灵感应吗?” 后面就又开始刷一些乱七八糟的话题。 秦水树确定了他们的安全,难得好心情地跟莫希开了个玩笑,“你刚才说的话真是有一种霸道总裁的风范。” “嗯?”莫希一脸迷茫。 好吧,不是同一个世界的梗,get不到的。 她伸手把莫希梳好了的头重新揉乱,“就是你很迷人,很让人有安全感的意思。” 他这回听懂了,抿了抿唇,还没来得及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个微笑,就骤然反应了过来,面色冷凝道:“那你先把相机给我。” 秦水树拉着他的手就往回走,“他们现在还没追出来应该是没事。相机先放在我这儿,我们晚点再行动。对了,我记得院长有时候晚上会不在孤儿院,你知不知道他一般这个时候会离开多久?” 莫希浑身僵硬,先从她手里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才松了一口气般开始答话:“你上次跟我说完计划之后,我观察了几次,他出去的日期不是很固定,时间倒是一般在两个小时以上,要到天完全黑了才会回来。但是,他今天晚上不一定会……” “算了。”秦水树突然停下了脚步,“等不了那么久了,我们现在就回去。” 莫希抿着唇看着她,安静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神色平静得仿佛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不会提出任何质疑。 “这回毕竟是一个大主户,买卖谈成了,肯定要送他们出门表示礼貌,估计还会在门口寒暄一会儿。”秦水树咬了咬嘴唇,拳头轻轻握紧,掩盖住内心些许的紧张,“我刚才看了,他房间的窗户是开着的,这么短的时间他最多带上门,肯定不会特意去关窗,到时候我从窗户爬进去,拍几张照片就出来。你按照老计划在门口那儿躲着,看到他回来,通知完我就跑,趁这个时间,我应该来得及再从窗户跳出来。” 她说完自己的打算,去看莫希的神色,见他眉头紧锁,“不赞同”这三个字几乎写在了脸上。 “如果现在不去的话,我们完全不知道院长什么时候会再离开房间,我们不可能时时刻刻守在他门口。而且,就算他出去了,也不保证会不会把房屋和门窗紧锁,所以……” “所以,你把相机给我,我来去拍,你负责放哨。” “不行。”她毫不犹豫地拒绝。 莫希的眼神一变,布满了厉色,“你不给我,我就强抢了。” “别这样,莫希。”秦水树向前一步,轻轻抱住了他,声音温柔极了,“这本来就是我的事,如果你因为我受伤,我会很难过的。” 最重要的是,这么重要的环节,怎么能让配角抢戏呢。 莫希梗着脖子盯了她许久,最终还是被她说服,冷着一张脸往回走,内心懊恼万分,为什么自己面对这秦水树的脸,就没办法说出任何拒绝的话来呢。 秦水树又绕回到原来的地方蹲在了那儿,好在房间里的谈话还没有结束,她这次没有再尝试进行拍摄,安安静静听着房间里的动静。 “好了,你们现在可以去把那孩子带走了。”院长的声音带着上扬的语调,有文件被整理在一起轻轻敲击桌面的声音。 ☆、第33章 033 “希望他现在已经收拾好行李等在大厅了, 我可不想还要等他慢腾腾地收拾他的破行李。”女人的语气听上去很不耐烦。 “好了,别着急,大不了叫人去催催就好了。” 两人的声音随着脚步声渐行渐远,然后传来大门开合的碰撞声,接着便陷入了平静。 秦水树再次确定了一遍房间里已经没人, 立刻把那几块容易暴露行踪的砖头搬到不远处的墙角跟, 隐藏在草丛里, 随即站在正对着窗户的地方,开始助跑。 一步,两步,三步。 她双手拉住窗台往上一撑,腿部用力随之一跃, 便动作轻巧地跳了进去,像一只灵巧的猴儿。 然后立刻重重地倒吸了一口气。 “啊。”她无法控制地轻呼了一声,低头在磨破了皮的掌心吹了两口气,水泥墙面太过于粗糙,随着她的力度猛地磨破了一大片皮。 操!秦水树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装逼。 虽然弹幕里都在夸赞她身手敏捷帅气, 的确很让人高兴。 不过掌心里火辣辣的疼,还是让她觉得自己蠢毙了。 她没有心情去管手上的伤,两三步就迈到院长的书桌前, 拉开那个他放着收养协议书的抽屉,却发现满满一叠都是空白的, 她皱紧了眉头, 低头翻了翻, 发现那对夫妻填好的协议书根本不在这个抽屉里。 她毫不犹豫地关上这个抽屉,又拉开了另一个。伸手拨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用极快的速度翻完好几个抽屉。 此时,她的表情已经变得十分难看,喃喃自语道:“刚才明明有听到他在书桌前整理文件的声音,那声音好像不是几张纸叠在一起能发出来的,难道是个文件袋?” 秦水树站起身来,准备往书柜那个方向移动,然后突然动作一停。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快步走到衣架旁,伸手去摸那几件衣服裤子的口袋,然后成功地在一个口袋里发现了他的钱包,打开一看,最上面的那一层,夹着院长的身份证。 她立刻把它抽了出来,拿起相机拍了两张,连名字也没来得及细看。 在记忆里,他们似乎谁都不知道院长的名字,只是一直院长院长的叫着。等到揭露事实的时候,她总不能连当事人的名字也说不出来。 钱夹里有大概五六张百元大钞和一些零零散散的钱币,放回身份证的那一刻,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拿,然后很巧妙地转换成合上钱夹的动作,把东西又放回了他的衣服口袋里。 此时,她其实已经做好了决定,等一下如果情况紧急,她估计会全然不顾孤儿院里的其他孩子,带着莫希先跑了再说。当然,她会用最快的速度把所有的东西都发到网上,然后根据弹幕传来的反馈,看看要不要再演一下回来营救同伴的戏码。 所以,接下去,钱肯定是最重要的东西,当然是越多越好。只是她现在并不很了解,大家对于这种偷走他人钱财的行为会有什么样的定义,虽然是弱小可怜的孩子,拿走了凶手般的人身上的钱财。 但是,谁知道会怎么样呢? 按照一个月左右一个世界的规律看来,这个世界估计没几天就要结束了,她不愿意在光辉灿烂的最后,还惹出一些没必要的争议。 她丝毫不管衣服被她翻得有点凌乱,转身就走到书柜前,蹲下身子拉开下面的柜门,然后看到了满满一排的棕色文件袋。 秦水树:…… 她此时有些无法抑制的心烦意燥,随意抽出几个文件袋,表面光秃秃的,什么信息也没有。她放弃了找到刚才那对夫妇收养协议书的想法,打开手上的这个文件袋,拿出里面的一叠表格,咔嚓按下了快门。 莫希浑身紧绷地躲在墙角和草丛的间隙里,这是一个离院长房间并不太远却能最大程度上看到来路的地方,他几乎连呼吸声都放缓,只死死地盯着那条路。 大约三分钟之前,院长和那对男女刚刚从这里离开,只是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这样的念头刚刚在心底转过,视线里就骤然闯入一个人的身影,仿佛钟鼓猛地在耳边敲击了一声,他整个脑袋嗡嗡作响,下意识把身体往里缩了缩。 院长的脚步很快,几步之间便走过了莫希藏身的地方。等到他反应过来发出了几声鸟叫之后,院长离大门已经没有多远了。 莫希的脸色顿时惨白如纸,这一瞬间,脑海里纷纷杂杂不知道闪过了什么样的画面,他猛地站起身来,朝院长的方向跑去。 身后急促靠近的脚步声成功吸引了院长的注意力,他停下前进的脚步,回过头,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到身下传来一阵无法言喻的剧烈疼痛。 “啊!”他尖叫了一声,脊背下意识蜷缩下来,伸手捂住了疼得一跳一跳的下。体,然后肚子上又狠狠挨了一脚。 在莫希准备缩回脚的那一瞬间,院长抬起头,双眼充血,脖子上青筋暴起,一把抓住了莫希的脚腕,咬着牙用力往下一撇。 莫希下意识地整个身子往下一倒,卸掉了院长手腕上的力,还没等重新站起身来,脸上就重重挨了一拳。 “又是你。”院长跨坐在莫希身上,抓起他的头就往地上狠狠撞去。 “砰”的一声,莫希只感觉眼前一黑,无边的眩晕让他浑身无力,湿热的液体好像从头发里沁了出来,慢慢流到脖子,可他依然还是用十根手指狠狠地抓住了院长的手臂,脏兮兮的指甲全都扣进了肉里。 “又是你这个小子,我打断过你一次腿让你很记仇是吧,放心,这一回,我会把你两条腿都打断,让你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他嘴角带着诡异的微笑,血红色的眼底布满凶光,他生平最讨厌有人反抗他,为什么不乖乖的呢,挨打的时候只要哭泣着承受就好了,那样他就会很快觉得没意思了。 可是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反抗呢? 他站起身上,犹如魔障一般从一旁捡起了一块石头,然后回到莫希身前,准备狠狠往下砸去。 在那一瞬间,他看到莫希似乎是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眼底闪烁着愉悦又满足的光。 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还笑得出来呢,他这样疑惑着,然后—— 下一秒,彻底失去了意识。 秦水树手里的半截酒瓶无力地跌落在地,她浑身都在颤抖,眼底泛着一层泪光,也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担心。 “我们走,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她的目光没有一眼落在院长身上,径直走到莫希身旁蹲下,撕下自己的衣服下摆,狠狠压在了他的后脑勺上,带着哭腔不停地重复,“现在就去医院,马上就去医院。” 也毫不在意自己整个腰都露在外面。 莫希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带着重影,脚步软绵绵的,似乎没有秦水树的搀扶就要摔倒在地,可他仍然轻轻笑了笑,在她耳边小声地说了声“对不起”。 “这么简单的事情,我都……没有做好。” 在他因为下意识的恐惧,先选择了隐藏好自己,保证不被院长发现的那一刻,就知道大概是糟糕了。 而他之后所有的行为,也只是在弥补那个糟糕而已。 弥补他那一瞬间的懦弱和自私,弥补他辜负了秦水树的信任。 好在,他成功地把故事的轨迹拉了回来。 真是……万幸…… “不许这时候跟我说对不起。”她咬牙切齿地把莫希背在自己的背上,手指抖个不停,“我要留到以后再跟你好好算账。” 秦水树满手的血,她背着已经开始有些不清醒的莫希一路朝后院的方向疾步走去。那里是孤儿院的后门,她记得这里平日里停放着一个老旧的自行车,是赵梅花去镇上的工具。 “啊!” 不知道是谁看到了他们,突然发出了一声尖叫,此时也成了模糊不清的背景音,她甚至没有转头去看一眼那是谁,眼底除了那辆自行车什么也看不到。 她几乎是小跑到了车前,把莫希安放在后座,然后拨开撑脚,抓住他的双手扣在自己的腰前,用刚才浸了血的布条捆绑在一起,单脚一撑就往前骑去,到虚掩的后门那儿,她停也没停,抬起一脚把门蹬开,瞬间便没了身影。 “哎,院长说了我们不能……”那个小女孩刚刚反应过来,才想问问这个哥哥怎么了,需不需要人帮忙,便见两人在她眼前骑车而去,骑得还是赵姨的车。 她瞬间就慌了起来,转身就往自己的房间跑。我什么都没看到,我什么都不知道。 秦水树也不知道自己花了多久才骑到镇上,只觉得是从未有过的漫长。 她呼吸急促地去解莫希手上绑着的布带,解了好几次才把它解开。“莫希,我先警告你,如果你这就这样死在了这儿,我做好该做的事情,二话不说就跟你一起死,到时候在地狱里看到我,你也要愧疚为什么当初没有好好听我的话,才会把事情弄成现在这样。” 她背着莫希,找了一辆速度不算快的车就冲了上去,成功把车逼停之后,她冲到车辆旁,还没等别人把窗户摇下来,眼泪就一颗接着一颗地往下落。 “对不起,叔叔。”她满脸的泪,却还是把话说得清晰明了,“我的朋友撞到了头,流了好多好多血,可不可以请你送我们去医院啊,求求您了,送最近的医院就好了,不会耽误太久,我们也会给您车钱的,求求您好不好……” “好好好,你们快进来。”中年男子几乎是立刻给出了回答,还没等他下来帮忙开门,秦水树就拉开后座的门坐了进去,她让莫希躺在自己的膝盖上,终于腾出了手去按住他的伤口。整个过程里,还小心翼翼地不把血蹭到人家的车子里。 此时,她已止了泪,也没心情去跟开车的男人说些什么。说实话,她原本以为男人不会这么轻易地答应,已经做好了哭着找下一辆车,或许再下一辆车的准备。 是她还没有真正从自己原来的记忆中脱离出来。 到了医院,秦水树下了车,按照约定给这位大叔钱,却被他坚定地拒绝了。她并没有在这个时候纠缠,真诚道歉后急忙进了医院。 莫希醒过来的时候,是在一间老旧的房间里,床单有些发黄,逼仄的空间里,只有头顶上一个电风扇咯吱咯吱地转。 秦水树并不在这儿。 他猛地一惊,坐直了身子,忍住一阵剧烈的眩晕,然后便看到了一旁床头柜上她留下来的纸条。 ——我去网吧上传资料去了,会在天黑之前回来。你乖乖的不要乱动,等着我,我买了包子和粥,你醒来记得吃。 秦水树现在的确坐在人龙混杂的网吧里,刚买的T恤宽宽大大的在她身上荡悠,她一点一点地编辑好了相关的信息,往最大的论坛,最大的社交网站,省政府官方网站,以及市长网上意见箱上全都发了一遍。 她清楚的知道,有时候,越小的地方越是遮天蔽日,直接拿着证据去镇上的公安局报案,未必会得到好的结果。 她甚至原本都没有准备在市长意见箱里也发上一份,但最后,还是看在这里跟自己印象中那么不一样的份上,选择相信了这个世界一次。 ☆、第34章 034 秦水树深谙舆论之道, 知道怎么才能最大程度的引起旁人的愤慨, 得到大众的可怜和同情。所以, 除开两份投向官方的举报信, 她在网络上并没有一开始就把所有的证据都摆上去, 只是放了两个视频和一张照片。 第一个视频是莫希录下的, 黑漆漆的画面里, 只有小孩凄厉的哭喊和院长低沉的声线。男孩一边被殴打一边哭喊着道着歉, 尖叫破了音,难言的恐惧清晰可见。但那个殴打孩子的人却没有丝毫动容和犹豫。他打完那个男孩, 又渐渐走近,猛地一下抽在了另一个人身上, 破空之声似乎就在耳边,相机的画面都在跟着震动。 “你倒是很有骨气,一声不吭, 啊,你为什么不和他一样哭喊呢,只要你喊了我就放过你。” 语气宛如深渊的魔鬼。 第二个视频便是她之前拍的交易画面, 两方人马因为几千块钱在那儿据理力争, 牵扯出之前还存在着无数次同样的交易,谈起本该被受到整个社会迁就和宠爱的孩子, 语气却如同谈及一个没有生命受人摆布的货物。 肮脏, 震惊, 不可思议。 他们轻描淡写地提及那些被贩卖的孩子, 却不曾表明那些孩子被他们被卖到了哪儿, 会有什么样的遭遇,给大家留下无数的猜测,只能一个比一个更可怕。 最后的那张照片更是触目惊心,纤细瘦弱的男孩闭着眼躺在急救病房的床上,嘴唇苍白,鲜血染红了他的半张脸,顺着脖颈一路浸湿了衣服,整个人宛如一盏在风中摇晃的灯火,随时将熄。 视频和照片的上面,配了一段很长的话,简单介绍了一下孤儿院的情况地址和自己的身份,然后便是声声泣血—— “照片里这个流了满脸血的男生今年只有十岁,是我在孤儿院里很好的朋友,也是拍摄第一个视频,挨打时不肯吭声的人,他本来应该安安全全,健健康康的,都是因为想要帮我,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昨天,在我偷拍院长和那对夫妇的交易过程里,他为了掩护我被院长发现,被抓起头发狠狠在地上猛砸,还差点被用石头砸断双腿。当时血流了满地,我太过害怕,一时冲动,随手拿了个东西打昏了院长,带着他跑了出来。 现在,我已经在省里和市里的官方网站上进行了实名举报,但除此之外不知道再应该做些什么,求各位哥哥姐姐、叔叔阿姨们帮帮我们,救救我们。其他的孩子还在孤儿院里,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我担心院长会向他们泄愤,他曾经打断过孩子的腿,也威胁过我们如果不听话,就让我们一辈子都没办法站起来。 我很害怕,都是我的错,是我太冲动,太傻,做事情没有分寸,不自量力,所以才害了那么多那么多的人,万一大家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想活了,我没办法救他们,求求大家救救他们……” 后面便是一些不成逻辑的哀求。 她咬着唇,红着眼,死死地盯着电脑屏幕,每隔几分钟就刷新一次,眼睁睁看着评论和转发越来越多,论坛上的跟帖也垒起了高楼。 也许是照片和视频的冲击力太大,短短半个小时,就在网上引起了轩然大波,“孤儿院贩卖虐待儿童事件”瞬间登上了首页热门和搜索排行榜首位。 她一条条看着那些评论,终于一点点安心下来。她把大家一些有用的提议都认真记下了本子上,然后简单回答了一些他们的疑问,表明了自己现在在网吧,也不知道下一次上网是在什么时候,或许不能再回复大家。 与此同时,她把相机里的一些照片整理好发出来了一批,院长的身份证,那些似乎年代久远的收养协议书,以及孤儿院里一些照片。 接下来,就该把所有的事交给现在震惊愤慨着的网友了。在这整个事件里,他们才是最有力量的人。 她回到那个小招待所的时候,莫希正勉强抬起眼皮,眼睛半阖不阖的,明明困倦不堪,却坚持地等着她。 见她开门进来,他瞬间睁大了双眼,那双望过来的眸子熠熠生辉,像闪烁着永远不会熄灭的火光。 秦水树把自己手上的食物放在了一边,走过去,什么也没说,先俯下身子把莫希抱在了怀里。 “怎……怎么了?”他的声音发着颤,伸出了手,犹豫半晌还是轻轻落到了她的背上。 “我好害怕。”带着哭腔的声音,在他的耳膜上轻轻地震荡。 秦水树不得不承认,有时候,人是没有办法用理智面对一切的,就像你明明知道电影电视剧是虚假的故事,仍然会忍不住为里面的人物落泪一样。 不过是一个npc而已,骑着自行车往镇上走的时候,她一直在心底这样告诉自己,他只是由一段又一段数据组成的npc而已,无所谓什么生死。 但是,她依然很害怕,害怕他真的就这样在自己面前死去,毕竟,他的性格,他的小动作,他的冷漠和他的笑容,都是那么真切动人。至少,在这个故事里,他就是秦水树的朋友,能够在这么危机的时刻不顾自身,努力保护着她的朋友。 当然,害怕是真的,此时她这快哭出来的语气是假的。 她还嫌她之前一时紧张,没什么心思表演,所以显得太过于镇定,就连眼泪,也只是在哀求搭车的时候故意流了几滴,还冷静地把刚刚包扎好的他一个人留在房间里,去做那些原本计划好了的事情。 实在不像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在面对自己的好朋友也许可能死亡的时候,那样惊慌失措。 所以,现在表演表演后怕,也是理所当然的。 “对不起。”莫希再次道歉,他声音轻轻的,像怕打碎一个美好的梦。 秦水树猛地抬起了头,差点想忍不住咬他一口,“我不喜欢听你说这三个字。” 莫希眨了眨眼。 “明明不是你的错啊,为什么总是要一遍一遍地跟我道歉呢,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你。”她眼帘半垂,看上去自责极了。 “我不需要你保护,你只需要保护好自己就够了。” 秦水树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他到底是在为什么道歉,他只是……为了自己朝后退了的那半步而已。 陪着莫希吃完了晚饭,他很快又重新陷入了沉睡。秦水树看了一眼窗外,外面晚霞似火,她微微沉默了一会儿,拿着相机去了张瑶的蛋糕店。 还没来得及开口道歉,张瑶猛地冲过来,蹲下身子抱住了她,泪水瞬间浸湿了她的脖子。 “……瑶姐姐。” “网上的那些新闻我都看到了,我不知道,你怎么都没有跟我说过,你怎么可以,你还这么小……”她泣不成声。 秦水树摸了摸张瑶的头,小大人似的安慰着她,“对不起啊瑶姐姐,我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所以不太想再牵扯到其他人,毕竟,瑶姐姐对我最好了,最重要的相机还是瑶姐姐借给我的呢。” 张瑶含着泪横了她一眼,脑海里却一直浮现着网上的照片和视频,天知道看到那些东西的时候她是多么的震惊愤怒,然后便是铺天盖地的心疼,她只要一想起秦水树字里行间里的害怕和自责,眼泪就忍不住流个不停。 一整天在店子里哭成个傻逼。 她低声问了秦水树许多问题,随后索性关了店,陪她一起回了招待所,还承诺会帮她随时关注网上的情况,如果明天政府还没有做出什么决策的话,就先找几个男性朋友,陪她一起回孤儿院把那些孩子们都带出来。 “今天,不可以吗?”她停下脚步,声音轻轻的,却还是问了出来。本来按照她以往的性格,是绝对做不出大晚上麻烦别人这种事的,只是……她咬了咬唇,弹幕里那些激动愤怒、恨不得把院长剥皮抽筋的斥责,已经表明了这个人的头绝对比莫希硬上不少,才能在刚刚被她打完没多久,就能一边打着电话,一边打着无辜的孩子。 “这个……”张瑶顿了顿,“我现在临时可能叫不到人啊,而且,你不要把所有的责任都压在自己一个人身上,就算你把他们都带了出来,今天晚上又安顿到哪里呢?” 她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她的头,“你放心,网上那么大的热度,最多今晚,相关部门就会发公告,明天绝对会采取行动了,我们稍微等一等,好不好?” “我知道了,谢谢瑶姐姐。”秦水树低下头,很懂事地没有再坚持。可是,独自一个人走进黑暗的楼梯口之后,她很慢很慢地蹲下来,抱着膝盖把整张脸埋了进去,颤抖着声音不断重复着“对不起”。 哭声被她压抑在喉咙里,一遍又一遍,再没有其他的言语。 观看直播的观众心疼得要窒息了。 “不要道歉啊小树,你没有错,你那么棒,不要自责啊。” “天啦,看着她哭,我的眼泪瞬间忍不住流下来了。” “真的,你已经做到最好了,再没有人能做得比你好了,所有的错都是院长的错,你不要哭好不好?” “妈呀,小天使哭得我心都快碎了。我现在甚至希望她能快点去睡觉,然后在现实中醒来,把这里的一切当成一个不太美好的梦,明天就会好起来了。” “在屏幕前哭成傻子。” “善良的人反而过得更苦,因为他们心里想的都是别人,却忽视了自己。他们思量太多,所以在无能为力的时候才会更加自责。” “不要哭啊小树,你知不知道,在这个黑暗的世界里,你整个人都在闪闪发着光,你是我们所有人的小天使。” “节目到现在,秦水树真的教会了我很多,真的很庆幸在我的人生中能遇到你,让我因为你,变成了更好的人。” 借着掩盖看着手腕上的弹幕,她有那么一瞬间,真的有点想哭。 虽然只有那么一点点。 推开房间门走进去之前,她已经收拾好了所有的情绪,不过莫希依然还在沉睡,大概是注意不到她有些红肿的双眼了。 ☆、第35章 035 深夜的员工餐厅里, 灯光依然只照亮了那一小块地方。 “席君和。”秦水树终于忍不住抬起了头, 这个男人的目光仍然落在她的身上,深邃认真, 仿佛除了她再看不到其他人。 “嗯?” “虽然我知道自己很美, 但是也不喜欢别人盯着我的脸看上好几分钟。”她说这话时的语气淡淡的, 并没有往常的笑意。 席君和轻轻点头,依言移开了目光, “好。” 秦水树重新垂下头, 兴致却并不很高。在刚才的某一瞬间, 她突然发觉,席君和对她态度的每一次转变,都严格对应上了她节目里的每一个亮点。 她表现好一步, 他就又亲近她一步。 弹幕里的那些夸奖、喜爱甚至迷恋, 都是能让她心情愈发美好的催化剂, 可是在现实生活中,遇到一个因为她的节目表现, 而一步步改变态度、退让底线的男人,可就没那么值得愉悦了。 有一种自己欺骗了无知男人的罪恶感。 还好不曾自作多情地把她享受追求的这份得意挑明, 那样恐怕就要变成彻底的尴尬和丢脸。 她说了那么一句之后, 席君和就一直认真地低头吃饭, 非常听话地全程再没有看她一眼, 弄得她心里怪怪的, 感觉自己跟欺负人的恶霸似的。 “我叫你别看我你就不看我了?我说什么你都照做的啊。”相携往外走的时候, 她偏过头朝他轻轻一笑, 恢复成一贯调皮的调侃。 席君和抬头看了她一眼,突然顿下脚步,“下去之后别直接回房间看书,跟大家一起去玩玩游戏,聊聊天。如果你不太喜欢全息游戏的话,我那儿有市面上最新款的游戏机,等会拿给你。” “不要。”秦水树非常不识好歹地摇头,“我不喜欢玩游戏,也不喜欢聊天,只喜欢看书。你莫名其妙逼我做我不喜欢做的事干嘛?” 席君和沉默了片刻,“那你在电子书库里找一找有哪些感兴趣的,把书单给我,我替你买实体回来。图书馆的书太少,而且大多是跟我们这个行业相关的资料书,你看着无趣。” 秦水树:…… 这个男人是从来不会生气的吗? “不用麻烦了,毕竟这又不算是贵公司应尽的义务。”她在楼梯口停下,照常笑盈盈地说了句“晚安”,转过身往下走。 一声轻响。 手腕突然被宽大的手掌禁锢,并不算多大的力道,却让人依着那道力朝他的方向微微退了一步。 “怎么了?”她有些疑惑。 “不要不开心了。”他轻声安慰道,虽然显得有些无力。 席君和知道,说是能互相遗忘,但是也阻止不了现实世界和梦里的世界互相影响,如果成员在《梦中秀》里情绪起伏太大,即使清醒过来,也会残留下相对应的快乐或者悲伤。 他一点也不喜欢看到她不高兴的样子。 《梦中秀》里不喜欢,现实里更加不喜欢。 要知道,看到秦水树一个人蹲在黑暗的楼道里,控制着自己不要哭出声来的时候,他多么想上去抱抱她,就跟无数次她安慰般地拥抱莫希一样。 想到这里,他手腕微微用力,她便又靠近了他半步,他伸出手臂,顺势把她揽进了怀里。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并不舒服的姿势,席君和整个冬天都穿着配套的大衣和西装,上面的扣子抵在人的胸前,硌得慌。 “喂,我都没表示同意呢,谁准你随便抱我的,我将来可是要成为国民偶像的人,拥抱券买了没,一张十万。” “卡号给我,今晚就打给你。” 秦水树成功地被他逗笑,“好了,知道你被我的魅力折服了,毕竟在你心里,我可是八季《梦中秀》的成员里表现最好的一个。怎么样,要不要你偶像我给你签个名啊?” 席君和终于松开了她,摇了摇头,“你下去吧,晚安。” “什么啊,你想抱的时候就抱,不想抱的时候就可以赶别人走的。”秦水树撇了撇嘴,终于做了一件自己想做很久了的事,揉乱了席君和一根呆毛都没有的头发。 然后下一秒,非常嫌弃地“啧”了一声。 丝毫感受不到头发应该有的那种柔软,硬邦邦的,满手都是定型喷雾的味道。 他铁头套一般的发型成功被她破坏,一缕一缕的头发乱糟糟的戳向上空,眼底却仍然毫无波澜,平静地望着她,莫名跟她记忆中的某个画面重合。 她张了张口,话到了喉咙口又止住了。只在心底暗暗道了一句:所以莫希果然是这人的亲儿子吧,一点点亲手造出来的那种。 这样想着,仿佛跟眼前的人也多了一份亲昵和默契,她笑得分外开心,虽然吐槽手感不太好,却又忍不住踮脚去揉,这一次他微微低下了头,特意把头发送进了她的掌心里。 真是个上道的好青年! “回去吧,走在路上的时候要小心点,如果碰到了下属,大概形象就要毁光了哦。” 席君和依然点头:“好,我会小心的。” 大概是完成了“揉乱boss毛”这个成就,第二天她进入《梦中秀》的时候,又成功恢复成斗志昂然的状态。 她把自己买回来的鸭血粉丝汤摆在莫希面前,目光如炬,“莫希,我待会儿要去之前做工的店里,店长姐姐说帮我注意网上的消息,还说今天要带我回孤儿院……” “孤儿院?”他呛了一口,轻轻咳了两声,提高了音量,“都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找到镇上来,我还觉得这里很不安全,想要快点离开,为什么你还要主动回去?” “因为整个孤儿院里,并不只有我们两个人啊!” 气氛一时安静。 她语气平淡,并没有苛责的意味。 可是莫希还是立刻低下了头,忍住心底那火辣辣的羞愧感,沉默了半晌,“我跟你一起回去。” 秦水树轻轻笑了笑,“你别担心,店长姐姐说了,会请她的亲戚朋友帮忙,到时候好几个大男人陪我们一起回去,我绝对不会有事的。” 她拉着他的衣摆撒娇一般地轻轻扯了扯,莫希就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那你要小心。” 只是,张瑶一大早起来,都还没来得及给自己的亲朋好友打电话,就已经在手机上看到了孤儿院被取缔的消息。 孤儿院里包括院长在内的三位员工暂时被收监,等待着后续的审判,孤儿院多年来的收养信息成功被政府掌控,接下来将会逐步排查收养家庭,追踪监控被收养。孩子的现状,涉及买卖儿童的那些家庭将会被依法判罪。 新闻和照片被发在官方网站,又被时时刻刻关注着这件事的网友转到了论坛和社交网站上,大家心底的那股悲愤这才平息了些许。 他们犹觉得不够,一边继续问责相关部门,询问孤儿院孩子们的后续安置工作,以及要求对失职部门和官员依法惩处;一边自觉地在各个平台上开通了捐献渠道,为这些孤儿们的安稳生活和愉快成长贡献属于民间的力量,仅仅一夜时间,善款就成功突破了五十万。 秦水树刚刚推开了张瑶蛋糕店的门,就见她笑容满面地冲了过来,举着手机递到她跟前让她看,“你就放心吧,现在那些坏蛋已经被抓进牢里去了,政府还特意送了一批物资过来,外加一位专门的厨师给大家做营养餐呢?” “这么快?”她有些惊讶于这里相关部门的速度,从昨天舆论发酵到现在采取措施,也不过十七个小时而已。 “怎么,你还希望他们慢一点啊,就这速度都已经让人很不满意了,他们敢再晚一天半天的,机关大楼的楼顶都要给人家掀塌了。” “那孤儿院里的其他人怎么样,没有人受伤吗?” 张瑶摇了摇头,“这倒没说。” “对不起瑶姐姐,我今天大概又没办法完成工作了,我想回孤儿院,现在就想回去。” “好好好,别急,我现在就打电话给我哥,让他开车过来送你回去。” 因着孤儿院里对他们最大的威胁已经消失的缘故,莫希也不愿意再住在招待所里浪费钱,强烈要求要和他们一起回去。 一路上,张瑶坐在副驾驶上不断往头看,盯着莫希包着白纱的头不停地感慨赞叹,把他夸得低下了头还不够,脸都快回到了脖子根。 “其实,不是……” “真的,我看新闻的时候就在说,要是我儿子有你们一半的机智勇敢,我恐怕做梦都会笑醒。”张大哥也不甘示弱地插了一句。 莫希就偏过头望向了秦水树的方向,带着寻求救援般的眼神。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开口转移了话题。 “秦水树和莫希回来了。” 不知道是谁叫了那么一声,他们一席人才刚刚进了孤儿院里的大厅,就被孩子们一层层围在了中间,他们一个个争先恐后、叽叽喳喳地要跟他们说话。 “莫希,你伤得重不重啊,你真的是为了掩护秦水树被院长打成这样的吗?” “你有反击吗?这次咬掉了他几块肉啊?” “院长的头就是你打对不对,他那天晚上好生气,不仅打了好多人,还不准哥哥姐姐们出去工作了呢。” “水树姐姐,你是怎么让那些叔叔阿姨们过来帮我们的啊,他们还说,那些衣服和食物都是因为你们才会给我们运过来的呢!” “以后还会有吗?” “那些叔叔阿姨特别特别的温柔。” “他们都说你们是孤儿院的大功臣,你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快给我们讲讲好不好?” 莫希全程僵硬地站在她身边,一句话都不说,像座冷漠的雕像,秦水树只能笑着一个个回答他们那些问题,好半晌才成功让他们四散开来,自己玩去了。 当然,回到房间里之后,秦水树又受到了一轮询问和审判,黎诗红着眼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偏过头就是不愿意看她。 估计这位大小姐又傲娇了,此时肯定在心底责怪她为什么独自做这么危险的事,从头到尾都不曾告诉她呢。 ☆、第36章 036 秦水树瞥了她一眼, 想着等下再私下里哄她, 于是收回眼神,继续满足着大家接踵而来的好奇和疑惑。 她说起一啤酒瓶打破了院长的头, 背着莫希去医院的时候, 还带着随意轻松的笑, “当时我有点偏激和绝望,又害怕自己一不小心杀死了院长, 又想着如果院长真的就这么死了也好, 大不了我主动去公安局自首, 宁愿坐一辈子牢,也不想让那么多人一生就这样被院长控制、殴打,甚至买卖, 完全没有尊严和自由。挺恐怖的想法, 对吧。” 大家啧啧惊叹, 都开始安慰她。黎诗也忍不住看了过来,脸上的表情却更加难过。 后来秦水树私下里去找她聊天的时候, 她看起来仍然有些闷闷不乐,“我没有怪你, 我只是有点……” “心疼”这两个字被她咽了进去, 说出来就太肉麻了。 “有点不爽这么帅气的事都没有让我加入, 怎么, 嫌我帮不了忙吗?” 秦水树笑了起来, “所以说你比较想当被院长打得后脑勺开花这种角色咯?” “……”黎诗无言以对。 风波结束之后, 孤儿院里迎来了从未想象过的美好生活, 一批接着一批的物资送过来,大家欢天喜地,庆祝再也不用出去赚钱,唯独秦水树和余锦还坚持去原先的店里帮帮忙,毕竟当初人家愿意聘请你,就相当于在做慈善了。 只是后来传来了政府新的举措,说要让整个孤儿院的适龄儿童都要回学校念书,秦水树没办法,也只能跟张瑶辞职,并且还说好,为了弥补她的失信,以后周末一有时间就过来友情帮忙,不要薪水。 虽然她知道,这种友情帮忙,大概没有机会再实现了。 在第二个世界的最后几天,过得十分风平浪静。原先女生这边还有一些人,因为当初尤风雪得罪了那对夫妻,害得她们都失去了被收养的机会,对她隐隐有些敌意,现在也把这件事完全忘在了脑后,整天和过来做义工的哥哥姐姐们玩着游戏,幼稚贪玩得宛如那些幸福平常的孩子,很快就褪去了几分不符合年龄的成熟世故。 至于男生,孟堂头上的伤比莫希还要更轻些,没多久就又恢复成了那种老成持重的模样。只是故事的高。潮他都躺在床上度过,导致弹幕上就连金锐立的名字,都比他出现的次数多。程元泽也重新回到了孤儿院,大家对他的羡慕都转化为了同情,却又因为好奇,总是询问他被收养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于是他的脸色难以掩饰地变得越来越难看。 他跟金锐立的关系,也没有因为这件事有任何的缓和。 最后这几天,唯一还值得讨论的事,大概就是他们俩之间的冲突纠葛了。秦水树闲得无聊,时不时偷瞥一下弹幕,看看大家实时播报另外一边的战况,也觉得挺有趣的。 在离开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天,她去找了莫希,他头上的纱布还没有拆,头发就难免有些乱糟糟的,于是他紧抿着唇,一副忍不住快要崩溃的样子。 她笑得格外畅快,“不舒服啊?” 他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怕伤口沾到水,好几天没有洗过头了。” “也没几天啊?”秦水树歪着头在心底算了算,“也就不到四天。” 莫希瞪大了双眼,“你在逗我吗”几个大字几乎都写在了脸上,虽然他很快收敛了表情,轻轻地“嗯”了一声。 “你在嫌弃我?” “没有。” “明明就是在嫌弃我,我的意思又不是说我四五天才洗一次头。” 他强调般地又摇了摇头,“真的没有,再说了,你半个月洗一次头也是你的事……”他认真地望向了她的眼睛,正经严肃道,“我不会轻易评价别人的生活方式。” 秦水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忍不住轻轻打了他手臂一下,“你现在还会嘲笑我了啊!” 他没有反驳,只低头浅浅一笑,月光在他们两人身上镀上了一层漂亮的光辉。 美好的宛如梦境。 秦水树从现实中清醒过来的时候,清楚地意识到,第二个世界就这么结束了。她竟然隐隐有些怅然若失,那些陪着她走过了那么一段旅程的人,大概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了。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间,于是悠闲地在床上打了个滚,在床边摸了一本之前在图书馆里借的书,抱着枕头看了起来。 她不知道的是,最新一期《梦中秀》的正式节目播出之后,讨论度到底达到了一个多么不可思议的程度。 这个节目的国民度本来就高,播放期间,各大论坛首页每天都能飘着三四个讨论贴,粉丝剪辑的各种视频也经常可以在一些视频网站上看到,随便跟朋友同事聊起这个话题,绝对能聊上好几个小时都不会冷场。 可是那都是过去,这期节目一经播出,几乎瞬间刷屏了各大首页。随意点开一个娱乐论坛,首页二十个帖子能有十五个是和《梦中秀》相关,其中至少十个都带着秦水树的名字。 他们讨论着她的哲学语录,讨论着她的处世态度,讨论着她的聪明沉稳,讨论着她的勇敢无畏。在大家的心目中,开创者的印象总是最深的,所以,成为第一届《梦中秀》最受欢迎成员的欧良溪,永远都是大众心中的宠儿,哪怕他的表现与后来那些人气选手相比算不上多么优秀特别,但他依然是这么多年来最火最成功的那一个。 而时至第八季,秦水树却突然以一种另类的方式成为了新的开创者。开创了一种新的《梦中秀》模式,用个人的意愿突破了节目组的设定,把故事引向了一个完全不受控的方向。 这在某种意义上,是她用强烈的个人想法冲破了催眠的限制。 节目组引导着大家在这样一个环境背景里接受考验,虽然没有对此设下严格的限制,但是经过了他们的催眠引导,成员们会下意识地接受这个设定,认为这是某种无法改变的既定事实,轻易不会升起改变的念头。 可是这种念头却偏偏在秦水树心里产生了,并且,她没有让它成为某个一闪而过的奢望,而是实实在在地展开了行动。 用她的周密严谨,用她的细心聪明,发现别人发现不了的,做到别人不敢做的。 把这所有的一切放在那样一个背景里,就如同某个令人感动的奇迹。 节目组甚至出来发了官方声明,解释对于他们来说,这件事其实并不那么值得震惊,在那么多季节目里,有过很多对他们的故事背景产生抗拒的成员,他们会感叹为什么自己要面对那么多的挫折和磨难,为什么总是无法得到平静幸福。所以在很久之前,他们就已经对成员们可能会破坏他们的节目设定进行过讨论和商议。最后的结果是,尽量完善梦中世界的每一个细节,让他们的每一个选择都能像现实世界里一样,得到最切合事实的反馈。 他们这些看似无用的举措,终于在第八季里实现了它的价值。老实说起来,是一件让所有《梦中秀》的技术人员都特别高兴的事情。 当然,仅仅有这个反抗的想法和真枪实弹地反抗了,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能够做到这一点,秦水树必定是一个很执着、很坚持,意志极为坚毅的人。 这个声明一出,又是一场秦水树粉丝的狂欢。特别是那些早早就入了坑的粉丝,如同看着自己早早购买的股票涨势疯狂,此时此刻,心里得意极了,恨不得跟每个节目播出后被她吸引的人说,我可是最开始就看好她的人。 TOWN上《梦中秀》专区里关于秦水树的视频也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再也不是“有翅膀就能飞翔吗”那么五六个粉丝制作的视频包揽“秦水树”的搜索主页的可怜景象。 这一次的声势更加浩大,一时间,有关于她的视频不仅在这个专区排行榜里占了八席,榜首的那两个视频甚至还爬上了总榜,虽然只是在中下游的位置徘徊了几天又慢慢掉了下去。 但是这的确已经是华国所有的梦中秀成员里,最好的成绩了。就连当初的欧良溪,也不曾在参加节目期间,打着《梦中秀》的标签登上过TOWN的总榜,还是后来正式进入娱乐圈之后,借着主演的电影上去游荡过几回。 不得不说,国外的审美还是跟国内有些很大的差别。 因此,同样的节目也都做成了完全不同的味道。 国内的《梦中秀》把重点放在人性的拷问,他们喜欢在节目里探索人性的复杂,正直勇敢的人真的永远都不会有邪恶的念头吗?冷漠无情的人真的从来不会无私付出吗?在面对同一件事情的时候,不同性格的人会有哪些不同的选择呢? 节目组挖掘着这些东西,乐此不疲。 可是国际版的《梦中秀》却更加喜欢看到成员战胜一个又一个的危机,他们总是把大家扔到一个措不及防、险象环生的环境里,观察他们到底有没有解开难题的智慧。 当然,他们也看重人性的闪光。但是相比起善良这个特质,他们好像更希望看到成员的聪明勇敢。 ☆、第37章 037 所以, 国内最受欢迎的成员,到了国际版的《梦中秀》里, 总是有些适应不良。有华国人参加的那三届,他们不是早早死亡退场, 就是表现平庸没有亮点, 这样一来,就引起了一些观众对此的强烈不满。 华国版《梦中秀》每一季都会由观众投票,外加计算成员直播间平均人流量,综合计算选出那一季的最受欢迎成员。 而国际版《梦中秀》每两年举办一届, 所以满月集团在选派人员的时候,都直接放出近两季的最受欢迎成员,由粉丝路人实名投票, 一票0.5元, 得票数更高的那一位就可以代表整个华国前去参加国际版。 首先,投票付费这件事就引发了很大的争论,后来满月集团解释说是为了降低人为做票的风险, 大家才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 但是,他们对于满月挑选人员的不满依然存在。 观众认为,每次国内都不考虑与国外的审美差异,只有那两届的最受欢迎成员可以获得候选资格,这个规则太过于刻板, 必然会导致表现他们平庸, 长年累月甚至影响整个世界人民对华国人的观感, 认为华国人只是一些有智无勇, 或者智勇双无,行动无能的书呆子。 明明成员里也曾出现过更合适的人选,他们可能因为性格上的一些小瑕疵,或者仅仅是被那一季的最受欢迎成员遮住了光芒,却就此连参与竞争的资格都没有,岂不是很让人遗憾吗? 每隔两年,观众们又气又恨地看完国际版《梦中秀》之后,都要炮轰满月一个月,满月却依旧我行我素,不曾做出任何改变。 在两年前第四届国际版《梦中秀》结束不久,终于有粉丝怒而黑化,攻击了满月集团的官方网站,致使网站所有功能全部瘫痪,首页只能看到一排排血淋淋的字体:“强烈要求两季所有成员平等获得国际版《梦中秀》的参选资格!” 这件事闹得很大,有跟着抗议的,也有为他们说话的。 可他们依旧不紧不慢,到了晚上才终于出来漫不经心地扔了个声明,表示每一季的最受欢迎成员本来就是观众自主选择的产物,他们选择的时候没有考虑过国内外的审美差异,那也不是节目组的责任。再说了,每个国家的审美是不同的,但并没有优劣之分,大家不该妄自菲薄,对国外观众的审美自我妥协。 他们并不认为挑选成员的规则有什么需要改变的必要,如果大家实在觉得不满,不如在当初选择每一季的最受欢迎成员时,就认真考虑一下这名成员有很大的概率会代表华国参与国际版《梦中秀》,然后在这个基础上慎重选择。 这个声明一发,观众又继续炮轰了满月一个月,他们几乎每一天都要诅咒一句“满月集团怎么还不破产”,然后怒气滔天地指责其他娱乐公司的无能,为什么让这样一个公司抢先购买了《梦中秀》的版权。 但是没办法,谁叫满月就是这么的有先见之明。 正因为如此,所以在最新一期的视频播出之后,秦水树身上那种不同于以往成员的特质被挖掘出来,才让观众们这么的欢欣鼓舞。 她这两个世界的表现,除了在对待莫希的态度上引起了一次较大争议之外,基本上可以算是满足了大家的所有要求。 有着足够多的奉献精神,可以毫不犹豫地为了别人放弃自己的利益;有着细致敏感却不过分联想的心思,能够最大程度上照顾到别人的情绪;有着足够坚强的意志,不管在什么样的环境里,从来不放弃希望。 最重要的事,她身上表现出的那股睿智和勇敢,似乎是恰好能够戳中外国人审美的特质。 这样一想,仿佛进入国际版《梦中秀》的人气排行榜,这种原本只能停留在幻想上的事情,也可以指日可待了呢。 当然,观众们心里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秦水树现在还完全接触不到。 她在床上翻滚了两个小时之后,终于合上那本重温了不止一遍的书,拿起名卡,朝九楼的图书馆走去。 一路上还遇到了不少成员,他们对于真的有人会去图书馆借书这件事,表示出了强烈的惊讶。 “当初引导员跟我说了之后,我也去拿了我的那张名卡,主要是满月集团的logo设计的很美,上面又有我的名字,想拿回去做个纪念!”孟堂伸手翻了翻她手上的书页,笑了笑,“没想到你真的拿去借书了啊,我之前因为好奇去图书馆看过两眼,大多都是他们的资料书籍,藏书很不全呢!” “怎么你们今天都是约好的吗?”秦水树有些无奈,“你已经是我这一路上遇到的第三个对我说这种话的成员了。他们的藏书的确挺不全,关于社科历史类的书籍只有两个书柜,我感兴趣的也就那么几本,差不多快看完了。” “你可以在电子书库里找啊?” 她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这个问题余锦刚刚才问了一个一字不差的。” 孟堂有些不好意思,“大概是她跟我一样,觉得有人居然会不嫌麻烦地去图书馆借书,而不是看更加方便的电子书,很让人不可思议吧。” “个人喜好问题,我比较喜欢纸质书的质感。”说完,她歪头挑了挑眉,“我这样说会不会显得很装逼啊?” 孟堂立刻被她的话逗乐了,低着头笑个不停。 和他简单告了个别,秦水树继续往前走,后半程终于没再遇到什么人,图书馆里依旧跟往常一样,空荡安静,见不到人影。她走到社科历史的书架,把手上的几本书一本一本地放在原来的位置上,在转身准备绕到另一侧的时候,突然顿住了脚步。 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多了一个书架,上面满满当当的摆放着全新的书册,都是她之前完全没有见过的名字。 她站在原地愣了几秒,走上前细细扫视,发现如果只看名字,大多数都是她喜欢的风格。 “还真是……” 让人无话可说的细心妥协。 晚上她难得做了回西餐,席君和却并没有表现得多么惊讶,只是抬头望了她一眼,专心致志地开始用餐。 秦水树看似动作优雅,切块却切得很大,三两口就吃完了一整份牛排。她放下刀叉,用餐巾纸擦了擦嘴,好整以暇道:“今天我去图书馆还书了,发现那儿好像多了个书架,新添了些书,是你买的吗?” 席君和好像早就知道她会问这个问题,淡淡摇了摇头,“让公司财务审批了之后拨钱买的,不是付得自己的钱。” “这不就是算你买的吗?” “算吗?”他抬眼望向秦水树,顿了两秒,自问自答地点了点头,“嗯,算。” 秦水树:“……” “不是说不需要了吗?”她又抽出了一张餐巾纸,低头一根一根地擦着自己的手指。 这期间,他也停止了进餐,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是说过了,所以我并没有直接给你,只是增加了一下公司图书馆的藏书量而已。” 秦水树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抬起了头,用难得一见的严肃口吻道:“席boss,你总是这样,会让我觉得很有负担。” “负担?” 她本来想直接点头,又生生止住了,“我并不习惯别人无缘无故地对我好,所以一旦别人为了做了些什么,我又无法回报,就会觉得很难受。” “这个世界上,一定会有很多对你好的人,每一个你都要回报吗?”席君和语气只是单纯的不解。 “那要看我跟他是什么关系了,如果是朋友,亲人,或者爱人,那么我就不会计较这么多。” “那么……”他的目光坦诚而又认真,“我们不是朋友吗?” “你没有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吗?”秦水树突然笑了起来,“这个世界上,没有完全纯洁的异性朋友。再说,即使作为朋友,这种行为也太过了,会让我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有点暧昧。” 还没等席君和回答,她接着道:“当然,在今天之前,我们的关系就已经很暧昧了,不过那时候我还挺享受这样的暧昧的,毕竟你长得好看,性格沉稳不浮躁,是我喜欢的类型,但是……”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席君和的眼底骤然点亮了两朵火光,他的身体不自觉前倾了几分,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也不说话,只是一双眼睛那样轻轻地眨啊眨。 “但是……”秦水树就把剩下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了。 他脸上透出些许疑惑,示意她继续往下讲。 “今天我突然心情不好,所以不想这样继续这样的暧昧了。”她跳过了中间的那些冗长的解释,直接拿出结论摆在了他的面前。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 “我的意思是,不要再对我做这种事了。类似于送我零食,类似于为我买这些书,类似于给我走后门。” “那,”他垂眸沉思了一会儿,“以后也不每天一起吃饭了吗?” 秦水树:“……” 她是不是挖了个坑把自己给埋进去了。 《梦中秀》的剩余时间还有一个多月呢,所以自己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做跟美男和美食过不去的事情,难道不能在节目快结束的时候再和他摊牌吗? “一起吃饭算是暧昧吗?”她一脸正经。 “不算吗?”他停顿片刻,“嗯,不算。” 秦水树觉得自己有些脸红。 “好,以后不送你零食,不给你买书,也不给你走后门了。”他一句一句地重复着她的要求,“还有别的吗?” “暂时想不到了,想到再告诉你。” “好。” 席君和从头到尾都表现得很平静,答应得也很痛快,痛快得让秦水树有一种事情根本没按她的想法发展的……不满。 小时候的她,总是会经常性地幻想,自己将来会遇到什么样的男人,他一定要安静又内敛,平常的时候话不多,却要细心些,最好能轻易发现她的孤单和难过,在她需要的时候安慰她,保护她,天塌下来的时候替她撑着,风刮过来的时候替她挡着。 他可以什么也不用说,只要在她身边,就足够让人心安。 可是慢慢的,长大了一点,遇到各种各样的人,她就再也曾有过这样的想法。 她的男朋友只需要足够帅气,能让她看着他的脸就心情愉悦,带出去的时候也能得到无数人歆羡的眼光。 除此之外,再不需要其他。 他不用为她做任何事情,做任何妥协,她自己的事情会自己处理好,自己的情绪会自己安慰。 所以,在第一点的长相上,席君和完完全全满足了她的要求。只是,他总是不自觉就越了界,根本没有办法让人安安心心地享受他的美颜。 这样想来,还真是遗憾。 不然,按照他对节目里的秦水树表现出来的喜爱程度,自己应该有很大的机会可以把他弄到手才对。 吃完了饭一起往外走的时候,她抿着唇直视着前方,目光涣散,一言不发。 席君和偏头看了她一眼,“接下来休息这两天,准备干什么?” “看书,跟他们一起玩。” “除了看书,你还喜欢做什么?” 秦水树思考片刻后摇了摇头,“不知道。” “做手工?” “你怎么知道我会做手工?”按照设定,她应该是没有梦中秀里的记忆里,于是多此一举地问了一句。 “节目里看到的,你的手工很厉害,让人惊叹的那种厉害。”说到这里,他又旧态复发,“需要我帮你准备一些材料吗?你平常没事的时候,可以打发时间。” “不用了。”秦水树不知怎么的有些想笑,觉得自己面对这样的席君和这样敏感计较,是不是有些没有必要。“我只是会做,但不喜欢做,如果可以,碰都不想碰一下。 席君和停下了脚步,脸色有些冷,“那当初为什么会学呢?” 秦水树移开眼神,满不在乎地笑了笑,“随便学学咯。” “但是不喜欢为什么会学。”他难得的执拗。 “至少这个技能很有用不是吗?我是实用主义者,总是喜欢学帅气又有用的东西,比如做做衣服,做做手工之类的。大家都觉得很厉害,对吧?”她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这就是我学的目的啊。” 席君和回过了头,继续往前走,对她的回答没有任何表示。 这次,他并没有在楼梯口那儿停住,而是跟在她身边继续往下走。 秦水树疑惑地望了过来。 “今天陪你走一段吧。”他说,“刚好我准备回一趟家。” “九楼到一楼还挺远的耶,电梯不坐,就这样走下去啊。”她笑了起来,很明媚的样子。 席君和放慢了步伐一步一步地往下走,“嗯,刚好想锻炼一下身体。” 即使再慢,二层楼也只有这么短短的一段,她停下门口,转过身对他笑了笑,“晚安。” ☆、第38章 038 席君和如往常一样跟她道了晚安, 目睹着她打开门走了进去。 一直到拐了个弯,秦水树依然觉得他的目光似乎落在自己的背上, 隐隐有些灼热。明明刚才表现得很是干脆利落, 现在这样火辣辣地盯着她算什么。 刚刚回到房间还没有多久, 她就收到了一条来自席君和的短信。 “对不起,但是我想先问问你,我可以调查一下你的家世吗?” 在那一瞬间, 秦水树内心是懵逼的。 什么叫可以调查一下你的家世吗?她睁大了双眼, 打了一连串的问号过去。 “有点好奇,所以想查一下。” “不行!!!!!” 两秒钟之后又紧接着发了一条, “这有什么好值得好奇的, 再说, 你好奇不能直接来问我吗?” “但是我不太想直接问你。” “我也不太想直接被你查好吗?” 说实在的, 秦水树此刻真的有那么一点生气,她觉得自己被冒犯了,一个跟你还没熟那个份上的朋友突然说想调查你的**, 谁都会觉得被冒犯吧。 再说了, 本来对于她来说,她现在的家世背景就是完全陌生的,不受自己掌控,如果席君和对此表示任何疑惑, 她都要想尽办法进行解释。她甚至都不知道,秦家人是不是已经察觉到了她早已不是原来的那个秦水树。 想到这里就更加烦躁。 没过多久,他发来了回复:“好的, 我知道了。” 隔着手机,她更加没办法通过文字来判断他的意思,只得又强调了一遍,“不许随便调查我,我很不喜欢这样,如果我们关系到了那一步,我自然而然就会把你好奇的事情都告诉你。如果我们关系还没到那一步,我就更加不希望被人调查**。” “明白。” 秦水树还没有松一口气,下一句话就接踵而至。 “但是,提醒你一句,你的身家背景,家人朋友,网上早已经扒得差不多了。甚至连你高中的好几次月考成绩,都已经随着一张张名次表照片,流传得到处都是了。” 到这个时候,他似乎全然忘记了之前公司规定要最大程度地限制外界信息的流入,以至于即使休假,十位成员也只能在三层楼的狭小区域内活动。 秦水树怒极反笑,却又无话可说。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他说话的语气能这么欠揍,果然,男人光有脸是不够的,这种情商,怪不得到现在都找不到女朋友。 “所以你给我发这些短信是想干嘛?因为刚刚我拒绝了你之前的好意,所以特意来惹我生气的吗?” 她这句话发过去没有多久,席君和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大家,又到了每半个月一度卡文的时候了,今天状态不好,想请个假,字数明天尽量补。 ☆、第39章 039 “对不起, 那些话,不是因为想惹你生气才问的。”他语气低沉, 带着某种一板一眼的认真, “知道你不喜欢这样, 以后类似的事情我就不会去做了。” 刚才的愤怒竟然就这么平息了些许,秦水树轻轻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对眼前的男人有一种难言的包容, “不是说我们的手机根本无法连接外面的信号吗?你还在公司。” “嗯。”席君和站在空无一人的楼道内, 微微抬头,望向他们刚刚分开的地方。 她放缓了声音, 似乎是毫不在意的, “你, 为什么会突然对我的家庭背景感到好奇?” “因为……” 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过去才造就了现在的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情, 才会毫不犹豫地对着莫希表达出那样理所当然的善意。 这份理所当然,和满不在乎,到底为什么会存在呢。 他有些惶恐, 又有些……难过。 就像她说的, 如果生活在平常幸福的家庭里,莫希一定不会成长为那个偏激凶狠的模样。但是,如果生活在平常幸福的家庭里,秦水树又何尝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如果不曾了解, 是没有办法理解的。 没有感同身受过,她不会表现出那样的态度。 他回想起自己零零散散地看到的那些关于秦水树的信息。亲母早亡,父亲在她七岁的时候娶了新的妻子, 女儿带来一个五岁的男孩,从此她就多了一个继母和继弟。 在她以前的高中同学的描述里,她是一个单纯高傲又敏感的人,不会主动去结交朋友,但有人主动靠近,也会得到温和的回应。平日里穿戴并不算奢侈,放学会和大家一起步行到公交车站,搭车回家。所以直到她参加了《梦中秀》,身份被神通广大的网友扒出来了之后,他们才知道她有一个那样显赫的家庭。 唯独一次在班上发火,就是因为有人跟她谈起了她的弟弟,当时她的反应格外激烈,原因未知。 成绩还算优异,但是连续拒绝了多次进入学生会的邀请。 好像无数的碎片拼凑在一起,想象填补了剩下的缺失,于是便造就了无数个臆想中的故事。在那些故事里,她似乎在无数的委屈和心酸中长大,似乎在家庭里总是被误会、被排挤、被忽视,从未感受过亲人的温暖。 每一次想象,他就能给她的家人再添上多一分的恶意。 “因为什么?” 清脆的声音陡然打乱了他的思绪。 他垂下眼眸,不愿再提起这些注定让她心烦的事,“大概是因为,太想要了解你了。想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好像每多了解你一点,就会更开心一点。” 秦水树:“……这种话以后也别再说了。” 免得心脏总是扑腾扑腾的,跟得了羊癫疯似的乱跳个不停。 “哪种话?”他语气平静的,一点一点地确认着,“不可以说想了解你,还是不可以说了解你会让我开心?” 在这一瞬间,秦水树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是在认真地困惑,还是其实在似笑非笑地调侃撩拨。 “我挂了。”她直接了当地按断了电话,扯过被子一裹,准备先安安稳稳睡上一觉再说。 席君和看着已经暗下来的手机屏幕,又抬头望了一眼,迈步继续往下走。 他之前定了一个快递,填地址的时候不小心填到了家里,所以才在百忙之中抽空回来拿上一次。他甚至没有上楼,在暂存站里取出自己的包裹,直接回了公司。 明明已经是凌晨,席君和走进数据中心的时候,这里还是灯火通明。技术人员们却还在加班,对第三个世界进行最后的调适。 他从一张一张的桌子间走过,大家的目光却都依然落在电脑屏幕上,对他视若无睹,直到他站在了一个男人身后,那个人才把手从键盘上移开,轻声跟他打了个招呼。“boss.” 席君和微微俯下身子,撑在他的椅背上认真地盯着屏幕,“真人NPC的技术测试完成得怎么样了?” 和以往那些管理型的总裁相比,他有着和这里全部的技术人员不堪上下的技术水平。当初之所以满月集团能成功拿下《梦中秀》的版权,他抢占了时机是一方面,满月集团已经有了成熟的技术水平,无需外方进行技术支持,也能完全掌握这档节目是另一方面。 甚至,第一季《梦中秀》的制作工作,几乎是由他全权掌控,后来加入了越来越多的技术骨干,他才慢慢的功成身退,去做符合一家公司的掌权人身份的事。 “嗯,很完美。” “头盔也调适过了?确认取消了催眠功能?” 男人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太明白boss今天为什么会问出这么浅显的问题来,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嗯,确认取消了,不过因为催眠功能和记忆传输功能当初就没有独立分开,所以记忆传输也一并取消了,当然,这势必会造成真人NPC对整个世界毫无代入感,可能会做出不符合故事基调的事情。” 他的十指轻轻敲了敲椅背,“下个世界我亲自来测试。” “可是boss……”男人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就这样说定了,你明天晚上之前把可以接连的NPC名单给我一份。”说完这句话,他轻轻在男人肩头拍了拍,带着鼓励和安慰的态度。 “知道了。” 他目送着席君和转身走远,回过身来望向电脑屏幕,突然无奈地笑了笑。 席君和回到房间,又打开电脑上了论坛,然后就看到了秦水树父亲公司股票持续下跌的消息。他微微愣了片刻,然后点了进去。 “喜闻乐见,微遇公司的股票在这几天下跌迅猛。” “自作自受。儿子每天派专车接送,女儿天天跟着同学一起挤公交。带着儿子到各种正式场合、非正式场合晃悠,却很少有人知道秦家还有一个女儿。我真的一想,就觉得这家人恶心。” “最关键的是,儿子不是亲生儿子,女儿却是亲生女儿。某些人就算还有些重男轻女的陋习,也不至于对待亲生女儿如此冷漠吧,不奢望你偏爱,一视同仁总做得到吧,简直无法想象。” “呵,谁知道是不是亲生儿子。” “我真的不该点进这个帖子,一想到小树在这样的环境里还成长成现在这么优秀的模样,我的手都气得发抖。” 要知道,《梦中秀》第二个世界的热度跟第一个世界完全无法同日而语,她顷刻间就似乎承载了大家所有对美好的向往,以及对她代表华国在国际上披荆斩棘的期待。 自然,秦水树的家庭背景就又一次被传得沸沸扬扬,秦水树的家人也在这几天的时间里承担了无数恶意的猜测和骂名。 他们家里的人员配置,简直是一个最容易让人发挥想象力的标准模板。发妻死了没几年就再婚的秦高远,相貌美艳气质高贵的继母韩晓兰,以及一个并非亲生,却总是被秦高远带到各种场合的秦乐阳。 秦水树表现得越成熟懂事,他们对秦家人的猜测就要更坏上几分。 舆论在一两天的时间里迅速发酵,微遇公司迅速蒸发的市值,也正代表着大家对这个公司的掌权人品质的怀疑。 席君和微微蹙眉,他并不觉得这是自然而然的民意的沸腾,一定也还有竞争公司特意引导的结果。 虽然这种手段算不上高明,一旦被曝光,公司名誉也会受到一定的影响,所以一些备受瞩目的大企业轻易不会使用。但是他可不在乎这么多,只要你在某一方面有些无法动摇的竞争力,那名声就算低到谷里又有什么关系。 所以,这种小伎俩,他早已使用过多次了,也就可以轻而易举地看出,这件事情并不是大家看到的那么简单。 秦乐阳刚刚打开门走进家里,就听到一声玻璃碎裂的声响。 带着哭腔的女声咄咄逼人,“之前的哪一件事情不是你自己的决定,怎么,现在弄成这样,你就要把所有的错都推到我身上了。” 他的眉宇间顿时染上些许不耐。 他叹了口气,走近了几步,叫了声“爸妈”。 可他们没有任何一个把目光落到他身上来。 韩晓兰举着自己的手机,摔在旁边的沙发上,“那些评论你都看了吗?你看看,每一条都仔仔细细地看一看。大家难道是在骂我吗?一个个还不是都骂得你这个亲生父亲。反正我是继母,我对你女儿怎么样,都是大家可以接受的事情。” 她自嘲地冷笑一声:“但是你这个亲生父亲就不一样了,你至少应该保护好自己的女儿,让她不受我这个恶毒继母的迫害,而不是带头冷落忽视自己的女儿不是吗?明明所有的决定都是你自己做的,现在可别想把事情都怪到我头上。” “现在是我们应该争论谁对谁错的时候吗?”他怒吼出声,震得不远处的秦乐阳耳膜嗡嗡作响。他皱着眉朝后退了好几步,然后转身朝楼上走去。 “再说,我为什么这么对她你不知道吗,还不是因为你一次又一次告诉我她是怎么恶毒地欺负你儿子的!” 秦乐阳的脚步顿在了那里。 “是我告诉你的吗?”韩晓兰忍不住,气得上前猛推了秦高远一把,“我有加那些乱七八糟的形容词吗,我只是说出了事实,她的确毁掉了我送乐阳的生日礼物,也的确把他推下了台阶,难道不对吗?至于后面那些‘恶毒’的断定,不是从你嘴里吐出来的吗?” “你别动手动脚的。”秦高远抓住她再一次挥来的手,因为愤怒不自觉加重了力道,“如果不是你的引导我会说出那种话吗?” “呵呵。”韩晓兰轻笑了一声,突然平静了下来,“你女儿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都不清楚,需要我的引导吗?” 她眼底的讽刺就像针一样砸在秦高远心里,他猛地甩开了她的手,“不要说得好像你自己什么都没有做错的样子。” “我说了啊。”她带着轻柔地微笑向前一步,“我是继母啊,我对她对什么都是应该的,难道她伤害了我儿子,我还要毫无自尊地对她展示我的好意吗?我没有在你不知道的时候狠毒地虐待回去,你就要感谢我的善良了。我再提醒你一遍,我从头到尾都只是给你转述了事实,没有一丝一毫夸张的地方,她身上的每一个评价,每一个标签,都是你亲自给她按上去的。是你说她小小年纪恶毒凶狠,品行不端,长大了岂不是要杀人犯法。你还说,早知道这样,恨不得没有这个女儿,如果将来她坐了牢,你也绝对不会去看她一眼的。” 她每说一句,脸上的笑容都要灿烂上三分,“怎么,现在看到你女儿在梦中秀里的表现,觉不觉得羞愧啊。啊,她不仅没有杀人犯法,也没有展示出丝毫的恶毒凶狠呢,她那么善良,那么勇敢,所有人都喜欢她呢。你这个当爸爸的,觉不觉得羞愧,啊,觉不觉得羞愧……” “啪!” 韩晓兰的整张脸都被打得偏在了一边。她没有伸手去捂住自己的脸,只是抬起眼,狠狠地瞪了回去。 秦乐阳瞳孔猛地放大,立刻几步跨下了楼,把母亲护在了怀里,大吼了一声:“爸!” “行了,没你的事,你先上楼。”韩晓兰轻轻推了他一把。 “你现在跟我走,等爸冷静了你再来跟他说。”秦乐阳沉着脸,不顾母亲的抗拒,抓住她的手把她拉上了楼,然后进了自己房间,紧紧锁住了门。 “妈……” 他张了张口,却只吐出一个短促的称呼。说实话,在这种时候,好像说什么都是那么的不合时宜。 韩晓兰用湿毛巾按住自己有些红肿的脸颊,沉默了半晌,却突然轻轻勾起一个笑,“你说,你爸现在对秦水树到底是愧疚多一点,还是责怪多一点呢。” 秦乐阳沉默着没有说话。 “我猜,肯定是责怪多一点。他会想,他误会了秦水树,可是这么多年来,她为什么一句也不解释呢,为什么要故意用参加《梦中秀》这样的方式,来揭露他的愚蠢,让他知道,他所有给她的评价都错误的一塌糊涂。如果她没有自己偷偷去报名参加《梦中秀》,也许事情就不会发展成现在这样,他公司的股票也就不会跌得这么厉害了。都怪她,对吧。” 她轻轻笑了很久,才收敛了笑意,抬头朝他望了过来,“你在学校里有听到什么流言蜚语吗?” 秦乐阳的目光就沉了下来,他垂下头,难以描述自己此时的心情,“网上并没有把我的名字公布出来。” 他还差几个月才满十八岁。国家在一定程度上会保护未成年人的**权,所以当初网上虽然说了秦水树有一个弟弟,却并未公布出他的名字。 但是,总会有一些关系亲近的同学和朋友,是知道他父亲就是秦高远这件事的,这件事之后,他们甚至都不曾亲口询问他,就已经不动声色地疏远了他。不过好在他们也并未向外透露他的身份,所以还暂时不会有人在他面前说出些什么话来。 也正因为如此,他们一无所知地在他面前讨论起秦水树的时候,他的脸就更加火辣羞愧。 如果他不是她的弟弟就好了,如果他妈妈当初没有嫁到秦家来就好了。 某一瞬间,他甚至是这样渴望的。 这样,他大概就能和现在无数个平凡的观众一样,无所畏惧地喜爱着她,替她心疼为她说话。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自我折磨。 好在,网友们总是健忘的。舆论沸沸扬扬了两天,在《梦中秀》第三个世界直播开始的时候,大家就早已把之前的指责愤怒扔到了一边,又开始兴高采烈地讨论起崭新的剧情来。 秦水树对着天花板愣了整整半分钟才坐了起来,纵使已经把脑海里的记忆来来回回看了无数遍,她仍然有些惊疑不定。 她紧抿嘴唇,快要隐藏不住心底来到一个陌生环境的烦躁不安。 妖魔四起,人族溃败。 他们从漫无边际地大海和深渊中出现,一点一点地蚕食着人类的领域,像圈养野兽一样,从四周慢慢将人族围在一起,然后一步步地缩小包围圈。所到之处,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人类修士只能且战且退,无能为力。 她一手捂住胸口,脸色苍白,有点想吐,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就在昨天晚上,她还不经意向席君和问起过第三个世界的事情。 他虽然并没有透露出详细的故事背景,却也提醒过她,最近几年为了跟国际接轨,第三个世界越来越向残酷的生存战转变。在这一季会到达顶峰,或许难度会跟国际版《梦中秀》第二个世界的难度持平。 却也不曾想到,能残酷成如此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哇,成功渡过了卡文期,写了半个小时的细纲,感觉又能靠这再坚持半个月。 ☆、第40章 040 刀光剑影, 鲜血淋漓。 这样的环境里,每个人的手上都会不可避免的沾染上鲜血, 只看他们谁能最快适应, 活到最后了。 她深深喘了几口气, 发现手腕上的仪器已经变成了一个精巧古朴的玉镯,上面光芒缠绕,微微闪了闪, 接着自己的心念就随之一动, 某条信息直接侵入到了脑海里。 “水树,到大殿上来。” 弄得……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秦水树知道, 这一回, 他们的仪器大概变成了可以让他们心神相连, 互相传递信息的法器。想要做到这一点, 满月技术水平大概又高了一个层次,怪不得席君和前两天一直说自己在数据中心盯梢呢。 她收敛好心神,把那些血腥场面重新拉到脑海里一遍遍重播, 默默暗示自己, 就把这里当做一个不可调节疼痛度的全息网游好了,不过是一些虚假的东西,不应该被它们扰乱思绪。 她走出了房门,按照记忆捏了一个法诀, 整个人便自然升空,风吹起了她的衣袍,两额的碎发在眼前飞舞, 她忍下略显兴奋的心情,低头看了一眼。 也许是为了照顾恐高者的心情,她的脚下似乎被一层云雾笼罩,如履平地,看不到下面的景色。 弹幕上的观众好像也兴奋得厉害。 “哇,具有华国特色的修仙世界,哈哈,大概一些外国的观众要迷茫了。” “挺好的,可以对外输出华国的独特文化,每个国家的《梦中秀》都跟国际版做得一模一样有什么意思。” “不过难度一下子升得太大了吧,我总觉得十位成员很有可能没有一个人能坚持活到一个月之后的。如果没两天成员就全死光了,那节目就好玩了。” “放心,节目组不会这么蠢的好不好,他们又不是设定了一个背景,把成员弄进去就不管了,肯定会调控难度的呀。” “哇,带感,小树一定要表现得好一点啊,这个世界能不崩盘的话,去国际版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不过,只有我觉得小树这样的打扮简直美到让人无法呼吸吗?眉心那颗红痣的位置长得太正,仿佛上天特意点上去的一样。” “嗯,她的气质特别适合她的这身装扮,看得我都想去画一个秦水树仿妆了。” 他们议论间,秦水树已经落到大殿门口,她微微昂起下巴,沉痛的情绪隐在眼底,只留下一片坚定。 其他的九名成员也陆陆续续到了大殿,他们站成一排,所有人的脸色都无比僵硬。秦水树下意识望向黎诗,她的手指虚握着,好像整个人都在跟着轻轻颤抖。 他们所在的友寒峰只是二流门派,而且地处大陆东侧,与魔渊只有几山之隔。他们这次的身份是友寒峰的内门弟子,在这个月之前,他们还无忧无虑,一心修炼不知其他,因为修为还不够高深,所以也并没有下山历练的资格,只能从师兄师姐口中了解外面的世界。 他们甚至没有见过血,每年年末考核的时候进入后山,也只是在各位师门前辈的保护下小打小闹地杀几只妖兽。现在,骤然之间面临整个大陆的巨变,根本没有任何一个人做好了面对百死一生的准备。 魔族的进攻线拉得很快,情况一天比一天更加危及,东大陆上各自为战的八大门派总算联合了起来,决定一面派遣精英弟子前去抵抗妖魔入侵,一面选择一些潜力无限的弟子,带着各派的传承,由各派前辈们护送着往中央大陆逃去。 那里是整片天地灵力汇聚之地,对妖魔有天生的削弱与排斥,屹立着三大顶尖门派,是所有修真人士中的圣地。 “如今妖魔猖狂,来势汹汹,我不欲多说。”掌门站在大殿上面,目光一遍遍在他们身上巡视,带着某种沉痛的不舍。 “也不欲在这种时候和你们说什么天理道义。我只知道,你们二十多位内门弟子,是友寒峰不至于湮灭在漫长时光中的唯一希望。这个世界还很大,未来还很长,所以,我希望你们能慎重做出选择。到底是愿意留下来,和门派共同进退,在魔族前进的路途中阻挡上哪怕半步,还是带着友寒峰的传承,开始一场前路渺茫的逃亡,用尽一切办法让自己活下来,承载着师门无数人的期待,担着沉重的责任,不让所学蒙尘。” 语毕,大殿一片寂静,各位长老执事默默地站在一旁,等待着他们的决定。 秦水树微微低着头,快速地思索着,节目组表面上说什么跟国际接轨,实际上还是不肯放弃他们人性考验的那一套。这种时候,选择留下就相当于选择百分百的死亡,选择离开,也只不过还存在一线生存的希望。 只是,如果成员中真的有人选择了留下来,节目组会眼睁睁地看着他轻而易举的死去吗? 这样凄惨的结果,是否不太符合他们所倡导的理念呢。 可是,她又毫不怀疑,如果在国际版的某个相似世界里,这样的选择一定会对应着异常惨烈的结果。 这是一场自己和节目组的博弈。她可不想在这么重要的世界里带着高尚的名声早早退场。 “徒……徒儿愿意守护师门传承,势必不堕师门之名。” “徒儿也是,愿守护师门传承,勤学苦练,为友寒峰扬名。” “徒儿也是。” 在她取舍之间,有无数的同门站了出来,他们一字一句,好像都在勾着手指诱惑你,来吧,这是大多数人都会有的选择,你不过是这茫茫众生中最平凡的一个,为什么要抵抗你心底的私念呢,我们选择的也是很艰辛的路,我们要做的,也是很重要的事情啊。 “天啦,一上来就做这种魔鬼选择,太疯狂了吧。” “不是,这样谁会留下来啊,留下来也只是做无谓的牺牲啊,以他们的能力根本没办法抵抗妖魔吧。” “但这并不是他们可以抛弃整个师门,苟且偷生的借口。所有人在你身后浴血奋战,你的同门,你的师长,他们为了跟你们争取多一点的时间,明明知道是万死无生的结局,依然以命相搏,你的逃亡是以一条条生命为代价换来的,你能心安理得地这样活下来吗?如果是我,宁愿跟大家死在一起。” “的确,选择带着传承离开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别人我都不管,但是小树如果也做出这样的决定,我想我一定会很失望很失望的。” “大家不觉得对水树小天使的期待太高了吗?她也只是个普通人啊。” “关键是如果她牺牲了可以换来别人的平安,那也就算了,可是这种牺牲完全没有价值啊。一个人能挡住魔族多久呢,秦水树就算留下来,冲上战场,人家随手一挥,她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吧。” “事情不能这么说,每个人都想着这只是无谓的牺牲,就都放弃抵抗吗?” 低垂的视线里,手腕上那一道道弹幕总是一次又一次在眼前划过,扰乱人的思绪。 她微微抿着唇,听着程元泽、闵文亮、沈易通通跟着说出了“不堕师门之名”的话。站在前方的掌门只是微微颔首,带着欣慰的目光鼓励地随之落在后一人身上。 没有任何责备与失望的迹象,仿佛如此的选择才是他们想看到的那样。 “徒儿、徒儿……”金锐立胸口微微起伏,眼神涣散,找不准焦点,他狠狠地捏了捏拳头,突然抬起了头,双眸一瞬间含上了泪光,“徒儿愿意留下来,跟师门共同进退。” 秦水树的眼神猛地一闪,她侧头望去,就见金锐立已经退了回来,他轻轻舒了口气,好像脱下了某个沉重的负担,脸色已经变得轻松平静。 流畅的复述在这里被陡然打断。孟堂的脚步迟疑了片刻,又才迈了出去。 “徒儿,愿守护师门传承。”他顿了顿,却没有再说剩下那半句,垂着眸默默地退了回去。 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的选择呢,果然,人是一种多么复杂的生物啊,有时候,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在事情真正来临的那一刻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旁人又怎么能通过对他浅薄的了解,就轻易对这整个人做出定论呢。 孟堂的回答把他们拉回了原先的节奏,秦水树站在最末,听着一个又一个成员说出相似的话来。 在黎诗带着哭腔说出了她的选择之后,秦水树深深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上前半步,“愿与师门共存亡。” 退下去的那一刻,她看到了黎诗猛地转过头来,震惊又悲痛的目光。 为什么会这么惊讶呢,这难道不是我原本就会做出的决定吗? 回到各自居所的路上,黎诗拽着她的袖子哭着不肯撒手。还真是奇怪啊,好像节目组每一次为她们俩设定的关系都极为亲密呢,难道观众们真的比较喜欢看这种依赖与照顾的戏码吗? “你要选择留下来为什么不告诉我?”她睁着那双兔子般的红眼睛,“如果,如果早知道你会留下来的话,我就……” “你就怎么样,跟我一起留下来?”秦水树甚至还带着轻轻的笑意。 黎诗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嗯,我就跟你一起留下来。” 她微微愣了愣,笑容在这一瞬间变得更加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看一个直播看得忘了时间,只能化身修仙党了,给你们一个愧疚的抱抱《 》 40-50 ☆、第41章 041 “说什么傻话呢?”秦水树抬头摸了摸她的头。 黎诗依旧垂着眼, 抓着她的衣袖不放,跟个不管不顾的小孩似的。 “好了, 别撒娇了, 快点回去吧。”她严肃了神色, “从今往后,你们势必会肩负着许多重担,在这样的乱世里艰难生存, 不可以再任性了, 要听师兄师姐的话,知道吗。” 黎诗抬起了头, 眼泪朦胧地望着她, “我不可以留下来吗?我去跟掌门再说一次, 我跟你们一起留下来好不好, 反正我的资质也不算最好,将来就算成功到达了中央大陆,想要重振友寒峰之名, 我也出不了什么力。” 秦水树笑了起来, 一如既往的灿烂,“你以为自己是在选住处呢,选完一个住处发现不满意,希望能和关系更好的人住在一起, 所以能不能再帮我换一换。现在整个友寒峰都在为你们筹谋准备,你要以大局为重,不要辜负师长们的期望。嗯?” 黎诗咬着嘴唇, 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闷闷地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又轻声嘀咕了一句,“小小年纪,总是喜欢老气横秋地说话。” “还不是被某个长不大的小孩子衬托出来的。” 这是她们分别前,说的最后一段话。 事态似乎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变得越发紧张,黎诗一席人甚至都没来得及跟他们告别,就匆匆忙忙被三位长老保护着离开了友寒峰。 只余下玉镯里的那一道道神念,作为最后的离别寄语。 秦水树手握着分发下来的灵玉宝剑,一边听着执事的各种告诫,一边朝身旁的金锐立望了一眼。 他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回望过来,疑惑地挑了挑眉。 秦水树轻轻摇了摇头,并未开口。 一些在外历练的师兄师姐们终于归来,他们身上多多少少都带着伤,做了简单的治疗之后,就带着他们一起往新的战场奔赴而去。甚至从头到尾,都不曾问起过看起来唯一有生路的逃亡人选,为什么没有他们的份。 “金锐立,你为什么会选择留下来?”中途短暂休息的时候,她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逃亡太辛苦了,因为身上还带着那么重大的责任,所以,就算一路看着长老为了保护你们而牺牲,就算同伴一个个离开,只剩下你独自一人,都不能轻易死去,还要继续往前走。只要这么想一想,就觉得太孤独了。”他勾起嘴角,浑不在意地笑了笑,“还是跟大家在一起比较好,生一起生,死一起死,也不用担心那么累。” 秦水树表情微愣,然后跟着一起笑了起来,“是啊,哪一条路,都不是坦途呢。” “那你呢?”金锐立偏过头,对她挑了挑眉,“你也是跟我一样吗?” 秦水树笑着摇了摇头,“我可是很不想死的呢,就算战到只剩我一人,也会苟延残喘不顾一切地活下去。如果魔族让我大叫三声‘魔族天下第一’就肯放过我一命的话,我也会毫不犹豫地乖乖喊出来的。” 金锐立瞪着双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她,“那你就跟大家一起走啊,以我们现在的修为,其实也帮不了多大的忙,既然更想要活下来的话,为什么要留下?” 秦水树只是轻轻笑了笑,“江水冲破堤岸的时候,每一滴水珠,都奉献了他们的力量。” 再无其他的解释。 观看直播的观众们也难免有些动容。 “金锐立……还真是异常简单的原因啊。” “对啊,世界上人和人的想法真的是不一样的,有人觉得死没什么大不了的,有人则更期待活着。金锐立应该就属于那种宁愿和大家一起死去,也不想孤单地活下来的那种人吧。” “所以他选择留下来,只是害怕孤独,不想太累?我本来都对他改观了的,还在后悔以前因为很多事情曾经骂过他,没想到他竟然有这么令人哭笑不得的想法。” “每一滴水珠,都奉献了他们的力量,水树的经典哲学语录又多了一句,她是把自己当作微不足道的水珠吗?” “我理解那些说这种时候更应该选择离开的人,但不能接受他们说牺牲没有意义。牺牲怎么可能没有意义呢,如果每个人都抱着这样的想法,那古代从军打仗的小兵,一旦遇到无法抵御的强敌,就这么放弃抗争了吗?就像水树说的,冲破堤岸的时候,没有一滴水珠的存在是没有意义的。” “嘤嘤嘤,是不是我泪点太低啊,不管他们是因为什么而留下来,只要一想到他们也许很快就会死去了,就难过地想痛哭流涕。” 弹幕上气氛压抑沉闷,他们这儿倒轻松得很。 金锐立皱着眉沉默了片刻,突然开了口:“如果我们真的被魔族抓住,他们脑子抽了肯放我们一命的话,我大概也会跟着你一起喊的。毕竟因为不肯喊上一句‘魔族天下第一’而死,也太过憋屈了点。” “什么啊,你们两个也太软弱了一点吧。”刚刚走过来的少年夸张地提高了声线,“如果是我,一定会宁死不屈,人族才是这片大陆的主宰,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你们说是吧?” 他回过头,望向另一边的同门们。 寂静的气氛顿时被打破。 “宁可杀,不可辱。” “但是你死都死了,就算这场大战最后人族获得了胜利,你也看不到了。” “那也不能为了活下去,违背心中的道义吧。” 大家都热烈地讨论了起来,就如往常他们每次为了各种小事争论时一样。随意又无谓。 只是,这样在沉重的路途里偷来的欢乐,总归是没有维持多久。 “求求各位魔族的老爷们放过我们吧,我们只是普通人,饿了好几天了,血肉都不含多少精气了,求求你们放过我们,放过我们。”一连十几人都跪在地上,涕泗横流地朝着两个魔族的少女磕着头。 “冤有头,债有主,斩杀妖魔的都是修真人士,我们什么都没有做啊,什么都没有做啊……”说着说着,便是一场压抑不住地嚎哭。 秦水树脸色一冷,甚至没有等待师兄师姐们的吩咐,率先拿起剑冲了出去。 凌厉的剑光从众人头顶上划过,直冲那两人而去。 “哟,你们来得还真是时候,正想找人补补精气呢。你们可比这群骨瘦如柴的人好多了。”少女脸上布满了诡异的符文,妖娆一笑,伸手一挥,弥漫开来的黑色魔气挡住了她的剑气。 “上去帮忙。”友寒峰的一席人皆数冲了上去,金锐立慢了半拍,于是就落在了外围,怎么也找不到插.进去的契机。 纵使有了师兄师姐们的帮助,秦水树依然停在最前方,不肯退后半步,在她一剑刺穿一位魔族少女的肩膀的时候,她用魔气凝结而出的弯刀也在她的胳膊上划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秦水树的脸色顿时一片苍白,手软得差点拿不住剑。在师兄攻上来的那一瞬间,她趁机闪身退了出去,捂住受伤的手臂沉默着不说话。 “水树你还好吧。” 一点都不好,请问她现在骂出一句“卧槽”的话,观众们会赞赏她的真性情吗? 为什么可以这么疼?她几乎把下唇咬破,魔气随着伤口在体内横冲直撞,她努力想要按照记忆里那样用灵力把魔气驱散出去,可它们的每一次交锋,都能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让她顷刻间散了力气,恨不得倒在地上尖叫打滚。 “水树!”金锐立满脸慌张,焦急地望着前方的战场,不知道自己此时该做些什么。 那些普通的平民已经相携着跑远了,从背景都可以看出他们的惊慌失措。 他收回目光,掰开秦水树有些僵硬的手,就看到她的伤口一片乌黑,散发着浊气。“我帮你把魔气驱除出去。” “不要。”秦水树咬着牙吐出了两个字,“我自己来。” 不可能每一次受伤的时候都有人恰巧陪在自己身边,想要在这个世界活到最后,连最基本的事情都做不到怎么行。 于是,当他们每个人都付出了轻伤的代价才杀死了两个魔族之后,就看到了秦水树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她没有等大家开口关怀,就抿着唇摇了摇头,“我没事,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笑容显得飘渺又虚弱,“真是可惜,这么好的机会我都没有把握住。至少要在死之前杀死哪怕一个魔族,才觉得甘心呢。” 虽然她一路上都颤抖着嘴唇,恨不得快哭出来的样子。但是下一次,再遇到了落单魔族的时候,她还是最快冲出去的那一个。 她的剑招一次比一次凌厉,体内的灵力也运转得越来越快,在第四次跟魔族短兵相接的时候,她总算独自杀死了其中一个。 虽然,下一刻,她在咬着牙给自己疗伤结束之后,偷偷躲到角落里抱膝坐了下来,把脸严严实实埋在膝盖中间,不让任何人看到她的表情。 “水树,你……不会在哭吧?”金锐立原先是有些郁闷的,这几次生死战斗里,他几乎都是在外围补补刀的那个,但是看到秦水树这幅模样,还是忍不住走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意外地发现地.雷这两个字居然被屏蔽了,强迫症发作的我忍不住手动修改了一下,不过难道以后都要这样人为隔开吗 ☆、第42章 042 秦水树维持着那个姿势摇了摇头, 声音闷闷的,“可以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儿吗?” “啊, 好。”金锐立有些尴尬地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那我们等下走的时候再来叫你。” 脚步声渐渐走远。 秦水树咬紧牙关, 连弹幕都没心思去看,无声地咒骂着。 为什么要穿越到这种鬼地方来,为什么原主要来参加这种节目, 为什么节目组要弄这种恶心的设定, 为什么这个世界的人要以窥探别人的心理为乐。 心态在这一刻崩成了烟花。 对她来说,任何心理上的压力就算不得压力, 但身体上的不行。明明好不容易过上了安稳体面的生活, 不用挨饿受冻, 凭什么现在又要让她承受酷刑般的折磨。 最重要的是, 她为什么每时每刻都那么在意别人的看法和目光呢? 还真是……自作自受! 虽然这样鄙夷着自己,但是等他们一席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她就又恢复成了那个元气无畏的秦水树。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他们一如既往地前进, 越来越频繁地遇到魔族, 而且他们多为成群结队,很少再有之前那种落单的情况。于是秦水树就应付得越来越费劲,受伤也越来越频繁。 “水树现在的表情有些骇人。” “已经快疼疯了吧,估计特别想一个大招杀光所有的魔族。” “还好他们醒过来的时候会忘掉一切, 之后观看节目的时候也相当于看一部主角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电影,不然我没有办法肯定,经历了这些事情之后, 成员们心理上会出现多少问题。” “心疼小树,明明很怕疼的,还这么勇敢。” “嗯,太招人疼了。” “心疼+1” “容我不合时宜地打断一下,小树杀魔族的时候霸气外露潇洒帅气,杀完之后又立马眼睛红彤彤地咬着强忍着疼,特别反差萌。” “+1,时而萌,时而凄美动人。” 秦水树淡淡瞥了一眼手上的玉镯,弹幕就又迎来了一个小高.潮。由于此次仪器变化物品的特殊性,一些小幅度的偷瞄到还好,一旦她正大光明地看手镯被观众发现,他们总要自我感动一次,非要说她这是在借此思念远去的同伴。 毕竟,距离太过遥远,就连这等通讯灵宝也无法跨越。 看弹幕的时候,她所有的隐埋心底的暴躁就会被暂时抚平,至少,看到这些真情实感的评论,会让她清楚的知道,虽然自己现在所在的世界是虚假的,但观众对她的喜爱是真的。所以,不要迷失在节目组想出来的设定里啊。 他们现在身处于一片巨大而繁茂的森林,名为千路森林,寓意为有一千条可以选择的路,唯独找不到出路,雾气笼罩,妖兽肆虐,是魔族与人族领域间的一道天然屏障,也是修为不够高深的修士们极为忌惮的地方。 可他们依然在一天前义无反顾地进入了这里。 与魔族的正面战场,非一般人可以踏上,与那些魔族做斗争的,不是八大山门中已经快闭关不出的老妖怪,就是长老执事之流,最次也是那种惊艳绝才万里挑一的后辈,仅凭战力弱不了执事们多少。所以他们这些普通子弟,也只能在这片位于战场侧前方的森林里,奉献些许属于自己的力量了。 “祝师妹,难道你要一直这样下去,为了这群只会拖后腿的陌生人,眼睁睁地看着你的同门师兄妹们死在你面前吗?带着他们,我们到最后谁都活不下去,扔掉他们才会一线生机。” 男声浑圆雄厚,带着满腔的怒气,远远从树木草丛间传来。 “我们上去看看情况。”因为大师兄早早不幸身亡,二师兄当时留在友寒峰,所以选择了逃往中央大陆,此时带领他们的便是处事并不算沉稳的三师兄了。 他身上有股对人族修士天然的信任感,听闻人声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上前与新的队伍相识,好在与魔族和妖兽的战斗中多汇聚一份力量。 大家毫无异议地跟了上去,唯独秦水树微微皱了皱眉,却也什么话也没说。 走的近了,略显娇弱的女声也清晰起来。“彭师兄说出这种话,不怕师父死不瞑目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男人怒目而视。 “师父是为了保护我们而死的,他的死,不是为了换一个懦夫的活。”女人清丽的脸上带着绝不妥协的坚强倔强,“人族正值危难时刻,我们难道不应该互帮互助?既然你这么想要苟且偷生的话,当初为什么要到这篇森林里来呢,不如早早逃去中央大陆好了。” “呵呵。”彭英杰冷冷一笑,“对,是我苟且偷生,我们一共只碰到了一次魔族,不过是最低等的几个,师兄弟们就为此白白牺牲了性命,你多么善良多么无辜啊,就这么继续善良无辜下去吧。” 说着,他沉下脸色,目光落在那群几乎人人带伤的修士身上,用一种不可辩驳的语气开了口,“诸位同门也看到了,彭英杰与祝冬灵意见实在相合,在此分道扬镳,愿意为了保护一群不相干的人而牺牲性命的就留下来,不愿意的就跟随我离开。我数三声,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一!” 人群里有些垂垂欲动。 “二!” 有一些人握紧了手中的拳头。 “三!” 有两个男人默默地走了出来,随即,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五六的小姑娘也跟着走了出来。他们一步步走到彭英杰背后停住,默然不语。 “好,好!”祝冬灵强忍着泪水连连点头,漂亮的眸子里带着浓厚的疲惫和失望,“之前都委屈你们了,是我祝冬灵对不起你们。道不同,不相为谋,祝愿你们都能活得长长久久。” “你不用在这阴阳怪气地讽刺我们,进了这片森林,我们就没抱着活着出去的念头。但好歹也要杀几个魔族再死吧,为了一群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来这篇森林给妖兽送肉吃的废物们死了,在黄泉路上都不会甘心的。” 说完这句,彭英杰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那三人抬头看了祝冬灵一眼,转身跟在了后头。 他们在旁边看完了一出大戏,还没来得及开口相交,那个队伍就已经分崩离析。走的人数虽然不多,但各个眼含精光,灵气内敛,绝对是这个队伍里的中坚力量。 这四人一走,剩下的队伍看着人群庞大,真正遇到魔族,能有一战之力的,也就只那么三五人而已,何况还带着那么大一群累赘。 “前方是哪座山门的道友。” 他们大大咧咧地站在旁边,实在算不上隐蔽,祝冬灵朝他们的方向抱拳行了一礼,脸色已恢复成一片平静。 三师兄上前一步回礼,道:“在下友寒峰严英韶。” “青宇峰祝冬灵。” 他们见过礼,又各自介绍了自己的同门。接着,祝冬灵开门见山道:“诸位刚才也看到了之前的情况,如果想与我们同行的话,可要考虑清楚了,事先声明,在下无论如何,也不会抛弃同伴的。” 严英韶微微蹙眉,止住了刚才的冲动,显得有些踟蹰起来。他思索了片刻,突然转过身,“锐立,水树,你们觉得呢?” “三师兄决定就好,我没有异议。”金锐立抿了抿唇,毫无在意。 “但我不太想与陌生人同行呢?”秦水树笑得十分温和,望着站在祝冬灵身后那些气息微弱,看起来有些狼狈的修士们,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又是这种太过明显的选择题。 “可是,祝师姐。”她突然越过了三师兄,偏过头,直接对着祝冬灵开了口,“虽然说这话说出来可能有些残忍。但是,我们越往森林里走,就会遇到更多危险,你不可能保护他们到最后……” “我能保护他们到哪一刻,便保护他们到哪一刻。”祝冬灵打断了她的话,虽然极力控制,眼神里依然透出了些许鄙夷,“不愿同行便不同行,在下绝不恳求,这就先走一步。” “稍等。”秦水树的脸色已经变得严肃起来,“如果你是真心实意地想保护他们,还是先掉过头,把他们送出千路森林吧。这样才能保证他们的安全不是吗?无知被冠上善良之名,有时候被恶毒更可怕。还是不要为了享受被依赖被拥护的快感,就葬送无辜人的性命吧。” “你……”祝冬灵浑身都开始颤抖。 “有时候人的能力有多大,就要做多大的事情。”她的目光扫到那群人的脸上,见他们都有些脸色难堪,“不然,只能怀着一腔热血横冲直撞,什么敌人也没有消灭,反而害死了想保护自己的人,难道就能这样活得心安理得吗?” “我真是看透了,你们一个一个都是贪生怕死之徒,却偏偏要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不用多说,我们走就是了。” “请你们先听我说完好吗?”秦水树并没有去看已经怒发冲冠的祝冬灵一眼,眼神一直落在那些低等的修士身上,“连死都死得毫无意义,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你们进这片森林的意义是什么呢?我相信,开始,你们肯定也是抱着甘愿身死,消灭魔族的信念进来的。结果却是全程被人保护着,在有战斗的时候只能躲在最后,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在自己面前。这样,真的能让自己念头通畅吗?” “要不,我护送你们离开千路森林,你们至少等自己有点自保之力的时候,再进来杀敌。要不,现在就离开这个把你们当娇生惯养的大家族少爷保护的女人,壮烈地去死,也比较有尊严。”秦水树脸上带着和善的笑意,说出口的话却冷漠如冰。 严英韶看着秦水树淡然冷静的脸,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啊,对,你们如果想离开千路森林,我们愿意与祝道友一起护送。” 祝冬灵握紧了拳头,有好几次想说的话都被堵在了喉咙里,她只能恨恨地转过头去,“好吧,那就由你们来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  渣于羲扔了1个雷 ☆、第43章 043 那些人左右对视一眼, 彼此的眼神已经透露出了他们的决定,大家都心中了然, 站在最中间的那个人上前一步, 对他们郑重抱拳, 又对着祝冬灵行了一礼,“感谢祝道友和诸位这一路的帮扶保护,此恩我们会永远铭记于心。一路上我们也与大家辞别过无数次, 祝道友一次又一次地坚持挽留, 的确叫我们感动。但是,下面的路, 我们不便再与大家同行, 否则连累诸位, 实在叫我们寝食难安。我们会立刻向千路森林外围撤退, 能遇到魔族就跟他们生死相搏,战胜最好,战胜不了也算死得轰轰烈烈。” 严英韶正准备开口, 就被那人打断。 “诸位无需护送, 大家能用护送我们的时间去杀死更多的魔族,也算我们为人族做出的微小的贡献了。” 说实话,当他们第一次危在旦夕,祝冬灵一席人出现解救的时候, 他们真的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惊喜和感激,可是就如刚才发怒离开的彭英杰所言,这个森林里危机四伏, 一次又一次被人保护在身后,看着本应该去与魔族战斗的人,却为了保护自己死在这里,没有办法不自责和愧疚。所以,彭英杰发难的时候,他们也只能默默低着头,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因为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 说完,他又把目光转移到了秦水树身上,“多谢这位道友提醒。只是在下还是要为祝姑娘解释一句,她当真是光明磊落,舍己为人,心中有大天地的人,并非像你说的那样,只是浅薄地为了享受被人依赖的感觉,才做这种事的。请道友慎言。” 秦水树并未与他争论,只回以一个微笑。 说完这番话,他们各自道别,再次谢绝了护送的好意,坚持独自掉头向森林外围出发。整个过程里,祝冬灵紧抿双唇,一言不发,待人已经没了身影,她才抬起头,恨恨地横了秦水树一眼,转身朝那些人离开的地方追去。 她身后的三人有些无奈地看着祝冬灵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朝他们一抱拳,也跟了上去。 “看来,他们还是准备前去保护那些修士了。”严英韶转过身望向秦水树,停顿了片刻,“你的话虽然很有道理,但在某些地方的确有失分寸,在没有确定某些事之前,还是不要妄下断语、污人清白的好。这次祝冬灵宽容大度不与你计较,如果是其他人,说不准现在已经怒而拔剑了。” 秦水树依然只是笑了笑,“三师兄的话我记住了,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哈哈哈哈哈,我猜这又是节目组的套路,本意是为了检测金锐立和秦水树愿不愿意为旁人牺牲,却没想到又被秦水树崩了剧情。” “她刚刚不想跟陌生人同行的时候,我本来是有点不爽的,但她一番话说完,感觉自己莫名被说服了是怎么回事?” “就像那个三师兄说的,秦水树的话的确有一定道理,那些修士可能空有一腔热血,却做了力所不能及的事情。祝冬灵可能空有一番好意,却为此害死了自己的同门伙伴。但这并不是秦水树可以随意指责他们的理由。难道他们就不内疚吗?祝冬灵就不难过吗?他们都只是在坚持心中的信念而已,虽然方法不当,却也不需要你这个陌生人以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指出来吧。” “小树做得最错的一件事,就是说了一句‘不要为了被依赖被拥护的快感,葬送无辜人的性命’,这样的话,对于祝冬灵来说,是又一次的伤害。” “不然呢,不闻不问,让他们继续这样下去,看着他们所有人都死在森林里,而且还是死在没有跟魔族相遇之前。或者同意同行,也去担当这个保护者的角色,跟着他们一起死?” “让我用秦水树最新出炉的经典语录来反驳你们吧,无知被冠上了善良的名义,比恶毒要更可怕。” “我不否认小树的某些话说得有些过分,但我绝不认同某些人说的,他们只是方法不当,所以不需要别人指出来。在这个世界上,好心办坏事的人那么多,所以,即使他们因此造成了许多恶劣的结果,但就因为带着好意,我们就可以不指出来吗?至少要让她知道,她这样做是错误的,才能阻止一错再错不是吗?” 弹幕里争议不休,梦中秀的世界里,金锐立也趁着休息的时候走到了秦水树身边,开口问道:“你刚才为什么会对祝冬灵那么大的恶意啊?” 他话一出口,观众们就暂时休了战,全都聚精会神地等待着秦水树的答案。 “我有吗?” “嗯。”金锐立肯定地点头,“我还从来没见过你对别人说话时,用上那样恶劣的语气。” 她微微一笑,“我还以为我隐藏得很好,态度非常正直客观呢?” 金锐立更加疑惑,“她有什么地方惹到你了吗?” “大家在一件事情发生的时候,总是喜欢把自己代入到其中一方进行思考。大多数人代入的是祝冬灵那一方,所以觉得她善良无私、意志坚定,可能因为思虑不周,没有考虑到方方面面的结果,也并不是她的错。毕竟,又有哪些人能够把事情考虑得那么完全呢?” 此时,她明面上是在跟金锐立解释,实际上,却是说给千万观众听的。毕竟今天的她的确有些冲动,言语里的恶意都太过明显了。 明显就明显吧,有谁规定她就要没有自己的喜恶,对每个人友善的。 “但是,如果你把自己代入到那些无辜死去的人,或者是跟他们感情深厚的同伴那边,不会觉得又愤怒,又委屈,又不甘心吗?明明当初说好了要一起并肩作战,死也要死在魔族刀下的,明明凭借他们自己的能力,是可以无恙地逃走的。但是却因为队伍里的首领错误的决定,平白无故地死在了这里。” 秦水树皱着眉,哀痛浮现在眼底,能够感同身受一般垂下了头。 半晌,又开口问道:“你觉得祝冬灵善良吗?” 金锐立挠了挠头,“嗯。虽然你说她做了错误的决策害死了同伴,但是她也的的确确是有着大爱的人。” “是吗?但对于我而言,善良是一种在不违背他人意愿的基础上,愿意帮助他人的体贴。她可以去帮助别人,但不能裹挟着别人的意愿一起去帮助别人。她考虑到了那些人的安危,有没有考虑过自己同伴的安危呢。在做这件事情之前,她至少要获得每个同伴的认可吧。只要有一个人不愿意,她就不能用她高尚的道德去绑架别人,强迫别人为此进行自我牺牲。” 说到这里,她语气里的不赞同更加明显。 “而且,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她有认认真真地问过那些修士,愿不愿意被他们保护呢?毕竟,他们也说了,他们一路上已经辞别过无数次,都被祝冬灵强烈挽留下来了不是吗?” “别人喜欢吃梨,你却每天送他一个你最爱的橘子,在他明确表示不爱吃之后依然坚持不息,这不叫善良,也算不上好意,只不过是一个愚蠢的人在自我感动而已。” 很意外的,这段直播视频的录像剪辑,在短短一夜间,被人们分享转发到了各个地方。 它很快就突破了网络的限制,出现在了某文化访谈类节目里,出现在上一辈甚至上上辈的聊天软件里,甚至出现在了一些人文心理相关的大学课堂,和辩论赛的议题里。 秦水树的这些话,实际上代表着一个全新的观点。 不对,可能算不上新,在生活里,也许已经有无数人像这样吐槽过了。 爸妈让我出国留学,说是为了我好? 同事非常热情地拉我出去玩,帮我大改造,可是我休假期间只想安安静静呆在家里,所以被责怪不知好歹? 学校组织所有人为患病学生捐款,明明我自己家里一分钱都要掰成两分钱花,却依然迫于压力不得不捐。 这个社会还从未出现过道德绑架这个词,虽然其实有无数的人,每时每刻都被别人、被整个社会道德绑架着。但他们从未察觉过,直到被秦水树用这种方式点醒。 于是猛然了悟,仿佛世界又开了一个新的天地。 所有人都开始讨论这样一个问题,善良到底是什么?他们平时认为的那些善良,真的是善良吗?强迫你意愿的好意,真的算是好意吗? 如果有人不能达到他们要求的善良,他们是应该尊重理解,还是督促强迫呢? 他们以前也许思考过这些问题,也抱怨过这些问题。但是从未有一个人,用这样直白简练的语言,给这些问题做出一个定义。 善良的前提是不违背他人的意愿。 你可以去帮助别人,但不能绑架别人的意愿,强迫别人进行自我牺牲。 不考虑别人意愿的善良,只不过是一个愚蠢的人的自我感动。 这些理念经过发酵,携带着许多人在生活的点点滴滴里压抑着的不满,骤然掀起了一个巨大的海啸。 就连秦水树自己都没有料想到,她本质上是为了给自己洗白的这番话,会成为这个社会某种意义上的,一次自我启蒙。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自己写了一篇思想论文 ☆、第44章 044 人是世界上最复杂的动物, 而人的思想,更是无法管辖, 无法强迫的。 人类族群太多庞大, 就注定再过同质化的社会, 也一定会有许许多多不同的思想。只要你随便扔出一个还算说得通的言论,即使它是多么惊世骇俗,有许多反驳你的人, 也绝对会有许多赞同你的人。 而物极必反这四个字, 总归是有道理的。 社会发展到这样的地步,当然有很多人因为从小的教育, 对一些事情已经有了根深蒂固的想法。但也有很多人, 拥有一颗永恒叛逆的心。 只待一把火, 过来将它点燃。 这天, 席君和吃完饭之后,递给了秦水树一叠文件。 “这是什么?”秦水树满脸疑惑地接了过来。 “这几天送到满月娱乐部的一些邀约,希望你《梦中秀》结束后第一时间能参加他们的活动。” “哦。”她没有再问席君和, 为什么大半个月之后的事现在就告诉她, 很认真地一页页翻过,“可是,为什么都是一些文化访谈类节目啊?咦,还有大学讲座?” 她惊讶万分地重新看了一遍。 老实说, 虽然她脑海里有许多关于《梦中秀》的记忆,但却因为过去的经历,对它一直有一种刻板印象, 认为这就是一档普通的真人秀,只不过在所有真人秀节目里地位比较超然,比较受欢迎罢了。但是再怎么受欢迎,也是娱乐圈的事情。所以,对于这些邀约,她也以为会以记者采访和娱乐节目为主。 她还没有意识到,《梦中秀》那些表现优秀的往季成员,除了为数不多几个在娱乐圈发展的,剩下从政的,写书的,做生意的,比比皆是。而且都借助着梦中秀带来的良好名声,在各自的领域里闯出了一片广阔的天地。 席君和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秦水树抬起头,就看到他那深邃迷离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脸上,复杂得让人辨不分明。 “看着我做什么?”她无辜地眨了眨眼。 不要又用这种眼神看着她啊喂! 明明她这几天的表现也不怎么亮眼啊? 就在昨天,她还一时冲动,怼了节目组设定的一个善良美好的化身,虽然后来已经尽力补救了,但直到今天,弹幕里还在因为她说的那些话争论不休。每每去看弹幕的时候,就像在看一场小型的辩论会。来来回回都在那儿彼此举例说明,到了今天晚上,更是出现了一些往诡辩方向发展的势头。 她便再懒得关注了。 “没什么。”席君和轻轻摇了摇头,只是觉得,仅仅就这样安静地坐在空无一人的餐厅里,她身上依旧散发着温暖得可以照亮整个世界的光芒。 这样的人,注定是用来震撼全世界,被所有人欣赏喜爱的。 “文化访谈类节目我还可以理解,大学讲座又是因为什么?”她又把那份著名大学发来的讲座邀请看了一遍,真心实意地疑惑道。 “大概是……期待你详细地阐述一下自己的某些观点,然后尽情地与你辩论一次吧。”他直视着她的双眼,轻声解释,嘴角虽然未翘,眼底却带着浅浅的笑意。 从第一季梦中秀至今,这大概是成员能够造成的最大的一次舆论风暴吧。不过短短一天的时间,那个视频的原链接,就已经达到了六千多万的播放量,甚至还在迅速上涨之中。 报纸日刊落后网络论坛半天时间,今天也出现了许多议论的文章,显得更加专业翔实。 写得好的那几篇迅速被一些人拿来,用作证明自己观点的利器。 真是从未有过的暴动啊。 而且,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那些对她的观点持赞同意见的人,已经越来越庞大,在这场全民辩论里呈现出了反扑压倒的趋势。 “啊?”秦水树依然半知半解。 “是我不该这个时候就把这些东西告诉你,你现在不记得梦中秀世界里的事,所以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棒。” 这些事的确并没有现在就告诉她的必要,是他想要随意找一个理由,能跟她呆得更久些罢了。 毕竟,她还留在满月集团的时间,就只剩下最后的二十多天。 “哦,你现在夸奖完我之后,我就知道了。”秦水树昂起下巴,自豪地笑了笑。 可爱得想让她在他头上揉上一把。 “所以,节目结束之后,满月会跟我签约,处理这些邀请工作吗?” 席君和愣了愣,“那要看你愿不愿意跟满月签约了。” 要知道,满月虽然掌控着《梦中秀》这种影响力巨大的娱乐节目,但是本身在娱乐圈里却并没有多大的竞争力。毕竟他们原先是做全息网游发家,纵使后来拿下了《梦中秀》的版权,他们至少一半的精力,依然放在自己的老本行上面。 《梦中秀》对他们最大的影响,除了每年的天价赞助费和节目版权费,就是对他们旗下游戏天然的宣传力了。 倒是帮助他们在全息游戏的市场上,奠定了无法动摇的龙头地位。 所以,虽然近两年他们也开设了娱乐部,却只是小打小闹地签了几个模特,投资过几部电影电视剧的拍摄,本质上仍然是一个游戏公司。 秦水树挑了挑眉,还未说话,席君和就仔细解释了一番公司的现状,然后认真地给了她公正的意见。 “如果你之后真的想在娱乐圈发展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系一下欧良溪,让他给你引荐一下星宇公司负责人。毕竟,星宇算是整个娱乐圈里实力最强,资源最多,对新人支持力度最大的娱乐公司了。当然,按照你的资质,等到节目结束后,肯定还会有很多公司争先恐后地试图争取你,你如果想要对比权衡之后再做出选择也可以……” “等等。”秦水树打断了他的话,“照你说的话,我应该是一个众人哄抢的香饽饽吧。” “嗯。”席君和点了点头。 她便更加疑惑了,“那你为什么要把我往外推呢?正是因为满月想要往娱乐圈发展,才需要一个最适合的人,带领你们腾飞吧。” 说完这句,她的眼底透出一股强烈的自信,微笑道:“就由我,来做那个人吧。” 席君和望着她那双光芒闪烁的眸子,好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难道你不愿意?” “不是。”他的手指激动得有些颤抖,抿了抿唇,垂下眼掩住了自己的情绪,“我真是……没有办法更愿意了。” “但是,我有我的条件。”在席君和点头同意了之后,她就更加自信嚣张起来,“以后所有的工作安排必须严格按照我的个人意愿为主。” “好。” “公司有为我争取机会或者角色的义务。这种机会,你们自己创造也好,让我带资进组我也不反对。” “好。” “我不需要公司给我底薪,收入的分成比例上面也可以让步,但是在我不愿意工作,想要休假旅游的时候,公司也不可以对我进行任何干涉。” “好。” 席君和那副直接了当点头的样子,让秦水树丝毫不曾怀疑,自己纵使想让公司直接拨个几千万下来,让她自己去鼓捣电影,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字数少了点,明天写五千字补偿 ☆、第45章 045 不得不说, 这种被偏爱,被特别对待的感觉, 会让你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让你在变得越来越自信的同时, 也变得越来越放肆。 “还有, 如果我为满月……”说到一半,她又猛地止住,思索片刻, 放弃地摇了摇头, “算了,剩下的要求等以后再说吧。” “你现在也可以说。”席君和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不管是什么要求, 我酌情考虑后觉得合适, 就可以承诺你。” “可是你刚才那个答应的速度, 可一点都不像酌情考虑过啊。”秦水树笑了起来。 他摇了摇头,认真地强调:“考虑过的。” “好好,你考虑过。”秦水树懒得跟他在这种问题上争论, “剩下的要求我自己看来都太过分了点, 所以,还是等我在满月的话语权更大点的时候,再告诉你吧。” “嗯。”席君和没有再坚持,只是又轻声反驳了一句, “你现在在满月的话语权就已经很大了。” 秦水树大概不知道,她的名字,已经在热搜榜占据了多少天的榜首位置了。虽然娱乐圈的潮流总是转瞬即逝, 但席君和愿意相信,她会是那个一天比一天闪耀,永远不会在时间的长河里被磨灭光芒的人。 这样的人愿意留在什么都给不了她的满月,那么一点小小的要求,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笑得越发开心,“是啊,话语权很大,毕竟,你们公司最大的老板,是对我言听计从的小粉丝嘛。” “不。”他轻轻摇了摇头,“我并不是你的粉丝。” 秦水树表情一愣,“啊?” 她的神色一瞬间变得认真起来,用一种几乎算得上期待的表情,等待着席君和接下来的话。 席君和移开目光,避开了她过分灼热的眼神,似乎误会了什么,“现在还不算,可能再过一段,就勉强算得上是你的粉丝了。” 他没有时时刻刻追看过她的直播,没有无条件地帮她说过一句话,没有关注过她的个人网站,不知道她的粉丝名是什么,甚至连她的美图都不曾转发过一次。 这样远远称不上是粉丝吧。 秦水树:“……” “好吧,我会尽量让这个过程快一点。” 秦水树瞬间有些哭笑不得,“既然你不是我粉丝,干嘛对我这么百依百顺。” “百依百顺?”席君和语气疑惑,看那副表情,大概是一点也不赞同她这个词了。 “那我现在想去你的办公室玩一下,可以吗?哦,还有你的卧室,当初你好像说它就在你办公室旁边对吧。” “好,现在就去吗?” 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回答。 “这还不算百依百顺?”秦水树提高了音量。 席君和有些沉默,好像猛然间发现刚才的话只是她随口一说的玩笑,声音也低沉了下来,“只不过是朋友间的普通要求。既然不会造成什么损失,没有什么不可以答应的。” 秦水树“啧”了一声,“强词夺理。” 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表情有多愉悦灵动。 这次席君和没有再反驳。 “那,办公室,还去吗?” 秦水树把目光移回到他脸上的时候,就看到了他那波澜不惊的眸子里,暗暗隐藏着的期待。 她突然就不想拒绝了。哪怕她在不久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跟眼前这个人说过一些过分的话,类似他们还算不上朋友,所以不要总是做一些令人误会的事情之类的。 因为害怕在电梯里遇到什么人,他们安静地走在深夜的楼道里。有节奏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仿佛是打在她脸上的一道道耳光。 让她一路走,一路觉得自己的脸现在一定红透了。 所以说她当初为什么要说上那么高贵冷艳的一番话呢?听起来好像她对眼前这个男人多么嫌弃,多么没有兴趣似的。 那可不是她的本意。 推开办公室的门,席君和带她走了进去。“这就是我的办公室。” 极简的设计风格,带着股冷淡的调子,所有的东西都整整齐齐摆放在一起,放眼望去,看不到任何一件装饰性的物品,被夜晚冷白的灯光一照,越发没有半点人气。 莫名让人觉得……有些孤单。 “我想象不出,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人的办公桌能整齐成这个样子。”棕色的桌面几乎干净得可以反光,她走上前去轻轻摸了一把,然后发现,他就连笔也是按照不同型号码在笔架上的,如同直接从超市卖笔的货柜里搬过来了一排。 “个人习惯。” 秦水树环顾了一圈,没有看到第二把椅子,索性轻轻踮脚坐在了桌子上,歪着头疑惑地问他,“所以你会要求公司的员工也要把办公桌整理成这个样子吗,平常巡视工作的时候,会因为一张很乱的桌子烦躁不爽吗?” 他果然是个强迫症吧,认识席君和这么久,他都连衣服的款式都没怎么变过。之前天气冷的时候,就是西装加大衣的三件套,现在渐渐暖起来了,就脱掉了大衣继续穿他的配套西装。 还都是深色系。 谁料他只是摇了摇头,“别人怎么样是别人的事,我不会过问,也不会在意。” “是吗?”秦水树回头看了一眼他摆成一排的笔,从它们从凹槽里一根根扣了下来,然后乱七八糟地摆了回去,兴致勃勃地望向了席君和,“我觉得这么摆比较好看。” 闪闪发亮的眼睛像做了恶作剧的孩子。 “那就这样摆着吧。”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 秦水树就有一种自己在跟木头人对话的无趣,撇着嘴摇了摇头。 坐在这样空旷得只放了桌椅和书柜的办公室里,好像连气温也低得让人打起哆嗦来。她轻巧地从桌子上跳了下来,“那你的卧室呢?” 席君和走到书柜前轻轻一拉,就出现了一道暗门,他推开门走了进去,两步之后又停下,“不来吗?” 语气像是深渊的魔鬼,带着莫名的诱惑。 秦水树心中一凛,突然觉得自己大概也被这么善良无害的世界同化了,才会做出这么毫无防备毫无安全意识的事情。此时,她只要从脑海里随意抓一则社会新闻出来,就知道她只要踏入了这个房间,这件事很有可能发展成公司boss迷.奸新人小明星的结局。 她在脑海里这样想着,然后一脸新奇脚步轻快地走了进去,还径直奔向了那张格外大格外柔软的床,“介意我坐一下你的床吗?” 他摇了摇头,去旁边的桌子上给她准备水果。 回来的时候,她已经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了本书,趴在床上看了起来。听到他的脚步声,她抬起头嫣然一笑,“你的床比我们的床柔软了好几个等级,这就是boss的特权啊,羡慕。” 好像从小,她就对床这种物品有一种特别的情怀,它会带给她一种独特的安全感。所以,如果可以的话,她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能在床上度过。 席君和听完她的话就微微皱起了眉,似乎陷入了思索。 “唉。”秦水树连忙打断他,“我可没有在抱怨什么,你别过两天,突然做出个把所有成员的床都换个型号的事啊。反正那个床也睡不了多久了。” “嗯。”他轻轻点了点头,“你先下来吃点水果吧。” 看他的表情,好像还当真想要那么做似的。 “好。”秦水树欢快地应了一声,从床上蹦了起来。 席君和刚刚转过身放下了手里的果盘,身后就传来一阵轻叫,带着压抑的痛苦。 他迅速地回过头,就见她一手扶着床沿,疼得直冒冷汗的样子。 “怎么了?”他三两步迈了过去,站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 秦水树垂着头,费力地举起手摆了摆,“没事,走得太快了,不小心膝盖在床角磕了一下。” 她眉头紧皱,等到那一阵疼痛过去了之后,揉了揉膝盖又站了起来。见席君和还是一脸担忧地望着她,不由地笑了起来,“真的没关系的,不过我这个人可能从小痛觉神经就比较发达,所以有点怕疼。” 只是她这话似乎并没有什么安慰作用,待她说完,席君和眼底的忧色似乎更重了。他偏过脸,没让秦水树看见自己的表情,只淡淡道:“来吃水果吧。” 毕竟是深夜,秦水树并未在他的卧室呆多久,吃完水果,又聊了一小会儿天,她就开口与他道别。席君和站了起来,“我送你下去。” “然后再自己爬上来?” “到时候可以坐电梯上来。” 秦水树愉快地勾了勾嘴角,又与他肩并肩,一起走这条回去的路。 “好希望梦中秀的第三个世界,能够明天就结束啊。” 席君和疑惑地望向她,“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她并不方便跟他说,她有多么不喜欢从早上疼到夜晚,每天都是新伤加旧伤的感觉。烦躁得她连戏都快要没兴致去演,恨不得找上一个地方安安稳稳躲上一个月算了。“大概是因为,虽然不记得在梦里发生了什么,但是每天早上要进入那个世界的时候,就会有一种莫名的抵触感吧。” 席君和的手指慢慢在身侧握紧,他目视着前方,坚定道:“马上就会好起来了。” 秦水树偏过头,惊讶地眨了眨眼。席君和对上她的目光,又淡淡重复了一遍,“马上就会好起来了。” 他这么一说,就让人不自觉地想要相信呢! 第二日,秦水树几乎刚刚在《梦中秀》的世界里清醒,就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魔气。 “铛”的一声,刀剑碰撞,金锐立瞬间被惊醒。 “小心魔族!”她话音未落,他就已经纵身而起,迅速加入了战斗。 秦水树用她行云流水的招式杀死了又一个魔族,她收起剑,脸色显得有些冷淡,回头望过去的时候,金锐立刚刚狼狈地在魔族身上补了最后一剑,待到确认了所有魔族已经尽数消灭,顷刻无力地跌坐在地,龇牙咧嘴地开始给自己疗伤。 他们身上带的灵药已经消耗殆尽了,伤势恢复的速度也远远赶不上重新受伤的速度,甚至连灵力都恢复不到一半,就会被下一场战斗打断。 那些一齐出来的同伴,也在上一次战斗中与他们走散,如今一席人只剩下秦水树、金锐立两个,一道又一道用玉镯发过去的神念都没有得到回复,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他们心里明白,那些同门师兄弟们,大约是凶多吉少了。 秦水树很清楚,这肯定又是节目组玩的某种花样,不然为什么那么凑巧,刚好是他们俩留了下来,还在这样危机四伏的森林了活到了现在。 按照他们俩的能力,八百年前就该死了才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碰到的魔族实力慢慢升高,每一次都刚好是他们能够勉强应对的程度,就像故意再给他们一条生路。 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体内越来越快的灵力,和一手漂亮有用的剑术了吧。 不过,她依然按照常理,做出一副痛彻心扉却又苦苦隐忍的模样。金锐立却难得的没有展现出任何颓唐,还能笑嘻嘻地跟她开上个玩笑,“如果哪一天连你也跟我失散的话,我就立刻转头冲到正面战场,找一个看得过眼的魔族少女,抱着她同归于尽。” 秦水树冷眼望着自己肩膀上那道冒着黑气的伤口,一边驱散魔气,一边漫不经心回了一句,“为什么要是少女。” “我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抱过女孩子呢,魔族少女也是少女啊,也算圆了我一个心愿。” 秦水树忍不住笑了笑,然后猛地睁开眼,脸上的表情骤然一变。 “怎么了?”金锐立都带上了颤音,生怕她说上一句‘魔族就在附近’。 秦水树半垂下眼睑,咬着唇摇了摇头,“没事,是我草木皆兵了。” 她闭上眼,掩盖住眼底的惊讶,刚才那一瞬间,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疗伤时所产生的疼痛好像骤然下降了好几个等级,变得让人不那么难以忍受了。 她可以确定,这绝对不是因为自己对疼痛有了抵抗性,或者说习惯,而是它真真切切地减轻了。 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席君和肯定的语气和坚定的目光,心里就忍不住软成了一朵棉花糖。 被人走后门的感觉,真是太让人愉悦了。 这一次,总算没有魔族在他们疗伤结束之前出现,能让他们安安稳稳地恢复好灵力,稍作休整后继续往前走。 不过,他们还没往前走多久,就听到前面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 金锐立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好像是人类。” 他似乎是个群居动物,听到人类的声音都能让人欢欣鼓舞,“快点,我们过去帮忙。” 秦水树点点头,跟上了他。 很意外的,等到他们到达打斗地点的时候,发现情况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衣着统一的七名男子形成了一个玄妙的剑阵,把一个满身鲜血的人围在了中间,行走间脚步变换,每个人都只与中间的男人比拼上几招就迅速退下,再由后一个人上前填补方位,一招又一招,如同某种奇妙的韵律,叫人不自觉地被拉到他们的节奏中去。 “太过分了,到了这种危急关头,这些人类居然还在这里自相残杀。”金锐立握紧了手中的剑,就想要冲上去。 “两位道友请听我一言。”他们七人早早就察觉到了他们俩的存在,见他们似有误会的迹象,刚刚退下的一名男子连忙开口解释,“这个妖孽并不是人类。” “你当我眼瞎吗?”妖族和人族的外形差异巨大,而魔族虽然与人族长相并无差别,那股滔天的魔气却是显而易见的。 “你先听我说,他其实是……” 秦水树并没有让他把剩下的话说出来,凛冽的剑气瞬间朝他们挥去。金锐立见状,也跟随而上。 他们由外攻入,那七人只能分神反击,连续的剑招终于中断。中间的男人瞬间摆脱了他们的围困,一举从包围圈里冲了出来,然后捂着伤口,用剑撑着身体,半跪在了那里。 秦水树暂停了攻击,退后几步,金锐立也跟着收了剑,牢牢地挡在气息微弱的男人身前,望着那怒气冲冲的七人。 “你们快点让开,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这名男子远远不如刚才那人和气,凶狠地望向她的身后,带着几欲扒皮抽筋的恨意。 “不让,看装束你们也是八峰之一的内门弟子吧,有这股闲心不去绞杀魔族,七人围攻别人一个,也好意思。”金锐立的表情越发嘲讽。 “你知道什么,他是人妖混血,刚刚趁着我们与魔族交战结束,身心俱疲之际,使奸计杀了我师父。” “啊?”金锐立立刻愣在了那里,猛地往身后望去,然后便看向了秦水树。 她一脸平静,语气毫无波澜,“那又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快来夸我,我是个说到做好的好作者。 ☆、第46章 046 她这话一说出来, 对面七人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他们警惕地握紧了手中的剑, 灵力带着一触即发的气势, 在身上流转。“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要包庇这个妖孽?” “我说。”秦水树轻笑了一声,“如果我要包庇,你们这幅模样, 是准备跟我动手?” “我们今天必杀他不可。”说话的男人本来有一张极为稚嫩无辜的脸, 只是此时,他眼底带着极重的戾气, 生生毁了那股稚嫩, “如果你非要阻挡, 那就先杀了你, 再杀了他!” “七师弟。”最先出口解释的男人似乎地位不低,他只不悦地瞪了冲动易怒的七师弟一眼,他就立马收敛了表情, 虽然还是一副忿忿不平的模样。 他这才朝他们二人抱了抱拳:“这位道友……” “你是他们的大师兄?”秦水树没有抓住那个七师弟的话不放, 直接了当地对上了看上去拥有很大话语权的男人。 “是。” “那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她说话的时候,那位七师弟握紧了手中的剑,暴躁不安地动了动脚步,似乎根本不想听她多说, 直欲开打的模样。金锐立纵使现在还沉浸在他们身后的男人是人妖混血的震惊中,对于自己先前的维护行为有些犹豫后悔,但见此情景, 还是又往秦水树身边移了半步。 反正不管什么样,一旦他们要出手,他肯定会站在秦水树这边。 这边气势已经开始争锋相对,秦水树却根本不曾往他身上瞟过一眼,笑得很是任性。 “我这个人行事向来乖张,遇事也从不相信别人的一面之词,会自己做出该有的判断。先不论他到底是不是如你们所言,真的是人妖混血。但即使这是事实,既然是混血,你怎么能确定他是妖性胜于人性,还是人性胜于妖性。” 她轻轻瞥了身后已经开始端坐疗伤的男人一眼,他脸色十分镇定,好像无比信任自己会帮他到底一样。 嘴上却继续道:“我不知道他之前杀没杀你师父,如果是他杀的,又是为什么要杀你师父。我只知道,刚才你们七人围攻一人,招招狠辣毫不留情,他虽有余力,却处处留手,招式拘束无从施展,你们从头到尾,身上哪怕一道小口子都没有,这样的情景,很难站在你们这边啊!你们自己想想,我说的对不对?” 金锐立闻言立刻把他们扫视了一通,然后肯定地点了点头,“对啊,妖族有自己的天赋法术,纵使临时,也有一击之力的,怎么会如此友善,连你们一根毫毛都没有伤着。” “这个……”那位大师兄隐隐皱眉,似乎无法辩驳。 “他说不定就是先示敌以弱,然后再将我们一网打尽,他最会使阴谋诡计了,不然仅凭他这种货色,怎么可能杀得了我师父。再说了,他只是个小杂种,谁知道会不会妖族的法术。”七师弟看着秦水树身后的男人伤势渐渐好转,已经忍无可忍,“大师兄,我们不用跟他们多说,站在妖族那一边,说不定是通敌的奸细,直接杀了就是。” “闭嘴!”大师兄冷厉的眼神如刀般在他脸上划过,“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的份,要想乖乖呆在这里,你最好不要让我再警告你第三遍。” “大师兄!” “哇,好厉害啊,想仗着人多杀人灭口啊。我看,你们浑身上下都写着可疑两个字,这人是不是人妖混血还不好说呢,说不定是你们想要夺宝杀人被我们遇见了,随口撒的谎呢?”金锐立也被他们二话不说就喊打喊杀的模样激起了脾性,拿起手中的剑指向对方,“要打要杀请随意,我倒要看看谁先死在谁手里。” “这位道友。”估计是看到秦水树现在还算冷静,脸色严肃的男人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他当真是人妖混血,如果你们不相信,只要我们众人合力攻击他的内丹,到时候内丹破裂,他自会显出妖形。” “等等。”秦水树笑着打断了他,“你好像是弄错什么了,他是不是人妖混血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你们七人围杀一人,而他纵有还手之力,却没有还手。所以,在整件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我是不会让你们杀他的。” “姑娘这就是胡搅蛮缠了,他既是与妖族沾染上了关系,就注定与人族对立,纵使他今天没有杀我们师父,我们遇上了,也一定会将他斩杀当场的。我们不愿伤害无辜,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自相残杀,还请姑娘不要故意阻拦,站在妖族那方,与人类为敌。” 这位大师兄的脸色低沉下来,连‘道友’也不愿叫了。 秦水树也收敛了笑容,“真是好大的帽子啊,一个照你们而言连妖族法术都不会的混血,就可以代表整个妖族?而你们几个迂腐无能的修士,就可以代表整个人类?是谁给你们这么大的脸面?你们不用多说了,这件事我管定了。” 她用手中的剑轻轻挽了个剑花,开口却是对着金锐立的方向,“等下你不要动手,旁边看着便好。” “为什么?”他惊讶地望向她。 她只是轻轻笑了笑,“遇到事情可不要盲从啊,我只是说出我的看法,做出我的决定,你不用因为我们是师兄妹,就无条件的依从我,至少,要在要对这件事做出自己的判断后,再决定要不要出手维护这个混血吧。” 说完这句,她的剑尖指向了对方,“来吧。” 七师弟眼神一闪,执剑便冲了过来。 剩下的人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见大师兄并没有出口阻止,咬了咬牙,还是冲了上去。 纵然两方交战,彼此也都各有顾虑。他们虽然恼怒与秦水树的纠缠不休,仍然不愿意担上个自相残杀的名声。于是只由七师弟牵扯住秦水树,剩余几个绕过她直直朝她身后跃去。 金锐立站在一旁没有动作,脸色有些犹豫,他望着眼前的情景,在那些人的剑快要刺到那个闭眼疗伤的男人的前一刻,咬了咬牙,还是猛地举剑挡了过去。 弹幕里的众人却是一点都没有感受到这紧张万分的局势,自顾自地讨论着。 “哇,真地觉得水树小姐姐是一个活得特别酷特别帅气的人。开口让金锐立不要盲从的时候,苏得能把我掰弯。” “哎,没有办法判断这两方人到底谁对谁错,那个叫殷言的人妖混血的确杀了他们师父,但是也是因为他们师父杀了他父母,一报还一报吧。” 作为观众,他们知道的总是比身在局中的成员要多,至少每个NPC的基本情况,他们都已经通过官方介绍了解得清清楚楚了。 “我觉得水树主要是在意殷言不反击的事吧,也是观察得很仔细了。” “我特别钦佩秦水树的一点,就是她从来不用外在的标签去判断别人。不管是一些信誓旦旦的传言,或者是一个听起来似乎处于对立阵营的身份,每一次,都不会被这些的因素影响,会用自己的观察,做出自己的判断。能够做到这一点,其实很不容易吧。毕竟,我们总是容易被各种各样的讯息引导。” “我不管,我觉得我已经化身成了水树小天使的脑残粉,不管她说什么我都觉得特别有道理。” “不管说什么都觉得有道理+1” “已经进化成不相信自己的固有观念,只相信秦水树了。” “你们都是假粉丝吧,先入为主、偏听偏信还好意思说出来的,秦水树可是刚刚还说了‘不要盲从,要有自己的判断’,反正我在自我判断了之后……嘿嘿,还是选择站在水树妹妹这边。” “看了前半段差点反手一个砍刀,还好是友军。” “大家愿意相信她,是因为她值得被相信吧。先不论她那些独特的处事哲学,至少她做出的每一件大方向的决定,没有一件是错的。那些有所争议的小事,她也绝对有充分的理由支持,就看你赞不赞同了。” 偶像的力量在某种意义上是巨大的。 先不论她起初是因为什么赢得了你的喜爱,在你越来越喜欢她的同时,也一定潜移默化地被她慢慢影响着。她说的每一句话,甚至有媲美老师媲美专家的力量,在你还没有做出判断的时候,你的心就已经偏了。 有一些人,是因为秦水树的的确确表达出了他们的心声,契合了他们的观点,所以喜欢她。但是也有很多人,是在被她身上的某个点戳中了之后,从此不由自主地赞同她的每一个观点。 毕竟,她的观点,也总是那么独特,那么有深度,有力量呢! 所以,向别人说出你有多么喜欢她,有多么赞同她的观点,好像都变成了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情。 他们的讨论还没有结束,虚拟世界里的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秦水树一手扶着树,急促地呼吸着。金锐立现在还沉浸在震撼里,愣愣地看着从兽型重新变换成人型的殷言,双眼眨都忘了眨。 毕竟,他怎么也想象不到,他有一天能体验上一把把妖族当做坐骑的感觉,还真是让人有些不可置信。 “你,你是真的是人妖混血啊。” 作者有话要说:  嗯嗯,殷言的确是席boss。 ☆、第47章 047 殷言没有理会他的话, 双眼无意识地望向了秦水树,见她回望过来, 猛地垂下眼躲开了她的眼神, 须臾后又重新抬起, 抿了抿唇,似乎想说些什么。 只是还没等他说出口,便发现秦水树的目光似乎有些怪异, 带着一种莫名的惊喜和狂热, 落在了他的头顶。他疑惑地伸手摸了摸,发现自己毛绒绒的耳朵仍然顶在脑袋上, 于是连忙闭上眼, 重新把法诀念了一遍。 “因为我很少变化为妖型, 所以……” 秦水树的眸子一瞬间黯淡下来, 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刚才逃亡过程中太过匆忙,我都没怎么注意到你兽型的模样,你刚才奔跑的速度太快了, 一路上我只感受得到风在耳边呼啸。不过, 现在想想也挺爽的。说实话,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真的妖族呢,一般的妖族应该没办法像你一样自由转化成人型吧。” 殷言似乎是轻轻松了一口气,语气都有些雀跃起来, “嗯。妖族修炼都是修其皮肉齿爪,纵使能够化为人型,也很少有人愿意这样做, 因为这样会失去妖族唯一的优势。而且化形的法诀太过复杂,很少有妖族能学会的。” 秦水树的心思却并没有放在他的解释上,只轻轻“哦”了一声,随即便自顾自地感叹起来,“你知不知道,你刚才耳朵还没有收回去的样子简直太可爱了,真想摸一摸啊。” 殷言就皱了皱眉,“你要摸吗?” “你可以再露出来让我摸吗?”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好吧,不过我不是很熟练,不知道还弄不弄得出那种样子。”话音刚落,他的耳朵就重新露了出来,然后有些害羞地微微动了动。 秦水树连忙上前,把他毛绒绒的耳朵虚握在了掌心,这种触感温暖又柔软,似乎从掌心一直痒到了心里。她用指腹轻轻揉了揉,便感觉到他的耳朵在她指间轻轻一颤,转瞬消散无踪。 “喂,怎么没了。”刚刚走到一旁,准备也上手试试看的金锐立很是不悦,“我也想摸来着。” “没了吗?”他伸手探了探,然后准备闭上眼继续念他的法诀。 “不用了。”秦水树满足地笑了起来,“尝试过一次便够了,在这个森林里随时有可能碰到人类,还是不要随意变化成妖型,以免惹出麻烦。” “好。”他睁开眼,点头的样子异常乖巧。 “什么啊,那至少也要等我先摸过一次再说吧,我也从来没有摸过妖族的耳朵呢!” 殷言有些奇怪地望了他一眼,然后又把目光移回到秦水树身上。 “这森林里那么多妖兽,到时候随便抓一只摸去。”秦水树轻轻挑了挑眉,对殷言露出个微笑,“听我的,以后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不能随便变化妖型。” “知道了。” “哇,秦水树,没想到你居然是这么心机的人,自己摸了就不让我摸的。”虽然没有成功摸到妖族的耳朵,金锐立此时的心情却依然十分愉悦,笑着与她调侃了起来。 “那你直接跟他说咯,跟我抱怨有什么用,我又不会给你变耳朵。” “可他不是只听你的话吗?” “谁叫你刚才犹豫了半晌才出手帮忙的,你知不知道,很多人都有雏鸟情结的,这可不怪我。”秦水树一扬下巴,小模样看起来得意极了。 金锐立睁大了眼,求证般的望向殷言。 他犹豫了片刻,“……嗯,是这样没错。” 弹幕:……这奇特的画风是怎么回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感觉走错了频道,变成莫名其妙的走向了啊。” “妈呀,新出来的NPC好萌啊,莫名希望他戏份多一点。” “我也好想摸啊喂!” “突然觉得金锐立也挺可爱的,对他的印象有些许的转变,其实他就是我们生活当中那种最常见,最普通的少年吧,有自己的小心思,有时候也要想要不劳而获,也会贪心,也会有点冷漠,但其实也算不上多么罪大恶极。” “别黑普通少年好吗?你在身边随便拉出来一个人,也不会在遇到老人辛辛苦苦做体力活的时候,都不肯上去搭一下手的吧,你们洗他捡钱不还这种黑点我都能接受,唯独着这一点不行。连尊重老人这种最基本的都做不到,你还奢望他能做到些什么呢!” “金锐立这个人吧,没有你们说得那么坏,也没有你们说的那么好。他其实跟黎诗一样,本质上是一个依存型性格的人,很容易受到身边人的影响。属于在淤泥会很快跟别人同流合污,但是一旦有个善良美好的人在他身边,又会一点点变得善良美好的人。” “是啊,跟秦水树这样的人在一起,一定会让你不自觉地变成一个更好的人吧,她不会随意地说教,也不会轻易干涉你的决定,只是默默地引导着你,鼓励着你。这样一想,我就特别庆幸她当初一念之间选择了来参加这个节目,不然遇不到她,岂不是我们好多观众的遗憾。” 秦水树的目光不自觉落在手镯上的时候,就看到弹幕已经从金锐立又讨论回了她的身上,她的心情越发愉快,伸手就往身边男人的头上揉了一把。 他刚刚才讲完一个缠绵悱恻又绝望悲伤的爱情故事,说起自己为父母报仇的细节,眼底也只有畅快,没有愧疚,这时候秦水树的手便落在了他的头上,带着轻柔的力道,好像在诉说着无声的鼓励。 殷言的心一瞬间就软了下来,他甚至有些恍惚,觉得自己似乎被这个设定中的人影响同化了,到底有多久,没有听过一句鼓励的话语,见到一个善意的微笑了呢。 在两族之间都找不到自己位置的自己,从来都是独来独往沉默寡言的自己,也终于……遇到了那个会对自己微笑,心疼地摸摸他脑袋的人。 好像没办法像在现实中那样快速隐藏好自己的情绪呢,鼻子中的酸涩渐渐泛滥开来,他垂下眼,抿着唇不说话。 金锐立轻轻叹了口气,似乎也不知道该在这种场合说些什么才好。 “你今后是怎么打算的,你不会站在妖魔那边攻击人类的对吗?”半晌,秦水树终于轻轻开了口。 “我不会攻击人类的。至于以后的事,我也不曾想过,大概,继续一个人流浪,尽自己所能斩妖除魔吧。” 虽然说殷言嘴里说着这样的话,秦水树却似乎能看到,他眼底隐隐闪烁着的,那道期待的光。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那就跟我们一起走吧,在这样的乱世里,多一个人,也多一份力量。”说完,她不忘征求金锐立的意见,“你觉得呢!” “我无所谓。”他耸了耸肩,“一起就一起吧,也挺好的,至少以后危险的时候,能有只豹子从天而降,驮着我们逃跑。” 于是,殷言就这样留了下来。 二人组变成了三人组,也没有什么差别,殷言平日里不怎么说话,只是在有危机发生的时候会用他敏锐的灵识率先察觉,如果是他们可以应对的程度,便只做警示,如果他们应对不了,便带着两人远远躲开。 这样一来,他们总算轻松了些许,不用日日担心着受伤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字数又少了点,明天更4500补偿。 icookiessx3扔了1个地雷 飒夜扔了1个地雷 透彻扔了1个地雷 ☆、第48章 048 不过短短一天, 金锐立就已经开始大呼秦水树有先见之明,随便救一个人就是这样厉害的角色。说实在的, 金锐立平日的道德标准并不怎么高, 只要殷言的存在对他们有利, 那他是人是妖还是混血,对他来说都不是多么值得考虑的事情。 总归他能最大程度地保证他们活下去。 他们三人在快到达千路森林中央位置的时候,就再也不敢随意冒进, 先不论这里存在着多少修为高深的妖兽, 只是再往前走个几里,就靠近了魔族的地盘, 一旦遇到危机, 连向后逃跑的机会都极少。 他们甚至因为忌惮这里盘踞着的妖兽, 又主动朝后退了几里, 便准备在这个范围内开始一点一点绞杀魔族。就在这个时候,掌门的一道神念突然通过玉镯传递到他们脑海里。 秦水树和金锐立一起愣了愣,对视了一眼, 都看清了对方眼底的惊讶和担忧。 “殷言, 掌门发来急讯,要我们用最快的速度赶往千路森林外的山谷,你能不能……”金锐立的话说了一半,又仿佛有些难以启齿般闭上了嘴。 殷言疑惑地眨了眨眼。 秦水树伸手在他后脑勺上推了一把, “你先变换妖型,尽量在别人不发现的情况下带我们走一段。越往外走越有可能碰到人族修士,所以你一定要小心, 一旦有被人发现的危险,就立刻变回来,知道吗?” 秦水树的语气十分自然,金锐立瞪大了眼朝秦水树望去,难掩心中的惊讶。要知道,这种决定,就代表着让殷言冒着生命的危险,为他们去做一件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十万火急的事情。按照秦水树平日的性格,他原本以为即使自己说出了口,她也一定会表示反对。 却没想到,她比自己还要不客气。 殷言也不曾犹豫,微一点头,下一秒就已经化身为妖型,驼起他们二人在森林里奔跑起来。 比起上一次,似乎速度更快了几分。 在小心翼翼地躲过了两拨人之后,他的速度难免受到了阻碍。 秦水树微微皱了皱眉,在他脖颈处轻轻揉捏了一把,殷言便陡然间减缓了速度,瞬间变回了人形。 “哎哟。”坐在后头的金锐立没有一丝准备,措不及防地摔了个屁股蹲儿,一边揉着屁股一边龇牙咧嘴地站起来,“你要变回来怎么不先跟我说一声啊。” 殷言朝秦水树望去。 她就满是歉意地摊了摊手,“抱歉,是我让他变回来的,忘了事先提醒你。只是这里太容易一不小心碰到人了,我们还是用灵力赶路吧。” 金锐立皱了皱鼻子,算是原谅她了。 秦水树心底想着掌门的那道神念,猜测着,大概她一直期待着的那个转机,终于到来了。 这已经是第三个世界的第九天了,她跟金锐立在某种程度上已经熟悉了森林的环境,而且因为节目组的特意安排,实力已经有了很大的提升。特别是在殷言加入了之后,如果不发生什么意外,他们甚至有可能就这样平稳地度过这一个多月。 这样的平淡又乏味的结果,一定不是节目组所想看到的。 但是如果事态继续发展下去,魔族那边一旦加快进攻,他们又可能会毫无还手之力地丢掉性命,成为所有成员里最早淘汰的那一批。 选择付出更多的人却是最早淘汰的人。 这可不是节目组想要表达出来的理念。 待他们赶到那个山谷,绕过一道又一道弯,到了一个十分隐蔽的山洞里,还没来得及舒上一口气,看到的却是气息微弱,灵力混乱,神魂几乎快要崩溃的掌门。 “掌门!”秦水树二人连忙冲了过去,殷言站在不远处,有些担忧地抿了抿唇。 “你们……终,终于来了。哈哈。”掌门扯着枯如树皮的肌肉轻笑了两声,笑声却那么苦涩,“我本来还以为,这里就只剩下我一个老头子了呢!好,很好。咳咳咳。” 秦水树握紧了拳头,咬着牙,逼红了自己的眼圈。 金锐立伸出了手,似乎想触碰一下这个看起来格外苍老的老人,却又害怕这么一碰,他就像泡沫一样顷刻碎在自己眼前。他嘴角一撇,瞬间崩溃了般大哭起来。他明白掌门这话代表着什么,友寒峰所有留下的同门师兄弟、师姐妹、长老执事,除了这里的三个人,已经全部死亡了。 秦水树低下头捂住了自己的嘴,整个身体都开始轻轻抽搐。 “行了,你们都先别哭。我……还有事情要交代你们呢。” 金锐立哭得喘不过起来,把脸瞥到了一边,嫌自己这幅模样太过丢人了。 “您说吧。”秦水树咬了咬唇,再抬起头的时候,就已经恢复成那副成熟稳重的模样,她甚至勉强露出了一丝笑容,半蹲了下来,“我们听着呢。” 掌门颤巍巍地拿出了一个戒指,放在了她的手心里,“本来我是不欲再跟她有任何牵扯的,但是,临到死前,却突然想通了,在友寒峰的传承面前,我的那点执念,又……算得了什么呢。你们现在就拿着这枚戒指,去,咳咳……去跟那些成功逃亡到中央大陆的同门汇合,然后……去找左川宫的一位名叫姚梦松的修士,求她庇护你们一二,她想来,是会满足我这点意愿的。” 说完这段话,他就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眼神如熄灭的灯盏瞬间黯淡了下来,静静地坐在那儿,没了声息。 “掌门。”她哑着嗓子唤了一声,眼泪接连不断地砸了下来。 金锐立转过头看了一眼,哭得更大声了。毫无风度,毫无矜持,就像不懂事的孩子一样,张大了嘴,满脸是泪,几乎快哭昏过去。 秦水树原来并不怎么难过,掌门对她来说,就像游戏里到了时候才出来发布个任务的NPC一样,总共也不过是几句话的交集,但是人的情绪都是有感染性的,金锐立在旁边这样哭上一场,她也开始有些真心实意的感伤了。 虽然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再感伤些什么。 只是觉得,在这样突如其来的挫败和一波又一波的绝望面前,能坚持到现在,这个男人也已经很不容易了。 倒是哭得更加情真意切了。 殷言默默地走了过来,迟疑了片刻,蹲下身子抱住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大家,账没还上,还欠得越来越多了。真诚道歉。今天很想尽力写完的,但是状态很不好,从九点半写到现在,思维卡壳了一样,就是写不出来。明明已经想到了接下来的剧情,中间连接的部分就是不知道怎么下笔,也是很沮丧了。等到现在还只等到两千字的大家肯定更加沮丧吧。对不起,摸摸你们。 渣于羲扔了1个雷 柠檬爱吃扔了1个雷 ☆、第49章 049 秦水树微微愣了愣, 伸手抵在他胸口,力道很轻却很坚定地推开了他, 咬着唇摇了摇头, “我没事。” 殷言放开了她, 没有说话,静静坐在一旁。 头一次看到她在自己眼前落泪,跟在直播中观看的感觉很不一样, 她离自己那么近, 一颗颗的眼泪打湿了睫毛,让他甚至有一种伸手把它接在掌心里的冲动。 心里闷闷的, 像住着一朵潮湿的云。他果然还是比较喜欢看她在现实里, 笑得可爱又调皮的样子。 许久, 金锐立总算缓过来了些许。他们两人合力把掌门的尸体埋葬之后, 便依照他的遗嘱,朝中央大陆逃去。 短短十日间,魔族的战线又往前推进了很长一段距离。他们从庞大的魔族队伍旁绕过, 远远的甚至能看到他们挥舞着的旗帜, 取修士的精血在上面绘成了阵法,魔气与血气混合在一起,能让人头昏作呕。 他们甚至把八大门派中三位掌门的头颅割了下来,将他们挂在魔气汇聚而成的高台上, 叫所有人都能一眼看见,然后清楚地意识到,纵使那么多人联合起来, 也不过只能阻止魔族不到十天,便一溃到底。 金锐立的双眼都充了血,他望着不远处的魔族大军,浑身剧烈地颤抖。浓重的恨意和恐惧交织在一起,变成一种复杂至极的情绪,快把他逼疯。 秦水树见状立刻握住了他的手,“别看了。” 这段日子,他们虽然杀死了许多魔族,也见过无数村庄被魔族屠杀殆尽的场面,但却一直没有接触过人魔的正面战场,如今陡然之间看到这样的场面,才知道之前见到的那些,都不过是小打小闹,冰山一角。 金锐立的掌心里都是汗,他深深了吸了一口气,眼底满是脆弱和茫然。 有些事情,你没有亲眼见到,是不会体会到那种心情的。那种无力和绝望,在顷刻间淹没了你,让你觉得自己是那么渺小,就像洪水中的一截浮木,只能随波逐流。 “什么都不要去想,天塌下来还有个高的人顶着呢,我们现在要做的,只是完成掌门的遗愿,跟同门们一起,努力守护住友寒峰的传承,为整个人族献上一点自己的力量,也就足够了。” 她握住金锐立的手,拉着他飞在半空中,脸上依旧是希望满满的模样,“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之前说过的,只要杀死一个魔族就算够本,现在我们还赚了呢。” 金锐立眨了眨眼,脸色总算和缓了几分,“对,就算现在去死,也没什么不甘心的了。” 在这个过程里,一旁的殷言时不时朝他们相握的手往上一眼,然后便垂下眼保持沉默。 好不容易安抚好金锐立的情绪,秦水树朝手镯上望了一眼,便得知了一个新鲜出炉的消息。 “第三世界的第一位淘汰者终于出现了——周语琴在半分钟前死于一场法宝争夺战里。” “真的吗?我切过去看看。” “真是可怜又可悲,没有死在妖魔手中,却偏偏死在人类剑下。” “她本身也太天真了,被师兄师姐们保护得太好,根本没有接触过这个世界,不知道天高地厚。因为这一路上的压抑想要发泄一二,试图去争夺无主法宝就算了,还太过低估别人的凶性,这毕竟是个弱肉强食的社会,不是每个人都会那么正直友好的。” “唉,死在这种时候也挺憋屈的。” “不光自己没了性命,还差点害死了孟堂和余锦。” “我觉得节目就不应该把大家聚在一起,最好一个一个的分开,不管发生什么样的情况都只能自己面对,生死自主,也不用担心被别人连累。不然因为别人的愚蠢而丢了性命,岂不是很冤。” “那样也太可怜了点,你看看金锐立刚才的样子就知道了,没有别人的陪伴和安慰,估计没两天,成员就要把自己逼疯了。这个世界上,像秦水树这样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没几个人能有。” “孟堂和余锦应该不会有事的吧。” “放心,节目组不会让他们有事的。本来第三个世界弄成这么血腥腥的就已经很多人投诉了,他们俩如果为了救傻子队友被连累死了,一定会被骂不符合主流价值观的。” 看到这里,她轻轻挑了挑眉,思索片刻后望向了金锐立的方向,“我们加快速度,尽快赶到中央大陆。殷言。” 她转过头,“如果可以的话,尽量帮我们探查周围的情况,妖族、魔族,最好连人类也一起躲开,我想快点跟他们汇合,一刻也不想耽误。” “好。” 做下了这个决定之后,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向中央大陆赶去。一路上也曾遇到一些单独游荡的妖魔,只要没有人正面临生死攸关的时刻,他们通通不曾出手,小心翼翼地在殷言的提醒下绕开。 他们的速度很快,快到有些观众都忍不住提出了异议。表示殷言的存在太过于不合理了些,宛如一个粗壮的金手指,破坏了整场游戏的公平。 “节目组想保秦水树活到最后的意图也太明显了吧。” 他们这样说着。 秦水树甚至没有继续看其他人的反驳,只轻轻笑了一声,对着殷言勾了勾手指,说了声“过来”。 殷言疑惑地蹙了蹙眉,还是走过来在她身旁坐下,“怎么了?” “等到了中央大陆,找到了姚梦松前辈之后,我大概会跟同门师兄妹们一起,你……” “到时候,我与你们分开就是了。”原先这个NPC也就是为了测试一下成员们的观察力与判断力而存在的,等到了他们汇合之后,自己还要暴露一次身份,便可以功成身退,自由发挥了。 如果秦水树那时候还需要他,他便留在她身边,如果不需要,他直接从虚拟世界里离开也无所谓。 只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说这话时的表情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而屠刀就握在秦水树手里。 她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我可没有赶你走的意思。只是,为什么你一直那么听从我的话呢,难道真的是雏鸟情结?” 他身上那股包容又顺从的气息太过于明显,让她越来越放肆起来。明明知道时时刻刻运转着神识,去帮忙探查着周围的情况,是一件多么劳心劳力的事情。可还是就这样不客气地直接说出来了,而他竟然也就这么毫不犹豫地照她说的去做了。 殷言半垂下眸子,“你大概不会明白,一个人在寒夜里走了太久,突然有一个人对他伸出了手,指尖是温热的,这种感觉有多么美好。所以你说雏鸟情结,也算是吧。” 美好得让你忍不住想要握住她的手,却又不敢握住她的手,只想安静地陪在她黑夜里走上一段,便足够满足了。 秦水树微微愣了愣,“我觉得……你有点像我的一个朋友。” 殷言的心脏猛地一跳,然后才反应过来,此时的秦水树没有现实世界的记忆,所以说她嘴里的那个朋友,不可能指他,大概是她的某个师兄弟吧。 是哪个师兄弟呢?照理来说,秦水树从小到大的记忆,都是节目组设定好了输入到她脑海里的,所以,此时他仔细思索起她与每个人的交集,不自觉地就想把她说的那个人找出来。 “哪里像呢?” “不知道,语气、表情、态度,都有点像。”她说完这句话,意识到自己好像透露了太多不该透露的东西,于是低头轻轻笑了笑,“其实我并没有做什么,如果不遇到我,你也会遇到别人。总会有那个愿意对你伸出手的人。” “嗯。”他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在很久之前,他一直是这样鼓励着自己的,而且很幸运的,那个人,他也已经遇到了。 弹幕里的话题迅速被他们带偏了。 “话说,这个世界不会还有感情支线吧。” “好萌啊,殷言小忠犬。” 是啊,秦水树又摸了殷言的头一把,是挺萌的。 很快,他们就到了中央大陆。无边的灵气包裹住他们的身体,好像每个毛孔都能感受到舒爽的气息,是一种莫名的安心。 周围的行人商家一如往常,和谐又平静,好似丝毫不曾受到妖魔四起的影响。 秦水树在头一天就用手镯向所有同门传达了消息,这会儿他们已经等在了一个客栈里,一见到他们二人,所有人都冲了过来,激动地对他们拍肩捶背的,喜悦之情难以言表。 秦水树拿出了掌门的戒指,告知了所有的情况和掌门最后的遗言。 一瞬间,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一股难言的悲恸在周围流转,冲散了这短暂的喜悦。 秦水树他们面对的残酷境遇自不必说,他们又何尝是一路平稳地到达了终点呢,负责保护他们的几位长老活生生死在了他们面前,无数的师兄师姐们在眼前牺牲,好不容易以为他们快要到达安全的地方,却因为一次莫名其妙的夺宝,让周语琴死在了同为修士的人类手里。 中途,有无数人崩溃过不止一次。就在昨天,黎诗还大哭着说她什么都不想管了,就想躲在中央大陆的灵气罩里,待到妖魔两族攻破的那一天再说。 程元泽犹豫了半晌,突然开了口,“我有件事要告诉大家。”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到他的身上。 他的拳头松了又紧,“在前几日,我们还未到达中央大陆之前,我曾经发现了一处秘境。” “什么?”“在哪儿发现的?”“什么时候的事?”“你为何不曾与我们说过。” 大家瞬间激动起来,一个又一个问题让程元泽有些迎接不暇。 他索性不去回答,自顾自地说刚才没说完的话。“我进去查看过一次,发现那是某位大能曾经的居所。这个居所是用昆山灵玉炼制而成,又辅以隙石,有隐蔽的特性,可以在世界的缝隙里游荡,每十年才会显露一次真身,在维持五六天左右,重新关闭入口。” 秦水树几乎是第一时间明白了他话里的未尽之意,“你的意思是?” 程元泽咬咬牙,闭上了眼,“如果我们进入这个灵境之中,那无论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依旧伤不着我们分毫。”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了,超感动的,在保证日更三千的基础上,之前欠的字数我尽量补。 ☆、第50章 050 空气仿佛凝滞。 沉默的气氛渐渐蔓延。 “如果水树和锐立没有过来,我在今天之前, 也是要准备告诉大家的。而且, 不管你们的决定是什么, 我已经做好了我的决定。”他语速极快,带着一股破罐子破摔般的肆意。 “十年时间, 对于修真人士来说不过弹指一挥间, 以我们现在的实力, 根本无法对整个世界的局势产生任何影响,倒不如安安稳稳修炼十年。灵境里种有许多百年千年的灵草灵药, 我还发现了一个藏书阁,因为太过匆忙并没有细看,很有可能是那位大能收藏的一些功法和他的部分传承,要知道,纵使是他遗留下来的那么一点心得感想,也足以让我们的实力提升到一个无法想象的高度了。到那时我们再出来,如果妖魔之祸已平,那固然是好, 如若没有, 我们也有一战之力, 能杀更多的妖魔,救下更多的人。” 黎诗轻笑了起来, 声音却激动得有些发抖,“你不会是在开玩笑骗我们吧,既然你还进了藏书阁, 为什么没带两本出来,这几日还可琢磨一二。” “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吗?”程元泽表情严肃,“那里设下了阵法,得不到承认,便无法将里面任何一件东西拿出来。” 看样子也是尝试过的。 黎诗下意识望向了余锦和孟堂。在这段路程里,他们不可避免地成为了保护者的角色,担当着更多的责任,所以此时,程元泽的话一说出来,所有人都掩着心底的想法,先把目光落到了他们身上。 “可是,掌门不是还说了,让我们去找左川宫寻求庇护吗?”余锦心头混乱,还没有办法立马做出决定。 “在别人的屋檐下,依仗别人生存,又有什么意思。一旦妖魔攻到了中央大陆,你认为他们还会把我们这些外人的命放在心里吗?”程元泽第一时间反驳道,态度十分强硬。 “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去处。”沉默了半晌,孟堂轻声开了口。这一路上,他充分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无能为力,在危险来临的时候,他什么也做不到,没办法保护别人,甚至也没办法保护自己。那种感觉太让人挫败。 可是,他们又肩负着整个友寒峰的希望,从选择这条路开始,他们就注定要想方设法地活下去,不说扬友寒峰之名,至少不能让师门几百年的传承,断在他们这一代手里。 金锐立望了秦水树一眼,“你怎么想。” “看起来是又一个考验了,其实老实说,我觉得程元泽说得也不错,如果妖魔大军攻不破中央大陆,他们也就是苟延残喘地活着,对整个局势造不成任何影响,一旦妖魔攻破了中央大陆,他们必死无疑,还是对整个局势造不成任何影响,还不如进去提升下实力呢。” “呵呵,等到你十年后出来,整个大陆都被妖魔占领了,你实力进步再多又有什么用呢,多杀几个妖魔,还不是要死,早几年死晚几年死的区别而已。” “小树,不要进去啊,以我对《梦中秀》这个节目组套路的了解,进去就没戏份了啊。” “哈哈,没戏份了+1” “如果全员选择进入秘境,那节目组是不是直接把时间往后拉个十年啊。” 他们议论间,秦水树微微笑了起来,给出了回应,“就像孟堂说的,不失为一个很好的选择,所以,大家自由决定便好。” “那你会进去吗?”黎诗紧张地望着她的双眼。 “不会吧。”她说的十分随意,“十年对于我来说太漫长了,这十年都要呆在灵境里不能出来,我会无聊死的。” “可是……”黎诗急得快哭了,“现在外面的局势这么危险,好不容易有一个这么好的机会,十年心无旁骛地修炼很快就过去了。” 秦水树笑了笑,“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这样吧,元泽说那个秘境不过维持得了五六天,给大家半个时辰,各自回房间里考虑一下,半个时辰之后,决定进入秘境的立马动身,不要再耽搁了。” “那就这样吧。”余锦也点了点头,“大家都考虑清楚,无论选择走,还是选择留,到时候都不要后悔便好。” “那好吧。”所有人都表示同意,开门往外走。 黎诗却还是对秦水树刚才的话耿耿于怀,“你这次又要自己留下来吗?为什么你不能跟我们一起同进同退呢,我们所有的同门在一起不好吗?” 秦水树沉默了一会儿,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回房间吧。” “跟我们一起进去吧好不好。”黎诗抓住了她的袖子,眼泪一瞬间就落了下来,“我不想再看到同门死去了,明明可以活的好好的为什么不要,你想想看,如果一旦这个秘境是被别人发现的,就算是中央大陆的三大门派,也一定会尽量让更多的弟子进去避祸的。留下来有什么用呢,除了看到大批大批的人类死去,什么也做不了。我们进去提升自己的实力不行吗,出来了之后可以杀更多的妖魔不行吗?” 这一路上的际遇已经足够让黎诗认清这个世界的残酷,清醒到原本单纯的心里,只剩下恐惧。 秦水树叹了口气,轻轻抱住了她,“可是,我不想这样。” “为什么?”黎诗伸手猛地把她推开,“为什么每次都要跟大家做不一样的决定,难道特立独行很愉快吗?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说实话,这个选择原本就没有什么标准答案。选择留下来可能会被斥责愚蠢,也可能会被赞扬勇敢;而选择进入可能会被夸赞坚忍,也可能会被叱骂懦弱。 进与不进,对于她目前已经稳定下来的口碑而言,都算不得什么。只是,依照真心选择,她也是不愿意的。她向来有一种自虐倾向,越是残酷的画面就越要去看,越是血淋淋的事实就越要揭开。 可能是因为知道这一切都是虚幻吧,在这样的情境下,躲到一个安稳的地方,实在太过无趣了。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她可是还想多多磨练一番自己的剑法的。 秦水树直直望着黎诗的双眼,她因为激动急促地喘息着,眼底甚至带着一抹怨恨。 她十分理解黎诗现在的心情,因为太在意,也太害怕了,只要有一个地方,让她先逃避一段时间就好。 而最好,这个决定,是被所有人同意的。他们依旧像以前一样,躲在一个封闭而安稳的环境里,暂时忘却这个世间所有的苦难。 “你说十年,当真只会呆十年吗?平静与安逸只会磨平你的棱角,十年后出来,如果面临更加严峻的局面,你能凭一己之力,杀得了多少魔族呢?好,大不了我们再修炼下一个十年,再下一个十年,有一个安逸的退路,你永永远远也没办法迈出向前的步伐的。” 黎诗立刻愤怒起来,大声反驳道:“你凭什么这么武断呢,你现在就知道我们十年后不敢离开灵境?你也太看轻大家了吧。再说了,十年后,就一定会变成更恶劣的局面吗?为什么不可能变得更好,大家把局面控制在一个合理的程度了呢。” 秦水树抿了抿唇,垂下了眸子,“对不起,是我刚才言语不当。只是,每个人的想法不同,做出的选择必然不一样。在灵境里修炼,我会整日想着外面的世界风雨飘渺,而每一次战斗,每一次胜利的喜悦,每一次失败的痛苦,这个世界在大家手中变成什么样子,我都无法参与。十年后,局面变得更好,或者更糟,都跟我无关。我只能被禁锢在这方小小的天地里,没有自由,空虚地等待着,这种感觉更加无力,我不喜欢。” 她脸上的表情依然温柔,说的话却那样残酷,“抱歉诗诗,我是一个很自我的人,不愿为了别人的想法妥协什么。不管你说什么,我都是不会和你一起进灵境的。” 黎诗刚刚收住的眼泪又如雨帘般掉了下来,这一次跟上一次不一样。上次,她还带着某种不谙世事的幻想,觉得掌门或许只是未雨绸缪才让他们逃亡,八大峰联合起来或许能成功抵御魔族。现在,她却是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这一次离别,应该……就是死别。 她没有再试图劝她,低着头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秦水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去了殷言的房间,仔仔细细地把刚才发生的事情阐述了一遍,罢了开口问道:“如果你也有这个想法的话,我可以帮忙去问上一问,是不是可以带上你一起,当然,我不保证他们会同意。” “不用了。”殷言直接了当地摇头拒绝,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又被敲响。 金锐立推门走了进来,开口就问,“水树你是不准备进入灵境了对吧。” 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我这次可不能陪你一起了。”他也轻轻笑了起来,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我果然还是比较喜欢跟更多的同门呆在一起。两个人还是太寂寞了。” “嗯,猜到了。”秦水树十分坦然。 作者有话要说:  不啊,感情线什么的怎么可能在虚拟世界里发生呢,你们觉得水树会是一个爱上虚拟NPC的人吗?《 》 50-60 ☆、第51章 051 对正常人而言, 进入灵境其实是一个无可指责的选择,她虽然留了下来, 选择正面这个硝烟四起的世界,却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被称赞的。 如果不是因为拥有完整的记忆, 如果不是因为想要趁着这个机会多磨练一下自己, 如果不是因为知道就算死在这里,也不会对现实生活造成任何影响,她恐怕会是最早表示要赶快进入灵境的那个。 金锐立伸出自己的手,“那么,后会有期。十年后见。” “十年后见。” 金锐立又跟殷言简单道了别, 便离开了房间。 “你刚才想说什么?”秦水树这才望向殷言。 “在所有人里面, 我只认识你。”他继续说他未说完的话, “你要去哪里,我都跟着你。” 秦水树笑了两声, “只认识我?那金锐立呢, 他还刚刚跟你道过别!” “……”他哑口无言。 半个时辰之后,他们聚集在程元泽的房间里。秦水树原本以为, 这一回,可能她要与所有人道别了。却不曾料到, 余锦咬了咬唇, 虽然有些迟疑,却还是开了口,“我还是……不跟你们一起进去了。” 秦水树愣了愣,顺势开了口, “看来我还有个伴。” 大家都震惊地望了过来,唯独黎诗一人垂着眼,面无表情。 “余锦,水树,你们……” 秦水树的立场在刚才与黎诗争吵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知道的很清楚了。只是他们却不曾想到,一直以来虽然冷静干练,但是一路上从来没有反驳过孟堂观点的余锦,也会同样说出留下来的话。 孟堂认真地凝视着他们,“你们考虑清楚了。” “嗯。”“一开始就很清楚了。” “那好。”他转过身望向程元泽,“你来带路,我们现在就出发,一刻也不要再耽误了。” “好。”程元泽双眼隐隐发亮,略微向他们俩点了点头,就迈步往外走。大家纷纷与他们告别,言语简练,却带着某种悲伤与沉重。 秦水树带着笑一个个地跟他们挥手,仿佛他们只是下山历练,很快就能回来。 黎诗走在最后,从她身边走过的时候,还是没忍住低声开了口,“你一定不准死,十年之后,不管这个世界是什么样,我一定会出来,到时候我会比你厉害很多倍,让你知道,平静的生活并不会消磨掉我的意志,积累力量比盲目冲动更可靠。” “好。”她微笑着点头,是包容与信任的样子。 黎诗又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跟在了所有人身后。 转眼间,房间里冷冷清清,只剩下她们两人,秦水树并没有询问余锦留下来的理由,低头轻轻摩挲着手上的玉镯,“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余锦怔了一小会儿,朝她伸出了手,“把师父的戒指给我。” 秦水树挑了挑眉,把戒指拿出来交给了她。 “知道你向来不喜欢这种与别人打交道的事情,我来去找姚前辈,你等着我的消息。” “师姐。”在她的记忆里,她好像很少这样叫余锦,大概是他们十人恰好同一天入门,又不想直接以年龄论资排辈,所以一直互称名字,感情也比平常的同门之间要好上几分。 余锦的情绪还没有从刚来的离别中脱离出来,表情有些迷茫,“怎么了?” “我其实并不怎么想留在中央大陆,或许这件事完成后,便要离开了。” “是吗?”她眨了眨眼,声音拖得有些长,“哦,那挺好的。” “你……”秦水树实在没有想过她会留下来,不想奢求她跟自己一起去找死,也不想因为她打破自己原先的计划,此时便有些踟蹰。 “那你以后要处处小心。”余锦握紧了手中的戒指,“如果事情顺利的话,我大概可以成为左川宫的一员,你要是遇到什么危险,可以再来找我。” 这样也很好,他们所有人四散开来,一旦哪一方出现了什么意外,还能有人给友寒峰留下一份希望。 “嗯。”秦水树点了点头,看了她一眼,又忍不住开了口,“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等到事情结束了我再走。” 她这样这幅模样,实在让人有些担心。 余锦抬起眼,眼底像笼罩着一层迷雾,轻轻点了点头。 于是,她们相便伴着一起去了左川宫。 三大门派中已经有很多人不在门派之中,据传从整片大陆汇集而来的阵法大师,又通通被派遣了出去,部分人前往战场以杀阵相助,更多人留在中央大陆附近,准备合力布下遮天大阵,借着地利阻挡妖魔大军。 所以,她们本来还在担心能不能成功地找到姚梦松修士,却不曾想到意外的容易,她们一把戒指拿出来,就被带到了姚梦松的住处。 她自从从秦水树二人口中得知掌门已死的消息之后,就一直神情怔松,沉默了许久,才应下了她们的请求,不仅将余锦纳入了左川宫的保护范围之中,还直接将余锦收入亲传弟子,待遇与所有亲传弟子等同。 秦水树这才彻底放心下来,再次与她郑重地道别。 此时余锦总算看清了去路,那股不确定已然消散,眼中闪过坚定的光芒,“你真的不跟我一起留下来吗?” “不了,我也有我要走的路。”秦水树向来知道自己要什么,国际版的《梦中秀》她是去定了,既然席君和说了,这个世界的难度不过跟国际版的第二个世界相差无二,那她自然要趁这个机会尽可能地锻炼自己。 在智力上,她还算有自信,但在武力上,她除了动作敏捷些,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优势。现实生活中学一些花拳绣腿,都要耗费不少时日。哪里比得上带着剑法武术的记忆,真刀真枪地杀上个一个月呢。 这才是,她要留下的最主要的目的。 “那你保重。” 在这样的情境里,这样的话似乎也显得格外苍白无力。秦水树却笑着点了点头,“你也要保重。” 她回到客栈房间的时候,殷言正闭着眼在修炼,不过她刚刚往里迈了一步,他就睁开了眼,“你回来了?” “嗯。在等我啊。” “对。” “我准备离开这里,去打打游击战,看看能不能在躲躲藏藏的同时,悄咪咪地杀死更多的妖魔。”她语气轻松得跟出去郊个游似的,“你要跟着我吗?” “嗯。” “即使会死也要跟着我吗?” “没有遇到你,我早该死了。”他一边表明着自己的决心,一边想着自己还没有完成的任务,按照他之前拿到手的设定,他需要在所有人面前暴露一次人妖混血的身份,借此看看所有成员的反应。 只是,当时他跟秦水树一起与众人见面的时候,连招呼都没来得及打上一句,秦水树便转头温柔地对他说了一句“去房间等我”。 于是他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抛在脑后,径直去了房间。然后,一直到所有人进灵境的进灵境,进左川宫的进左川宫,完完全全把这件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当然,他并不觉得这个失误跟自己有什么关系,明明就是节目组把两件事情的时间点安排得太近了。 秦水树立马绽放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揉了揉他的头,“我本来还想着,如果你更希望留在这里,我就一个人仗剑走天涯。但是,听到你说要跟我一起走,还是松了一口气。” 或许,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不害怕寂寞的吧。 明明知道只是一个虚假的NPC,却也因此得到了慰藉。 于是,他们在中央大陆住了一晚,购买了大量的灵丹灵符,拿着崭新透亮的宝剑,踏上了新的征程。 观众们表示,秦水树的选择永远会让人意外和惊喜。 “为什么这个剧情如此的似曾相识。” “嗯,都是秦水树带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拐来的NPC,开始了单独去拯救世界的道路。” “为什么她就这么容易提高NPC好感度啊,太好运了吧,好像每次都随便撩撩,就让NPC死心塌地了。” “好运?如果不是她,换上一个人,莫希和殷言都绝对不会是现在这样,你们信不信?你能保证其他成员在遇到莫希的时候,去坦然地上去给他颗糖吗?或者,在听到他们说殷言是人妖混血的时候,还能坚定决绝地站在他面前吗?她不是运气好,而是先诚恳温柔地对待别人,别人才对死心塌地地对待你。”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样,所有的成员都单个分开,秦水树直播间的人气就越发上涨到了一个新的档次。 毕竟,灵境里的众人现在还处于喜悦激动的阶段,挑选完觉得最适合的功法,就各自找了房间开始闭关,直播内容实在无趣。余锦那边也暂时平静,每日都被姚梦松指导着修炼。 所以,几乎大部分的观众都聚集到了她这里,看着她在最恶劣的环境里跟殷言插科打诨。看着他们用各种各样的怪招去杀死妖魔。 有找到毒果,让它化在刚死修士的体内,诱骗妖魔吸□□血的。 有追着两三个落单的魔族时不时放个冷箭,就是不露面,惹得他们气得差点经脉倒转,才乘人之危的。 作者有话要说:  暴力老奶奶扔了1个雷 ☆、第52章 052 有时候, 也会让殷言化为妖型,到妖族聚集地里, 埋一个会爆炸的符箓,然后坦然自若地逃走。 “哈哈, 都说了让你动作快点, 现在好,那些妖族都追上来了吧。” “下次会更快的。” 秦水树朝后看了一眼,呼啸而来的妖族们扬起阵阵尘土,场面异常壮观,“完了, 你说我们这回作死是不是作大了, 不会真死在这儿吧。” 殷言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会。” “殷言,我们分开逃吧, 你化为妖型逃, 普通的妖族都笨得很,不会来追你的。”说这话的时候, 她的脸上依然带着笑容。 殷言看了她一眼,冷着脸说了声“不要”。语罢, 他听话地变化为妖型, 却咬住她的衣领把她甩到自己背上,继续狂奔了起来。 后面大批的妖族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很疑惑地望着他们的方向,在原地徘徊了两步, 好像被同为妖族的气息搅乱了思绪。 秦水树回头望了一眼,很是畅快地大笑了两声,“你看吧,所以我就说了,果然要在他们的头领离开的时候去偷袭,这些普通的妖族,智商太低了。” 说着她轻轻薅了一把殷言耳朵上的毛,“所以说你这个混血混得可正值,不仅拥有了人类罕有的坚不可摧的肉身,还拥有了那些妖族遥不可及的智慧。羡慕。” 人的情绪是会被影响的。秦水树的双眼似乎永远闪着希望的光芒,带着欢畅的笑意。让你不管此时有多么难过郁闷,看到她的时候,好像都会忍不住扬起嘴角。所以,即使是冷酷血腥的世界,她好像也能把它变成喜剧的背景,奏出欢快的音符。 不过,自然也有人提出异议就是了。 “喂,水树明明知道妖族肉身坚硬,干嘛还让殷言去埋那个□□符箓啊,毛都没伤到一根。” “可能是……觉得太无聊了,想要作作死。” “不过你们有没有觉得,现在的秦水树格外可爱啊?又萌又调皮,好像比前两个世界更加解放了天性,明明这是三个世界里最压抑的一个啊!” “可能崩溃到最后,就破茧成蝶了吧,反正最差不过就是一死咯,何不潇洒过活呢。” “也有可能是有忠犬美男跟着?所以会不自觉地撒娇卖萌?” 他们的评论秦水树现在并没有心思去看,与大部队分道扬镳以后,她也就偶尔瞄瞄弹幕,也只是为了从他们那儿得知其他人的消息,不过也许是那边太乏善可陈,所以也没有什么人提起,于是她便很少再看了。 这几天,回到现实世界之后,她都会随手拿杆笔,拿朵花,在那儿当做剑练练她记忆中的剑法。没有了设定的加持,剑法练起来自然远不如梦中秀流畅漂亮,但是在她用短短一根笔杆抽破了一个玻璃杯之后,还是停下来得意了好久。 至少她用力的方式聪明了许多,这个剑法已经足够用来唬人了。 这一天吃完饭,席君和不知是想起什么,突然问了一句:“现在早上进入梦中秀的时候,还会抵触吗?” 秦水树立马弯着眼摇了摇头。痛觉调低之后她作死都做得无比欢快,虽然可能只是比正常人的痛觉低一点点的水平,但对她而言,已经是完全可以承受的程度了。 如果不是因为不能暴露秘密,她恐怕早就要热情地感谢他一番了。 “早就不那样了,这几天每天都特别期待进入梦中秀,好像知道自己做了美梦一样。所以,现在的剧情一定特别和谐美好吧。” 席君和垂下眼,嘴角不自觉地翘了翘,“嗯,是很和谐美好。” 秦水树看了一眼他脸上的表情,不知怎么的觉得那股熟悉感越发明显起来,特别是说话的语气,跟殷言真的特别相像。 所以,这人是特别喜欢自制NPC吗?第二个世界弄一个跟自己伤疤一样的,第三个世界弄一个跟自己性格一样的。 她甚至开始认真思索了起来,在第一个世界里,哪个NPC会是他负责制作的那一个呢,好像没有什么让她印象特别深刻的人物。 他们俩并肩走到楼梯口,席君和偏头望向她,“在想什么呢?” “嗯,在想还有多少天才能结束第三个世界。说实在的,整整三个月不能上网的感觉实在太无聊了。”她随口找了一个话题应付,转过脸,却看到席君和认真思索的眼神。 她下意识就伸头揉乱了他的头发,“你不会又在考虑要如何才能悄咪咪地让我上网吧。” “嗯,是在考虑。” 秦水树就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不过还是决定算了。” “啊,为什么?”她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难过地撇了撇嘴。 席君和语调微微上扬,“为了证明,我没有对你言听计从。” 秦水树愣了愣,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什么嘛。”却也没有再执着于此不放,随意朝他挥了挥小手,“我下去啦。” “嗯,明天见。” 秦水树脚步轻快地跑下楼梯,然后在拐角处突然停下了脚步。“语琴,你怎么在这儿?” “啊。”周语琴的眼神有些闪躲,抬头往上看了一眼,“刚才好像没怎么吃饱,现在好像又饿了,所以想上去再吃个饭来着。” “我也刚刚吃完饭呢,你一个人不怕吗?需不需要我陪你。”秦水树态度十分自然。 周语琴就松了口气,摇了摇头,“不用了。” “没事。”秦水树勾起她的手臂,“还是我陪陪你吧。” 周语琴又往上瞟了一眼,确定那里真的空无一人,停顿片刻,转而点了点头,“那好吧。我本来就是因为一个人不太敢坐电梯,所以才爬楼梯上来的。” 于是,秦水树又去了那个刚刚离开的餐厅。 周语琴吃着一碗水饺,有些不好意思地抬头朝她笑了笑,“你要不也拿点水果过来吃吧,你这样看着我,我有点尴尬。” “那我不看你了。”秦水树搞怪地偏过头,“这样可以了吗?” 周语琴轻轻笑了两声。 秦水树又把头转了过来,“我刚才吃得挺饱的,这会儿是真的吃不下了,这样吧,我们随便聊聊天,这样就不会尴尬了。” 周语琴舀着碗里的水饺,“话说,你为什么每一天都等到现在才单独来吃饭啊,九十点的时候,厨师还没有下班,还不用你亲自动手,不是挺好的吗?而且,你平日里也不是那种特别喜欢独来独往的人,为什么唯独吃饭的时候这样啊?” “可能是因为有人比较喜欢安静的氛围吧。”笑着回答完,她顺势开口问道,“你刚才看到了对吧。” “什么?”周语琴的汤匙碰撞上碗碟发出一声轻响。 “我说,你刚才是不是看到我跟一个男人在一起啊。” 她心中慌乱,下意识摇了摇头,“没有啊。” “不用紧张,看到了又没什么,反正也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事,其实我早就想告诉你们了,因为不知道跟谁说,所以一直没有开口。”秦水树的语气太过于坦荡,立刻让周语琴心中的紧张缓解了三分。 “那……”她抬起眼来,神色有些好奇,“他是谁啊,好像不太像引导员,他刚才说可以让你悄悄上网是不是真的啊?” “上网的事他逗我玩呢,之前说什么可以帮我邮购零食,买一些我喜欢的书,我说什么他都二话不说就点头答应,弄的我还以为他是不是想追我呢。结果今天说了一下太无聊了想上网,还不是直接拒绝了。” “他在追你啊?是不是他约你每天晚上单独出来吃饭的啊。”周语琴的双眼猛地亮了起来,“不是说在《梦中秀》这三个月期间,这三层只有成员、引导员,和一些技术人员能够出入吗?” “我有偷偷跟李源打听过他的消息呢,听说他好像是这家公司的**oss。” “什么?”周语琴直接摔下汤匙,水饺也忘了吃,“所以说你的意思是,满月集团的最高领导人在追你。” 秦水树鼓了鼓脸,“我也不知道。” 她避重就轻地讲述了一些他们俩之间的相处细节,疑惑地歪了歪头,“有时候我觉得他好像是喜欢我,但是试探过很多遍,他又好像完全没有这个意思。上次他送我零食,我说一般男人给女人送这种东西都别有用心,他说他除外,一本正经地好像真的只把我当朋友一样。你说,是不是男人的脑回路真的跟女人不一样啊?” 这散发着浓浓八卦气息的故事立刻让周语琴激动起来,她猛地一拍桌子,“我看他就是看你长得漂亮又天真可爱,想聊骚。他应该没有对你做一些奇怪的事情吧,把你带到办公室去之类的?” 秦水树摇了摇头,“没有。只是每天约我吃饭。他想带我去其他地方我也去不了啊。” “那他有没有透露过《梦中秀》结束之后想要再约你之类的。” “没有。哦,对了,他之前有跟我暗示过满月的娱乐部刚刚成立起来,问我之后的打算之类的。” “天啦。”周语琴皱起了眉,“难道他不是为了私事,是为了公事,他不会想骗你跟满月签经济合同吧。” “怎么,跟满月签合同不好吗?”秦水树一脸天真无辜的模样,“他跟我说满月资金充足,准备大力向娱乐圈进发呢。”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晚安,么么哒 ☆、第53章 053 周语琴的双眼瞪得浑圆, 大声道:“你难道来参加节目之前一点都不了解满月集团吗?” 秦水树摇了摇头。 “虽然说《梦中秀》的确影响力很大没有错,但是满月集团本质上还是游戏公司, 在娱乐圈没有任何人脉。你想啊,《梦中秀》是素人类节目, 专门揭露每个人的真实性格, 那些成名的明星再眼热这个人气,也不会来参加的。所以,满月手握着一个重量级的节目根本没什么用,没办法完成资源交换。” 她解释了很长的一串,看起来一板一眼的,最后下定论道:“你千万不能被他骗了, 如果你在《梦中秀》里面表现得还不错, 节目一结束, 一定会有很多比满月好无数倍的娱乐公司想要签你的。” “可是……”秦水树抿了抿唇, 看起来慌张极了,“我已经答应要跟他们公司签约了。” “……你是不是傻啊!”周语琴不可置信地叫了起来。 “他其实也不算是骗我, 你说的这些其实他也跟我解释过的, 满月刚刚朝娱乐圈发展,可能给不了我太多的资源, 但是会最大程度地尊重我的想法,不会给我什么约束。当然, 公司也会加大投资力度,会一天比一天好的。” 周语琴正准备反驳,她就又闷闷地加了一句, “更何况,谁知道我在《梦中秀》里表现得怎么样呢,我在家里一点都不讨喜,家人都不喜欢我,也许在节目里表现得更加糟糕。能跟满月签约,说不定还是我占了天大的便宜呢。” “你呀。”周语琴有心想骂她,看她这幅模样又有些骂不出来,只能忿忿不平地抱怨了一句,“你把别人都想得太美好了,人家是开公司的,又不是做慈善的,你如果表现不好,他们怎么可能想签你。” 回去的路上,她还奉劝了她一路,直到秦水树说出了“不管怎么样,我答应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这种话,才一边替她不值,一边骂着满月集团和席君和,字字句句里都是他哄骗了一位无知少女的意思。不管秦水树说上多少遍,她是在得知满月真实情况之后郑重做出的选择,她就是不愿意相信。 后来,短短半日的功夫,所有梦中秀的成员就都知道了这件事,一个接一个地过来询问实情,秦水树的说辞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们也都跟着八卦了两句她和席君和的关系,又遗憾了两句她的鲁莽,至于心里有没有别的什么念头,她就不清楚了。 吵闹了许久,房间里终于安静了下来,秦水树轻轻舒了一口气,刚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就收到了席君和发过来的一条短信。“跟小姑娘解释得怎么样了?” 秦水树撇了撇嘴,“这个称呼还真是亲昵,你怎么从来没有叫过我小姑娘啊?” “这个称呼很亲昵?不是一般都把这个年纪的女生叫做小姑娘?” “那我还是要问,你为什么没有这么叫过我?” “因为你不一样。” 她微微愣了愣,然后摇着头笑了笑,这恐怖的虚荣心和独占欲啊!明明还是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男人,可是就是希望自己能一直是特别的。 “你听到我跟她的谈话了?” “嗯,在楼梯口那儿听到了。”半秒钟之后又发过来一条,“被人知道我们俩的关系没关系吗?” “没关系。反正就算知道了,所有的锅也都在你一个人身上,他们都会认为我是单纯懵懂被你诱骗。”她笑嘻嘻地阐述着事实。 “那就好。” 秦水树的手指在屏幕上微微顿了顿,“我在言语上引导了一下自己的无辜,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你的头上,这样没关系吗?” 席君和很快回复:“没关系。” 她并不满意这敷衍的三个字,“多说两句,为什么没关系?” 他也就乖乖地多解释了几句。“我并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你以后会成为公众人物,站在那么高的地方,朝你扔过来的鲜花越多,朝你砸过来的石头也越多。如果可以,我当然愿意替你分担。” “所以你就不怕被石头砸啊。” “被砸习惯了,还用那些石头盖了一座大大的房子。” 秦水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回想起李源在提起自己顶头上司时,那略显不屑的口吻,心中莫名酸涩无比。 怎么说……有点心疼。 这个世界有时候看起来格外美好,有时候又那么的畸形,在这样的环境里…… “能无所顾虑地做自己,其实是一件很值得人钦佩的事情。” 好像有飞鸟直直地撞进了自己的心里,留下柔软又温暖的触感,心跳也变得紊乱不齐。席君和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最后一句话,愣了许久,把他们的聊天页面截了屏,然后把那张照片保存了下来。 第二天,当秦水树再次进入《梦中秀》世界里的时候,就发现今天的殷言变得有些不对劲。 他一直用一种深邃的目光望着她,好像望着自己的某种希望。 秦水树不经意之间瞄了他一眼,就伸手捧住他的脸,皱着鼻子把他的头移到了一边,“你不可以用这种望着心上人的目光望着我哦,虽然我知道自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但你也要把持住自己,千万不能喜欢上我,知不知道?” 殷言轻轻抓住她的手拉了下来,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本来只是卖萌逗趣开个玩笑,可他这么认真地一回答,气氛就好像变得有些怪异起来。 秦水树收回自己的双手,自然而然地转移了话题。 “这些天都是小打小闹地没意思,我们来一场大的吧。” “好。”他点点头,双眼微微亮了亮,“怎么来?” 虽然秦水树这些天的直播内容充满着波澜起伏和喜剧色彩,惊险刺激又精彩纷呈,可以说是仅凭一己之力提高了她直播内容的趣味性,已经不自觉吸纳了众多成员流失过来的观众,用自己独特的人格魅力一点一点征服更多的观众,但她仍然在思索,自己要怎么在节目的最后几天,给自己的故事写下一个完美的句号。 在第三世界的最后这几天,秦水树直播间的观众人数,几乎是所有成员的集合起来,还要再乘以十那么多。 节目组也不得不为了追求节目效果,把已经调快到一定程度的秘境时间又提高了好几个档次。要知道,节目组不可能让进入秘境的大家就这么用闭关度过剩下的日子,所以一开始就调整了秘境里的时间流速,把一天又一天的记忆重复着塞到他们的脑海里,于是所有因为时间的积累可能出现的问题,就都在这短短的十来天里展现了出来。 生活重复不断又单调乏味,也许还有着外面世界所带来的强烈的压迫感,让部分成员一边烦躁厌烦,又一边逼迫着自己继续努力。但与此同时,这里的舒适与安逸,却在也很容易舒缓你心头紧绷着的那根弦,让另一部分的人,不自觉地懒散起来,逃避起来。反正十年还很漫长,离他们再次做出选择的那一天还很遥远。 甚至还有一些人,内心已经隐隐有了决定,所以越发放肆松懈,整日里看书,看得却是灵境原先的主人收集起来的一些游记和故事。闭关也只闭不到两天,就再也没办法集中精神,于是索性去翻灵境里那些庞大的收藏。光是各种法宝,就能让他们玩得乐不思蜀。 这段时间里,成员之间的冲突不是没有发生过。观众们一边看着,也开始渐渐怀疑起之前他们的那些想法。 “所以说秦水树还是所有人里最有先见之明的那一个,十年对于那些几百岁的修士可能只是很短的一段时日,但对于年龄都只有二十几岁的他们,就已经是他们一半的人生了。这么长的时间,谁也不知道你所有的勇气会不会一点一点的被磨灭。” “现在看来,是会的。” “你没看见除了孟堂和尤风雪现在还能坚持修炼之外,就连黎诗也比刚开始的时候松懈了不知道多少倍吗?我想,她现在还能坚持每天用半天以上的时间修炼,估计都是因为临走前对秦水树做出的那句承诺,所以还偶尔逼一逼自己。” “真是失望,估计到灵境再次开放的时候,会选择出去的人,满打满算也就这么三个吧。” “你错了,如果十年后妖魔之患成功平息,他们也是会出去的,毕竟这么小一个灵境,纵使留下了多少收藏,十年也让他们玩腻了,没听见这两天他们也会偶尔说声无聊了吗。” “一个个之前说得那么信誓旦旦,还增强实力,杀更多的妖魔,自己说出来都不会心虚的吗?果然,前两个世界表现不好,在第三个世界里逆袭的人终归只有那么一两个,更多的,只会越来越烂的份。” “我还是希望把人想得美好一点,我宁愿相信当时他们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是真真切切这么打算的,只是在一天天的平稳懒怠之中磨去了锐气。也不愿意相信,他们从一开始,就只是找一些借口来逃避责任而已。” “别天真了,他们中至少有一半以上只是想逃避责任。” 作者有话要说:  立个flag:这个世界,我觉得能在四章内完结。 ☆、第54章 054 秦水树低头思索着, 要怎么样才能成功地酷炫那么一次,第一个浮现在她脑海的——就是离间计。 非我族类, 其心必异,妖族和魔族虽说不知是什么原因, 似乎十分默契地互不干涉, 以中央大陆为界限,只侵占他们那方的地盘,轻易不会越界。但是,有利益的地方,总归会有争斗。 如今他们几乎已经成合围之势,包围住了整片中央大陆。而中央大陆这一段地方, 似乎就是用来表明上天对人类特殊的庇护, 灵气充足又有些诡异, 这里的灵气不像其他地方, 需要人主动吸收才能进入体内,你踏进这片土地的每时每刻, 它就持续不断地钻进你的每一个毛孔里。对人类, 当然是有益无害,但对于魔族与妖族来说, 就像一场天然的凌迟,分分秒秒都让你痛苦不已。 所以, 他们已经在这个地方僵持了许久,魔族正在想方设法地要破掉这里的遮天大阵,妖族无所事事, 几位首领索性让自己旗下的妖兽四处游荡。 这些天秦水树和殷言之所以能碰到那么多妖族,正是这个原因。 但是妖族实在太过皮糙肉厚,他们这么长一段时日,也唯独只有一次,趁着一只低级妖兽破天荒落单之际,以重伤的代价合力将其斩杀,然后剖其内丹,让殷言吸收融合。 事后,秦水树觉得这一单做得挺值,仅此一役,就让殷言的实力提升了一个等级,眸色变得暗金,爪齿愈发锋利,皮毛也光滑发亮,光看他妖族形态,已经不再是妖族大军里数量最多、也最低等的那一批。 可是,殷言却似乎并不怎么高兴,此后很多天,表情都有些冰冷僵硬,一直到秦水树的伤好得差不多,才算又恢复了平常。只是下一次再面临战斗的时候,他总会不自觉地把更多的精力花费在保护她上。 秦水树明白他心中的顾虑,因着他那份不曾明说,默默保护地体贴,她也就乐于让自己被保护着,并不会觉得这是一种轻视。 “殷言,根据我对妖族的观察,最低等的妖族似乎只有野兽的本能,充其量能勉强根据高级妖族的威压,来决定自己的前进方向,但是,更具体的事情,好像就没办法让这些低级妖族来做了,对吗?” 殷言思索了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 妖族的每一次进阶,都会让智商都更高一层,在成为高级妖族之后,也只有一部分妖兽能觉醒自己的传承记忆,学会天赋技能。 但殷言似乎是因为人妖混血的关系,在小时候体内妖族血脉觉醒的那一瞬间,那些传承记忆就已经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虽然这些年来,他除了变身的法诀掌握得比较熟练之外,其他似乎都还不怎么能理解,但是他知道的,也比许多妖族知道的都多了。 秦水树的手指轻轻在手臂上点了点,“会口说人语的就已经是高级妖族了对吧。” “对。但是妖族感知力特别敏锐,特别是妖族彼此之间,它能在你出现的一瞬间,就察觉到你的实力能不能对它造成威胁。所以,你让我假扮高级妖族,是行不通的。” 她迟疑了一会儿,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在妖族里行不通,那在魔族里呢?” 殷言似乎隐约明白了她准备做些什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要不我们试试?”秦水树笑着朝他伸出一只手。 他轻轻地拍了上去,然后用力地握紧,“好。” 虽然他们一副歃血为盟的架势,但实际上具体要怎么做,秦水树心里还没有个确定的想法。所以他们索性决定先提高实力,接连偷袭了两三次妖兽群。说是妖兽群,也不过三五只,殷言现在的实力能勉强应付,外加秦水树一旁协助,很轻松地把它们斩杀,然后立马化为人型,以修真法诀相助,炼化着吸收进体内的内丹。 秦水树一边帮忙护法,一边小心谨慎地把这里的妖族尸体都收进自己纳物戒里,消灭地上的血迹。 在准备收进最后一具妖族尸体的时候,她突然停顿了下来,望着它被撕咬开的那道血淋淋的伤口,沉默片刻,把目光移到了一旁打坐着的殷言身上。 于是,等到殷言吸收了内丹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秦水树正笑眼盈盈地望着他。 “……怎么了?” “帮我一个忙呗。”她脸上的笑容格外灿烂。 殷言做好了心理准备,“说吧。” “我想用妖兽皮毛做件衣服当护甲,但是妖兽皮毛不是凡刀凡铁能轻易割破的,所以,借你的牙齿用用呗。” 殷言:“……” 他似乎是叹了口气的,但还是依言化作了兽身。秦水树倚在他身边,一边捋着他的毛,一边兴奋地吩咐:“对对对,从这里划下去,别歪了,歪了就不好看了。你先把它整块皮剥下来,剥下来再说。” 非常敷衍地揉了他两把后,她跑到前面蹲了下来,用一种异常温柔地语气对他说着:“来,张嘴,好,就这样张着,不用动了。” 她抓住兽皮,挂在他的犬齿上用力的一扯,就听到“哗啦”一声,兽皮成功被分成了两半。他在那一瞬间下意识闭上了眼,只觉得皮肉的血腥气从脸上划过,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下齿似乎都松动了两分。 秦水树又低头比了比兽皮的大小,而后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双手,十分嫌弃地皱了皱眉,转过头望向殷言的时候就又带上了如春风般和煦的微笑,“殷言。” 他忍不住朝后退了半步。 “兽皮的制作好麻烦的。”她的声音脆生生的,在撒娇似的,“你能不能先帮个忙,把这上面的生肉啃干净些,也省了一道工序不是吗?” 下一秒,殷言“嗖”的一下变回了人形,他面无表情地擦了擦自己脸上的血渍,默不作声地望着她。 莫名透着股无辜,却又暗含了三分妥协,好像只要她坚持,他就能真的照她说的那样去做似的 秦水树把自己手上的鲜血朝他脸上蹭了一把,忍俊不禁道:“乖,别怕,我就那么随口一说,你不愿意就要说不愿意,知道吗?” 又没忍住笑了两声,“走吧,把这里收拾一下,我们去河边洗洗。” 殷言跟着她往河边走,一路上默默地想着,原本还打算在这一季《梦中秀》结束之后,公布殷言这个角色是真人npc的消息,现在看来,还是最好不要的好。 实在是,太令人羞耻了。 在河边清洗血渍的时候,手镯上那些“哈哈哈哈哈哈”非常嚣张地刷了满屏。半晌才有了正常的评论。 “天啦,殷言实在是太萌了吧,水树你就这样把他的牙齿当剪刀使,不会良心不安吗,哈哈哈哈。” “殷言那生无可恋的表情,我也是爆笑了。” “哇,水树真的,有随时随地把生活变成喜剧的能力,看到她就超开心。” 秦水树撇了撇嘴,转头把手上的水珠甩到殷言面前,他轻轻偏了偏头,疑惑地看了过来。 “走啦,呆瓜。”她站起身,“先去找个隐蔽点的山洞,你把今天弄来的那些内丹都吸收完了,我们再行动。” 殷言点点头,跟着站了起来。 趁着这些天殷言吸收内丹的功夫,秦水树把那些兽皮制作了一番,虽然没有任何工具,好在他们这是修□□,什么都可以用灵力来搞定。 作者有话要说:  暴力老奶奶扔了1个地雷 想养猫扔了1个□□ 花满庭扔了1个地雷 ☆、第55章 055 最后, 用了几天的时候勉强做出了两件护甲,一件给自己的,叠了厚厚的两层, 轧的牢牢靠靠。一件给殷言的,剩下的兽皮实在有些不够用,于是就有些糊弄人了, 只做了一层不说,又小又短,连肚脐眼都遮不住。 殷言练功结束, 出来找她,不经意瞥了她手上的护甲一眼,“你拿兽皮做婴儿肚兜干嘛?” 秦水树:“……” 这人是在讽刺她吧, 绝对是在讽刺她对吧。 她拿那护甲遮住了半张脸,笑着很是可爱,“不是啊, 是给你做的护甲, 小了点。要不然你再帮忙剥一下兽皮,我纳物戒里还有好几具妖兽尸体呢。” 殷言立刻变了神色,“我战斗的时候可以变为妖型,你不用想着保护我, 只需要保护好自己就够了。” 秦水树隐隐觉得这句话有些耳熟, 思维就一下子跑远了,显得有些敷衍,“那好吧。” 便准备收起来。 “等等。”殷言突然伸出手拿过了那件护甲, 动作迅速地收进了自己的戒指里,“还是我收着吧,再怎么样也是你的心意。” 他们小心翼翼地躲在一颗枝桠茂密的大树上,看着底下那位看起来众魔簇拥、眉心发红、明显地位不低的魔族,脸色镇定又冷凝。 殷言吸收了那些内丹后,虽然没有再度进阶,对传承记忆中的功法却是更了解了几分,凭着智商的优势,生生学会了本不该此时学会的功法。此时将秦水树的气息包裹进自己领域里,便可以轻而易举地收敛气息。除非实力高他几个大阶层,不然绝对没办法察觉到他们的存在。 “我吸引他,你背后偷袭。”秦水树言简意赅地一句话过后,悄无声息地就从树上溜了下去,然后快速地绕到了一边,站定之后,猛地扔了一个符箓过去,刚一脱手,整个人就欺身而上。 “二头领小心……”离符箓最近的那人最先警醒,下意识喊了一声,随即被猛烈的爆炸声淹没。“砰!”灵气碎片激散开来,换来一阵阵痛苦的哀嚎。 二头领却是根本不需要他来提醒的,只随意伸手一挡,宛如实质的魔气护罩将他整个人围得密不透风,灵气碎片打在它身上,顷刻间如水纹般散开,伤不了他分毫。当然,与此同时,他眼前却也被一片黑暗遮挡,失去了所有的视野。 他皱了皱眉,刚刚撤下护罩,迎面就是一道剑光,正朝他眉心而来,剑气刺破了他眉心的皮肤,隐隐传来一丝刺痛随。 他陡然一惊,这人为何知道自己的命门,一上来就是必杀的绝招。 朝后退的动作因此慢了半拍,但纵使这样,那飘忽的身法也不是秦水树能赶得上的。她依然持着剑,周围的魔族此时早已经反应了过来,纷纷朝她攻来。她勾了勾嘴角,下一秒,一把银针朝二头领撒了过去,“看我暗器。” 二头领手指一弹,几道魔气便打落了那些银针。 “再看我暗器。”“还有。”“暗器来了。”“镇魔飞刀。”“火灵银针。” 她几乎一刻不停地从戒指里往外掏着东西,扔向他们之前还总要喊个唬人的名字。镇魔玉和火灵石本身就是魔族们最忌惮的东西,所以纵使知道,这么珍贵的东西,不可能在一个年龄尚小的人族丫头身上,可她这么一喊,那些魔族却还是下意识就朝后退了半步。 反正魔族本身就生性凉薄,以实力为尊,如果二统领死在一个人族小丫头手里,那自然是他功力不济,死了活该,想要补上这个位置的人多着呢。 二头领起先还颇为忌惮,在她喊出那两个名字的时候,甚至立马升起了一层厚厚的护罩,结果那刀那针碰上他的护罩,只清脆的一声响,就断成了两节,落在了地上。 这一刻,他才终于醒悟过来,他堂堂一个掌握几千兵马的魔族二头领,被人当着这么多手下的面,给戏弄了。 弱小无能又狡猾至极的人族! 他大吼了一声朝她冲了过来,这一掌如果打在秦水树身上,恐怕她不死也要去半条命。她脚步一个急转,迈着步法就逃,一边逃还一边把无数的东西往他脸上扔,扔到最后,连自己的换洗衣服都扔了出去。 二头领起初还凝神挡挡,后来气急了,索性不管不顾地朝她追去。反正这个小丫头扔过来的那些东西,打在他身上也不过不痛不痒,连皮肉都伤不着。 “看我的火灵粉。” 一个红色的浆果砸在他的身上。 “火灵粉。” 一盆红色的兽血泼在他脚下。 “火灵粉。” 一件红色的肚兜轻飘飘在半空中落了下来。 二头领气得眼睛都红了,“今天我不把你碎尸万段,我就誓不为魔。” “火灵粉。” 一阵火红的粉末准确无误地朝他撒开,他眼睛都没眨上一眼,整个人直直朝红色粉末中撞去,然后下一秒,一阵气势惊人的惨叫声响起。 “啊啊啊啊啊!”他双手捂着眼睛,只觉得有一把火焰从自己眼球一路烧了进去,灼心灼肺的疼。 秦水树松了一口气,刚往殷言藏身的地方望去,他就十分默契地从一旁扑了出来,一把咬住了二头领的颈喉,利齿从他的腹部划过,拉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后面那些魔族见状不对,这才追了过来,刚说了声“你们”,秦水树就撒了一把红色粉末过去。 “火灵粉。” “啊。”他们下意识尖叫一声,纷纷用最快的速度朝后退去。 “骗你们的。”秦水树脸上甚至还带着灿烂的笑容,拿着剑冲进了红色的烟雾里,几招之间就收割了不少魔族的性命。 殷言早已解决掉二统领,转身就加入了战斗,几乎是一爪一个,这些魔族,甚至连让他露出牙齿的资格都没有。 见一队五六十人马的魔族死了大半,秦水树却突然停下了动作,动作潇洒的将剑一翻,轻轻擦拭着上面的血迹。“行了,阿言。” 殷言立刻把爪子停在了半空中,而后恶狠狠地看了自己掌下的魔族一眼,“难道你准备放过这些魔族吗?” 他一出口,剩下那些魔族立刻软了身子,差点没跌在地上。 “高……高阶妖族。” 到底是怎么回事,妖族不是与魔族有协议,互不干涉吗?为何突然会有一位高阶妖族出手,杀了二统领不说,看上去却还似乎听从一个人族的命令。 这人类不过二十来岁,不可能有这么高深的功力能控制得了妖族。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她一定是修为深厚的天才修士,才能在二十多岁的时候就筑基成功保持容颜,所以看似年轻,实际上却是个几百上千岁的老太婆。 “你们妖族不是还没打算跟魔族撕破脸吗?随手杀了几个还好解释,把他们都杀了,不会让魔族首领误会,与妖族开战吗。” “开战便开战,反正妖族早就预备与魔族开战。这些皮薄肉嫩的魔族,我随手派几只妖兽,就能灭他整整好几个队,这么脆弱的种族,也妄想与我妖族共分天下。” “好,到时候我们人族与妖族联合,把魔族杀回魔渊。我们人族所求不多,届时所有大陆皆为妖族掌控,只需要留下中央大陆这一小块地方,给我们休养生息便好。” “这是自然。” 见殷言点头答应,秦水树便朝后退了一小步,看好戏一般地抱住了手臂,示意他继续。 殷言就转身继续朝魔族抓去,却也不曾真的赶尽杀绝,故意放过了装死的那两个,昂首挺胸地迈步回来,和秦水树一起很快消失了身影。 那两个魔族还以为真的是自己有滔天大运,死里逃生,心脏现在还在胸腔里狂跳不已,知道了这么大一个消息,丝毫不敢耽误,连忙禀告了上去。 只是他们都不是记性多好的人,无法一字一句地复述出来。唯独只记得那几句,什么“妖族早就预备与魔族开战”,“随便几只妖兽就能灭几队魔族”,以及“人族妖族联合,把魔族杀回魔渊,到时候妖族掌管大陆,只需要把中间这块小地方分给人族就好”。 这些话一层一层被报上去。每禀告一次,就能惹得上头一阵大怒,于是这些人便又不自觉加上了一些自我理解,添油加醋地往上传,等传到首领耳朵里的时候,这些话的冲击力就已经上升了好几个档次有余。 至少魔族首领一听到这些话,就差点把手里用来破解遮天阵的魔器捏碎。 好啊,怪不得他们在这里忍受着灵气肆虐的痛苦解除阵法,妖族却只剩下几个兽王时不时过来瞄上几眼,其余妖兽全部四散开来,蹿入森林。感情他们是准备趁着这个机会四处偷袭是吧。 到底是谁说妖族都愚笨至极,很易掌控的?居然还玩起了这种两面三刀,暗自背叛的戏码!在这一瞬间,他有些不明白自己这些天苦苦想要解开阵法是要干什么? 中央大陆这块破地方,反正也不适合妖魔居住,这些人类躲在里面不出来,便任他不出来便是了。难道自己攻下了这块地方,还能有什么好处吗? 人族能修炼者本就万中无一。这些天,他们不知道一共杀了多少人族修士,只知道他们的嗜血丹都练了好几箱,中央大陆的那些修士,也不过寥寥,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还不如任他们休养生息,把他们当做血奴般养着,过一段时间再杀上一批,也能享用上许久了 这样一想,他就更加觉得妖族的隐忍伪装让人胆寒。 就算再掀不起风浪,中央大陆上的修士也是所有修士里实力最强盛的一批,他们的临死反扑,再加上这块地方的天时地利,也能刮下魔族一层肉来。到时候他们两败俱伤,看似愚笨的妖族可以轻而易举地坐收渔利。 这样一想,他几乎是一刻也不愿耽误,立刻让魔族大军退后三里,准备先跟妖族那几头兽王掰扯掰扯再说。 秦水树从小看了不知道有多少小说电视,这样的情节熟悉不已,自然也有了误解,觉得妖魔两方的首领应当都是那种玩转阴谋诡计,邪魅狂狷的反派**oss,根本不曾想过事情会如此顺利。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两章,我肯定能把这个世界完结 ☆、第56章 056 “看着这个发展, 我瞠目结舌。” “啊啊啊啊啊啊,我在家一边尖叫一边拍打大腿,我妈还以为我疯了, 水树真的太帅气了。” “这这这,这算是以一己之力拯救天下吗?” “服,铁服。” “哈哈哈, 说妖族智商低,魔族也好不到哪儿去,蠢萌蠢萌的, 居然就这样打起来了。” “中央大陆的那群人怎么这么怂啊,天天只会加固阵法加固阵法,正面上啊, 正面上不了像小姐姐一样曲线救国啊,真想拿个喇叭在中央大陆上宣传我家水树小姐姐有多么智勇双全,看他们觉不觉得羞耻。” “哈哈哈, 对啊, 这么大的功劳,以后要写在传记上,最好在筑个雕像刻个碑什么的。” 看到这些弹幕,秦水树才意识到, 她那个小小的挑拨离间的举动, 到底造成了多么厉害的效果。她和殷言的第二次行动还没有开始,便打算先暂停行动,观察一番再说。 他们找了个舒适的位置, 坐在树上看戏。一个高阶魔族闯进妖兽群,手段狠戾地把它们快速斩杀,然后挖出了它们的内丹,抽干了它们的鲜血。尸体被肆无忌惮地扔在那儿,魔族带着讥讽的笑容扬长而去。 “哇哇哇。”秦水树忍不住摸了摸下巴,“原来这招这么好用,我怎么就想出这样的计策了呢?啧啧。” “因为你聪明。”殷言认真地望向她的侧脸。 秦水树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是他们太笨了。” 真的,怎么能笨成这样呢?发生这种事,难道不是应该先把事情调查清楚,一边与对方交涉,一边抓出罪魁祸首吗? 上头的交流还没有什么结果,底下的魔族就开始报复性地斩杀妖兽,妖族自然要忿然反击。这样一来一往,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妖族是否真的背叛了协议,与人族联合,就已经没有人会去关心了。 妖魔两族的战争,一触即发。 或许,这场战争本就无法避免,人族如果当真被他们灭绝,这偌大的地盘,谁愿意与别人分享。只是秦水树的一个小小的计谋,让这场战争的时间提前了而已。 “不,是你聪明。” 计策虽然简单,却不是轻易能想到的,想到了,也不是轻易敢去做的。 “好了,别夸奖我了,我该骄傲了。”秦水树从树上跳了下来,“走,我们去看看情况。” 他们仗着殷言的敛息术,在魔族与妖族的战场上如入无人之境,时不时还会让他化作兽身,掺和进去煽风点火一把。 等到到了这个世界最后一天的时候,妖魔两族已经势如水火,打得昏天黑地。 秦水树悠闲地在河边烤鱼,想着自己是完美结束来个HE比较好,还是去作作死,来个悲剧结局比较震撼人心。 这时候,手镯突然传来了一道神念。 “本姑娘出来找你了,你在哪儿?” 黎诗? 她瞳孔微微放大,猛地站起身来,传了一道神念过去。“不是说十年后灵境才会重新开放吗?” 收到秦水树回音的那一瞬间,喜悦的心情如烟花般在心头炸开,黎诗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把内容仔细看了一遍,然后疑惑地挑了挑眉,“你糊涂了吧,现在已经是十年后了。” “你们在哪儿,我现在过来找你们。” 黎诗疑惑地望了眼周围,又感受了一下灵气浓度,“我也说不清楚,应该离中央大陆不远。” “怎么样,联系到秦水树了吗?”孟堂一开口,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她望了过来。 “嗯。”她愉快地点了点头,“她说过来找我们,不过我不太清楚我们现在这是在哪里?” 金锐立向来是最了解地形的一个,闭上了眼,“我来告诉她吧。” 沈易满眼的烦躁和焦虑几乎无法掩饰,“我们就不能先去了中央大陆再说吗?” “谁知道这里离中央大陆有多远,五六天之后灵境关闭,赶不回来怎么办?”闵文亮满脸不屑地反驳了一句。 气氛突然有些凝滞。 “既然抱着这样的打算,干嘛还要装模作样地跟着我们一起出来?”黎诗讥讽地笑了笑,抬手指向身后,“进去啊,现在就进去,一辈子住在里面好了?” 十年过去,她也早已不再是之前那个软弱的小姑娘了。 闵文亮抿了抿唇,躲开了她的目光,“我进去还是出来是我的事,你这么激动干什么,谁知道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境。” 尤风雪往远方望了一眼,眼神猛地一闪,“有魔气。” 孟堂也早已拿出了自己的宝剑,下意识上前一步,挡在所有人的面前。 几乎是下一刻,无数的魔族从树木间出现,训练有素的队伍迈着同样的步伐前进着,领头的两个有着血红的双眼,手臂上布满了黑色的纹路,光是气势便可以让人心惊胆寒。 “我们快躲进灵境啊,普通的魔族我们都打不过了,更何况是高阶魔族。”闵文亮大喊了一句,转身就朝半空中那个灵境的入口冲去。 沈易咬了咬牙,看了眼前的魔族一眼,也转身跟了上去。 金锐立握紧了手中的剑,浑身都在颤抖,他很想不管不顾地冲上去,却发现双腿如石头般沉重,让他一步也无法朝前跨去。“魔族看样子不是冲着我们来的,我们还是先躲开这一阵,待他们离开了再出来。” 说完这句话,沉重的空气突然轻松了起来,金锐立甚至露出了个雀跃的微笑,“幸好还有这个灵境存在,你们动作快点。” 说话的同时,他就用最快的速度飞向灵境入口,仿佛飞向自己永不破灭的希望。 “是要先躲开他们。”尤风雪目光微沉,运用自己修炼纯熟的步法,却没有回到灵境,而是朝另一旁的树林里疾步而去。 短短十多秒,孟堂身后的人就只剩下了黎诗一个,她脸色僵硬,手中的剑微微有些颤抖,在尤风雪离开之后,她甚至有些呆愣,不知道自己应该跟着大家回到灵境,还是跟着尤风雪先找一个方向逃跑,或者是,如她之前所设想的那样,用自己十年来的努力,去消灭更多的妖魔。 可是为什么,都已经十年了,明明都已经十年了,这片大陆上仍旧还妖魔肆虐! 她还在犹豫,孟堂已经飞身冲了上去,是那样一往无前。 “孟堂!”黎诗凄厉的一声大叫,让所有魔族的目光几乎都集中了过来。那一瞬间,凛冽的气势仿佛夺走了她的呼吸,她似乎都闻到了鼻尖的血腥气,下意识地转身就朝灵境冲了过去。 进了入口,她整个人瘫坐在地,剧烈地喘息着。 金锐立的语气有些焦急:“尤风雪和孟堂呢?他们怎么没有进来?” 他们所有人还围在入口处,一边忧虑着灵境的入口是不是只有人类能进,一边担心着外面还未进来的同门。 黎诗整个人仿佛被笼罩在自我的情绪里,听不见外界任何的声音,低头不断地喃喃着:“孟堂,孟堂……” 不知怎么的,在这一瞬间,她突然回想起了秦水树曾经对她说过的话,“平静与安逸只会磨掉你的棱角,只要有一个退路,你永远也没办法迈出前进的脚步。”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不可以小看我的,我明明,明明是不想做没有价值的牺牲而已。 她猛地睁开眼,看都不曾看上眼前的同门一眼,握紧剑就准备往外冲。 “黎诗。”金锐立握住了她的手臂,“你疯了,这时候是要出去送死吗?” “可是孟堂还在外面。” “他有他心中的道,他日夜不休的修炼,就是为了用自己手中的剑杀更多的妖魔,就算今天死在了自己,也算成全了他自己。” 他一直是所有同门里最意志坚定的那一个,也正因为如此,他甚至可以察觉出来,在灵境的这些年来,孟堂有多么自我折磨? 多么壮烈而高尚的道啊,当初,“提升实力只为了杀更多的妖魔”这句话本来是从他口里出来的,但是,这么多年来,一直秉持这个观点的,或许只有孟堂一个而已。 不在乎生死,只希望下一次面对敌人的时候,不会再产生那种深不见底的无力。比起十年前的自己,能有更多妖魔死在自己剑下,便算这十年没有白费了。 “可是……” “我不想评价他的想法,但是对我们而言,没有生命就什么都没有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孟堂也不希望你为了他牺牲性命的。” 傻子有一两个就够了,金锐立并不希望,已经跟他们做出同样选择的黎诗也骤然悔悟,做下更傻更天真的事,这只会让他觉得,自己的选择就这样被他们无情地嘲讽了。 闵文亮在一旁默默地低着头,内心是深刻的羞愧和自嘲。他甚至觉得金锐立的话让他有些好笑,说得那么好听有什么用呢,不过就是怕死而已,还说得冠冕堂皇不愿意承认。 他承认,他怕死,他没那么无私高尚,为了人类牺牲自我,也没那么坚强隐忍,苦苦修炼只为了把死亡推迟个十年。如果可以活下去,一辈子就这样悠闲地活在灵境又有什么不好呢,等个一百年、两百年,他总会有足够的能力自保的那一天。 黎诗的睫毛微垂,轻轻颤抖着,半晌,她终于甩开了金锐立的手,“还真是软弱啊。你们一个个的,都是懦夫。” 她,也是一样。说得信誓旦旦,还不是一步也没有向前,转身走向了这条退路。 重新从灵境出去的时候,她有些不管不顾的冲动,似乎是急切地想要证明什么。 孟堂已经满身是血,那两个高阶魔族甚至都还未曾出手,只是兴趣盎然地站在一边,看着孟堂在包围圈里宛如犹斗的困兽。 黎诗大喊了一声,“孟堂,我来帮你。” 举着手中的剑冲进去的那一刻,她闭上了眼,恐惧压抑在内心深处,脑海里都是一句句功法一道道剑招,然后,有湿热的鲜血洒在脸颊,那颗悬在空中的心猛然回落,她睁开眼,看见一个魔族直直地倒在她的眼前。 “哈哈哈。”她大笑了两声,仿佛浑身的血液在此刻燃烧了起来,让她兴奋极了。 孟堂也轻轻勾了勾嘴角,忍住了眼前的模糊。他握剑的那只手有些无力地垂下,看着魔族的尖刀离自己越来越近。 躲不过了吧,不过,好痛快啊!自己杀了多少魔族呢,十个有吗?好像不止呢,二十个,差不多了吧。 十年前,四五个魔族便能让他陷入绝境,如今翻了好几番,倒也足够了。 “噔”的一声,刀剑碰撞之声猛地在他耳边响起。他费力地抬起眼,看见了那个从一开始就跟他们做了不同选择的女子,容色姣丽,还是十年前的样子。 眼前终于被黑暗淹没,他昏迷倒地。 下一秒,一只浑身漆黑发亮的豹子猛地朝一旁的高阶魔族扑去。 黎诗回过头,先是被庞大的妖兽吓得陡然一颤,然后惊喜地睁大了双眸,“水树!” 其实说起来,论功力,秦水树此时还不如已过十年的黎诗。但她游走在魔族间,用着最简单的剑法绞杀着他们的性命,浑身气势宛如一把利刃,一击而出,无往不利。 作者有话要说:  icookiessx3扔了1个地雷 ☆、第57章 057 “诗诗, 你带着孟堂先走。”她往殷言的方向瞥了一眼,内心有些隐隐的焦急,手上的动作更快了几分。 她仗着身上穿着兽皮护甲, 甚至没有费力去做任何抵挡的动作,魔族的刀剑朝她砍来,她便举剑反刺而去, 一副以命换命的架势。 “不行,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在这儿。”黎诗眼眶发红,抿着唇摇了摇头。 “别在这儿磨磨蹭蹭的, 快走。” “不要,我……” 秦水树的语气已经带上了一丝不耐,“我不想在这儿跟你演什么‘你快走我不走’的戏码, 你犹豫到最后,只能大家一起死。” “一起死就一起死。”黎诗的手臂上又中了一剑,这些年她都快忘了什么是疼痛的滋味。如今身上疼得越厉害, 越激发了她的那股狠劲。 秦水树在内心里暗骂了一句, 可是我可不想跟你一起死。就这样死了,可算不上什么悲剧结局,只不过会让人觉得愚蠢罢了。 这个情节实在太老土了,她真的不喜欢。 不远处, 殷言嘶吼了一声, 身上鲜红的伤口掩藏在黑色的皮毛里,直到鲜血随着他的动作快速地滴落而下,才叫人猛然发觉。 秦水树眼神一闪, 皱起了眉,通过玉镯给黎诗传了一道神念过去,“我身上穿了护甲,轻易不会被魔族所伤,等会儿你带着孟堂先撤,半分钟之后,我会和殷言跟随而来。忘了告诉你,他是人妖混血,实力强劲,会保护好我。你往你右前方那条小道上跑。” 黎诗微微愣了愣,抬头看了她一眼,眼底还带着一份茫然,秦水树回望过来,眼神坚定,有股让人莫名愿意听从她的魄力。黎诗咬咬牙,几乎用体内最后一点灵力使出一招威力惊人的剑法,瞬间逼退了周身所有魔族,然后快速地把孟堂背在背上,头也不回地急速而去。 “想跑?”有魔族欲追,秦水树冲上前去阻挡了他们脚步,同时大喊了一声“阿言”。 殷言瞬间扔下那两个跟他打得难舍难分的高阶魔族,转身几步间到了她的身侧,捞起她扔到自己的背上,朝跟黎诗他们完全相反的方向逃去。 “啊。”两个高阶魔族浑身的魔气已经沸腾起来,猛地一声怒吼,“人类竟然可以驱动妖族,果然如传说中的,人妖两族已经联合了起来。” “追,今天要把他们扒皮抽筋,以鲜血祭祀魔族的亡灵。” 在这一刻,他们的眼里心里都只有那一人一兽的身影,不管不顾地追赶而去,把一群手上扔在了这里。 剩余的魔族互相看了一眼,“我们是不是该跟上去?” “分开追吧,那一男一女也杀了我们不少同伙。” 于是他们慢悠悠地分成了两队,不急不缓地跟了上去。 秦水树坐在殷言背上,掌心沁满了鲜血,滑得让她几乎没办法抓稳。他的脚步明显有些踉跄,在跨过一个树干的时候,甚至差点被绊倒,前肢半跪在地,又摇晃的爬了起来。 她突然意识到,这么长时间以来,这是殷言受伤最重的一次。 又是那种感觉,好像自己的心脏潮湿沉重得宛如泥浆,被巨大的木棍搅动着。 秦水树回过头,看到那两个魔族离他们越来越近。 殷言猛地低下头,让她从他脖子上滑落,然后伸出一只爪子将她护在了腹部。几乎下一秒,秦水树就听到了利刃插入皮肉的声音,他庞大的身躯浑身一个颤抖,喉间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哀叫。 秦水树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她从殷言的爪下挣脱开来,一个翻飞站稳了身子,面无表情地望着身后的那两个男人。 “水树。”殷言焦急地叫了一声。 “之前放任你一直保护我,可不代表我愿意让人一直这么保护着。”秦水树一点一点地举起了自己手中的剑,“我这辈子,我最讨厌看着别人为我受到伤害的感觉。” 明明只是些微的好意,可是他们总是回报了太多的感激,就这样愚蠢地付出,不顾性命,真的一个比一个傻。 话音刚落,她就拿起剑冲了上去。 “不自量力。” 秦水树几乎还没有逼近他们的身体,就被一掌猛击而回,吐出一大口鲜血。 殷言猛地瞪大了双眼,无视了全身的剧痛,动作迅猛地扑了上去,狠狠咬住了他打了秦水树的那只手。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那魔族一掌拍在他的脖颈,可他仍然咬得紧紧的,骨骼断裂的声音在他齿间响起。 “快帮忙啊!” 另一个魔族见状立马右手举剑朝天,左手捏碎一个招魂箓,顿时魔气四起,缠绕在他剑间,形成一张张狰狞的脸。 “去死吧。” 那剑宛如仿佛斩断了空气,朝他腹部直刺而来。 强烈的眩晕越来越让殷言无法忍受,他闭上双眼,忍不住想,就这样结束在这里,好像也不错。跟她并肩作战的感觉,真的很好。 早在观看上一个世界的直播录像的时候,他就那么羡慕莫希,即使他是某种程度上的另一个自己,即使他只是在一个虚假的世界里,占据了秦水树一个朋友的位置。 但是,世界是虚假的,感情却是真实的。 时至今日,这种真实,他也感受到了。 “唔。”一声闷哼在他耳边响起,身体没有感受到任何新添的疼痛。好像有什么念头猛然在他脑海里炸开,他吐出半截断手,回头望去。 那一刻,心情如波涛汹涌,他无从描述。 他僵硬在了那里,有如一座雕像。因为记着秦水树在魔族面前千万不能暴露人身的警告,他甚至只是呆呆地伸出一只爪子,接住了秦水树倒下来的身体。 “我果然……还是比较自私。”秦水树半阖着眼帘,嘴边浮起了一丝笑意,“相比起别人为我而死,我宁愿是死在前头的那一个。” “咳咳。”血液从口里涌出来,她抓住了殷言柔软的肉垫,轻轻地捏了捏,“对不起。” 疼痛如潮水般铺天盖地淹没了她,心脏好像没有了力气跳动,胸腔也无法呼吸。黑暗慢慢包裹住她,把她拉到了另外一个深渊里。 下一秒,秦水树从现实中醒来,她猛地喘了两口粗气。死亡的感觉那么清晰,她甚至恍惚了一瞬,才意识到刚才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一场节目而已。 第三个世界,真的就这么结束了。 还真是……一点都不帅气。 李源很快就来到了她的房间,他放下自己手中的一个铁盒,眼睛还是红的,“你醒了。” 秦水树的反应有些迟钝,“嗯,你怎么了?” 他再也忍不住了,冲上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张了张口,却只说出了一句贫瘠的夸赞,“秦水树,你是最棒的。” “额?”她眨了眨眼。 李源放开了她,低头吸了吸鼻子,然后拿出一把钥匙,打开了那个盒子,把她的手机、证件、钱包一起拿了出来。 “你的东西都可以拿回去了,等会儿晚上,大家都清醒过来之后,所有的成员和工作人员会有一个聚餐。之后大家就可以离开公司了。” “今天就要离开吗?” “不是。”他连忙摇了摇头,“三天之内搬走就可以了。” 秦水树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间,低头打开了自己的手机,“梦中秀现在还没有结束吧。” “对。不过你别担心,你不是最早脱离虚拟世界的那一个,周语琴大半个月前就清醒过来了,那时候,为了不影响大家的心情,我们解释仪器故障,又设置了一个平和的世界,让她重新进入,估计也要等晚上才会醒过来呢。而且,就算你是第二个脱离世界的,你也已经是所有人里表现最好的一个了。” 对于秦水树来说,《梦中秀》已经结束,他们的保密协议自然失效,李源下意识地为她解释起来。 “谢谢。”秦水树微微笑了笑,“那我现在可以看《梦中秀》的直播吗?” 李源点了点头,这的确是所有成员第一时间会提出来的要求。“可以的,那我不打扰你,先走了。” 秦水树打开直播网站,第一时间点进自己的直播间,在扫视一圈之后发现只有八个人名的时候,才意识到,她在那个世界里已经死了,直播间自然就不存在了。 她微微顿了顿,然后点开了黎诗的名字。 黎诗慌不择路地不知道跑到了哪里,此时正不断想用灵镯联系她。 刚刚在停留在她直播间里的观众有一大半分流到了黎诗这儿,此时都借着她的直播间讨论着跟黎诗完全不相干的事情。 “不是吧,太坑爹了,是谁设计的成员一死直播间就关闭的,我还想知道殷言怎么样了?” “妈啊,最后几分钟从头哭到尾啊。水树你怎么可以死呢,不是说好了还要拯救世界的吗?” “秦水树,你给我听着,你不需要跟任何人说对不起,你也一点都不自私,你是全世界最善良最美好的人。” “临死之前的眼神太虐。” “不行,受不了了,我要去重温一下前两期节目,果然还是喜欢看她整天对着殷言说单口相声的那段日子。” “所以其他成员出来到底是干嘛的,专门为了坑死秦水树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看,这次果然在四章内完结了吧。当然,还会简单写一下后续的剧情。 ☆、第58章 058 秦水树眉头微蹙, 下意识想伸手拉拉进度条,然后又猛然清醒, 这是在直播, 无法快进。她只能深吸了一口气,安安静静地把目光转移到了黎诗身上。 她手足无措地望着四周, 背着孟堂的双手紧了紧。 孟堂昏迷着,水树无法联络, 这里是哪里, 接下来要往哪儿走, 她也全然不清楚。她只能笔直地往前走,照着秦水树之前说的右前方的方向, 一步一步地坚持着。 好半晌,终于遇到了一个还算隐蔽的山洞,黎诗动作轻柔地把孟堂放下来, 找了些树叶挡住出口, 又布下了在灵境里学会的某个隐蔽阵法, 这才松了口气, 继续沉浸心神, 给秦水树发过去一道又一道神念。 可是没有回音, 她所有的担心和焦急都如石沉大海, 安安静静的, 叫人心慌。 “不可能的。”她低声喃喃,“不是说了有穿护甲吗?不是还有人妖混血一旁保护吗?她不会有事的,十年她都活下来了, 她一定不会有事的。” 一滴眼泪轻轻砸在她的手背上。 她愣了愣,揩去了这滴泪水,坚定地点了点头,“嗯,她应该很快就会追上来了。” 黎诗目光有些空洞,呆呆坐了许久,才想起来要帮孟堂疗伤。 有时候压抑的留白更能让人撕心裂肺,被这样的场景反而更外让观众心碎。 秦水树冷眼看着这一切,同伴为自己流泪,观众为她感到心疼,突然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清醒。 他们追捧的那个人,热爱的那个人,都只是那朵色彩绚丽的塑料花,而她,充其量,只是那根被包裹其中的、光秃暗沉的铁丝花芯罢了。 看黎诗现在的状况,她在这个世界里的最后一天,估计不会有什么其他的进展了。秦水树见状关掉了直播间,去翻看了一下前面的直播录像。 看到他们一出灵境就遇到了大批魔族,她轻笑了两声,“就知道会这样,节目组的套路。” 随后,孟堂迎战,剩下的人四散逃开,黎诗犹疑不定,最后还是躲回了灵境,然后又幡然悔悟,重新冲了出来。 秦水树一边看着一边轻轻地摇了摇头,却并没有对此做出什么评价。又挑了几个其他成员视角的直播录像看了看,而后有些无趣地切了出来,依照自己的记忆登上了一个最大的社交网站——碎星,寓意是让人们记录下身边小而美好的事情,后来慢慢发展成一个交互性为主的大网站。 热门星评上,有许多人正在讨论刚刚结束的《梦中秀》,除了那些千篇一律夸赞她的评论,以及一些对孟堂坚持心中理念的赞扬之外,其余几乎都是满屏的抨击。 他们截了面对魔族,大部分的人四散逃走的那个动图,大肆嘲讽着。 “哇,这速度,比他们平常在灵境练步法的时候快多了啊。” “呵呵,他们还能更没脸没皮点吗?没有勇气面对敌人就算了,逃跑的时候甚至没有往孟堂的方向看上一眼,也没有劝上他一句,估计心里还想着有他牵制着魔族,自己能多跑几步。这已经不是自私了,而是恶毒。” “虽然黎诗在关键时候退缩了,可是最后还是选择出来帮孟堂,以及最后不愿意一个人先走,还算令人感动吧。” “但是她并没有帮到任何忙啊,不管是对孟堂还是对秦水树。” “尤风雪更是好笑,虽然没回灵境,但是扔下孟堂和黎诗一个人跑了,我甚至都在想她是不是老早就想摆脱这些人了,刚好趁此机会跟他们分道扬镳。” “这个世界其实很多时候是没有正确选择的,所以之前他们做的那些事情,说指责吧,也没有太多可以指责的地方,可是现在,真正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他们表露出来的那副嘴脸真的很令人恶心了。不客气地说一句,这些人绝对是地震的时候跑得最快的那几个。” “说不定还是先推开别人再跑的哦。” “真的,这么多季以来我真的很疑惑一个问题,除了少部分人之外,大多数人是都没有自知之明的吗?在参加节目之前,难道都没有真诚地问问自己,如果自己的利益和别人的利益产生了冲突,自己真的能够大方又无私地帮助别人吗?在遇到危机逃跑的时候,自己真的能够让妇女儿童先走吗?在可以自由犯罪不需要承担责任的时候,自己真的能够秉持本心吗?平常自欺欺人惯了,不会真的以为自己就真善美了吧。自己是个什么样子自己不清楚吗?还好意思到节目里来丢人现眼,被全国人民骂难道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秦水树握紧了手指,只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燃烧了起来,冲动的情绪瞬间淹没了她的大脑。她面色冷凝地用自己的名字申请了一个账号,挑选了一张自拍照作为头像,然后把这满屏幕的评论截了图,发到了自己的主页,严肃地反驳了起来。 “死得比较早,所以手机也拿回的比较早,在房间里悠闲地看了会儿直播片段,又因着一点对自我表现的好奇,来翻看大家的评论。” 写到这里,她猛地停顿在了那里,骤然冷静了下来,她垂着眸子,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看着自己崭新的一条状态都有发过的主页,看着那些讥讽的评论,思索了许久。 然后,她慢慢地露出了一个笑容,挑了挑眉,手指重新落在屏幕上,继续往下写道。 “虽然我并不很了解完整的前因后果,但是这一段的直播片段我刚刚看完。所以,想表达一点自己的看法。就我而言,我觉得你们的指责都带着一种不知道哪里来的高傲感和优越感,以及,都带着一颗总是把所有的事情往最恶意的方向去想的,也并不怎么真善美的心。” 她手指的速度越来越快。 “在面对一件事的时候,每个人可以有自己的见解和自己的选择。只要他的选择没有伤害到别人,那么他们就可以按照自己想的那样做。孟堂选择去赴这场死局,他勇敢无畏、坚持自我,很值得欣赏。但明知自己不可敌,所以避其锋芒,保存自我,你们可以斥一句懦弱,斥一句自私,却也并没有资格嘲笑讥讽,骂他们恶毒。” “他们没有劝解孟堂一起逃跑就是恶毒?不能是基于对孟堂的了解,知道此时的他已经没法劝解,索性让他去证明自己的道吗?我反而觉得这是一种尊重和默契。反正,如果是我宁死也准备要战下去的时候,同伴们不想犯蠢准备逃跑,却一点也不利索,反而在那儿叽叽歪歪磨磨蹭蹭地想要劝阻我,我只会更加暴躁心烦,以及产生一种自己一点也不被理解的悲哀。” “至于某些人询问成员为什么没有自知之明这个问题。我只能说,你以为永远只是你以为,事情不真实发生在你身上的时候,你根本不会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再说了,就算成员都没有自知之明好了,他们至少敢于面对真实的自己,这一点,就比只会骂别人丢人现眼的人要好得多了。” 想了想,她又添上了最后一句。 “当然,或许我个人可能也在之前的节目里,做出过比这过分得多的选择,所以你们也可以认为这是我对自我的辩解。我只能说,我只是在阐述,并不是想说服,大家,看法随心。” 打下这满满当当的一席话,她简单检查了一下错别字,毫不犹豫地发了出去。 接着,她拿出了节目组发放给她的手机,把席君和的号码输入进了自己的手机里,然后删掉了他们所有的通话记录和短信聊天。 这才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我是秦水树,这是我的私人号码,以及我刚刚在碎星上发表了一些过激言论,先跟你报备一声。不过反正你答应过我,不干涉我的私人行动,你就当我抓住《梦中秀》的热度在自我炒作好了。” 短信很久没有回复,她有些无聊在床上翻滚了一个来回,拿起自己的手机,把它翻了个透。 通讯录里的号码并不算多,相册里除了几张自拍,就是各种各样的物品特写和风景照。记事本上记载的都是一些上课时的作业要求。碎星里也翻出了一个原先的小号,是一个英文名字,头像是一朵白色的云,主页上都是一些对热门事件的转发,并没有过多地表露自己的看法。 她接着打开了聊天软件,被卡得停顿了两秒,然后满屏幕的消息提示闪了起来。她的室友、同学、老师,熟的人不熟的人,都发了各种各样的信息过来。 最近的都是询问她《梦中秀》是不是结束了,什么时候回学校,会不会进入娱乐圈,能不能给他们几张签名之类的消息。 秦水树难得有兴致,往下翻了好久,唯独没有翻到家人发过来的消息。 这一刻,她一边庆幸他们之间关系凉薄,一边又有些莫名的愤怒。 她所有重要的行李,一部分在学校,剩下的那些在这里,家里好像只有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这样更好,可以直接了当地搬出来,连回去拿东西的过程都省略了。 在这一刻,她都没有思考过已经成为了公众人物的自己,被爆出对父母冷漠以对,无情不孝的消息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在《梦中秀》里,由于每一个选择都基于本心,所以她总是要时时刻刻的伪装,以表现那些所有被人期待的美好品质。 但在现实里,她并不准备继续维持她完美的面具,反正,她之前就是一个冷漠又任性的人,这一点是大家能够调查出来的事实,所以,她只需要继续冷漠任性下去就好了。 外表冷硬倔强,内心柔软坚强的少女,也不是那么令人无法接受不是吗? 又在手机上消磨了许久时光,它终于响起来了短信到来的提示音。 “嗯,号码我存了,其他的事情,都没有关系。” 秦水树笑了起来,“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几秒钟之后,席君和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世界的后续节目正式播放的时候还会讲一下的,接下来就是一段还比较长的现实世界了。 ☆、第59章 059 “还是第一次在白天接到你的电话, 工作不忙吗?” 对面一阵漫长的沉默。 “喂。”秦水树有些疑惑地拿开手机看了眼屏幕,确认是在通话中, “怎么不说话?” 格外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现在还好吗?” “我很好啊。”她有些好笑,以为席君和是在担心她因为率先出局而心情抑郁, “放心,我刚刚看了今天的录播, 发现自己死得挺壮烈的, 跟电视剧似的, 算不上丢人现眼就行了。” “嗯。是挺壮烈,也挺傻的。”席君和垂下眼帘, 觉得自己那颗心似乎还浸泡在柠檬水里,酸涩中带着一丝甜意,甜意中带着一丝不安。“以后在现实里遇到这样的事, 你不要那么傻, 一定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说到这里, 他轻轻抿了抿唇, 停了下来, 自嘲地笑了笑。 秦水树却并没有斥责他的自私和肤浅, 语气依旧柔和:“别担心, 现实中哪有那么多惊心动魄的事让我遇到。” 席君和的手指握紧了几分。他又一次意识到, 秦水树到底是个多么温柔的小姑娘。就像她曾经在节目里说的,她向来不会用自己的意志绑架别人,也许她不赞同他的看法, 也许她会坚持自己的原则,但是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首先体会到的是他的关心,而不是其他。 “怎么又不说话了?”秦水树有些无奈。 “嗯,对不起。” “跟我打电话的时候这么容易走神啊。”她调侃着说道。 席君和轻轻点了点头,“对,因为很容易就沉浸在某种感动中去了。” “感动?”她此时有些脑回路短缺,怎么也没想明白自己说了什么话能让他感动。 “因为觉得你太可爱,太温柔了,一想到这样的人居然留在了身边,就十分感动。”正儿八经的语气,说着段数最低一点也不委婉的夸奖。 秦水树轻笑了几声,添油加醋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想跟满月签约吗?之前说的那些都只是借口,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们家**oss实在是太帅了。简直是美色误人!” 席君和觉得自己的手好像有些无处安放,随意拿起一根钢笔,扣了几下笔帽,压住了心中的那点羞意。 秦水树这句话,转换到她原先的世界,就如同一个风华绝代的美人对着一个长相平庸的男人,说上一句“我之所以留在这里,是因为喜欢你那颗美好的心”。 让人在被惊喜冲上云霄之后,又猛烈地堕落下来,意识到,这话假得只能被当做一个玩笑。 “别逗我。”他压低了声音。 “没逗你。”秦水树强调了一句,没等他回答,她突然想起自己之后的打算,询问道,“对了,如果我跟满月签约,公司可以给我安排住处吗?” 席君和立马开始考虑有什么合适的房子,“会的,你放心。” “那没事了,挂了,拜拜。” “嗯。” 他觉得这个通话太过短暂,低头一看,却已经聊了有四五分钟了。席君和不知怎么的,有些走神,半晌才重新低下头,想起秦水树刚才说的过激言论,准备到网上去看看是什么样的情况。刚刚点进碎星,他还没来得及搜索秦水树的名字,就在热门上看到了她的那篇星文。 她的这番反驳,用词的确很不客气。跟在她在《梦中秀》里所表现出来的善解人意相比,显得有些傲慢和伤人。 他沉默地看完,然后点开了评论。 有很多人对号入座,觉得自己被伤害了。 “既然你都说了自己不了解前因后果,就不要妄下评论。” “你又知道去参加《梦中秀》的人是因为敢于面对真实的自我了,秦水树,你自己天真就算了,不要天真的同时还那么自信倨傲好不好。一个完全有能力让你瞬间有名有利的节目,为什么不参加,绝对有很多人,在明知自己会挨骂的情况下,仍然会参加。” “别把别人都想得太美好,还什么没有劝阻孟堂是一种默契和理解,我只能呵呵了。你说我们没有资格去评价成员,那你就有资格评价我们吗?又怎么可以断言我们就不真善美了,感情你做错了事情,别人也不能批评只能夸奖,不然就是没有一颗真善美的心?” “没想到秦水树在《梦中秀》里人设没崩,节目结束后反而崩了。心情很微妙,有点粉转路人了。” 当然,有更多的人,一窝蜂地拥护着她,或者说,在某种程度上,是下意识地先赞同了她的话,才开始看她写的内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真是是水树小天使啊!这不是高仿吧。” “天啦,居然一上碎星就看到我家小树,惊喜。” “水树也没有说大家不可以批评吧,她只不过针对恶毒和丢人现眼这两个词而已,再说了,她也说了,她只阐述,不说服,我反而觉得她的人设更立体了,一点也没崩。” “其实小天使说的也对,大家都在一起这么多年了,知道孟堂是什么样的人,在那种情况下,劝他没用。虽然他们的确够懦弱就是了,这一点无法辩驳。” “跪求水树进入娱乐圈,不想以后都看不到你。” “只有我看到最后一段话吗?水树小姐姐你是对自我的认知有什么偏差,居然会认为自己会做出比这更过分的选择?” “最后一段话恰巧证明了我的一个发现,秦水树在内心深处,其实有一种自我贬低的情绪在里面。她总是用一种莫名其妙的标准在要求着自己。这一点在她临死之前对殷言说的话里就有体现,她认为她自己果然很自私,因为她不愿意承担别人为自己而死这种巨大的责任,相反,宁愿她是为别人死的那一个。明明这是一个十分伟大,常人其实很难做到的事情,她却用了这种愧疚和自我否定的语气。” “你这么一说,好像的确是这样!水树刚刚从《梦中秀》里醒来,不知道自己节目里的表现,却下意识觉得自己的表现不尽如人意,感觉有些自我厌弃。这样的性格,可能是因为在成长过程里,没有受到正面的引导,反而总是被斥责、贬低、辱骂所造成的。虽然可能她知道自己并不是他们口中的那种人,但其实内心深处,已经渐渐被这些话所影响了,觉得自己其实并不美好,其实十分自私。联系起她的家庭背景,也只能表达心疼了。” …… 《梦中秀》这个节目,在人文和心理之类学科里几乎是一个重要的论文选题素材,这些专业每年的毕业论文里,你都能看到有无数相关的题目,从各种各样的角度发散开来,辅以各自学科的专业知识,写成内容详尽的文章。 平日里也是一样,看节目的那些观众,总是能抓住一些细枝末节,进行有理有据的分析。洋洋洒洒,一个帖子都能随随便便能写上好几千字。甚至有一些人,不怎么看《梦中秀》这个节目,却被大神们的各类分析所吸引,一刷一整晚,看得忘却了时间。 秦水树也恐怕不会想到,自己那半是真心,半是装逼,不知道从哪个小说里借来的台词,竟然能让观众们分析出如此的结论。然后自己那些还不曾见面的亲人,就这样再一次被她推进了坑里,无数的网友在一旁忿然撒土。 她也只能感叹上一句,其实她真的不是存心的。 晚上,所有的成员都从《梦中秀》里清醒了过来,包括其实一直在另一个世界里悠闲享受的周语琴。他们的聚餐很是丰盛,秦水树还是第一次感受到满月厨师的手艺,果然比自己强了不知道多少倍,席君和也远远不及。 她心里有些隐约的后悔,早知道厨师的手艺这么好,她就不应该每天都为了撩帅气逼人的霸道总裁,错过这样美好的味觉享受。 大家解除了不能跟外界联系的禁令,每个人几乎都第一时间去翻开了大众对自己的评价。所以,此时一席人坐在这里,真心实意开心雀跃的人没有几个,大家在尴尬的气氛里虚假地微笑着,说着一些得体的客套话。 女生这边几乎每个人都过来跟秦水树交换了联系方式。程元泽很是温文尔雅地保持笑容,提议道:“不如我们建一个群吧,毕竟大家也在一起相处了三个月,算得上是难得的回忆了。以后就算大家没有了交集,至少还可以在一起偶尔分享一下彼此的心情。” 没有人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开口拒绝,于是程元泽很快建好了群,把所有人一个一个地拉了进来。 他们简单聊了会儿天,然后聚会散场,大家各自回了房间。当晚,就有一半以上的人收拾好了行李,搭车离开。剩下的也基本上都准备在第二天一大早踏上归程。 秦水树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坐在床上愣了一小会儿,重新打开聊天软件,一条条地回复那些发过来的消息。回复了大半个小时之后,她的手指有些酸疼,然后才突然想起来——现在的手机,已经很少有人这么蠢地打字,早就可以语音操作了。 于是她躺在了床上,换成了语音回复,好一会儿,总算回完了所有的留言。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又有无数的消息发了回来,她并没有再去看他们的回复,而是翻出了通讯录,给大学老师打了个电话,口头申请了远程教学和远程考试,然后又去学院官网上提交了申请信息。 远程教学兴起以来,一直有人讨论着它的利弊。所以,学校为了防止学生借此满足自己的懒惰,不仅每一堂远程课程结束后会有细致的课堂测试,对于考试的要求更是极为严格。一旦挂科,不能补考,只能重修。挂科科目超过一定数量,会无情地让你留级。所以一般来说,不是的确情况特殊,或者对自我有着极度自信的人,大部分学生还是会老老实实去学校上课的。 可是既然已经选择了进入娱乐圈,她应该是不会再有去学校上课的时间了。 做完了这些,她这才翻出了家里人的手机号,思考了片刻,给父亲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喂。” 她刚刚开口,对方就语气急躁地打断了她。“《梦中秀》是结束了对吧,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已经跟满月签了经济约,以后可能会进军娱乐圈。最近公司也收到了不少邀请,所以可能很快就会有工作安排,短期间不会回去了。” “你……”秦高远顿了顿,好像有些难以启齿,“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那次,你韩姨说你把乐阳从台阶上推了下来,我想再问问你,你到底有没有做过这件事?” 秦水树微微愣了愣,然后脸色一点点冷了下来,“我到底有没有做过,当时就回答了。你不记得,就不用再问了。” “可是,”他急切地问道,“你当时不是承认了,是你推的他吗?” “我只是甩开了他的手而已,碰到了他,他没站稳才摔倒了,但我不是故意的。”她从记忆里把这句话翻了出来,依然清晰地记得每一个停顿,和自己说这话时的语气。 “大概你永远也不记得这后半句吧。” 作者有话要说:  凉粉。扔了1个地雷 ☆、第60章 060 电话那边安静了一会儿, 秦高远讪讪地说到:“当时乐阳哭得那么大声,大家忙手忙脚的, 又都在气头上, 可能没怎么仔细听你的话,你也是, 后来也不找个时间再好好解释一下, 倔得跟头驴一样。” 这一刻,脑海里所有沉寂下来的回忆, 被突如其来的风刮得满天飞舞。秦水树性格算不上多么隐忍,有时候容易冲动,好在还能用理智控制,不至于失了头脑。 此时, 她嘴里有一千句骂人不带脏字的话想要反驳回去, 最后也只是轻笑了一声, “小孩子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单纯,有时候, 别人是想听她的话,还是不想听她的话, 她是能感觉出来的。” 从那天之后, 韩晓兰即使是在跟秦乐阳愉快地说笑,她一进门也会安静下来, 待她上楼,谈话声才会在身后重新响起。 早上出门的时候,她会特意让自己儿子跟她错开上学时间, 即便迟到,也绝不跟她坐同一辆车,宁愿等司机送完她回来。 回家吃饭,餐桌上永远不会有符合她口味的菜,她的存在宛如透明,韩晓兰在一旁温声细语地说着准备这些菜费了她多少心思,让宝贝儿子多吃一点,全程甚至都不会跟她有任何眼神上的交流。 有时候脚步没那么重地从楼梯上下来,会不止一次地听到她在教育儿子,让他千万要离她远一点,不要跟她有任何私下的接触,在学校里如果被她欺负,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老师,回到家万一爸爸妈妈还没回来,就赶快回房锁上房门。 举手投足,话里话外,都仿佛是一场对犯人的无声审判。而她,就是那个还没有上庭,就已经被判下死罪的人。 而她的亲生父亲,就是那个亲口对她说出判决的人。 他说:“我都想不到,你小小年纪,会这么恶毒。” 到现在,她甚至都还记得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站在客厅里哪个位置,穿着什么样的衣服,用着什么样的语气。 他不会知道,在他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她便再也没有了自我辩驳的勇气。 在那之后的好几天,他看到她的时候就会猛地沉下脸,望向她的时候,脸上总是带着谴责和不满的表情。 起初,记忆里的那个小姑娘都不知道躲在自己房间里哭过多少次,蒙着被子,甚至压抑着不能出声,无时无刻,心里充满了委屈和怨怼。 后来,她总算慢慢学会,怎么用别人插到自己身上的针,铸成一副刺猬般的铠甲。 韩晓兰不想让秦乐阳跟她坐同一辆车,她索性步行到车站,搭公交车上学。他们对她视若无睹,她也把他们视如空气。他们不想让她跟秦乐阳接触,即使在家里,她也永远不会靠近他三米以内。 她从来不承认他们是她的母亲和弟弟。对于她而言,这只是两个跟她住在一起的陌生人。 而秦高远,是跟她有着血缘关系的刽子手。 秦水树被拉入到这些回忆里去,沉浸在那些绝望而痛苦的情绪里,再也没有兴致在这儿跟他虚与委蛇,“打电话就是想告诉你一声签约的事情,没别的事我先挂了。” “等等。”秦高远犹豫了半晌,还是开了口,“等过两天找个机会,你好好解释一下那些关于我们家庭关系的谣言,你都不知道,就因为这些可笑的谣言,居然还有一些企业,不知道脑子出了什么毛病,以影响声誉为由,解除了和我们的合作关系。” 起初,他还是带着那么一丝恳求的口吻的,只是一句过后,那种似乎与天俱来的,属于家长的威严就重新浮现了出来,“都不知道你当初闲得没事干去参加这个节目做什么?那些观众也是有毛病,一些没有事实根据的事情,还说得有板有眼的。公司将来也有你的一份,你现在也不小了,该担负起责任来才……” 秦水树猛地按了挂断键,食指都因为用力过大有些轻微的疼痛。她不知道,如果自己没有挂断这个电话,会不由自主地说出什么样的话来。 或许会忍不住说出让人斥上一句“嘴毒”的脏话。 她深吸了一口气,上网搜索了一下关于她家庭背景的讨论,才知道,原来这些神通广大的网友,居然已经在信息量这么少的情况下,歪打正地得出了最接近事实真相的结论。 情绪好像一点一点的冷静了下来,极度的愤怒被庞大的幸灾乐祸所代替。 在这期间,秦高远的电话一次又一次地打了过来。她也不嫌麻烦,没有关机,也没有索性拉黑他的号码,而是一次又一次地把来电挂断。 许久,他终于消停了下来,然后发过来一条短信。“你这是什么态度,一家人没有隔夜仇,就因为那点误会,你想要整个公司破产才甘心吗?要知道,不管你是不是故意,你把乐阳推下台阶是事实,事后,你不但没有任何道歉,还对他越来越冷漠,一次又一次地无视他的存在,他难道就不委屈吗?你之后既然想要踏入娱乐圈,作为公众人物,是不是更要是珍惜羽毛才对,解释清楚这些谣言,对你对大家都好。” 秦水树气极反笑,她真是,一点也不喜欢这种被人威胁的滋味。 她思索了许久,甚至还特意等了一晚,在第二天凌晨三点的时候,登上碎星,写了一番话发了出去。 “昨晚十点跟父亲通话,才知道大家关于我和家人关系的猜测,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从挂完电话到现在,一直在床上辗转反侧,索性还是爬起来写点什么。我跟继母继弟的关系的确算不上亲密,但是人身虐待之类的怀疑绝无可能。 我从小个性倔强,总是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坚持,可能感受到一点恶意,会反之以翻倍的恶意,感受到一点冷漠,会反之以翻倍的冷漠。我们之间关系的冷淡,很大一部分是我自己主动退缩的结果,在这种特殊的家庭关系里,我没有表现出任何接受的姿态,也没有做出任何改善关系的尝试。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展示出最抗拒的态度。可能不是出于本心,但也无意间做出过错误的事情。 情绪总是相互的,一个恶劣的开头之后,你并不能要求别人用无限的包容和没有底线的善良来原谅你的过错,人都是会受伤的,对方也是一样。在面对一个靠近时会被扎出血的刺猬,他们也只能选择保持距离。 步行公交上下学,不跟父亲出席宴会,对“弟弟”这种称呼反应激烈,都是我个人总总不成熟之下做出的选择,并不是家人故意冷待的结果。 父亲在电话里表示,最近一段时间,公司已经因为过度发酵的舆论失去了很多合作机会,股价下跌,人心涣散,造成了非常严重的后果。在这里,希望大家能理智看待这样一段可能不够和谐,但是也并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凄惨痛苦的家庭关系。 公司对于我们家来说,可能只是一份财富的来源,但对于成百上千的员工来说,是他们生活的保障,承担着他们所有对于未来的期待。我并不希望,因为自己一次冲动的选择,让这些人陷入到焦虑和抑郁中去。所以,在这里拜托大家了。 最后再说上一句,大家对我的关心和喜爱我全都感受到了。内心一直是温暖的,幸福到无数次都甚至想丢脸地哭出来,我会永远记得大家带给我的感动,能够遇到你们,是我三生有幸。” 发完这段话,她立马开始以每五秒一次的速度开始刷新评论。 大家一定不要让我失望啊,勇敢地发挥出自己的脑洞吧。 最早的几条都是抢沙发的,估计根本就没有看完她的长篇大论。她刷新了好几次之后,眼神才猛然一亮。 “水树小天使的中心思想:1、跟继母继弟的确关系冷漠,自己小时候反应过激,于是他们也选择保持距离。彼此都有错。2、充其量只是家庭冷暴力,绝对没有身体虐待,至少继母没有对自己身体虐待。3、对于跟父亲的关系,不想解释也不想提,如果不是因为不希望公司的员工跟着倒霉,估计不会发这个声明。4、因为从来没有从别人身上感受到过关心,所以大家的担心在意,让她感动不已。” 秦水树挑了挑眉,颇为兴奋地打了个响指。 有时候,大家的心里有了定论,你无论说什么,都只能加重他们的怀疑。甚至能从你的话语里,找出辅助自己观点的东西。 更何况,这篇声明,她一开始就带着并不单纯的目的。还好,大家没有辜负她的苦心。 “秦水树越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我就越觉得大家的猜测无比的真实。对于一个失去了母亲不久,就要面临陌生的人抢占自己地盘的孩子来说,反应激烈实在太正常了。是的,人心都是会受伤的,对方也一样。能说出这种话的秦水树已经足够成熟,她能理解他们,承认自己的过错,可是在那样的环境里,他们又可曾体谅一个孤单痛苦的孩子。” “对不起,水树你能原谅他们,大家不能。” 作者有话要说:  我好像每次都会把女主发表的言论细致地写出来,占了很多的字数,或许我下次应该简单地把她的意思表达出来就好了?《 》 60-70 ☆、第61章 061 就这样, 底下的评论不自觉被引导上了秦水树希望的方向。 “天啦,大家这么一说, 我突然有些细思恐极了。秦水树发这篇声明不会是被逼的吧, 渣爹知道自己女儿本性善良,故意用整个公司员工的前途来威胁她?” “说实话我真的心疼水树到不能呼吸了, 我完全不能理解, 一个父亲在跟女儿失去联络了三个月后,第一时间不是关心她的各种情况, 而是要逼着她快点发声明,来挽救完全是被自己败坏了名声的公司。” “上面的同学你一定是缺课了,才会在这种时候居然还关心这样的问题,秦水树的父亲这么多年来但凡有一点关心她, 也不会让她学会砍竹子、划竹片、编竹篮这一整套的技能!要知道每个人都能看出来, 水树的痛觉神经可能异于常人, 格外怕疼,而在编竹篮的过程里, 被锋利的边缘划到手,被倒刺扎到指头, 都是最常见最不可避免的事情。拥有着一个大家小姐般的身份, 却学会了做这样的事情,想想就知道, 她以前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我真的要哭出来了,之前被《梦中秀》里的小姐姐虐得够呛,好不容易缓过来了, 没想到现实中的小姐姐更虐。水树,你的父母亲人都不爱你也没关系,你还有我们啊,我们会很爱很爱你的。” 秦水树抿紧双唇,手指停顿在了这里。在这一刻,她不考虑前因,不在乎后果,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些许的感动。 “谢谢。”她顺应本心,回复了这位粉丝。 大多数粉丝,其实并不是无私而又不求回报的喜爱着你。他们通过你追求着他们追求的东西,从你身上得到着自我满足。所以,在适当的时候给予适当的回馈,让他们知道,他们是被需要的,他们的存在是有价值的,才能更加稳固他们那不算牢靠的感情。 她可是把偶像这个身份,当做事业在努力啊。 她这句感谢一发出来,联系她回复的那条评论的内容,大家仿佛得到了某种确认,对她更加怜惜的同时,对她父亲的猜测也越发恶意。 不愧是把《梦中秀》当做课题来看的观众们,果然联想能力都十分卓越。 仅仅半天之后,就有好几家神通广大的媒体,通过各种途径查询到了秦高远的联系方式,把电话打到了他的秘书台,提出采访的请求。 秦高远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刚刚接到了秦水树打过来的一个电话。 “你要我解释的,我在网上解释过了。有时候舆论的风向是我没办法掌控的,以后这种事情,我不会再重复不断的解释了。你说得越多,显得自己越心虚。还有,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偌大一个公司,危机处理的能力这么欠缺,竟然放任舆论发酵了好几个月,一直到别人结束合作关系都没有任何行动,还要等到我结束节目来帮你发声。” 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明明柔和得很,却偏偏让人体会到无限的嘲讽。“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情,还是去找专业的公关公司吧,也花费不了多少钱。” 她自顾自说完了一段话,没等他回答就结束了通话。 “你……” 秘书在这个时候过来转告了各家媒体的采访邀约,秦高远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没让自己把手里的手机摔出去。 “都是哪几家媒体?”他以前也接受过几次采访,对那几个财经杂志的媒体都还算了解。 秘书递上来一个名单,“都是一些娱乐记者,好像是想问问关于您女儿的事情,他们说如果您没有时间接受面对面访问,简单的电话采访也行。这是名单,我稍微查了查,按照影响力大小为您排列好了。” “是吗?”他随手接过来瞥了一眼,端起一旁的茶杯,轻轻摩挲了一下杯沿,“那就给第一家媒体打个回复电话,如果我今天下午没什么事,那就安排在下午。” 再怎么关系冷淡,秦水树也总归是他的女儿,他了解她的个性有多么偏执,多么不受他掌控。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他根本不想由她来对外解释,既然现在有媒体想过来采访,这种事还是他亲自来比较好。 这天晚上,是《梦中秀》最后一期的正式节目播出的日子。 席君和刚刚结束一场会议,做下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加快发展娱乐部的决定,又宣布了秦水树之后会跟满月签约的消息,让相关人员用最快的速度把合同按照她的要求做出来。 回到办公室里,他有些疲惫地揉了揉鼻梁,这段日子由于要亲自到梦中秀世界里进行真人NPC测试,他工作时间跟着一起转移到了晚上,即使这样,仍然堆积了不少内容。所以节目刚刚结束,就忙得昏天暗地。直到现在才突然想起,最后一期节目好像已经播出了。 他打开官网,有些抗拒地快速把页面拉到评论区,想直接看看大家对秦水树的看法。 毕竟,如果那时候,她没有选择为他挡那一剑,也许她会有更多的时间,做更多让人惊叹的事情。 却不曾料到,底下的观众讨论更多的,不是她在大结局里表现如何,而是在一股脑的谴责她的父亲。 “有时候真是觉得没有天理,这种父亲为什么能生得出秦水树这种女儿。” “我真是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生理性厌恶的感觉。这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无耻。” “秦水树他爸居然还有脸说出那样的话,以为大家都是傻子吗?逼着水树大半夜三点爬起来写声明就算了,水树也好好听他的话解释了,还偏偏不放心要自己亲口来说,谁料弄巧成拙,也是自作自受。” 席君和蹙眉冷眼,一边拿起手机往外走,一边登上了碎星点进了秦水树的主页。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他已经在看秦父的采访了,脚步就这样停顿下来,他握住手机的手指骨节凸起,眼神如刀般凌厉,又渐渐软成了一汪清泉。 他在原地站了许久,回到办公室,从暗门进了自己的房间。房间一旁的展览柜上,摆着一排崭新的人偶模型。 除了莫希和殷言的两个角色模型之外,剩下的三对六个,都是秦水树的样子。 每一个世界的造型有两款设计,或单纯、或懵懂、或调皮,每一个表情都那么动人。他甚至没有伸出手去碰到她们,只是用最温柔的眼神无声地抚摸。 半晌,才抬起了手,把旁边两个人偶拿了下来。 “噔噔噔。” 有节奏的敲门声轻轻响起。秦水树有些疑惑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披散着乱糟糟的头发过去开门,然后诧异地放大了双眼,“你怎么过来了?” “刚刚结束了工作,突然之间想到你,于是下来看看。”他认真地注视着她的双眼,突然伸出手,捏住她额前的一缕乱发,把它别在了她的耳后,动作自然无比。 语言、眼神、动作,连环击! 秦水树微微愣了愣,几秒之后才让开身体让他进门。 “我都忘了节目已经结束了,还想着你居然这么胆大妄为,敢直接到我房间里来找我?”她环视了一圈房间,才发现这个简陋的房间里,并没有让席君和坐的地方。 “你直接坐床上吧。”秦水树想起他那个过度干净整洁的房间,语气有些不确定,“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席君和沉默地摇了摇头,坐了上去。 “只是因为想我了,没有别的事?” “有。”他轻轻握紧了手指,“你父亲电话采访的那个视频,你看了吗?” “他还接受采访了?”秦水树轻笑了一声,兴致勃勃地从旁边捞过自己的手机,“还没看,不过大概猜到他会说什么了。” 她找到了那个视频打开,发现记者把字幕做得硕大无比,摆在视频的正中间。 “请问秦水树去参加《梦中秀》之前有跟您商讨过吗?” “嗯,对,她说想去试一试。她从小就比较有主意,所以一般来说,我不会干涉她的决定,不过我也干涉不了就是了。”他笑了两声,语气犹有深意。 记者却根本没有咬住他特意丢下来的这个饵,只是问着十分常规的问题。“她的成绩好像还不错对吧。” “啊,是,考上了一所还算不错的大学吧。” “那从小到大,除了学习之外,她还有什么兴趣爱好呢?喜欢唱歌跳舞或者演戏吗?” “嗯……好像,就喜欢看看书,不怎么唱歌跳舞吧,对,没怎么看过她唱歌跳舞。” “那或许会喜欢做一些手工吗?” “这个也不怎么喜欢。” “诶,没怎么学过手工吗?我看她在节目里好像很心灵手巧的样子。” 秦高远用着肯定的语气强调道:“对,她没学过手工。” “但是现在的小孩,不是基本上都会去上一些兴趣班吗?” “嗯……”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已经不那么游刃有余了,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她从小就比较内向吧,性格比较沉闷,不怎么喜欢接触生人。我也给她报过几个兴趣班,她都不怎么喜欢,我就也没有勉强。” “原来她小时候还很内向吗?现在看不太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了,以后会继续维持这个风格的。 暴力老奶奶扔了1个地雷 ☆、第62章 062 “对, 长大了之后也成熟了不少,不过她本性可能还是有点怕生。” 秦高远实在受不了记者这种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提问, 自顾自地另开了一头。 “当初我刚刚再婚的时候, 她就对她继母和她弟弟表现得十分抗拒,反应很激烈。有一次她弟弟跟在她屁股后头, 可能想让她陪他一起玩吧, 她就有点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导致她弟弟从台阶上摔了下来, 磕到了额头,差点影响视力。可能就是这个原因,我妻子呢就凉了心,索性让孩子跟水树保持了距离, 也没有说再刻意去跟她维持关系。做母亲的嘛, 那个时候心疼孩子, 真的没有考虑这么多。水树呢,性子也比较固执, 从此之后也不再跟他们进行任何交流了。” “哦,所以这就是水树说的她曾经做错过的事是吗?”记者恍然大悟道。 “对。” 说起这个, 秦高远便心中不满。秦水树的那篇声明, 他闲暇时候自然也瞟过一眼。只是她话里话外,还是在维护自己的形象, 对于自己的过错不过寥寥半句,网上那些谣言早已甚嚣尘上,她那些模棱两可的话, 根本不可能起到任何效果。 “那当时您作为父亲,面对这种情况,有没有在中间调停,解决矛盾呢?” 他轻轻叹了口气,带着自责的口吻道:“是我的疏忽,那时候公司很忙,有时候连回来吃顿饭的时间也没有,所以也就没怎么跟水树谈心,可能也没有照顾到她的情绪,等我空闲下来的时候,他们的关系就已经成了现在这样,我再说什么也改变不了了。不过,我可以保证,她在家里绝对没有受到过任何轻视和虐待,她继母从头到尾,甚至就连一句骂她的话都没说过。我们对两个孩子也是一视同仁,没有偏心过哪一个。” “哦。”记者声音一直都平平淡淡的,“所以说水树从那以后,就一直没有再跟继母和弟弟有过交流是吗?” “是。” “那您的妻子后来有没有再主动去关心她呢,就是别人对她展示好意的时候,她也是拒绝交流吗?” “……额,这个,毕竟小孩子嘛,比较倔。” “你们一家人出去聚会要求她一起去吗?” “我从小到大就没有勉强她做过什么事情,这种情况也会先问她一声,她不愿意去就算了,尊重她的想法吧。” 记者又问了他一些秦水树性格上的事,秦高远磕磕绊绊地答了,便结束了访问。 视频结束,秦水树啧啧两声,脸色有些冷厉,“看得我尴尬症都犯了。” 这位父亲还真是不客气,他用言语的暗示和部分的谎言包装出了一个自私冷漠的女孩,好像所有的错都是原先那个秦水树的错。 在和她一起看视频的过程中,席君和不自觉地朝她的方向挪动了几下身子,此时他的头就偏在她肩膀,说话时声音猛地撞击上她的耳膜。“无耻之极。需要我去找一些人来引导一下风向吗?” 虽然说有很大一部分人站在秦水树这边,但总有人被秦高远的言语所说服,觉得在这件事情上,她才是责任更大的那一个。如果不尽快控制住这个风向,到时候会不会有更多不了解前因后果的路人被影响,还不太好说。 秦水树觉得脖子有些痒,朝旁边缩了缩,“还是算了,到时候被发现用了水军,只会给自己惹上一身骚。” 席君和立马挺背坐直,“没关系,满月有专门签订过保密协议的高级水军,数量不多,但保证不会留下什么把柄。” 话音已落,他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 “水军”这个词算不上常见,但秦水树刚刚提起它的时候,表现得太过坦然自若,所以叫他也有些意忘形了。 他语气难得有些慌乱起来,“我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只是通过他们,以个人猜测的名义说出事情的真相,只是一种解决事情的手段而已。” 秦水树忍不住笑弯了眼,“满月还不是娱乐公司呢,就已经养了一批高级水军了,看来你果然很有前瞻性嘛。” 在外联系的水军怎么可能有自己养的这么安全放心呢,说不准哪个脑抽,把自己的任务截个图发出来,在这个非常讨厌弄虚作假的世界,你的名声就可能瞬间全毁。 席君和眨了眨眼,反应有些迟钝。 “如果能够保证不留下把柄的话,那就开始安排吧。我等会写几个模板,你可以让他们按照那个方向自由发挥。” “……好。” 他点头答应,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你……” “嗯?”秦水树转过头来看他。 “算了,没什么。”他突然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来,“对了,之前你不是问过我一些问题,我说过要到节目结束才可以回答的,” 秦水树:“所以你现在可以说了?” 席君和从口袋里拿出那两个手掌大的人偶,递到她面前,“送给你。” “好可爱啊,我刚刚补完之前的节目呢,刚好是两个我最喜欢的角色。”她接了过来,有些新奇地摆弄了一下。 席君和低下头,掩住眼底的那份喜悦。 “这两个NPC,前者是我亲自制作的。”他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莫希的头,“他的性格,他的经历,都是取材于我和我的真实童年,所以,后来,他所有产生的情绪和给你的反馈,大概也都是我的映照吧。” 秦水树愣在了那里。 脑海里无数个镜头依次闪过。 她并不怎么觉得惊讶,反而有一种果然如此的落定之感。怪不得他的每一次改变,都是在自己对莫希展示出了理解和善意之后。怪不得莫希有着和他一模一样的伤疤,和异常相似的眼神。 所以,是因为这种可笑的原因吗? 倒还不如说是因为单纯地成为她的粉丝,迷恋她的完美和善良,更让人能够接受。 因为感受到的温暖太少,所以仅仅是那么两句无关痛痒的安慰和理解,就能让一个冷淡疏离的总裁,掏出一颗赤诚火热的心,小心翼翼地捧到你面前,还要遮掩着,不愿污了你的眼。 这样子的感情,只要一想想,就觉得让人无望。 “原来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她慢慢露出了一个微笑,“能仅凭自己的能力,把满月发展成现在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无意间在码字间隙刷了一下微博,就沉浸在了娱乐圈的大事件里,刷微博刷得无法自拔。真诚跟大家道歉,明天补上字数。 ☆、第63章 063 “不过是运气好而已。”他并未多说, 眼神越发温柔。 秦水树心里错综复杂,面上却看不出分毫, 她伸出手指抵了抵殷言的小脑袋, “他也是你亲自制作的吗?” “不。”席君和摇摇头,“他就是我。当时公司要测试真人NPC的技术, 我就选了个角色进入梦中秀世界亲身体验了一把。” 秦水树心中一惊, 疑惑地抬起了眼,“所以真人NPC应该就跟玩全息游戏一样, 本人是清楚地知道这一切都是虚假的对吧。” “对。” “那殷言的任务是什么呢,难道就是在我身边帮助我吗?”一路上,殷言除了一直留在她身边之外,好像也没有做什么其他的。 席君和停顿了片刻, “测试成员们的判断力, 看看他们是不是能毫无偏见、正确地看待人和事。” “但是你测试的人也只有我和金锐立两个啊?” “嗯。”他毫不避讳地点了点头, “跟在你身边,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本该趁着大家聚在一起的时候暴露身份,但是当时你要我回房间里等你, 我就瞬间把任务抛诸脑后了。” 他这个模样太过于蠢萌, 秦水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微妙地产生了一丝虚荣心。 笑完了之后, 又有些气愤和心疼。 “席君和。”她叹了口气,认真地开口道,“不要别人对你稍微好上一点, 你就敞开心扉,你有足够的本钱矜持自傲,不会因为别人的贬低而失去了自身的价值。” 也不知道为什么,得知这些真相之后,最想对他说的,竟然是这样一句话。 别人对你暖一下,你就化成了水,别人对你伸出手,你就感激涕零,不要……这么看轻自己啊。 “但是,”他眸光深邃,“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你会这样觉得。” “是吗?那你要跟我打赌吗?”秦水树挑了挑眉,“你在网上发表一个交友信息,就说满月大老板真诚交友,把所有惹人诟病的事件都公布出来,仍然会有人……不对,是一定会有人,愿意接触你,懂得体谅你的,你相信吗?” 她目光灼灼,眸光里满是自信。席君和就这样看着她,觉得自己的心又往下陷了两分,包裹在一片粘稠的糖浆里,再也没有了挣扎出来的力气。 她并不觉得自己对他做的一切都多么令人温暖、让人震惊,她觉得这只是最稀疏平常的事情,不是她,也总会有别人做出这样的事。 但是,有没有那样的人,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不怎么相信。” 秦水树略带得意地笑了起来,“一看就是你平日里接触的人太少,公司里的那些员工作为手下,对上司抱怨不满是常态。”说到这里,她又好奇地眨了眨眼,“所以你真的没有被人倒追过吗?” “没有。”席君和摇了摇头。 简直是太暴殄天物了,这样极品的男人如果是在她原先的世界,早已被围堵哄抢了无数遍,哪还有她上去搭讪的份。 秦水树略带怜惜地去揉他的头,揉了一把就很嫌弃地把手缩了回来,若无其事地换了个话题,“我是不是该去接个访谈类节目,之前不是有很多邀约吗?” “这么快,不先休息一段时间吗?” 她轻轻摇了摇头,“马上开始工作吧,趁着名气还在的时候兑换成资源,可以给公司减轻一点压力,不用自己努力创造资源了。” 席君和亲自把所有的邀约都拿了过来,任秦水树挑选,她选了一个时段最好,影响力最高的访谈节目。 “我给你安排了一个经纪人,他大概两个小时后就会带着合同过来,房子也给你找了几套,到时候让他带你去看看。” 两个小时之后,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走了进来,男人不算高,还有些微胖,笑嘻嘻的,显得有些憨厚。 “你好,我叫林德厚,以后就是你的经纪人了。” “你好,请多多关照。” 两人握了握手,林德厚就把席君和亲自检查过好几遍的合同递到她手里,“你看看吧,有什么不满意的还可以谈。” 他脸上带着笑,内心却是崩溃的,这种合同一旦被公布了出来,估计会被无数娱乐公司叱骂恶意扰乱娱乐市场,结果boss居然还放话说秦水树不满意可以继续修改,合同都这样了,还能修改成什么样子? 还好,秦水树有些敷衍地翻了一遍合同,直接了当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随后去看房子,也是只看了第一套,就点头决定立马搬过来。行事倒是颇为飒爽。 而此时的秦家,秦乐阳眉头紧皱地关掉了那个视频,不知道为什么,心中越发厌恶。 “你最近在学校怎么样?”韩晓兰低头削着苹果,跟着他又把那段采访听了一遍,很是不屑地撇了撇嘴,“妈妈在学校附近给你买个栋房子,到时候你搬过去住,没事的时候可以住在那儿,别老是往家跑。” “那你呢,你搬过去跟我一起住吗?”秦乐阳有些担忧地望向她。 她削好了苹果,把它切成了块,淋了一碗酸奶上去,眯着眼吃了起来,“怎么,这么大了,还要我陪住?” “妈。”秦乐阳垂下眸子,眼神有些闪烁,“你有没有考虑过,跟老爸离婚?” “离婚?疯了吗?我干嘛要做这么便宜他的事,他的公司以后还有你的一份呢。”韩晓兰 “可是……他打了你。”说到这里,他脸色微冷,“不是你说过的吗?不要给任何伤害你的人再伤害你一次的机会,一旦他对你出手,就永远不要选择原谅。那一巴掌,你要轻轻放过去吗?你能保证,一个会对女人出手的男人,真的能兑现他的承诺吗?” “这不是你要操心的事,你现在只要好好读书就够了。放心,他不敢再打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家里各处都有监控,监控录像我已经拷贝了一份,他再敢打我一次,我就可以告上法庭,那时候,他的名声可就彻底臭了。” 她有些不耐烦,吃掉碗里最后一块苹果,“行了,我上去睡美容觉了,减肥中,就不吃晚饭了。” 秦乐阳看着母亲走上楼梯,垂下眼帘,轻轻地把屏幕往下划了划,就看到了评论页面。 “尊重女儿的想法?与其说尊重,不如说是无视。这不是可以轻而易举地说上一句‘她性子倔’的情况吧,那时候工作忙,没时间从中调和,这十几年也一直工作忙吗?” “我真是要气哭了,世界上会有这么无耻的人。只要一想到水树是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我真的都恨不得诅咒他们。” “你真的了解水树吗?知道她是一个多么温柔的人吗?明明被别人辱骂,还能从他色厉内荏的外表看到自尊自卑的内心,这样的人,我相信你只要给她一点点善意,她就能回馈给你无限的真诚。可是你呢?明明她都说过了过错只是无心,你作为父亲,却偏偏要拉出来强调一遍,话里话外都是她当时就是故意的意思。你就这样把她塑造成了一个自私冲动,倔强冷漠,还不尊重长辈的人。你真的是她的父亲吗?” “秦水树,今年20岁,可爱善良,温柔大方,元气满满,在最恶劣的情况也不会放弃希望。会手工,懂烘焙,会尽量照顾身边每个人的情绪,但也有自己的坚持。很怕疼,但是疼到想哭的时候,相比起得到别人的安慰,更愿意一个人躲着。勇敢、聪慧,遇到事情会有自己的判断。最讨厌看到别人为自己而死,宁愿自己死在前头。秦高远,你不了解自己女儿,我这里给你介绍一遍,希望你能把这每一句都记在心里,不要再忘了。” “我一直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成长环境,才能造就一个这样性格的秦水树,现在终于明白了——因为她自己就是倔强着不愿向别人示弱的性格,所以能体会到别人一触就破的自尊心;因为她在家庭里就受到过无数误解,所以向来不愿轻易去误解别人;因为从小没有被宠爱被支持过,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总是想要一个人承担。果然,她现在展现出来的样子,每一笔,都画着她曾经的经历……” 秦乐阳猛地喘了几口气,把手机握在了掌心里,他低下头,觉得自己有些喘不上气。好像有一把锤子敲击在胸膛上,心脏里都飘荡着回音。 很羞愧,羞愧到想要逃避。甚至连打开聊天软件,给她发一条信息的勇气都没有。以前,他们每一次冷漠地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总是又委屈又生气,觉得自己并没有错,才不要做先低头的那一个。现在,他想要低头,却猛然发觉,自己已经没有那个资格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现在想去凿冰,两三锤砸下去,冰底的湖水,连波纹也不会产生一丝。 他点开秦水树的头像,仍然是那朵飘着的云。好半晌,他默默地去搜了天空的照片,找了一朵最美的云,换成了自己的头像。 暗搓搓的,又有那么一点点,希望能被发现的小心思。 他不知道的是,那些为秦水树声讨的评论,并不是每一条,都出自于网友的真心。言语的力量是很强大的,它能让一个本身中立的人,一点一点地被感染情绪。 最后,聚集成一个巨大的波涛,带着无数人的意志,一齐拍向堤岸。 《梦中秀》节目结束的这些天,秦水树这个名字,几乎每时每刻都挂在热门或是首页。她总是自带话题,说的每一句话好像都能成为一个流量顶峰。只要你为她战斗过了,似乎也就与她产生了某种微妙的联系,感情就越发炙热起来。 秦水树本人却并没有再关注这个话题。她此时正躺在自己明亮宽敞的卧室里,悠闲地看着《梦中秀》的最后一期。 她躺在殷言怀里闭上眼的那一刻,他仰起头,发出一声绝望而凄厉的嘶吼,而后转过身,用一双血红的眼睛,望着那两个不知为何有些惴惴不安的魔族。 片刻后,一阵金色的光芒包裹住了他整个身体,他从金光中迈出来,瞬间化作了一道黑影。等他再现身的时候,那两个魔族的脖子,已经被他咬断了。 鲜血淋漓,头诡异地歪到一边,然后变成了一团红色的马赛克。 秦水树本来是该笑着调侃两句的,此时她却面无表情地望着殷言,看他猛然之间换回了原型,而后跌倒在了地上。 他费力地站起来,一步又一步地走到秦水树身边,很温柔地抱起了她。“别怕,我马上就来陪你。” 即使知道一切都只是虚假的,他仍然不愿就这样把秦水树埋了,于是只是找了个山洞,把她小心翼翼地放在了石床上,“等一下我,我马上回来。” 节目组剪辑了这里的镜头,下一个画面,便是殷言残虐地杀了一个又一个魔族时的样子,每杀一批人,他总要放过一两个,而后说上两句挑拨离间的话语。没有秦水树在旁边帮他设计,每句话都带着一种莫名的尴尬和违和,但他还是认认真真地说着。 然后,在他身上的伤口又多了一道之后,他知道,自己该回去了。于是他在血红的夕阳下步履蹒跚地走回山洞,脸色平静无波,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镜头移到天边的夕阳上,停顿片刻,转到了另一个场景。 灵境里的众人估计外面已经风波平息,想要再次尝试出去。却突然发现,灵境出口莫名关闭,他们再怎么努力想要打开也巍然不动。 众人立刻惊恐起来,金锐立去翻那本关于灵境的手札,愕然发现,在手札的夹层里,写着这样一段的话——灵境每十年开放一次,开放期间灵境附近受到攻击,可能会造成出口不稳的情况,从而影响到整个灵境的稳定。下一次开放,时间不定。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神情恍惚,“这可是修真大能曾经的居所啊,怎么可能连这点攻击也承受不住呢?”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再修真到这么晚,我妈估计要打我了 ☆、第64章 064 “所以, 我们现在是出不去了吗?”沈易一把从他手里把手札抢了过来,一字一句地看了一遍, 又站起身来, “我们再去试试。” 于是众人又到灵境入口捏了一道又一道法诀,可是不管尝试多少遍, 都徒然无用。 闵文亮无力松开了手, 他轻笑了一声,带着满满的嘲讽, “这大概,是老天对我们懦弱无能的惩罚。” 程元泽握紧了拳头,突然出手一拳打在入口处,然后被反弹回来的灵力猛地击落在地, 吐出一口鲜血。他就那样躺在地上, 目光无神地望着被灵气笼罩、灰蒙蒙的天空, 手指摊开,一动也不动。 一片难耐的沉默。 “没关系……大不了再等上十年, 十年后出不去那就再等上十年,这灵境总有开放的一天。”金锐立笑了笑, 话里却带着颤音, 透露着他的不确定。 没有任何一个人附和他的话。他们在原地站了很久,然后一个个转过身, 迈向自己已经住了十年的居所,脚步沉重而无望。仿佛每一步,都踩在当初犹豫退缩的脚印上。 因为那份软弱, 封死了他们前进的路。 孟堂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时候,黎诗正红着眼仰望着天空,听到响动,她转过头,勉强扯出了一丝微笑,“你醒了。你昏迷的太早了,什么都没有看到,错过了很多精彩呢。我告诉你啊,刚才在最紧要的关头,秦水树从天而降,像个大英雄一样救了我们!” 她脸上带着笑,声音却有些哽咽,“我本来以为,这么多年,我学了许多高深的功法,可以胜过她呢。但是却发现,她好像变得更厉害了,整个人都熠熠生辉,帅气得不像话。对了,水树还有一个人妖混血的同伴,她叫他阿言,我猜,应该就是之前那个跟在她身边的殷言吧,好神奇啊,对吧。那时候情况太过危机,我其实还有很多话想问她。这些年她所经历的,一定比我们无聊的生活要精彩无数倍,真想让她给我讲一讲啊,我觉得,我可以听上三天三夜……” 说到后面,声音已经一点一点地低了下去。 “黎诗。”孟堂开口打断了她,他使劲眨了眨眼,把眼底那层水雾逼退,“你别难过了。”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这个安慰如此苍白无力。 “我不难过。”她摇了摇头,“水树之前说,他们半分钟之后就追上来,后来我想了想,才发现她肯定是骗我的。按照她的性格,要逃跑的话,肯定会选一个和我们相反的方向,把魔族引走,现在过了这么久,估计都和我们相距甚远了呢,所以,估计要等以后有缘,才能碰到吧。” 孟堂此时突然有些不忍心去看她的表情,只是低着头,轻轻应了一声,“嗯,有缘一定会再见的。” 这段时间,妖魔两族在中央大陆附近引发了无数混战,孟堂伤势不轻,即使他们想尽快赶到中央大陆,也害怕再次遇到妖魔难以抵抗,只能暂时留在原地养伤。 没过多久,黎诗成功联系上了拜入了左川宫的余锦,这才知道,他们自以为过了十年,在这片大陆上,也不过只过去了短短半个月。 恍如雷击。 黎诗原本压抑着的情绪骤然之间崩溃,她无法接受,最无法接受的一点,就是在秘境中修炼了十年的自己,居然让秦水树为她断后。 为什么,为什么她这么无能,这么愚蠢,为什么这样的她,却害死了原本可以活得精彩纷呈的秦水树! 所以她当初到底是为什么选择进入灵境的,所以那时候她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斥责留下来的秦水树的?她的选择真的错了吗? 这一刻,黎诗完全被自我厌弃所包围,余锦压制住内心的悲恸,安慰了她许久。 黎诗传过来的神念有些前言不搭后语,絮絮叨叨地重复着事情的经过,秦水树突然出现时的样子,叫她先走时说过的话,以及她漂亮凌厉的剑法和她那个人妖混血的伙伴——那只矫健迅猛的黑豹。 结束了这次神念沟通,余锦拿起一旁的剑,推开门走了出去。她现在没办法安安静静地呆在房间里,好像只有去修炼剑法,才能让自己得到满足。 这段时间以来,她每和新的同门们一起出一次任务,就更加明白,她要走的路还有很远。她没办法像秦水树那样…… 脑海里猛地一道思绪闪过。 她突然停下了脚步,眼中绽放出一道耀眼的光芒,“人妖混血,黑豹?” 她从戒指中拿出一个玉玦,打了一道神念上去,传给了自己师父。 镜头转到了尤风雪那里,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手腕上那个玉镯,半晌,并没有尝试着联系任何人,只是轻轻地晃了晃,玉镯撞击在手腕上,透着一丝冰凉。 她握着剑挽了一个剑花,把它插进剑鞘里,然后,她继续小心翼翼地避开妖魔两族,朝中央大陆的方向而去。 所有成员的戏份,就到这里终止。或许是为了满足大家对后续的好奇,技术人员推演了剧情,把时间线拉到了许多年之后。 妖魔混战不休,人族坚守着中央大陆,把遮天阵外的大陆,视为磨练各门弟子的战场,一边休养生息,一边迅速培养子弟,提升实力。 这片大陆上,曾经骤然爆发出的妖魔之气慢慢退却,人族终于从遮天阵中走了出来,开始了他们的反攻之路。 很久之后,人类大陆上仍然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在妖魔两族快要攻破遮天阵的那一年,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女,骑着一只黑豹,挥手间杀死无数魔族,妖魔大战由此引发,人类避其锋芒,得以休养生息。 一集看完,秦水树唇边的笑意怎么掩也掩不住。 她切出聊天页面,给席君和发了一条信息过去:“所以后来故事的发展果然是你们放出来的那样?不会是为了捧我,特意设定出来的剧情给我加戏吧。” “不会。我一般不怎么干涉技术组的事情。” “某种程度上说,你的确以一己之力,拯救了整个人族。” “哪有一己之力,明明还有你。你的身份和你的努力,才是整个故事里,最重要的一笔。” 发完这句话,她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停顿了许久,“还有……我死了,明明知道是假的,你干嘛那么难过?” 他这次并没有秒回,过了很久,才回复了一句。 “因为……理智无法控制感情的波动。” 秦水树看着这句话,嘴角微微扬起。“傻子。” 语气亲昵,显得格外温柔缱绻。 几天后,秦水树去了电视台,录制他们八点档的谈话类节目《听说》。现场座无虚席,因为节目性质比较严肃,大家并没有带灯牌之类的应援物,只是拿着统一的写了她名字的手幅,一见到她就猛地举过头顶,剧烈地摇晃,代替了本该有的尖叫。 秦水树简单跟女主持人打过了招呼,立马就进入了正题。 这个主持人名叫郁露白,以言辞狠辣,风格犀利著称,开头第一个问题,就问的是她最近炒的轰轰烈烈的家庭关系。 “老实说,你跟你父亲关系好吗?” 秦水树直接了当地摇头,“不太好。” “哦。”她颇有兴致地换了个坐姿,“他那个采访视频你看了吗?” “看了。” “你有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秦水树甚至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现在,他对我来说是需要我尊重回报的存在,毕竟生我养我这么大,并没有亏欠我什么。所以,在我有能力赚钱之后,我会尽量回报他,他提出的要求,我也会在不违反原则的情况下尽量满足。” “所以说,你父亲采访中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吗?” “有一些无伤大雅的错漏,但大部分都是事实。” “那网友的评论你看了吗?大家都在替你抱屈,你自己并不觉得委屈是吗?” 她轻轻摇了摇头,“现在已经不了。我不会因他的靠近和维护而开心,也不会因为他的疏远和贬低而难过,他做任何事情,都已经无法影响到我了。” 郁露白猛然一惊,秦水树开口不久,她就确定她是一个很懂得打太极的人,真实想表达的意思掩藏在漂亮委婉的辞藻中,叫人看不分明。 却不曾想到,在这个问题里,她会把情绪赤.裸裸地表露出来——不委屈,是因为早已不在意。 “你的意思是,你已经不在乎他对你的态度了?你觉得他承担着父亲这个称呼,却没有承担父亲这个身份。” 秦水树笑了笑,“我说过,情绪是相互的。孩子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她不是父母的附属,也不是他们的所有物,并不是你生了她,就有权利掌握她的人生。你也不能要求她,在被你以无视、贬低和责骂的态度对待了这么多年后,还能对你产生什么孺慕之情。” 郁露白脸上的笑意都难免有些僵硬,“秦小姐的确对很多事情,都有自己的坚持和看法。” 她的这种观点,在年轻人的群体里并不是没有,比如网上为她撑腰的每一个人,心里大概都带着这样的想法。但是,这样的话,他们能说,秦水树却不能。 也许大家没有发现,但其实大多数人心里,都有一种受害者完美论。 他们要求受害者是完美的,身上没有任何瑕疵和污点,然后才能毫无顾忌地选择站队,为你抨击加害者。而一旦受害者身上有任何一点品德上的瑕疵,好像就失去了成为受害者的资格,怀疑接踵而来,大家会开始摇摆不定,下意识为加害者推脱。 秦水树越表示对父亲的谅解,才会越赢得大众的心疼。但这样的话一旦说出口,也许就会有不少人怀疑,秦水树的家庭关系演变成现在这样,是不是的确由她承担了更大的责任。 她十分明白这一点,但她还是这样说了。虽然她渴望被人关注喜爱,但也很清楚地知道,你永远也没办法让所有人喜欢你,所以,与其过度在意别人的看法,还是自己活得舒服一点比较重要。 她可不希望自己今后的日子,还要为了大众的眼光,天天跟那样一个父亲纠缠不清。 作者有话要说:  尘汐扔了1个雷 茉莉扔了1个雷 爱吃樱桃车厘子扔了1个雷 ☆、第65章 065 郁露白并不想把这个话题谈得太过深奥, 到这个程度已经够了,于是按照设定好的流程开始了下一个问题。 “你知不知道, 你在《梦中秀》里提出的许多观点, 都在现实中引发了巨大的讨论?” 秦水树点点头,很是羞涩地笑了笑, “现在已经知道了。” 说实话, 起初知道这个消息,她也有些惊讶。 在前世的网络世界, 由于网友们个人意识的觉醒和思辨能力的增强,这些观点逐渐得到大众的认可,从网络起源,以一批年轻人为媒介, 反向影响到现实世界。而她所做的, 不过是在节目里, 用自己的语言把这些她也赞同的观点,随意阐述了一遍罢了。 不同于原先世界里的潜移默化, 她依托于《梦中秀》这个有着极大影响力的平台,给了社会大众猛地一击, 唤醒了他们心里蠢蠢欲动的叛逆。 “特别是‘道德捆绑’这个词, 仅凭一个月的发酵,就打破了去年年度热词的记录, 在各种场合被引用了几百万次。当然,在这个过程里,也引发不少争议, 有部分专家表示,一些网友只是把这个词当做了遮羞布,掩盖自己的自私,从而逃避本该承担的责任。对这个观点,你是什么看法呢?” “我这样说吧。什么是我们本该承担的责任呢?这个责任有标准吗?在有灾难爆发的时候,慷慨解囊,奉献爱心,是我们的责任,但这个责任不应该被固化成一个确定的金额,好像一旦对捐款表示出异议,就是自私冷漠。你有资本,可以捐款百万,没有资本,卖苦力、做义工也未尝不可,甚至仅仅只是在心中表达祝愿,这些都是不应该被嘲讽鄙夷的。” 秦水树有条不紊,侃侃而谈,她特地挑出了捐款这个话题,就是因为它最容易得到认可。这个社会已经形成了一套完整的捐助体系,在一些自然灾害和社会事件当中,奉献了极为庞大的民间力量,但代价是,让无数人心生怨怼,却只能压抑难言。 毕竟,当你的工作和学习都要跟一次又一次的捐款标准挂钩的时候,那些原本生活就不算优渥的人,总是会积累不满的。 “‘道德绑架’这个词,重点不在于道德,而在于绑架。遇到一件事的时候,你不需要用说服别人来表达自己的观点,只需要自己去做就好了,支持你的人,总会跟随你的步伐,不支持你的人,也有他们表达自□□。” “所以,”郁露白的脑海里一瞬间浮现出了无数的想法,她只能先抓住最重要的那一个,“你之前在碎星上表达的观点也是这个意思,你觉得程元泽他们一席人选择回到灵境并没有错?” 其实,就从节目组给他们最后安排的结局就可以看出来,这个社会的主流思想,认为他们都是犯了错,需要受到惩罚的。 “不,我的意思并不是说他们完全没有错,对于他们自己而言,他们的选择的确是不够明智的。但对于我而言,并没有责怪他们的权力。他们的所作所为,也没有伤害到任何人,造成任何恶劣的影响,他们只是不够勇敢而已。” “他们没有伤害到任何人吗?如果他们不选择逃跑,孟堂可能并不会重伤,你也可能并不会死。” 秦水树微笑道:“是,但是如果他们不选择逃跑,他们有可能会死。你不能要求任何一个人,为了你的安危,而放弃自己生存的权利。每个人都是平等的,别人不顾一切地救了你,是他无私善良,但如果他没有救你,也并非罪不可恕。人还是把希望都掌握在自己手里比较好。” 这场访谈到了最后,局面和节奏完全被秦水树所掌控,在规定的九十分钟里,郁露白准备好的问题,最终只提了二分之一。 结束了录制,坐上下班的车,她的脑海里依然回荡着秦水树的那些言论,一字一句,仿佛有魔力一般扎了根,让你觉得,自己好像莫名其妙就被洗脑了。 这期节目播出之后,秦水树前面那些关于父母的观点完完全全被大家抛诸脑后,大家之前关于“道德绑架”的争论又重新爆发了一次不说,她那些围绕着“道德绑架”的阐述和解释,又衍生成了许多新的观点,引发了新的争议与讨论。 当然,对于那些早已被秦水树的人格魅力所折服的粉丝来说,这只是又一次放肆夸赞自家小姐姐的机会而已。 “水树这才是真正的不求回报吧,在你遇到危难的时候,我会不顾一切地来救你,在我遇到危难的时候,却尊重你保全自我的权利。” “嘤嘤嘤,你这样一说,我更加觉得小天使伟大了。” “水树年龄这么小,就把许多事都看得这么通透,我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还整天在学校里虚度光阴,唯一会思考的事情就是为什么会失恋呢。” “天啦,水树妹妹求嫁,本人一米八,八块腹肌,文能吟诗作对,武能保驾护卫,而且体温偏高,能暖床哦。” “男粉一边去,不要在这儿恶意卖萌。” …… 秦水树正在和席君和参观公司娱乐部,一边看一边啧啧称奇:“我觉得你当初做得最成功的一件事,不是购买了《梦中秀》的版权,而是大手笔地买下了好几块地皮自己建起了公司。” 所以,才能如此土豪地在公司内部,设立图书馆这类没什么作用的设施。而光光是一个用来过度的娱乐分部,就已经豪华的堪比整个娱乐公司。 “是吗?”席君和应了一声,“可是这个决定不是我做的。” 秦水树:“……” “而且当初我是持反对态度的。”他有些感慨,“并没有想过房产的价格还会有快速上升的空间。”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有些乐不可支,“你这么这么傻啊,这时候只要微笑就对了。” 席君和无辜地眨了眨眼,“但这个决定真的不是我做的!” “……哈哈哈。”秦水树没忍住笑得更欢,还是抓住了他的手臂才没让自己乐倒在地。 虽然此时席君和并不怎么理解她的笑点,却仍然很好心情地翘了翘嘴角,伸手轻轻扶住了她。 笑过之后,他们去了公司专门给秦水树准备的办公室,她端坐在椅子上,表情陡然之间变得严肃,“我觉得,我们是时候好好商量一下关于娱乐部发展的问题了。” 席君和脸色平静地点了点头,“你说。” “娱乐部要想发展,不可能永远建立在对别人电影电视剧的投资上,那些专门给自家游戏站台的广告模特就更不用说了。你要首先证明,你是能给旗下艺人带来稳定资源的,别人才有可能签约满月不是吗?” “你有什么想法吗?” “拍一部自己的电影。” 在这个科技水平迅速发展的世界,拍摄电影的周期已经被缩短在一个月之内,拍摄日期超过四十天以上的电影,就足以被称赞投资巨大、制作精良了。 “而且,据我所知,满月在虚拟场景的技术上已经处于国内顶尖水平了,我们可以完全摒弃布景,直接让演员在虚拟世界里进行表演。” 她参加完《梦中秀》最大的感觉,就是现在社会竟然已经能仅凭技术,创造出一个如此真实庞大的世界,为什么大多数电影制作,还是以少量布景和虚拟场景结合应用为主呢? 席君和却只是冷静地摇了摇头,“电影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技术都是其次,少量布景也只是为了让演员们更容易发挥而搭建的,全虚拟场景并不能够把观影效果提升多少,一个合格的导演和一个合格的剧本才是最重要的。而这两点,满月都还无法提供。” “如果……我来提供剧本呢!” 席君和猛地抬起眼,眼底光芒闪烁,半晌,他轻轻点头,“你把你关于娱乐分部以后发展的相关设想写成一个具体的策划,过两天在大会上亲自跟大家演示。剧本方面写一个大纲出来,先交给我看一下。” 他停顿片刻,“或者,你有没有意愿做娱乐分部的负责人?” 作者有话要说:  婷婷婷扔了1个雷 ☆、第66章 066 秦水树一愣,随即灿然一笑,“你还真是比我自己还要相信我自己呢!你就这么确定我有管理一整个部门的能力?” 席君和轻轻点点头,“是你太轻视自己了。” 明明在节目里,不管遇到什么场景都那么游刃有余。 “你那么聪明,没有什么时候是做不好的,只有做得好与特别好的区别而已。” 神色认真得一点都不像在说笑。 秦水树捂住脸,“你这个大话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不是大话啊。” “噗。” 秦水树又乐了,乐完却还是摇了摇头,“还是别了,我并不是么专业人士,充其量不过有一些天马行空的想法,幼不幼稚可不可行都还不好说……” 席君和微微张口,似要反驳。 “最重要的是,你知道我懒得很,可不想劳心劳力地管这些事。” 于是他便不说话了。 原本只是与席君和交流时的随口一提,可是既然他那么正经地说了让她写企划案,秦水树便也去了那两分玩闹的心思,认真地思考起来。 相比起经验丰富的娱乐圈中人,她其实并没有什么优势,充其量不过多了另外一个世界的见闻。 她索性把自己记忆中那几家大公司的发家史回忆了一遍,提炼出一个还算有可行性的方针,又花了好几天的时间修改整理。 凌晨两点,她终于把修改了无数次的定稿保存,直接发给了席君和。 然后她便把这件事扔到了脑后,不再操心自己这浅薄的想法到底有没有用处,径自思考起剧本大纲来。 对于她这个来自异世界的灵魂,这个世界的娱乐产业在某方面来说极度繁荣,各种类型的节目,各种天才的构思,让人目不暇接;但另外一方面,他们的小说和电影电视又可以说是乏味得可怕。 不管什么题材,永远是伟光正的主角,他们要么打败了恶毒得没有来由的反派,要么感化了坏得还不那么彻底的反派,要么故事里压根没有反派。 实在没意思的很。 经过最近这一系列由她引起的讨论风暴,看来自己有必要扔一个不那么套路的小成本电影出来,试探试探现在观众的接受能力了。 最好主角团里要有一个亦正亦邪的人,有一个有那么点自私冷漠的人,有一个智商卓越但有时候显得有些不择手段的人,最后,再加上一位典型的热血中二的男主角。 设计一个需要他们组合在一起的故事背景,一个又一个的危机,他们彼此的碰撞与矛盾,一路打怪升级,慢慢地开始互相改变,彼此体谅,收获羁绊与成长。 Perfect! 既不会大方向地偏离这个世界的主旋律,又会是一个新奇而酷炫的故事。 秦水树只觉得自己的每一个脑细胞都兴奋得跳舞,凌晨两点还丝毫没有睡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有如潮涨泉涌的思绪当中,直到天空微微泛白,手机铃声打破了房间的寂静。 “喂。” 她按开了免提,视线仍然没有从屏幕上移开。 “你是刚起来,还是还没睡?” “额……”席君和过于严肃的语气让她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是谁刚刚见面的时候,就很不收敛地让我不要熬夜。” 秦水树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唇边浮现一丝笑意,“所以你昨晚有早睡吗?不会我一不提醒你,你就又故态复萌了吧?”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昨晚一收到文件就该跟你打电话了。” 秦水树笑了两声,“今天只是例外,我保证今后的日子一定以身作则。 再说了,我今晚可是为了你交代的工作才熬夜加班的,你作为老板,不应该给点加班费以示嘉奖吗?” “我说不过你,你现在可不可以先去睡觉!”他的语气无奈得很。 “好了好了,马上就去睡了。” 秦水树结束了一段剧情,乖乖关上了电脑,拿起手机扑到了床上,“听到了吗?现在已经在床上了。” “嗯。” 席君和满意地点点头,又叮嘱了一遍让她快点睡觉,这才挂了电话。 于是秦水树才意识到,他的这通电话估计是专门打来催她睡觉的。 她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夕阳西斜。 手机在枕边微微震动了一下,她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地拿过来一看,发现是一条收款短信,是一笔还算庞大的数额,备注上写着——加班费。 秦水树愣了片刻,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有时候她也不懂,席君和明明看上去是一个那么呆板的人,怎么总能时时刻刻都给她带来乐趣呢。 乐完,她从床上蹿了起来,洗漱完毕后,继续坐在电脑前写她的剧本大纲。 总不能让一个那么相信自己的人失望吧! 等到秦水树手头上所有的事情都告一段落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 在这期间,席君和不止一次地后悔,为什么要让她写什么策划和大纲。 市场上专业人才那么多,哪费得着让她熬夜辛苦。 只是,在秦水树兴致勃勃地把大纲放到他面前,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的时候,他就什么话都不忍心说出口了。 他低头认真地看起剧本大纲,秦水树在旁边略显兴奋地念念叨叨,“我事先提醒你哦,你可不能徇私,要用你专业的眼光,带着‘这个剧本到底能不能为我赚钱’的角度去看,给我最一针见血的建议。” 席君和抬起头,“我没有专业眼光,我的专业是游戏设计。” 秦水树:“……” “这些都是共通的嘛,都是艺术的表现形式。” 她伸手按下了席君和扬着的脑袋,“你别看我,快点看剧本,看完了告诉我你觉得怎么样。” 说实在的,这是一个有点特别的故事。 故事的开始,男主角乾是非和众人参加一场益智解谜类真人秀,成员们三五成群,兴高采烈,唯独天生第六感发达的乾是非,总觉得有那么点诡异而细小的事情发生。 真人秀的设计,一个环节接着一个环节呈现在大家面前。 没有来由的,他内心越发警惕,正是在这个时候,突如其来的黑影从他身边掠过,带起一阵阴冷的风和脖间微微的刺痛,第六感促使他不顾一切地向前跑,黑暗而曲折的走道里,他急促的脚步仿佛鼓点一声声响起,又一个拐角,鼓声骤停,他终于遇到了自己的第一位同伴——闫匪。 闫匪顶着一张冰块脸一脚踢开了需要重重解密的门,偏过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乾是非一眼,转身走了进去。 乾是非顿时没脸没皮地追了上去,自来熟地开始跟冰块脸称兄道弟。 一路上,随着诡异的事情一件又一件的出现,他们也和剩下的两位主角团成员顺利汇合。 武力值超群的谭离和智力卓越的百千越。 而这三个同伴,让乾是非来看,通通都是怪人。 闫匪很冷漠,他的冷漠不同于常人的怠于社交,而是一副万事无法入其心的无畏与无惧。 他可以冷眼旁观乾是非命悬一线,同样,也不会因为自己即将面临死亡而轻抬眼皮。 有时候乾是非会忍不住猜测,他是不是哪家科技公司新设计出来的高度拟人型机器人,不然怎么会无喜无悲、无痛无怒呢? 而谭离行事总是随心所欲。 有时候,他会去帮一个五大三粗凶神恶煞的大男人,却对柔弱娇艳的大美人的呼救视之不见。 有时候他显得格外可靠强大,好像他的存在能让整个团队安心,但正当你这样想的时候,他又总会惹出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乱子来。 在他的心里,好像没有什么对错、善恶,一切全凭心情。 至于白千越,他拥有极其细微的观察力和庞大的分析能力,能从一点细枝末节窥见事物背后的秘密。 他用这个能力带着整个队伍趋吉避凶,然后在他们不断破解危机的过程中,发现了这个真人秀的真相。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所谓的大型密室向真人秀。 那些鲜血淋漓倒在他们面前的人,也不是什么真人npc或是成员模拟死亡退出现场,而是真真切切地失去了生命。 而那些看似用高科技特效或者仿真模型做出来的嗜血怪物,也是真真实实存在着的怪物。 整个真人秀,就是一场巨大的骗局。 这个所谓的真人秀海选赛,不过是一个样本为五千人的大型实验。 关于这些阴谋诡计,秦水树只写了寥寥几笔,倒是几位主角的人物设定就有好几页,然后是几页不长不短的剧情大纲,和四五个细致的片段用以凸显人设。 席君和看完了最后一页的最后一段话,略显兴趣地挑了挑眉,抬起头问道:“你在三个配角上花的笔墨似乎比主角多很多?” “对啊。” 秦水树供认不讳,“你不觉得越复杂的人越迷人吗?我只要一写到他们,就总是有源源不断的灵感。” “可是这有些喧宾夺主,而且……”他换了个温和点的说法,“有些挑战大众的认知。” “你只用告诉我,你觉得这个故事写出来会不会好看,拍出来能不能赚钱?” ☆、第67章 067 067 席君和与她对视了片刻,轻轻点头,“以一个普通读者的角度,很有趣很吸引人,如果能够成功呈现在屏幕上,至少会是一个极具话题性的作品。” 秦水树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开玩笑,这几个主角,可是她糅合了前世那几位最具人气的动漫和小说人物,添之自己无数心血创造出来的。 这些人能成为万千少女的男神本命,自然是有原因的。 虽然是两个不那么相同的世界,但人的喜好,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总是共通的。 慕强的心理,加上每个人都隐隐会有的,那颗追求特殊、追求卓越的心,让他们总是会为这些复杂深沉的人物着迷。 “可是说实话,这些人物性格太过怪异,怪异得有些牵强。” 席君和隐隐能明白秦水树那点打抱不平的心思,她尊重且欣赏那些独特,坚持,跟社会大众不那么一样的人,也希望他们能得到更多人的尊重。 这让他心里莫名熨帖,好像她这点尊重和欣赏都给他了一样。 秦水树皱了皱眉,的确,这里毕竟不是前世,观众们习以为常,可以理所当然地接受这些人设,何况她有更大的野心,希望他们不仅仅被接受,还能得到追捧和喜爱,甚至于影响大家的观点。 “的确,每个人形成自己的性格都是有原因的。” 她赞同地点了点头,然后倏然提高了音量,“所以,我们把这个扩写成电视剧剧本吧。” “剧情总要有张有弛,可以在他们激烈和紧张的前进路途中,穿插上一些过去的故事。 弱小的过去和强大的现在,在对比中可以让大家更怜惜理解他们,让每个人的人设变得更立体。” 秦水树的脑海里一瞬间又回忆起无数小说动漫,微微颔首,抓起桌上的剧本,“我知道了,我再回去修改一下剧本。” “等等。” 席君和抓住她的手腕,眼中含着笑意,“我找了一个编剧,待会儿就让她去你那里,你有什么想法和要求都可以跟她说,不用什么事都亲力亲为。” 秦水树顿时满意地笑了起来,“哇。 不行,我真地忍不住想在媒体面前为你叫屈了,咱们家席总明明是个贴心温柔的好总裁。” 她边说边薅了把他的头毛,他今天没有涂发胶,头发柔顺地搭在额前,她的指腹没忍住在他发间摩挲了几下,这才念念不舍地收回手。 席君和的脖子瞬间僵硬在了那里,几秒钟之后才慢半拍地抬起眼望向她,脸色如常道:“好意心领了,但你还是别没事给自己找麻烦,要知道公司的特雇水军才刚刚忙完一阵。” 他这话也不知怎么的又戳了秦水树的笑点,她弯着眼应了一声,“知道啦。” 席君和派过来的编辑能力出众不说,更让人满意的是,她从来不会对秦水树的话有什么异议,反而站在她的角度,提出了很多秦水树忽视的细节,让整个故事更加完整和合理。 而秦水树不那么擅长的阴谋诡计,也在她的完善下变得更加精彩刺激。 她们热烈讨论了将近一个月之后,终于定下了剧本细纲,剩下的事情就不用秦水树那么费心,半个月让编剧把剧本发过来一次,确认她没有脱离大纲就好。 这段时间经纪人林德厚并没有给她安排太多的工作,除去上一次的访谈节目,就只接拍了一个广告,以及担任了一期运动冒险类真人秀的嘉宾,保持着一二十天在观众面前露次面的频率。 在这期节目里,她表现出了一个和访谈节目里格外不同的自己,目光清澈干净,笑得天真烂漫,活泼又好动,攀岩爬树、游泳过河,干什么事都那么欢畅而利落,就像一个参加学校户外活动的纯真少女。 在这个时候,你才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女孩有多么令人感叹,她知世故而不世故,心里走过五百里,眼里却还落着最初的星光! 秦水树兴致勃勃地翻了整整半个小时的碎星评论,心情因为无数的夸赞而变得无比愉悦。 观众们大概都不知道,她其实并不怎么喜欢去接触新环境,不喜欢认识新的人,性子也懒,如果不是知道自己的表现会被许多人关注评价,她才不愿意去参加那种又苦又累又脏兮兮的节目呢。 就是这,还是在她拒绝了好几个邀请之后,林德厚强烈要求她参加的。 要知道,每年的国际版《梦中秀》都在九月中旬左右举办,离现在只剩四个月不到。 而国际版《梦中秀》参选人员的投票,会准时准点地从八月一号零点开始,持续整整十五天,期间,声势浩大,宛如一次总统选举,谁也不愿意放弃自己投票的权力。 就连一些成名许久的巨星,都会参与一把,甚至利用自己的影响力为自己看中的选手拉票。 而且,因为上一季的最受欢迎选手在时间上的劣势,为了平衡人气差距,满月一般会在这几个月里,为上一季选手制作出八集记录片,以供善忘的观众回忆起一年前的感动。 所以,虽然秦水树现在热度高得很,但也不能板上钉钉地说,她绝对就可以拿到资格代表华国参加国际版《梦中秀》了。 听了这么长一段解释之后,秦水树勉强被他说服了。 虽说行程依然接的不多,但对于碎星的经营更上心了几分,几乎每隔两天都要发一条星评,也隔三差五地关注一下社会热点,发表一下她角度新奇的看法。 如果是上辈子,估计不是有人骂她公知,就是有人骂她蹭热点了。 作为公众人物,去触碰时政民生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你不能永远保证,你的观点和大多数人意见相符。 但不知道是因为《梦中秀》的特殊性给她带来的光环滤镜,还是她的文笔真的那么好,能嬉笑怒骂皆成文章,针砭时弊一针见血,总之,她这个举动受欢迎得很,几乎每发一条碎星都能在热门榜单上游荡个半天,引起无数基于善意的讨论争辩。 甚至于哪回她没有参与某个热门事件,都会有无数路人粉丝,特意发私信询问她的看法。 所以,这几个月她的人气逐渐稳定下来,丝毫没有衰退的意思。 到了六月,《梦中秀》上一季最受欢迎选手——闵思妍的记录片开始每周播放一集。 秦水树集集不落的看完了,心情有些复杂。 别人能突出重围,是因为她真的有颗纯真美好又善良大度的心。 而她获得赞许,却总是夹杂着伪装和欺骗。 原本并不觉得惭愧的事,在这样的环境里待久了,也开始有些心虚胆怯了。 如果有一天,她失去了她的特别,和常人一样会在《梦中秀》的世界里显露真实自我,那恐怕全世界的人都会发现,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是一个多么庞大的骗局。 到时候,舆论反噬,她会立马坠落深渊,可能还会顺便把满月也拖入地狱。 带着这样的心思,跟席君和一起吃饭的时候,她恍惚了好几次,在他终于忍不住问她是不是有心事的时候,她抬起头,神色莫名认真严肃。 “国际版《梦中秀》跟国内版很不一样吗?” “很紧张吗?” 现在已经到了七月底,没过多久就要开启投票,投票结束再过上一个月左右就要正式参加节目了。 他心里丝毫没有考虑秦水树会有失选的可能性,她自己好像也一样,这几个月一直在练口语和体能,明显就是在为参加国际版做准备。 所以,他也只以为她是紧张了。 “你先回答我这个问题。” 席君和认真思索了一会儿,“节目设置上会有差异,这些你也知道了。 还有就是,参加国际版《梦中秀》不会禁止你和外界联系,也不会阻止你外出。 之前还经常会有成员在参赛期间出入酒吧的新闻。” “为什么?”秦水树手指一颤,“这样他们不是每天都能知道自己在节目里的表现了吗?” “是啊,但是国际上技术更加完善,根本不用担心大家的评价会影响到成员的潜意识。 所以,他们也不会像我们一样循序渐进,甚至有可能第一个世界,就是三个世界里难度最高刺激最大的一个。” “……是吗?” 秦水树垂下眼。 “你看上去好像更加紧张了?”他很认真地想去分辨她此时的心情,未果,只得努力安慰道,“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你不需要承担起多么大的责任,把这当做一场游戏,玩得开心就好。” 席君和不明白。 此时此刻,得知国际版《梦中秀》有那么一丁点不一样,都会让她的怀疑和担忧更深几分。 她这个所谓不受催眠的金手指真的是她的金手指吗? 会不会是因为她刚刚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而来,灵魂还未稳定,所以不受这个世界仪器的影响? 会不会是国内版技术的不足,所以才没有发现自己这个巨大的bug? 会不会…… 越这样想,她就越有些心慌意乱。 如今,一切都那么完美,她是不是不应该太过贪心,让一切都停留在这个最好的时候。 席君和的双眸里满是关切,因为她长时间的沉默而有些无措。 “如果我……”她不受控制地说出了剩下的话,“不想去参加国际版《梦中秀》了,可以主动退出吗?” 席君和只微愣了片刻,就轻轻点了点头,“可以,你需要我帮你发布个声明吗?我可以以公司的名义,表示给你安排了接下来几个月的行程,所以你没有档期去参加接下来的节目。” 不知道怎么的,听席君和说完这段话,秦水树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 “我开玩笑的,你当真了?”她朝前探了探身子,兴致勃勃地盯着他的双眼,“我没有想过,你会毫不犹豫地答应我这么过分的请求。 是不是无论我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你都会无条件地支持我?” 席君和的喉结微微动了动,他直视着她,并没有把身体往后仰哪怕一寸,“这个问题你问过很多次了,我再回答一次,这是你的错觉,我有我自己的判断,并不会支持你每个决定。” “那么,你是以什么样的标准判断的呢?”她坚持问道。 “如果按照你说的,公司替我发表声明,表示你们为了赚钱,或者为了别的什么,强行剥夺了我参加国际版《梦中秀》的权力。 那么,把所有的期待都寄托在我身上的那些人,他们会说出什么样的话,做出什么样的事,给公司带来多大的舆论风波和实际利益,你完全考虑过了吗?” “这不是你需要操心的事……” 秦水树又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微微点头,“好吧,我明白了。” 她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不管怎么样,多谢你为我考虑。 但是,如果我真的有想要发布退出声明的那一天,声明里的每一个字,也一定会是出自于我自己的手。 事情的真相,和我自己真实的想法,我也会毫无保留地告诉大家。” ☆、第68章 068 席君和紧抿双唇,从她的话里听出了谴责的意味。 他移开了目光,任凭羞愧的情绪把自己包裹。 是不是因为在她面前太过舒心,所以他开始得意忘形了。 才会这么毫无顾忌地替她做决定,把自己习惯性带着欺骗和虚伪的想法灌输给她,自以为是地认为,这是为了她好而做出的决定。 而忘记了,她有她的坚持。 之前她的每一次不反对和不批评,都是她的包容和体贴。 秦水树发现,在她讲完这番话之后,席君和的情绪莫名地低落了下来。 他垂着眼,轻声说了句“抱歉”。 “这是你的事情,你的确应该自己做决定。”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是,在你做出决定之前,先告诉我。” 席君和抬起头,眸光淡定,面无表情。 秦水树凝视着他的脸,轻轻叹了口气,“你永远都有权力,对我做出的任何一个决定提出异议。” 席君和那黯淡的眸光好像又微微亮了亮。 “刚才我只是随口开个玩笑。” 秦水树轻轻笑了起来,“是我的错,把气氛弄得这么僵硬。 好了,我们来谈谈关于下一步训练的事吧,我觉得光训练体能和剑法好像有些不够,你说我是不是该学习一下野外生存知识之类的。” 她这个人,本身拥有的筹码太少了,所以更加喜欢去参加每一场豪赌。 现在的生活是她想象不到的幸福,正因为这样,她好像都快丧失了扔出筹码的勇气。 可是这样是不行的,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可以止步不前的借口了。 “你可以试试。” 席君和的肩膀放松了下来,“不过我先提醒你一句,如果你只是粗浅地学习一遍,没有彻底把这些东西记在脑海里,到了梦中秀里,你仍然会把它们忘得一干二净。 根据我脑海里的数据库显示,在梦中秀前几个月临时训练,成功率不到百分之三。” “是吗?”她挑了挑眉,目光锐利而坚定,“那我肯定就是那百分之三。” …… 很快就到了选拔投票的日子。 直到黄昏将近,秦水树大汗淋漓地从练习室走出来,才被经纪人林德厚一脸喜悦地告知了关于票数的消息。 仅仅不到十八个小时,她的票数就达到了惊人的两百四十七万,几乎已经相当于上一届获选成员最后票数的五分之一。 而她的对手,去年《梦中秀》最受欢迎选手闵思妍,现在的票数只有四十三万,还没有达到她的零头。 “哦。” 她淡淡应了一声,越过林德厚往前走。 “对了。” 林德厚紧跟着她的步伐,“李泽楷那边邀请你,担任他新专辑主打歌MV的女主角,他上一次发专辑还是两年之前,我觉得这对你来说是个很不错的机会。” “李泽楷?” “顶级歌手,流量巨星,你不会连他也不认识吧。” 林德厚差点没在她面前叫出来。 “想起来了,然后呢?” 他惊疑地盯着她,好像她不能立马对这份邀请感恩戴德,就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这个消息公布出去,至少他的粉丝能爱屋及乌地给你再投五十万票。” 秦水树侧脸瞥了他一眼,“你觉得我现在差那五十万票?” 林德厚瞪大了眼睛。 “不过,多五十万票总比少五十万票要好。” 秦水树笑了起来,逗人好玩似的,“不过,先跟那边申明,我现在暂时不想拍吻戏。” 林德厚这才松了口气,又偏过头,用一种“你不用说,我什么都明白”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很合理的诉求。” 这个消息在投票第四天公布出去,李泽楷紧跟着发了条碎星,带着张投票界面的截图。 “看着这个总票数,觉得自己的这一票好像有点可有可无[笑]” 追星狗们一个个都阅读理解满分,自然一眼就能看出,他这条碎星就是号召自己粉丝参与战斗的暗示。 于是,在他碎星发布后的这几个小时内,秦水树的票数增长速度就又快了不少。 “号外,投票第四天,第一位顶级明星下场号召投票!” “这次明星们怎么凑热闹凑得这么早,本来票数就已经很没有悬念了,吃瓜党表示一点也不开心。” “两人的差距真的一点都没有缩小的意思,一天比一天更大,闵思妍刚好遇到秦水树也真是倒霉,如果能早一季来,说不定上次去国外参赛的人就是她了。” 正当众位吃瓜路人纷纷表示这次投票太过无聊,完全不像之前几届那么紧张刺激的时候,两位选手原本平稳的增加曲线终于出现了变化。 闵思妍的每日票数如同火箭般来了一个直线上涨,终于在马上快到零点的时候,追上了秦水树的每日票数增幅。 这样一来,网友们纷纷称奇,骤然兴奋起来,熬着夜到处寻找闵思妍票数骤升的原因,然后发现,在昨天,不知道为什么,三位二线明星和一位一线明星突然一齐在碎星上替闵思妍拉票,拉开了这位上季最受欢迎选手反攻的号角。 不仅如此,在之后的连续五天里,她增长的票数都高于秦水树,一点一点缩小了她们之间的差距。 “哇,看来闵思妍在娱乐圈的人缘不错啊。” “切,我看是打点的不错吧。” “这些小明星,往常没见他们这么热闹,一批跟着一批的。” “就这些明星的号召力,能让闵思妍追到现在和秦水树平分秋色的程度,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这些疑问一经发出,顿时引起众怒。 因为这不仅是对于闵思妍方品德的一个质疑,也是对那些为她发声的明星人气的一次贬低。 “秦水树的粉丝也不要太猖狂了吧,你们家领先的时候就是真领先,我们家追上来了就是有黑幕。 要不要点脸啊。” “就是啊,我们从一开始制定的战略就是后程发力,自己沾沾自喜懈怠了投票,也不要怪别人战术用的好啊。” “还没正式进娱乐圈呢,就搞出一副整个娱乐圈也没我红的架势出来,也就这一阵的热度,两三年后绝对查无此人。” 这种程度的撕逼是娱乐圈常事,席君和只派出了一小组公司的御用水军帮忙控制局势,便又盯着投票网站的后台数据去了。 他看着屏幕微微蹙眉,“跟数据组确认过这个数据的准确性吗?” “确认过两遍了,数据组组长说的确没问题。” “再确认一遍。” 席君和敲敲桌子,在方特助应声准备出去的时候,突然开口补充了一句,“这一次别找组长,找两个副组长确认,告诉他们……” 他抬起头,目光凌厉地望着方高宇,“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确认。 这一次再找不出问题,下次就得我亲自去确认了,知道了吗?” 方高宇僵直了脖子,点了点头,“知道。” 直到出了办公室的门,他才舒了一口气,有些疑惑席总这一次到底吃错了什么药,为什么如此较真。 要知道,作为一个见钱眼开的“黑心”企业,满月几乎每一届的人选投票都有些猫腻。 普通人投一票要花0.5元就不说了,如果是某些人想要暗中操作,那一票的价钱就翻了整整二十倍,随随便便买个十万票,就得花费一百万。 而十万票,通常来说在基本达到千万的投票总数中,不过杯水车薪罢了。 当然,满月不会愚蠢地自己出面,表明他们的票数是可以人为操控的。 他们会以一个野生黑客团队的名义,表明可以突破满月的防火墙入内修改数据,为此收取高额佣金。 当然,他们设置了一个上限值,超过五十万票以上的单不接。 所以,这点小动作虽然已经持续了好几届,却没有一次被人发觉的。 这些钱不会进入公司账户,通常情况下会由席君和作为奖金发放给部分重要职员,剩下的进入他的私人腰包。 这也是方高宇十分鄙夷席君和的重要原因之一。 一个讨论人性、讨论内在、讨论真善美的节目,却连投票的公正也没办法保证。 不得不说,这简直是一种讽刺。 如果不是因为跟公司签署了最高规格的保密协议,在法律上,对于各种合同和协议的保护也极为严苛,他想他一定会在某一天忍不住把这件事曝光出去的。 两位副组长听到方特助传达的话,对视了一眼,心下明了。 看来,这一次,组长的胃口太大,席总终于想把某人挪挪位置了。 “卡。” 秦水树脸上的凄婉一扫而光,她偏过头,抿起嘴笑了笑,透出些羞涩的样子来。 导演和善地对她点了点头,“先休息一下,再也几个镜头就可以收工了。” 她此时散着头发,穿着一身款式简单的白裙,赤着脚从滚烫的沙滩上一步一步走过来。 刚刚跟自己的助理汇合,还没来得及喝一口水,就被一大群过来探班MV拍摄的记者围在了中央。 她也不恼,一个一个地回答完他们的问题,直到他们提起这次投票。 “小树,还有两天时间,投票就要结束了,你跟闵思妍的票数仍然胶着,请问你从刚开始形势大优、毫无悬念,到今天这种情形,心情怎么样呢?” ☆、第69章 069 秦水树终于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抿着唇思索了一会儿,然后释然般地笑了笑,“有些东西,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如此而已,大家随心投吧。” 记者们微微愣了愣,他们如此见多识广,却仍然在此时因为秦水树“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这八个字而心神激荡。 这句话他们从未听闻,透着一丝禅的意味,一点也不像这个年纪的女孩能说出来的话,但是,从秦水树嘴里说出来,又有些理所当然似的。 他们感叹归感叹,却也并不愿意就这样放过她。 “但是,有很多你的粉丝,认为现在这个情形是闵思妍方暗箱操作出来的结果,就在今天,闵思妍含泪否认了这个指控,对此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秦水树惊讶地睁大了眼,“暗箱操作?” 她摇了摇头,“我相信闵思妍不会做出这种事,妄自揣测是对他人的一种伤害,还请大家对《梦中秀》节目组,对满月公司保持最基本的信任吧。” 然后,她的采访刚刚被发到网络上不到两个小时,她就被满月亲自打脸了。 “近日,在收到大家对《梦中秀》投票数据的质疑之后,本公司第一时间责令数据组进行自检,经几次认真排查之后,确认闵思妍的票数的确有被人为修改的痕迹。 后经过调查,发现是本公司数据组组长收受贿赂,瞒天过海。 现满月以将其辞职,并把相关数据送至警方立案。 满月识人不清,监管无力,导致数据上的极大差错,为此对各位观众表示真诚的歉意。 我们将引以为戒,力保此类事件不要再次发生。 最后,真实数据将在半小时内恢复原样。” 满月这个声明一发,顿时引发一片哗然。 要知道,在这个社会里,仅仅是毫无根据的猜测就能引发一片腥风血雨,大家对于弄虚作假总是深恶痛绝的,更何况《梦中秀》这个节目和闵思妍本人,都代表着民众们对于真实和美好的一种追求,却偏偏是这样的节目,这样的人,给了大家如此沉重的一击。 这个声明影响的不仅仅是闵思妍本人,对于满月来说,这更打破了民众对他们本身就不算坚固的信任。 以后,只要投票的结果不符合大家的期待,他们都有可能怀疑这是又一次暗箱操作的产物。 毕竟,这么大一个公司的数据组组长,都有可能被买通做出这样的事,又怎么能让大家相信,满月在所有的公司事务上都保证公平公正呢。 二十分钟之后,投票页面数据刷新。 秦水树的一千七百多万仍然是一千七百多万,闵思妍的一千七百多万却骤然少了一位数,变成了八百多万。 又是一片沸腾。 “水树小天使还在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呢,这的确是命,谁叫我们没人家有钱呢!” “就在刚才,秦水树还在说让大家相信公司,相信闵思妍,我都有点可怜小天使了,这个世界可没你想象的这么美好。” “天啦,满月也太无能了吧,让人家凭空涨了一千万起来才发现数据有问题?” “[截图一][截图二]看看这前后的差距,这两张图简直是今年度最大的笑话。” “这一千万票就算按五毛线一张,也有五百万了,刑期至少二十年往上走。 一个小组长胆子这么大?他是以为大家都是傻子吗?” “法盲别来凑热闹,刑期不是这么算的。” “胆子还不是被公司养大的呗,说不定以前干过多少次了呢!” 秦水树皱着眉刷了好几页的评论,抬头望向席君和,“你们就发这样一个声明就不管了?后续的公关呢?” “这种事要么不发生,一旦发生,再怎么公关也没用。” “那你们就躺平任骂了?” 席君和合上手里的文件夹,眼底没有一丝担忧,“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发现这件事,害你也卷入了舆论当中。” “所有人都在心疼我和安慰我,这才不叫卷入舆论。” 她一时间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法,有些头疼地又把评论往下一页。 席君和静静地凝视着她,“再说了,他们很多话,说的都是事实。” 秦水树的手指停在了屏幕上方,她抬起头。 “是公司养大了他的贪欲,也磨灭了他的警惕心,让他觉得,修改数据只不过是很平常的一件事。” 席君和此时的语气,好像在向她进行忏悔和自白,秦水树愣了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因为,公司之前,就已经做过很多次这样的事,每一次都得到过我的首肯。 这一次,唯一的例外,就是他修改的票数过于庞大,引起了大家的怀疑。 再加上,他不曾把这件事上报公司而已。” 说完这段话,席君和便安静地站在那儿,姿态似乎是在等待着某种审判。 秦水树眨了眨眼,突然笑开了,“哇,这么大的秘密都告诉了我,以后不会杀人灭口吧。” “不会,你不用担心,公司绝对不会伤害你。” 他语气平淡,略显急促,目光虽然落在秦水树脸上,却没有对上她的双眼,“我可以保证,这类事情,公司以后绝对不会再做。 很抱歉之前没有把这些事情告诉你,你如果现在想跟公司解约,我可以立马叫人过来跟你谈。” 秦水树不会理解他此刻的心情。 他甚至听不出秦水树刚才那话只是在开玩笑。 他只知道,他现在正当着最在意的人,把虚伪的面具血淋淋地从脸上撕下来,让她看到自己丑陋的令人鄙夷的内里,害怕吓到她,害怕她露出厌恶的神情。 却又不知道为什么,带着一丝虚无缥缈的希望,期待她能持续她那一贯的温柔,期待她能给出和别人不一样的答案。 秦水树沉默了一会儿,走到面前,微微踮起了脚,“低头。” 她的手掌落在他应声垂下的头上,轻轻地揉了揉。 没办法,刚才他的表情,实在太像一只急需安慰的狗狗了。 揉完头,她的双手落在他的腰间,松松地抱住了他。 想要告诉他,他刚才坦白的一切,对她而言都不过是无关紧要、丝毫不值得在意的小事,但是却又明白,按照这个世界的价值观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可以轻拿轻放的事情。 以她在《梦中秀》里塑造出来的人设,她没办法对他说一句“没关系”,没办法按照自己的心意安慰他。 可是,她更加不愿意伤害他,不愿意让他露出这幅自怨自艾的样子来。 “好了,我不会跟公司解约的。 之前不是说过吗,在别的公司,哪里还找得到这么任我宰割的总裁啊。” 席君和的手虚虚落在她的背上,半晌,才落了下来。 “你……” 为什么要这么好,好得让人忍不住惶恐,又忍不住贪念。 在这一刻,就在这一刻,他的眼神从波涛汹涌的海平面渐渐沉下去,沉到了黑暗又幽深的海底。 他突然之间醒悟了自己的心情,不想再放手,想牢牢地把这个人抓在自己的掌心。 因为他知道,错过了她,就再也不会有别人,能在这个时候,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 这么久以来他一直止步不前,却突然决定在这个时候向前迈上一步。 “好。” 他听到自己格外镇定的声音,“以后,会继续任你宰割的。” “哇。” 秦水树抬起头来看他,“某人终于承认了自己对我予取予求啊,之前不是一遍又一遍地否认吗?” “嗯,因为很害羞,所以不想承认。” 声音让他的胸腔微微颤动,秦水树贴着他胸膛的侧脸有些发麻,忍不住拉开了身体。 她捏了捏自己的耳垂,“你这毫无波动的语气,我可是一点都听不出你的害羞。” “是真的。” “嗯,对,是真的。” 秦水树笑了起来,不再跟他较真。 “以后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跟我说,我能给你的一定会给你。” “以后?你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席君和抿了抿唇,垂下眼,终于在脸上显露出一丝害羞的情绪来。 “我其实……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有原则。” 秦水树觉得,在他对自己坦诚了之后,她好像也应该自我剖析些什么作为回报才对。 “有些原则,都是在我置身事外的时候才能遵守,才能理智地判断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 一旦有我在意的人牵涉其中,那些就都不重要了。 我不想看到别人受伤害,但是我最不想看到的,是他受伤害。” 她轻轻微笑,像个下凡的小仙女,“这样的我,是不是跟大家所以为的,很不一样。” 席君和愣在那里,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理解错了她话里的意思。 “你知道吗?我还一直很庆幸,《梦中秀》里没有需要大义灭亲的环节,不然大家就会看到一个毫不犹豫包庇他人的秦水树了。 现在你也知道我的秘密了,你失望吗?” 席君和坚定地摇了摇头,然后沉默了一小会儿,“你说的……在意的人,是指我吗?” “诶,是指你吗?”她偏着头,笑容狡黠,“我也不知道耶,你自己体会吧。” “是指我吗?” “……” “是指我对吗?” 秦水树被他闹得不行,扔下一句“有些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溜之大吉了。 ☆、第70章 070 闵思妍在当天晚上给出了回应,她哭得泪流满面,对着镜头说自己从头到尾都并不知情,是她父亲为了满足她的梦想,背着她做错了事,她前言不搭后语地跟大家道歉,表情无助又惶恐。 秦水树看完了这个视频,并不怀疑她的说辞。 毕竟,看完了上一季的《梦中秀》或者说不久前那个纪录片的人,都知道,她不会做出为了自己的利益弄虚作假这种事情。 只可惜,网民们都是健忘的。 他们并不记得这个女孩也是经过《梦中秀》的检验,才获得了这个和秦水树投票竞争的资格。 他们现在想不起来这个,只想得起那两张前后对比悬殊的票数截图。 眼泪流多了,就跟散落一地的玻璃珠似的,不仅不值钱,还会让别人产生一种无处收捡的厌烦。 他们不相信这种普通民众都能看出不对的事情,她作为当事人真的毫不知情。 所以,在这件事里,她只能被连坐,和她那个爱女成痴的父亲一起,承受大家的愤怒和憎恶。 投票在各种议论声中结束,秦水树没有再对闵思妍的事情发表任何观点,她顺理成章地获得了参加国际版《梦中秀》的资格,为此进行着最后一个月的强度训练,又开始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日子。 席君和那颗心刚刚被她撩得躁动起来,就被这无情的冷落给降了温。 有时候工作间恍惚地想起她对他说的那些话,又有些不确定自己的结论了。 她真的是那个意思吗?不是单纯的友情,不是善意的安慰,真的是他最期待的那个意思吗? 好不容易挨到了她的训练结束,却又到了该出发去国外的时候。 送机的粉丝把机场堵得水泄不通,见到车停了过来,便发出一阵阵激动的尖叫。 席君和朝窗外看了一眼,表情有些冷淡,“你下去吧,我就不下车了。” “你之前跟我说过,国际版不会禁止成员跟外界联系。” 她在耳边比了个六,轻轻晃了晃,“到时候每天给你打电话。” 因为她这一句话,席君和的眼底瞬间就浮现出一丝喜色来,他含着笑,朝她点了点头。 真是容易安慰。 “你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席君和思索了一小会儿,“你家我会让人每星期过去打扫一次,电视剧剧本听说快要定稿了,到时候会发过去给你,遇到什么事,或者有什么需要的东西都可以给我打电话,我会派人去处理。” “没有别的了吗?” 席君和不确定她想听什么,试探着说到:“我先把这边的工作处理完,等到你们每个世界结束,中途休息的时候去看你。” “好,记住你的话,我不想听到,到时候你又以工作的名义失约哦。” 秦水树终于笑了起来,最后对着他挥了挥手,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直到她的身影被人群淹没,席君和还有些回不过神,这样充满撒娇意味的话,真的不是对着情侣才会说的吗? 秦水树微笑着在人流中困难地前进,身边一片喧闹,时不时有人扯着嗓子嚎上那么一句。 “小树保重身体,多多休息。” “秦水树加油,活到最后,为国争光。” “我们都相信你。” “我们会支持你的。” 秦水树一声声跟他们道谢,进了关内回过身,看见所有的人仍然站在不远处用力地朝她挥手。 机场里其他被挡住去路的人也丝毫不急,凑热闹般地挤过来,也跟着叫上两句。 不知道为什么,秦水树的眼眶控制不住地微微发红,她紧抿嘴唇,觉得这个场景很不真实似的,她停了片刻,最后也只沉默地跟大家挥了挥手。 她转过身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拿出手机发了条星评。 “原先,我只是带着一颗想要跳出原先的世界,去看看不同风景的心。 现在你们在我身后,于是我也想让大家看看不一样的风景。” 等到秦水树在节目组提供的别墅里安顿了下来,拿出手机去刷碎星的时候。 就看到大家已经针对她这句话做出无数道阅读理解了。 反正,最后大家解读出来的,比她原先想表达出来的意思多多了! 秦水树刷着他们天马行空的猜测,也有些忍不住想笑。 但是没办法,既然已经把自己弄成了这样的人设,总要时不时装装逼,不能把话说得太过直白。 花了很长时间收拾好了东西,又跟别墅里的其他人简单地打过招呼,她躺在床上,悠闲地跟席君和打电话。 一开口就是撒娇的语气。 “好气啊,总觉得其他的成员都有点歧视我。” “怎么了?他们怎么你了吗?”他的声音顿时冷了下来。 “也不是说怎么我吧,就是一种感觉,阴阳怪气的。” 她啧啧嘴,“看看正式节目的时候谁先死,到时候虐不死他们。” “好。” 席君和本来还在生气来着,被她这句话说得忍俊不禁,“如果那时候你还能记得跟他们的恩怨的话。” 黏黏腻腻地煲了半个小时的电话粥,秦水树才挂了电话,扔开所有的紧张和担忧,简单洗漱后上床睡觉。 国际版《梦中秀》和国内一样,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准备环节,所有人都到别墅的第二天,节目组就直接开门见山的给每个人发放了一个头盔,然后在这一天的早晨八点,所有人准时进入了《梦中秀》。 秦水树在虚拟世界里清醒过来的第一秒,就意识到自己仍然保留着所有的记忆,她几乎是重重地舒了口气,感觉漂浮不定的心脏顷刻安稳了下来,然后才悠悠坐起,有些迷茫地去看周围的情况。 荒凉的海滩边,几个人或仰或伏地晕倒在这里,浑身湿漉漉的,衣服在海水里泡得发咸,被岸边的泥沙那么一裹,狼狈异常。 不远处,一个棕色头发的女孩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视线在岸边扫了一圈,落在她身上,双眸立刻被惊喜点亮,欢畅地朝她跑了过来,“嗨,你还好吗?这场面真是看着恐怖极了,我还以为大家都死了,正想着能不能从你们的衣服里搜到些有用的东西,好叫我撑过一个糟糕的晚上。 我是露茜,你叫什么名字?” “你可以叫我树,我想我还好,应该是死不了。” 秦水树也站起身来,神情有些不冷不热,她望了一眼天边,“看样子大概已经下午三四点了,我们还是先去看看有多少人还活着。” 会英语是来参加国际版《梦中秀》的基本条件,秦水树的英语自然也说得不错,但是因为她从未在英文环境里生活过,所以语法多少有些刻板,配上她并不算亲切的表情,显得十分有距离感。 “哦,亲爱的苏,我想你现在的心情一定糟糕透了,因为我也是。 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来这个该死的海上旅行了。 我这时候应该在我的沙发上,开着空调,吃我的大桶冰淇淋,而不是在这里,顶着大太阳,看这些臭抹布般的人死了没有。” 露茜一边碎碎念地埋怨着,一边满脸嫌弃地把趴在沙滩上的人翻了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嘿,兄弟,你还活着吗?” 在节目组给他们传输的记忆中,他们来自各个国家,素不相识,相聚在一艘小型游轮上,准备开始一场海上旅行。 中途却意外遭遇大型风暴,船上的人死了大半。 接下来的剧情,大概就是只剩下他们十多个,飘到了这个荒无人烟的小岛上,没有补给,失去联系,被迫开始了他们的荒岛求生。 所以,秦水树清楚地知道,这时候躺在这里的这些人,没有一个是死亡状态的。 果然,部分人被她们晃醒,其他人在这个过程中也陆陆续续地醒了过来,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哦,大型风暴,这么小概率的事情怎么都会被我碰见,我应该去买张彩票的。” “看来我碰到虚假广告了,我的防水手机看样子并不怎么防水。” “我身上唯一的东西就是这两块巧克力了,你们谁要尝尝吗?” “该死。” “我能脱掉我的内裤吗?它贴在那里难受极了。” 他们一边吵闹着一边做了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但秦水树觉得,现在估计没有任何一个人,有心思去记这么多个人名的。 当然,她昨晚已经认识了他们一次,勉强能把人对上号。 国际版《梦中秀》的参加人数不一定固定在十人,这次就一共有十一人——六个男人,五个女人。 不得不说,第一次跟这么多外国人交流,秦水树有那么点不习惯。 而且,她一直都算不上领导型的人,更何况是在这群都不怎么甘愿被人领导的外国人里。 所以,在简单插过两句话后,她就站在一边,检查着自己身上所有带着的东西。 一串钥匙,外加一把指甲刀,一个已经打不开的手机,一个小卡包,里面装着几张银行卡和她的身份证,最后还有一包口香糖。 她盯着这些东西思索了一会儿,暂时还想不出这里面有什么能用的,于是把目光落在了自己的手环上,想看看观众们的看法。《 》 70-80 ☆、第71章 071 可能由于是华国人的缘故,秦水树的直播间里的观众并不怎么多。毕竟, 你不能要求别人在有了好几届节目的失望经历之后, 仍然能对华国人有个精彩表现保留期待。 除了部分不小心点了进来懒得换直播间的观众,就只剩下一些留学生和熬着夜过来支持她的粉丝了。 “我怎么觉得小树看起来有些内向的样子, 她之前明明还挺活泼的啊!” “这群人是怎么可以做到一直站在这里,持续抱怨半个钟头的,难道他们想一直这样抱怨到天黑吗?” “遇到这种情况大家都很慌张吧, 这时候需要一个人站出来领导他们,并分配任务。” “看样子每个人身上都没什么可以用的东西啊, 节目组这样的设定会不会过于严苛了。” 看来弹幕里也没什么好的提议,秦水树把所有的东西收起来装好。 这时候,终于有人忍不住出声提醒到:“我们不要呆在这儿了, 先往里走走, 说不定能找到些吃的, 还有,我们至少得在天黑前找到可以住的地方。” 说这话的是个黑人,光秃秃的脑袋锃光发亮,他有着健壮的身体和大块大块的肌肉, 显得很不好惹,秦水树还记得他的名字似乎叫狄克。 她站起身,应道:“很好的提议,所以我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她的这句回应, 顺利地把狄克推到了领导者的位置。 狄克愣了片刻, 然后适应良好地接受了这个权力, “那你有什么能在这种时候用得上的特长吗?” “做饭?”秦水树耸了耸肩。 “得了吧,华国菜总是要放上半杯子的油,外加大得能当做杂技表演的火。你确定现在这种情况,我们能在天黑前吃到你做的菜。” 秦水树笑了一声,目不斜视地朝前走,“看来某个抱怨了半小时她的真丝衣服的人,觉得我们就在海边看夕阳会比较惬意,那我也不反对。” “哦,你怎么能说这种话,这件衣服是我丈夫送给我的,是我唯一一件真丝衣服,但这并不可耻,你没有权利侮辱我和我的衣服。”梅琳达突然像个疯子一样大叫了起来,眼眶泛红,像是受了多么天大的委屈。 秦水树脸上仍然带着微笑,镇定自若道:“总是有人喜欢朝别人捅上一刀,然后还要不可思议地追问别人怎么可以反击。” 她摊了摊手,“抱歉,我现在只想找个地方生火,没有心思讨论你只有一件,还是只有两件的真丝衣服。” 梅琳达张目结舌地望着她,不停地重复着“oh my god”,似乎是在思考着要如何反驳。 这时候,突然有人开了口,他望着秦水树的背影,“哦,我觉得你应该跟……” “梅琳达。” “梅琳达道歉,毕竟她只是开个玩笑,而你……你知道的,有些过分了。” 他叫日杰夫,高高瘦瘦,总是让人第一眼联想起麻杆。此时,日杰夫的语气刻板又真诚,让人毫不怀疑,他的每一句话都代表着他的真情实意。 秦水树嗤笑一声,“对不起,我并不知道。天上的夕阳真美,两位一起呆在沙滩上欣赏夕阳吧,我想你们一定有很多话题,再会。” 说这句话的时候,秦水树已经离他们有五六米远了,她背对着他们挥了挥手,朝前小跑了几步,追上了最前面的狄克。 梅琳达在她身后大声地骂了句脏话。 狄克朝她看了一眼。 “这时候除了给我分派接下来的任务之外,别再跟我说任何话。” 狄克笑了起来,“你还真是牙尖嘴利,当然,这是夸奖。” “谢谢,不过这可不是我的本意,我对她的真丝衣服没意见。不过你知道的,在别人第一次攻击你的时候,不狠狠地反击回去,你就只能理所当然地一直被攻击了。” 他点了点头,“十分赞同。” 他们身上什么防护措施都没有,没敢进入密林,只在外围绕了半圈,找了些干燥的树枝和枯叶,在离沙滩不远的一个矮坡后准备生火。 “可是谁身上带着打火机?”伊丽莎白开口询问,她性格似乎有些内向,除了最开始跟大家介绍名字,这是她第一次开口说话。 梅琳达又开始惯性地开嘲讽:“你的记忆难道一直停留在三秒钟前吗?我刚刚还在你耳边说过,我们整整十一个人,没有一个人身上带着打火机的,天啦,平常遇到的男人一个比一个粗鲁,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遇到一群不抽烟的绅士。” 秦水树看了伊丽莎白一眼,她皮肤很白,比普通的白种人还要更白上几分,晒了半个下午的太阳,就已经开始泛红脱皮,甚至红肿起来,叫人光看着就能想象得到,那是一种多么火辣的疼痛。但是她并没有为此抱怨一句,跟天生没有痛觉神经似的。 被梅琳达不痛不痒的讽刺了一句,她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低下了头,把那些过长的树枝折成一小段一小段的。 秦水树并没有出声帮腔,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对梅琳达的话给出回应,解释他们并不是不抽烟,只不过是没有随身带打火机,或者打火机浸在海水里泡坏了。大家似乎都沉浸在一种前路未知的迷茫里。 “那就钻木取火吧,我好像依稀记得该怎么弄。”秦水树抬起了头,“所以谁那里有小刀,或者任何锋利的铁片状的东西都可以。” “我这里有个钥匙挂件,是铁的,不过它并不锋利。”这里唯二的东亚人江口裕也回答到,拿出了一个动漫人物的镭射铁皮。 秦水树接了过来,“很酷的东西,但是我想它很快就要面目全非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当然不介意,请随意处置。” 于是秦水树拿着铁皮找了一块石头磨了起来,直到它的边缘变得锋利,才满意地停了下来。 梅琳达原本似乎是想要嘲讽她两句的,不知道是不是被她格外认真的样子感动了,竟神奇般的没有说话。 有两个水性好的人自告奋勇地去捉鱼,狄克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男士,决定再到树林里去一趟,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可以长期供应的食物,无毒的水果或者危险程度并不那么高的动物之类。 江口裕也留下来给秦水树帮忙,剩下几位女士准备去采几片芭蕉叶,作为大家今晚的床铺。 秦水树用磨好的铁片,把一根粗细适中的树枝削尖。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江口裕也在一旁有些无所事事。 “如果你能再给我提供一块类似的铁片,我想我会非常感激的。” “我很抱歉,这是唯一一块。” “把这根树枝拿去,刮一些细丝下来,我要拿来做火引,越细越好。”秦水树把手里的铁片扔给了他,又搬了半截木桩过来,“然后帮我在这上面挖一个浅浅的小洞。” 她举起手上削好了的树枝,“不用太大,能让我把这个塞进去就行。” “好的。”江口裕也把刮出来的木丝整整齐齐的放在一边,过来做秦水树给他安排的下一个工作。 好在秦水树之前集训过野外生存的部分技巧,钻木取火也在她的训练范围之内,还算有经验,不会弄得手忙脚乱。 不过纵使这样,她也是搓了大半个小时的木棍,一直到手掌都微微有些破皮,才顺利点燃了火。 这时候他们的鱼已经抓好了,树叶也摘好了,除了进树林里寻找野味水果的人还没有回来,其他所有人都围在她旁边等待着,见火终于点了起来,大家都齐齐松了口气,一起欢呼鼓掌起来。 科尔吹了几个口哨,由衷的感叹道:“你可真厉害。” 梅琳达撇了撇嘴,鄙视的话都已经到了嘴边,就看见秦水树突然缓过神来似的跳了起来,用力地甩着她的双手,牙齿却咬得紧紧的。 “我过去洗个手,你们先把鱼串上吧。”她一边说着,一边往海边走,没有给梅琳达开口嘲讽的机会。 她盯着秦水树的背影看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扬了扬下巴,道:“天都快黑了,才把火升起来,我就说在天黑之前,绝对吃不到她做的菜,看吧,我并没有说错……” 日杰夫皱了皱眉,突然打断她:“我觉得你不该在这个时候,说这些抱怨的话,毕竟是苏一个人工作了那么久,才把火点燃的,我们都得感激她。” “哦,天啦,你到底站在谁那一边。”梅琳达受不了地大叫。 秦水树赤着脚蹲在岸边,仔细地清洗自己每个手指头上的灰尘,微咸的海水流过她的伤口,带出些许刺痛。 她没有去听身后两人的争吵,脸黑得像块木炭。 弹幕上有不明所以的观众,乐得看热闹。 “噢,小可爱被那个聒噪的女人弄生气了。” “快狠狠地反击回去,跟你刚才一样。” “谁能给我一些这个女孩之前的资料,我觉得我快爱上她了,她可真酷。” 秦水树的粉丝迅速回应。 “她可不是因为那个聒噪的女人而生气的,水树痛觉神经格外发达,所以特别怕疼,每次一觉得疼的时候,就不会有什么很好的脸色。” “哈哈,太可爱了。” ☆、072 “毒舌这个属性也是到国际版梦中秀才挖掘出来的,她以前可没有。” “可能是华国人讲话都太温和了吧,他们不会在和别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出言讽刺。” “我喜欢她这个属性。” 秦水树呲着牙洗干净手,回到火堆旁帮忙烤鱼。 “我事先提醒你们,华国有句话叫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虽说我厨艺还不错,也没办法在没有任何调料的情况下,把几条鱼烤成世间美味。” 她特别盯着梅琳达看了一眼。 梅琳达“切”了一声,一挑眉,“除了嘴上说点大话还会干什么,就知道你弄不出什么好吃的东西来。” “大话?某人自己臆想出来的吧,要不就是她年老体弱有幻听了,我从头到尾可只说过我会做饭!” “你说谁老?” 秦水树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白嫩的脸庞:“反正不会是我。” “快点吧,我的肚子正在表达它的抗议。”露茜目不转睛地盯着火堆,咽了咽口水。 梅琳达抿着唇,鼓着脸,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危险的炸1弹,随随便便一个火星就能把她点爆。她低下头,看到了自己乱糟糟的稻草一般的头发,再抬起头,秦水树的那头黑发被太阳晒得有些蓬松,柔顺地贴着她的脸颊,垂落在她的肩膀,跟刚刚在理发店里做完高级护理似的。于是她就更加生气了,刻薄傲慢的小碧池,她在心底这样咒骂着。 鱼快烤好的时候,狄克一群人终于回来了,此时天际已没有了最后一丝微光,四周一片黑暗,海风吹得树枝呜呜作响。 黑暗里,依稀能看见他们的身影,手里拿满了东西,从树荫里一步步走过来。 “上天保佑,他们可算是回来了。” 这个岛屿那么大,树林又极易迷路,纵使他们担心这些人的安危,也不敢轻易说进入密林寻找他们。现在见他们回来,总算放下了心。 科尔迎了过去,笑嘻嘻地问道:“你们带了些什么好东西回来?” 狄克一群人走到火光下,科尔立刻就收住了脸上的笑容。 他们这才发现,这群人全部阴沉着脸,狄克的背上伏着一个人,他的脑袋垂在一边,惨白的嘴唇在火光下清晰可见。 秦水树连忙站了起来, “他……怎么了?” “被蛇咬了。”狄克言简意赅,把人从背上放下来,让他在火堆边躺平。“我们已经第一时间给他做过急救措施了,但是看样子似乎没用。” 所有人都沉默着,似乎不能接受,沦落孤岛的第一天,就有可能会失去一个伙伴这个事实。 “这可真不错,看样子,我们数量有限的鱼又可以少分给一个人了。”露茜耸了耸肩。 “你疯了吗?现在史都华德就快死了,他几个小时前还和我们炫耀,他跟猴子似的擅长爬树,兴致勃勃地想去给大家采一些浆果,但你现在只想着能多吃几条烤焦了的鱼。” 说话的这人是泰伦斯,几个小时前还嚷着要跟史都华德比赛爬树,他现在愤怒极了,发红的双眼死死盯着露茜,似乎想生吞了她。 露茜被吓得一颤,“我只是……开个玩笑。” 秦水树蹲在他身边,查了一下他的呼吸和脉搏,然后掀起他的眼皮看了眼他的瞳孔,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他已经死了。” 此时,史都华德的嘴唇已经发紫,发青的脸色在跳跃的火光下,显得有些诡异。 秦水树并不是觉得害怕,毕竟她是看过尸山血海的人,她只是,看着这样一具尸体,清楚直观地认识到,国际版《梦中秀》跟国内完全不一样的地方。 除了最开始的设定之外,他不会人为干涉任何剧情,他并不想要考验你什么,也不会给你安排些什么,能力、运气,一切都有可能是你能否活下去的重要因素。 在他的历史上,甚至有许多所有人都在两天内全部死亡的废世界。 这个节目从第一个世界开始,就已经是地狱难度了。 “大家先吃东西吧,这里的一切都很糟糕,可我们还是要活下去。”江口裕也盯着史都华德的尸体看了一眼,又抬头去看大家,提议到。 露茜连忙应声道,“是啊,泰伦斯,我知道你很难过,我们还是先……” 她看了地上的史都华德一眼,“不然我们还是先把他埋了吧。” 对着个尸体,实在没人有心情吃饭。 他们想在树林边挖个坑把史都华德埋了,最好再进行一段简单的祷告,作为他简陋的葬礼。只是,等到他们把尸体搬到树林边,却发现连趁手的工具都没有,只能每人拿着根树枝,挖了半天,才挖出一个碗口大小的坑。 无边的沮丧包裹着每一个人,琳达扔下手里的树枝,突然崩溃大哭起来。 “我不想呆在这个黑乎乎的、一个人影都见不到的鬼地方,也不想在这里用根棍子挖坑。我发誓,我再也不会参加什么海上旅行,去他妈的海上旅行。” “得了吧,谁都不想呆在这儿,如果这时候过来一艘船,我愿意被船员操上一百次,换他们带我离开的机会。” 梅琳达也扔了手里的木棍,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秦水树站了起来,却是极为冷静的,“我们还是水葬吧。” “我去扎几块木头。”狄克转身就走。 “那我去采些鲜花过来。”露茜把身旁的伊丽莎白一拽。 “坚强点。”梅琳达的语气一点都不像在安慰别人,也跟在她们身后离开。 秦水树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们快点把这些活儿做完,大家都快饿坏了。” 男士们很快扎了一个木筏出来,因为身边没有麻绳,史都华德的尸体被敷衍地在木筏上随意缠了几圈,他身边零零散散地摆放着几簇野花,谁也不会怀疑,一个浪过来就能把这些东西拍散,可是已经没有人有精力在乎这些。 他们站成一排,目送着木筏渐渐飘远,用各自本国的语言念了几句经,就算完成了这个葬礼。 露茜朝放在火堆边的烤鱼望了一眼,顾忌着脸色仍然不怎么好的泰伦斯,努力地保持沉默。 “去看看我们采回来的水果吧,我们不知道哪些是能吃的。”狄克用力地拍了拍泰伦斯的背。 “是啊是啊。”露茜差点蹦起来,“如果我再不进食,我能在十分钟之后晕倒在地上,真的,我保证。” 于是所有人总算吃上了他们的晚餐,没有任何调料的鱼被所有人吃得一干二净,至于那堆用一个人的性命换来的水果,暂时还没有人敢随意尝试,毕竟在闪烁的火堆边,他们连那些玩意到底是什么颜色都分辨不清。 “大家来围着火堆聊聊天吧,我们可以分享一下彼此人生中最糗的糗事,虽然这时候我比较想念我的电视,但是谁叫我当时脑子进水了,突然想来旅游呢!” “天啦,多么美妙的提议啊。”梅琳达讥笑道,“我人生中最糗的事,就是有一个蠢货,在大家流落荒岛的第一个夜晚,提议我们围着火堆讲讲自己的糗事,说不定史都华德的尸体还在几百米外飘着呢。真是有趣,对吗?” 泰伦斯恶狠狠的目光望向了露茜。 “噢……”露茜瑟缩了一下身子,“我想我困了,我们还是早点睡觉吧。” 所有人包裹着树叶,枕着枯草,在海风里努力使自己进入梦境。 好在夏天还没过去,气候温暖而湿润,他们不用现在就开始担心要如何御寒。 秦水树从现实世界里清醒的第一秒,就登上电脑,搜索了一系列的问题。 “如何在野外分辨可食用的水果”“如何烧制陶土”“如何自制陷阱”“寻找合适的宿息地”“如何在孤岛上持续生存”“热带地区种植作物”…… 她把所有纷杂的信息强迫地囫囵塞进脑子里,然后冷静下来,把最重要的两个问题又搜索了一遍。 如何在孤岛上寻找淡水?如何从无到有建造自己的庇护所? 她很认真地把所有的要点都记录了下来,从头到尾默背了五六遍,然后把那页纸烧成了灰烬,删除了电脑上所有的浏览记录,这才有心情拿起手机给席君和打电话。 “你们可真惨。” 他轻笑道。 “是吗?有多惨,我还没来得及看直播录像呢!”她睁着眼说瞎话。 席君和很耐心地给她讲了一遍今天发生的剧情,然后夸奖到:“看你的表现,似乎临时急训还有那么一点点用处,至少你能在一个小时内成功地钻木取火。” 秦水树很得意地啧了啧嘴,“这有什么值得惊讶的?” “要知道你第一次尝试钻木取火的时候,折腾了整整三个小时都没成功,那时候你气得直哭,扔了木棍把自己在房间里关了半个小时,出来捡起来又继续。”他语气跟感叹自己听话懂事的乖女儿似的,“那时候我觉得你可真可爱啊,差点忍不住过去抱抱你。” 隔着手机,席君和的胆量似乎放大了无数倍,至少在秦水树面前的时候,他是绝对不敢说出这种话的。 “想抱就去抱啊,太习惯忍耐可不容易有女朋友。” ☆、073 席君和一愣,“我抱了你,你就是我的女朋友了吗?” 没等秦水树回答,他接着道:“你之前抱了我那么多次,是希望我成为你的男朋友吗?” “我……”秦水树发誓她只是惯常口花花调戏调戏席总,没想到这一次他的回击这么铿锵有力。 席君和好像预料到了她的哑口无言,贴心地转移了话题,“我这边处理事务还要一段时间。” “嗯。” “我让人给你寄了两个包裹过去,你应该再过四五天就能收到了。” “是什么东西啊?” “零食和书。” “费心思给我寄这些东西过来干嘛?”秦水树笑了起来。 席君和一板一眼地回答,“怕你无聊,以前你参加梦中秀的时候,我还能每天晚上陪你吃饭聊天,现在也不行了。不过我想你的时候可以随时看你的直播,你想我的时候却连见也见不到我,我觉得很抱歉。” 秦水树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深深地吸了口气,“不会觉得无聊的,这边的别墅设施也挺完善的,你听到音乐声了吗?这群人现在正在客厅里开party呢,他们才刚来了不到两天,酒柜里的酒都已经快被他们喝光了。” 她喋喋不休,没有给席君和任何插嘴的机会,“我原本觉得自己并不算内向,现在跟这群精力旺盛的人在一起,觉得自己都快有社交恐惧症了。哦,对了,我昨天晚上就不小心看到有一对男女在接吻,要知道那时候他们才认识不到八个小时。” “我会快点处理好工作过去的,虽然在你们放假之前也见不到面,但是能离你近一点,你会不会觉得开心一点。” 秦水树:“……”不,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又随意聊了几句,她终于挂断了电话,似乎有一把彩色的弹珠从半空中洒下来,在她的心尖上欢畅地跳动着。她把手机在掌心里握紧,慢慢露出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容来。 她没有去参与别墅里另外那些人的社交活动,虽然这会显得她有些孤僻,但是谁在乎这些呢,她是过来比赛的,目的是让所有人成为她光芒下的陪衬,又不是过来交朋友的。再说了,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呆在房间里的人也不止她一个。 睁开眼,碧空如洗,海浪一下一下地拍打在岩石上,带来略带潮腥的气息。 太阳毫无遮挡地把光芒洒进她的眼底,秦水树眯了眯眼,知道自己又已经到了《梦中秀》的世界里,开始了新一天的挑战。 琳达和露茜正蹲在岩石上用海水洗脸,一边洗一边怨声载道,“天啦,我感觉我身上都可以晒出一层盐晶了,谁来舔舔我的脖子,保准是咸的。” “得了吧,这里没人想舔你脏兮兮的脖子。” 秦水树站起身,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脚,然后去看他们昨天晚上采摘回来的,那些大小形状各异的野果。 “你认识这些果子吗?”在她蹲在那里细细分辨的时候,科尔手里提着一个巨大的海龟走了过来,他捏着海龟的两只前鳍,朝她合十拜了拜,“它可不想大清早的就要被我们放在烧烤架上,所以叫我拜托你最好找出些能吃的。” “我正在努力。”秦水树把那些吻合她脑海里有毒特征的野果都挑了出来,在剩下的那一小堆里挑选了两种数量比较多,并且有虫鸟啃食过的痕迹的,用铁皮微微切了一小块,观察了一下它的汁液,又贴在鼻尖闻了闻,然后挤出些许汁液涂抹在自己的上臂。 “你这是在做什么?” “试验它有没有毒。” “它们看上去很安全的样子,你知道的,果皮上有很多咬痕。” 秦水树抬起头来看他,“不能断定鸟和昆虫能食用的东西一定能被人类食用。不过如果你真的觉得它们安全,不妨亲自尝一下,用人类做实验可是比其他的分辨方法准确多了,大家都会感激你的。” 科尔眨了眨眼,慢半拍道:“额……如果你觉得有这个必要的话。” 秦水树等待了一会儿,并没有觉得自己手臂上有任何不适,于是重新削下一小块果肉递给了他,“现在就有这个必要了,放在嘴里咀嚼,但是别咽下去,觉得有任何不对劲就跟我说。” “好的。”科尔欢快地笑了笑,毫不犹豫把果肉塞进了自己的嘴里,一边嚼一边皱着脸体会着,“这可真难吃,味道就像我的房东太太那放馊了的土豆泥。” 秦水树拍了一把他的脑袋,“快吐出来,你以为自己在参加美食点评节目吗?” 科尔笑嘻嘻地把渣滓吐了出来,“我们再来试试另一种。” 秦水树把另一种水果切下一小块,却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嘿!”科尔瞪大了眼睛望着她。 “这一种味道还不错。” 又等待了一会儿,他们俩都没有任何不适反应。这时候,他们身边已经围了一群人过来,一个个眼巴巴的像亟待喂食的小狗。 “所以说这两种水果是可以吃的吗?” 露茜眨巴着眼睛,手已经试探着想要伸过来了。 “再等一下。”秦水树拦住她,重新把那两个果子各切下一点,自己吃下一块,递了一块给科尔,“这次可以咽下去了,一个小时后如果我们俩都没什么反应,那这些就是安全的。” “所有人都在等着呢,你非要把这弄得跟科学实验一样麻烦吗?” “也可以不麻烦。”秦水树扔了一个野果给说话的梅琳达,“你现在就可以吃了。” 梅琳达手里拿着果子,欲言又止,最后只能忿忿地把果子抛接了两下,“看来我们还要等至少一个小时,才能吃得到我们的早餐,哦不,或许是午餐。我看我们还是先烤几条鱼吧。” 秦水树瞥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 “或许我们可以尝尝烤海龟?”科尔的双眼噔的一下亮了起来,他盯住了理他最近的日杰夫,“它够我们所有人吃上一整天的。” 日杰夫尴尬地笑了笑,“额……还是别了吧,我觉得我比较喜欢吃鱼。” 他们今天一大早,把昨晚处理下来的鱼内脏系在绳子上作饵,钓上来了比昨天多上一倍的鱼,秦水树和露茜又到沙滩上捡了一些牡蛎和蛤,所以早餐比昨晚每人一条小鱼的晚饭要丰盛得多。 虽然根据秦水树估计,他们吃完早餐的时候已经将近十点了。不过充实的胃还是让大家十分满足,当然,如果这时候能有点甘甜多汁的水果吃就更好了。 现在吃完早餐已经半个多小时了,秦水树和科尔仍然没有出现什么不良反应。对着一众亟待许可的脸,她轻轻点了点头,“ok,这两种水果基本安全。” “哇呼!”大家欢呼一声。 转眼之间,那堆微微冒尖的水果堆被他们抢得一个不剩,科尔眼疾手快地抓了两个在手里,然后扔了一个给她,“还好我动作快,我可不想再尝一遍放馊了的土豆泥,虽然它吃不死人。” “谢谢。” “苏。”狄克走了过来,“你觉得岛上或许会有河流吗?” 他皱着眉,表情有些担忧,“我们还不知道要在这里呆多久,每个人都需要水,我们不能靠水果度日,它总有吃完的一天。” 作为领导者,总是要考虑得比别人更长远,至少要在喂饱了今天的胃之后,还要想想明天该怎么过。而不是像那边的琳达和泰伦斯一样,在吃完饭后,惬意地坐在礁石上看海,顺便热情地给对方一个拥吻。 不过,在现实生活中和琳达拥吻的人是不是泰伦斯来着。 “苏。” 秦水树回过神来,“我觉得我们至少要尝试着寻找水源。根据我的了解,在海岛迎风坡一侧,往往可以找到食物和水,岩石洞穴中也有可能找到淡水。当然,如果能找到溪流是最好的。据说大多数昆虫会在水源半径九十米的范围内飞行,或许我们可以试着跟着鸟类的飞行方向,或者哺乳动物的足迹,看看能不能找到河流。你们昨晚有在树林里见到什么动物吗?” “听起来真不错,你以前经常去野外冒险吗?我是说,你看起来很有经验的样子。钻木取火,分辨食物,还有其他的些什么。” “不,我并没有尝试过野外冒险。”秦水树自嘲道,“我只是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见到过相关的知识,所以有那么点印象。你知道的,我们华国人都是‘书呆子’。” “你可真幽默。”狄克讪讪地笑了笑。 秦水树耸了耸肩,又讲回正题,“如果实在找不到水源的话,我们或许可以试试冷凝制水,不过这需要玻璃或者塑料袋。哦,好吧,我只是开个玩笑,我们还是尽快开始寻找水源吧。” “好的,我来安排。”狄克转过身,一边走一边大声地叫唤男士们的名字。 “哦,为什么这些脏活累活全部都要我们干,那些小妞们还在那儿编头发呢。”泰伦斯念念不舍地捧着琳达的脸轻啜了两口。 “谁叫你比他们多长了一根大□□呢!”科尔哈哈大笑起来,挺着腰做了几个前后抽动的动作。 作者有话要说:  此章里的野外生存知识来自百度 ☆、074 秦水树努力地保持微笑,没办法,她想她还是适应不了他们的这种玩笑。 好在玩笑在这句话后终止,男士们准备出发去寻找水源,其中相对最瘦弱矮小的江口裕也,和做事总是慢条斯理的日杰夫被留了下来,美其名曰保护剩下的女士。 秦水树坐在那儿考虑了一小会儿,站起身来,“稍等,我跟你们一起去。” “你?”科尔瞪大了眼睛。 “我去寻找一下有没有合适建筑和烤制的黄土,毕竟你可不知道这里什么时候就会降下一场暴雨。”她耸了耸肩,迈了两步,轻轻松松翻了个前空翻,“至于我个人的安全问题,我想你们都没忘,世界上的华国人都会功夫。” 露茜双眼发光:“真的吗?这不是个玩笑?” “是真的,当然,没办法飞檐走壁,不过勉强有一定的自保能力。”秦水树上下瞄了露茜一遍,“撂倒十个你应该是毫无问题的。” 露茜立刻发出了一声很大的惊叹,“哇,酷,真酷!你不知道,我小时候有一段时间特别想去少林寺学功夫,你知道少林寺吗,哦,你一定知道……” 她开始兴致勃勃地讲述起了因此跟老妈斗智斗勇的过程,不得不说,那很有趣,不过秦水树和几位男士现在都没有什么心情听这个,他们简单应答了几句,出发踏上了寻找水源的征程。 “你们昨天有注意到荒岛上有什么动物吗?” 三位男士都一脸茫然地望着她。 “或许,蛇?” “可能还有一些蜘蛛蚂蚁什么的。”狄克补充到,“我似乎还听到了青蛙的叫声,不过我不确定,要知道,昨晚天色太暗了,我们又没有照明的工具,注意不到这些。” “青蛙和蚂蚁?”秦水树顿时面露喜色,“真希望你能给我一个确定的答案,要知道,特别是青蛙,总是离不开水源的。你们昨天是在哪里采摘浆果的,我们先去那里看看。” “你是开玩笑的吗?”一旁皱着眉的泰伦斯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们昨晚还有一位同伴就死在那个林子,因为一条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毒蛇。” “哦。”秦水树冷淡地挥了挥手,“所以你认为那条毒蛇会埋伏在那里,等着我们过去再咬死几个吗?我只能说,在林子里,哪里都有可能碰到毒蛇。” “嘿,你就不能好点说话吗?”泰伦斯瞪大眼睛,举起拳头在她眼前扬了扬,“要不是看在你是个女人的份上,我就揍你了。” 秦水树闻言突然转过身,很诚恳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最近老是被惹得用这种语气说话,快成习惯了。这可不是个好习惯,我是该注意些了。” 科尔哈哈大笑起来,“千万不要,拜托,我喜欢听你这样说话。” 泰伦斯翻了个白眼,“那是她那样说话的时候都不是对着你。” “可我并不太记得昨天的路线。”狄克把话题重新拉到了正轨。 “没事,我还记得,我带你们去。”科伦平日里看上去好像不怎么可靠,但是秦水树发现,他的方向感非常卓越,能在任何时候轻易地分清楚东西南北,而且水性不错,今天早上就是他潜到海里捞出了只大海龟出来。 总而言之,是个为了大家能更好地活下去,需要受到保护的必需型人才之一。 枝桠乱舞的丛林里,没有前人给你开辟出一条平坦而安全的路,远远没有想象的那么轻松。秦水树走在中间,一边拿棍子拨开树枝,一边把齐腰的野草横着踩在脚下,还要分出精力密切关注周边的环境,毕竟她可不想像昨天的那个倒霉蛋一样那么早出局。 期间,前面的两位男士回过头来看了她无数遍。 “得了,别再回过头来看我,我能跟上你们的步伐,你们的眼神让我觉得前面是两位担心女儿走丢的妈妈。” “Ok.”他们从善如流地回过头不再看她,“希望你不是在逞能。” 他们大概在林子里走了不到半个小时,科尔就愉悦地打了个响指,“就是这儿。” “……好吧,我并没有发现这里跟我们刚才走过的地方有什么不同。” 秦水树观察了下四周。 泰伦斯摊了摊手,“我没听到什么蛙叫,你们呢,或许这玩意只有晚上才会叫。” “我也没。” 秦水树皱了皱眉,一时间不知道是应该分散开来在这周围各自寻找,还是继续保持集体行动。 微风拂过,她仿佛感觉自己闻到了泥土的腥味,那是代表着潮湿的味道,她转过身,一只手扶在树干上,望着风吹来的方向,有些不能确定。 这时,一条条刷过的弹幕进入了她的视线。 “哇哇哇,我看到三角叶杨了,这种植物一般只生长在有水的地方,他们现在立刻往下挖,肯定能挖到地下水。” “可是他们手上唯一的工具就是那个还没有我拇指长的铁片,你确定他们能用那个挖出地下水?” “而且他们也没有工具进行过滤。” “不过不得不说,苏可真有趣,我觉得我真的快要爱上她了,真的,马上。” “好吧,我必须要承认,她比另外几位女士要有用得多,如果沦落荒岛一定要选一个女人作为同伴的话,我想我会毫不犹豫选择她的。” 秦水树轻轻笑了起来,确定附近肯定有水源她就安心了,“跟着我,我觉得我好像已经闻到水流的气息了。” 说完这句话,她径直往前走去。 三位男士面面相觑,满脸怀疑地跟在她身后。 走得越近,已经隐隐可以听到哗啦啦的流水声,秦水树几乎是半跑了起来,身姿矫健地在树林里穿梭。 “呼呼……”科尔撑着膝盖喘着粗气,抬头望了一眼正蹲在溪流边洗脸的秦水树,“或许……你们华国人真的会轻功?” 她转过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哦,那倒不会。” 泰伦斯在看到秦水树的一瞬间停止了大口喘气,直起身子一脸镇定地走到溪流边捧起来喝了几口,然后才转过头看她,“你是有个狗鼻子吗?” “Maybe.” “我觉得,我们应该把我们的宿营地搬迁到这里来。”科尔突然开口。 狄克观察了一下溪流周边的地势,“这里是不是太靠近树林了?会不会太容易招惹蛇虫。” “可是沙滩上实在不适合作为宿营地,一旦下雨或是有风暴,又或者太阳暴晒,那里都是没有任何遮挡的地方。”秦水树把自己背好的资料简单复述了一遍,“一般来说,在野外寻找宿营地,最好能是个近水、平坦、避风、远崖、背阴、防雷、防兽的地方。” 她一边说,一边在溪流侧上方的那块平地周围绕了一圈,“我暂时没有在这周围看到有野兽的足迹和粪便,如果你不放心,我们可以越过这条河,再走个几十米。” 河的那边,倒是有一大片平坦的泥土地,上面稀稀拉拉地长着几簇草,看上去不像是会有蛇爬过的样子。 请原谅他们,一位同伴的死亡让他们对蛇这种生物实在有了阴影。 “我同意。”科尔举手。 “我也。”泰伦斯也跟着点了点头。 “那就这样吧。”狄克拍了板。 他们愉快着跟着人形导航仪科尔走回了沙滩,告知了大家这个消息。大家象征性地欢呼了两声,颇有些兴致缺缺的样子。 梅琳达掀开搭在脸上的树叶,“所以那里是有个房子等待着我们去入住吗?反正我们身上什么都没有,躺在哪儿不是躺呢,躺在沙滩上还舒服一些。” 其他人看了她一眼,一时间竟有些寂静。 半晌,秦水树开始收拾他们为数不多的几样东西,“我现在不想再浪费更多的口水跟你解释,我只能说,你这样的人,在探险电影里估计活不过开头十分钟。” “这简直太过分了,你在诅咒我?”梅琳达猛地坐了起来。 露茜笑了两声,“哈哈,我想苏她不是这个意思,这只是个冷幽默不是吗?不过我想我们要快点过去了,我已经等不及想洗个澡了,天啦,我简直像一块发霉的熏肉。” 秦水树把地上两根削尖了的木棍拿在手上,又带上他们用韧草编成的绳子,狄克叫大家在火堆里拿了几根火把,大家都安静地准备出去。 在这个过程中,只有日杰夫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嘿,我们需要淡水,在河边更加方便不是吗?” “我现在在意的是淡水不淡水吗?我是在说,刚才她是不是在诅咒我早点死?”原本有些尴尬的梅琳达立刻又怒气冲冲了起来。 日杰夫偏了偏头,憋住了笑,“这只是个玩笑不是吗?” 梅琳达一边享受着旁人的安慰,一边骂骂咧咧地往前走,好不容易看到了溪流,她已经累得能瘫在地上了。前方不远处,秦水树已经放下了手上的东西,正和狄克把一根粗壮的树干搬到空地上,准备搭一个简单的遮蔽处。 她看了一眼秦水树用力的时候胳膊上优美的肌肉线条,有些瑟缩地咳了两声,好吧,或许华国人真的都会功夫也说不定。 “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对她稍微客气一点?” 日杰夫羞愧不以,正准备上去帮忙,闻言回过头来,惊喜地说道:“宝贝,我很高兴你终于醒悟了。如果没有她我们可连火都生不起来,你早该对她客气一点了。” “我是说,这个女人看起来脾气不太好的样子,我可不想被打。” 日杰夫:“……” “我可得先说好,如果她准备打我,你一定不能见死不救。” “……” 他们一伙人在周围找到了几根自然断裂倒落的树干,全都搬到了空地上,然后挑了四根差不多长短的出来,在空地上挖了四个坑,把树干放进去,再把土踩平。 日杰夫过来替换了秦水树,科尔带着伊丽莎白去抓鱼和采摘野果。 她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决定带着剩下几位女士去摘大一点的树叶,看看能不能临时充当一下他们的屋顶。她今天总觉得气候闷热得有些奇怪,不知道等会儿会不会下雨。 ☆、075 “这种叶子可以吗?”琳达吸了吸鼻子,转过身来问她,她才刚刚为自己的小腿被划开一道口子而大哭了一场,此时眼眶还有些微红。 秦水树皱了皱眉,表情已经是否认了。 露茜用手比了比那叶子,“可是这已经是我们能找到的最大的树叶了,瞧,是我的手掌两倍大。” 梅琳达翻了个白眼,正准备说些什么,看了看秦水树实在有些难看的脸色,又止住了。 秦水树揉了揉自己跳动的太阳穴,“算了,别找叶子了,跟我来。” 她带着大家又绕了几圈,路越来越难走,他们脚下是一大片坚韧的细草,几乎把她们每个人的脚都弄得伤痕累累。 “所以我们究竟是在干嘛,旅游观光,嘿,这里的风景可真美啊!”梅琳达终于忍不住了。 “别那么着急,马上就有活要你干了。”秦水树蹲下来,把韧草在手掌上绕了几圈,用力拔了出来,“这种草叶片坚韧,即使是单独一株也很难从中间扯断。” 她用指甲轻轻在叶片上掐了掐,“而且没有汁液浸透,不仅是可以用来编绳子的材料,用来做屋顶遮雨,或者做床垫防水,应该都是很好的选择。” 这种草他们之前没有一个人认识,不过实验得出,的确是一种足够坚韧的材料。 “哦。”露茜傻傻地笑了笑,蹲下来跟她一起拔草。 琳达不是很情愿地随手扯了一根拉出来,抱怨道:“又是这种可恶的草,早上我仅仅拔了不到五株,就把我的手掌磨得通红。” “天啦,你是说用这个来做房顶和床垫吗?你知不知道我们上午编了四根不到两米长的绳子用了多久?” “知道啊,还知道它们已经被那几位男士捆在房梁上了,所以我们更要多摘一点回去了,你瞧,它们是如此有用不是吗?” 梅琳达一边动作不停地扯着这不知道叫什么的野草,一边赶紧推脱着可能会落到自己身上的任务,“嘿,我可得先跟你说,我一点儿也不擅长做这种细致活儿,可别让我去编这玩意,它会让我抓狂的。” “没问题。”秦水树点了点头,还没等她高兴,又问,“所以你准备分担些什么其他的活儿,你比较擅长用石块当斧头砍树,或者是游到海里去捉鱼?” “我……” “所以请稍微忍耐一下吧,至少你不会比那些男士更笨手笨脚,你们回去之后的任务,是一起编一根八米长的绳子,跟上午没什么区别不是吗?” “那你呢,我们编绳子,你干什么?”琳达下意识问了一句,被她看过来的眼神吓了一跳,弱弱地解释到,“我是说,我们应该……” “房顶和床席,总要先完成一样的。”秦水树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好吧,你们现在拥有了一项至高无上的权力,那就是……选择今天是躺在柔软的草席上,还是躺在有遮蔽的房顶下。” 她们一人抱着一大堆野草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琳达一路上都在凄凄惨惨地讲述着自己酸痛不已的手臂和身上各种各样疼痛难忍的伤口。不过没什么人应答她,大家都累得不想说话,只有露茜偶尔期待一下今天的晚餐会不会出现一些新鲜玩意。 终于,她们回到那个河边的宿营地。秦水树惊讶地发现,他们的房子已经搭出了一个基本的框架,它稳稳当当地竖立在那里,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这群人能用一个下午的时间搭出来的。 “我了解一点榫卯技术,你们知道,其实这比铁钉要牢固多了,木件可能会因为铁钉的松动而发生扭动,可榫卯不会,可惜没有趁手的工具,不然根本不需要绳子。”说到这里,江口裕也有些遗憾地望着房梁一眼。 秦水树也趁机观察了一下,房梁上的木头与木头之间的确被制造出了一些凹凸,可是过于粗糙的切面使得它们的连接并不严丝合缝,只得用绳子多加固了几道。好吧,她也不能在这种情况下要求更多了,说实在的,这已经足够让她惊喜了。 她本来以为,他们会在埋下四根树桩之后就手足无措的。 科尔他们也已经回来了,伊丽莎白正在安静地烤鱼,一堆野果被放在一旁。 露茜叹了口气,“好吧,又是这些东西。” 他们很快如同完成任务一般吃了晚饭,秦水树把野草一根根地捋好准备编织,其他四位女士开始编绳子。 她抽空瞥了他们一眼,发现这其中的大部分工作都是伊丽莎白在做,她起好几个头,其他人负责机械性地编织,然后到了草叶用尽需要连接的时候,她又接手过来搞定,在这同时,她自己已经编了好几米的绳子了。 这一次,她们完成得比上午更快,大家简单地清洗了一下身体,一些人围着火堆小声地说话,一些人已经躺在了他们的空架子房子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伊丽莎白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犹豫地坐了过来,“需要帮忙吗?” 这好像这两天她们之间的第一次交流,秦水树看了一下手里刚编了不到两厘米的草席,思考了片刻,“你帮我整理一下这些草吧,这样我就可以直接编了。” 伊丽莎白于是沉默地开始工作,她的动作很快,仿佛做过无数遍类似的工作,很快,她就把几乎一整堆的草整理好,整齐地平铺在地上。 “还有别的事吗?”她问。 “没了。”秦水树望了一眼已经全部入睡的其他人,用一种可以算得上温和的语气说道,“真感谢你,你可帮了我大忙了,快点去睡吧。” 伊丽莎白转身过去了,她在最边上找了一个位置躺下,很快没了动静。 于是,秦水树伴着摇曳的火光沉静地编织着,好像又回到她上辈子那段永远没有尽头的日子,其实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却让此时的她忍不住轻轻弯了弯嘴角。 编织可真是一项有用的技能啊! 她想。 无论沦落到什么样的境地,它好像都能帮她艰难生存。 寂静的夜晚,唯独手腕上的仪器还亮着光,一些还未曾进入梦乡的人用弹幕陪伴着她。 “我一看到水树小姐姐编东西我就心疼。” “这个亚洲来的女孩意外的很能干,最重要的是,她能在这种情况下保持冷静而坦然的态度,如果不是她领导着其他几个女孩,这些姑娘们绝对会让那些男士发疯的,真的,我保证。” “哦,妈妈,我想娶她,我会对她告白的,我保证,等她一从《梦中秀》的别墅里出来。” “我想跟她一起去旅游,她一定能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我就可以什么都不管只顾着玩了。” “天啦,她低头编织东西的样子可真……我该怎么形容,对了,温顺,可真温顺,就如我想象的亚洲女孩一样。” “得了吧,想想她白天牙尖嘴利的样子,你就不会觉得她温顺了。” …… 看着他们插科打诨,时间仿佛也快了许多。她伸了个懒腰,揉了揉自己坚硬的肩膀,又瞥了眼弹幕,已经稀稀拉拉地只剩下几条担忧她怎么还不睡觉的,她从他们嘴里知道,已经快凌晨四点了。 她看了一眼手里的草席,两米多宽,五米左右长,要想正好遮住房梁,大约还需要一半的样子。 好吧,反正一时也做不完,还是明天再说吧。 回到现实,她简单地吃了点东西,又躲回了房间,找出了一个教授原始社会技术的视频系列,设了二倍速快速地看了起来,看到一半,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拿起手机扫了一眼。 手机上有五个未接来电。 第一个是十一点整的时候打来的,之后每个之间间隔半个小时,最后一个未接来电的时间是一点整。 秦水树看到他的名字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害怕他现在已经睡了,只是发了一条消息过去。“已经回来了。” 隔了两分钟,席君和的电话立刻打了进来,“怎么这么晚。”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半梦不醒间的模糊不清。 “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有什么突发情况吧,你在睡觉?” “是啊,因为你说过,让我不要熬夜。” 秦水树忍俊不禁:“嗯,好,真乖。” “我最近忙得连看你直播录像的时间都没有了。”他保持着冷静。 “你身为一个总裁,本来就该是日理万机,忙碌不堪的。” “不,平常状态的我不会这么忙,我现在这么忙,只是因为我想快点过去见你而已。” 秦水树摸了摸自己又烫起来了的脸颊,“知道了,离这个世界结束还有将近一个月呢,你不用这么着急。” …… 她觉得他们好像只是简单地聊了一小会儿,一看通话时间,却发现半个多小时了,“好了,不早了,你快点睡吧。” 本来不打算打扰他的睡眠的。 “晚安。”席君和倒是毫不黏腻,马上和她互道了晚安。 秦水树对着手机沉默了一会儿,仿佛之前简单的对话都在回味里变成了愉悦的音符。 她轻轻叹了口气,“真是动了春心啊!” 继续看起视频来。 ☆、076 第二天,秦水树一从《梦中秀》醒来就一刻不停地开始了编织,终于在大家磨磨蹭蹭地把早餐弄好之后完成了,科尔跟只猴子似的三两下窜了上去,先是在顶上多加了几根树枝固定作为支撑,把草席搭上去,又用韧草绕着横梁扎了几道,然后才拍了拍手,顺着树干爬下来。 他得意地一扬下巴,“哟,看来我的身手也还是不错的。” 秦水树对着他鼓励地笑了笑,“厉害,还有,捉鱼也很厉害,谢谢你的早餐。” 露茜突然叹了长长一口气,“所以我们要吃这些腥鱼和野果吃到什么时候去,天啦,其他的什么我都可以忍受,就是这个不行,我没办法吃这些寡淡无味的东西吃一辈子!” 科尔挠了挠头,有些尴尬,“或者我们把那只海龟烤了?” 这玩意已经被他们当宠物养着了。 “别再跟我提你那该死的海龟!”露茜猛地把手里小半条还没吃完的鱼摔在了火堆里。 “露茜,冷静点,你如果不想吃鱼没人逼你,科尔每天光是把衣服烤干就要花费他两个小时,我很高兴你能让他轻松一点。”狄克率先开了口。 “对不起。”露茜捂住脸,“抱歉,我想我需要先一个人冷静下。” 她起身跑走。 “我们昨天出去的时候发现了一片粗壮得不像话的竹林,那玩意好像用处还挺多的,我跟露茜一起弄些回来。”秦水树有些无奈地站了起来。 通常来说,这个用尖锐的语言打击让别人认清事实真相的工作,一直是她来做的,可是这回既然狄克先做了,那安慰人的工作估计就轮到她了,毕竟,这几天来,露茜其实已经算得上抱怨最少的那群人了。 哦,可怜的吃货。 秦水树追上她的时候,她已经冷静下来了,听到脚步,她转过身来,有些惴惴不安地望着她,跟自己做错了什么大事似的。 “嗨,科尔没生气吧。” “放心吧。”秦水树上前给了她一个拥抱,“坚持一段时间,我保证,这种日子不会持续太久的。” “真的,”她望着她的双眼,重复了一遍,“我保证。” 是的,坚持一下吧女孩,别再忐忑不安了,要知道,我们在这荒岛上呆不到一个月了。 秦水树的话带着一种莫名让人心安的力量,让她的心得到了难言的慰藉。仿佛只要跟着她,就一定能走出荆棘曲折似的。 她们回去的时候,是拖着两根竹子回去的,半路的时候,她们遇到了狄克,他二话不说地接过她们手里的东西,大步走在前头。 秦水树看了露茜一眼,对她耸了耸肩。 露茜爽朗地笑了起来。 看到科尔的时候,她还特别淡定地上去跟他道了个歉,顺便夸赞了一下他卓越的水性。 沦落到孤岛上的第三天,依然是充实又疲惫的一天。 琳达和泰伦斯用泥土堆了个简单的烤炉出来,又用火烧硬,虽然表面出现了一些裂口,但应该勉强能用,应该吧。 科尔和江口裕也一起做了一把石斧。 狄克和日杰夫去竹林里又拖了许多根竹子回来,于是他们房子的墙壁也建了两面起来。 露茜和梅琳达负责采野果。 伊丽莎白照着秦水树昨天的样子编了张草席出来,没有那么大,但是他们人挨着人挤挤也够用了。 秦水树甚至用海水晒了一些盐出来,得到初步结晶之后还再过滤、溶解,又结晶了一遍,当然,过滤的工具粗糙得可怕,仅仅用了几件衣服,希望这东西不会吃死人。 晚饭时的气氛好极了,要知道,看着一些东西从无到有地从自己手下诞生,也是一件挺有趣挺自豪的事情。 泰伦斯还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包不知道放了多久的口香糖,准备分享给大家,“你们瞧瞧我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天啦,我之前居然没发现它,这简直是上帝给我们的恩赐,他说,这群男孩女孩可真能干啊,他们应该得到奖赏,于是这包口香糖就出现了。” “哇。”露茜简直快蹦起来了,连忙拿了一个过去,塞进嘴里,闭着眼睛,享受般的咀嚼了起来。 一包口香糖只有八个,所以分到最后的时候,泰伦斯的表情变得有些尴尬了起来。狄克及时地表示了自己不喜欢吃甜的,秦水树也跟着拒绝了。 “不过你们吃完口香糖记得把锡纸都留给我,它还能发挥一点作用。” 一切都往好的方向走去,可是秦水树却一点儿也不像他们一样对明天抱有庆幸和期待。 准备入睡回到现实的时候,她又望了一眼一颗星星也没有的天空。 总觉得,暴风雨就快要来了! 她可不会相信,节目组会对他们这么仁慈,让他们在阳光普照里,把《梦中秀》这档节目,做成一个温馨、励志又科普的荒岛种田故事。 这一点也不戏剧不是吗? 这一次在现实中清醒过来,秦水树主要查了一下各种捕猎工具的做法,他们不可能永远让科尔下海去捉鱼,虽然他水性的确很好,但海底总是比陆地上要危险多了。挑选了几样以他们现在的工具水平能够做出来的东西,她默默地记了图纸,终于决定去音乐震耳的客厅里喝上一杯。 “嘿,亚洲女孩终于离开了她的房间,江,你应该邀请这位害羞的姑娘跳一支舞,你们亚洲人应该比较有共同话题不是吗?” 秦水树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我真希望有哪一天出来的时候客厅是安静的,这音乐吵得我头疼,有什么吃的吗?我得先垫垫肚子。” 她态度自然随意,没有半分拘谨腼腆的样子。 “这里有一些蛋糕和披萨。”江口裕也连忙说道。 “谢啦。”她自顾自地吃东西去了,江口裕也望了一眼嘈杂的客厅,又看了一眼秦水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朝她走了过来。 “你成年了吗?我是说,那边有一些无酒精饮料,或许你想要来上一杯。” 秦水树被他逗乐了,“你恭维女孩的技术可真高,我很荣幸,让你觉得我是个未成年少女。” 江口裕也跟着笑了起来,“不,这些话对于那些外国女孩来说可算不上恭维,她们会很生气你觉得她们不够成熟。” 停顿了一会儿,“你应该多出来和大家聊聊天的。” 秦水树笑了笑,没有说话。她满足了自己的胃,便端着一杯香槟沉默地望着大厅里的人,目光审量,半晌,一个陌生的人影进入了她的视线。 “那个人是工作人员吗?”她眼神发亮。 江口裕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对,别墅里的各种供给好像就是他负责安排的,。” “我想我得过去跟他聊一会儿。” “是的,你如果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可以跟他说一声。” “也许我该过去刺探下情报,看看能不能走走后门什么的。” “哈哈。”江口裕也大笑了两声,似乎是觉得她出乎意料的幽默,于是他也卖弄了一下自己的幽默感,“去吧,你或许可以去问问我们那座荒岛上是不是在哪儿藏着一个地窖,里面有足够我们吃一辈子的食物之类的。” “好的,这个问题我会问的。”秦水树告别了江口裕也,过去跟那个陌生的男人搭讪。 他们简单打了个招呼,聊了几句别墅里的食物和这几天在《梦中秀》里的孤岛求生,秦水树顺理成章地问道:“我也没有想到我竟然表现得还不错,但愿岛上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好天气,那个木头搭起来的破房子可经不起什么狂风暴雨。” “哈哈,你猜的可真准,可怜的孩子们,开头的三天是给你们适应的新手期,马上,暴风雨就要来了。”这个中年男人带着一脸格外愉悦的表情说到,好像他们即将遭受的苦难能带给他无限的乐趣。 “真的?那可好玩了,我想我需要先怜惜一下《梦中秀》里的自己,对了,现在有牛排提供吗?一想到我得在梦里吃上一个月的野果和鱼,我的胃都要开始疼了。” “孩子,或许你们马上就要连鱼也吃不上了。开头两天还只是小雨,可马上,风暴也会跟着出现,要知道,暴风雨的时候可不适合下海。” 秦水树极其入乡随俗地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天啦,我得像上帝祈祷,我们的房子能安全地撑过暴风雨,它或许能坚持上三天,或者两天?” “我想在《梦中秀》里,上帝可没什么用,又或者说,节目组就是你们的上帝,他们可不仅仅只安排了三天的暴风雨。” “是的,您说得没错,我想我得把您告诉我的话在心里默念一万遍,也许能让我在潜意识里多上哪怕一点点危机感?” “哈哈,你可以去试试,如果真的可以的话,我想我会很荣幸帮助到你的。”虽然这样说着,可他不以为然的表情,很明显地表达了他对于节目组技术上的自信。 所以,他一点儿也不担心,他的话会对《梦中秀》之后的节目产生一丝一毫的影响。 秦水树并没有再问些什么,她告别众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对着电脑的搜索页面,有些头疼。 如果真的即将出现连续不断的暴风雨,或许他们最应该做的事就是马上换一个宿营地,至少得换到可以遮风挡雨的山洞里,可是她不可能在大家好不容易把房子建造起来之后,又提出这样一个建议,理由还必须合情合理,不引起节目组的注意。 好吧,所以得在雨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她才能试着给出她的提议,但愿那时候大家都还保持着足够的冷静。 食物是一个更棘手的问题,海岛上气候炎热,食物根本无法保存,虽然暴风雨带来的降温可以让这个时间延长,但也要他们已经拥有了足够多的食物存储才行。 不能下海捉鱼,唯一能做的只有捕猎和采摘,可是一旦雨势变大,这两项工作也基本上无法进行。 刚才的男人说,开头两天只会是小雨,看来很多事情都得在这两天内解决才行。 ☆、077 果然。 第四天,他们刚从睡梦中清醒,就听见雨水打在屋顶上淅淅沥沥的声音。韧草编成的屋顶显然无法彻底遮挡雨滴,在他们坐起来的短短几秒钟里,就有无数渗透下来的雨水滴在他们身上。 “Oh my god!”梅琳达摸了一把自己脸颊,“我们简直是住在一个浴室喷头下。” 秦水树笑了一下,“如果你家的浴室喷头是这种效果,你就该找人维修了。” “我们的屋顶还是起了一点点用处的。”科尔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地高兴了起来,“还好我们前两天把房子搭了起来,不然,我们现在就只能躺在湿腻腻的沙滩上淋浴了。” 不过,不会谁都像他那样容易满足的,琳达就几乎是立刻捂住脸哭了起来,泰伦斯用最快的速度过去抱住她安慰了起来。 梅琳达对着他们俩翻了个白眼,转过身摊了摊手,“所以我们现在要怎么办?我觉得我的肚子已经开始叫唤了,我得赶紧喂饱它。” 他们商量起了雨天里该如何获取食物的问题,五分钟后,他们得出的结论是:趁着现在的雨不算很大,一趟摘回足够他们一天吃的野果,再捉回足够他们一天吃的鱼。 江口裕也望了门外一眼,“我必须提醒你们,我们的火堆已经熄灭了,而我们根本就没有储存干柴。” 琳达好不容易停止了哭泣,闻言又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泰伦斯狠狠地横了他一眼,“你就不能少说点吗?” “我……”江口裕也很无奈地移开了视线,“好吧,我闭嘴。” “我觉得……”秦水树有些犹豫地说到,“或许我们该转移一下宿营地,如果能找到某个山洞,我们至少可以轻易地再生起一堆火来。” “你在逗我吗?”梅琳达的眼珠都快被她瞪了出来,“就在两天前,你还我们面前说,我们有了合适的宿营地,然后把我们带到这里干了整整两天重活。” 她摊开自己的手掌,上面被磨出了两个鲜红的水泡,“现在你告诉我们,或许我们应该转移一下宿营地,fuck you,你故意整我吗?” 秦水树冷静地望着她,就在所有人包括梅琳达自己都等待着她的反击的时候,她站起了身,“当我没说,既然你对我的决定那么不满,这次我不会提出任何建议,等到你们做出决定了再通知我。” 一直处于领导地位,好处是能最大程度的集合整个队伍的力量,坏处是,一旦发生了什么大家难以接受的事情,做出决定的你,就该承担大家所有难以发泄的愤怒和不满。 虽然说,她一向没把自己当成这个队伍的领导者,但是不知不觉之间,性格冷静、态度强势,又所知甚多的她,就已经自然而然地承担了领导者的角色。就连狄克,都会下意识地听从她的建议。 她走出房子,把一旁插在泥土里削尖了的树枝拔了起来,又拿起一卷编好的麻绳,沉默地往前走。 “你要去哪儿?”狄克大喊到。 秦水树回过头,把树枝举到身前,比了一个剑法的起势动作,目光深寒,“杀戮。” 寂静。 所有人屏住呼吸望着她。 她的表情只维持了两秒,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实在是大家脸上的表情都太有趣了,“别担心,我去看看今天能不能让露茜小姐换换伙食,待会儿就回来。” 待她走远,梅琳达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还以为她生气了。” 露茜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哦,所以她是去捕猎去了吗?在这下雨天?因为我昨天说的一句话?天啦,她怎么可以这么好。” “也许她是因为看到我们就讨厌,所以随意找的一个借口。”梅琳达不以为然。 “我们可没这种荣幸,她讨厌也该是讨厌你。” …… 秦水树在森林里绕了整整两个小时,虽然一无所获,但是仍然没有停止下来,所有的游戏都要有足够的合理性,她也不相信,节目组会一上来就把他们丢入一个死局,所以…… 思维刚闪到一半,秦水树就猛地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她手腕上的弹幕,几乎是疯了一样地刷了起来。 “操操操,好大一条蟒蛇。” “我可不希望我的小甜心就在这里死掉。” “狄克,快点过来,该是你这位骑士营救公主的时候了。” “天啦,苏,快跑。” “不行,我记得哪儿说过,遇到蟒蛇的时候不能移动,要保持镇定。” “我明明记得,遇到蟒蛇要赶快用S型跑位离开。” “你确定?S型跑位,那不正好跟蛇的爬行轨道一致吗?” “……” 正在他们争论不休的时候,所有的弹幕仿佛突然被按了三秒暂停,这一刻,电脑或是手机前的各位观众瞪大了眼睛盯着直播屏幕,暂时把打字忘得一干二净。 那个身影往前奔跑两步,一脚蹬在旁边的树干上,整个人飞跃了起来。 树枝一片颤抖,残破的树叶慢悠悠地飘了下来。 下一秒,她稳稳地落地,手中的木棍已经深深插.入了蛇的七寸,蟒蛇庞大的身体一个剧烈地颤抖,痛苦地张开了血盆大口,应激般地一个转身,猛地向秦水树扑了过去。 她早有预料似的,朝后退了一大步,一个后空翻刚刚落地,便抬脚朝着又扑过来的蛇头踢了过去,她的身子似乎在半空中歪了两寸,错过了它尖锐的牙齿,狠狠地把那根木棍又往里没了十厘米,然后她整个人从空中越过庞大的蛇身,在地上翻滚了一圈迅速站起来退后了几步,警惕地望着前方。 蟒蛇在地上挣扎了一会儿,慢慢没了动静。那根木棍被秦水树踢得断裂在它的血肉里,鲜血从木棍旁慢慢渗了出来。 秦水树仍然没有立刻上前,她从旁边搬起一块足够大的石头,远远地砸在蛇头上,重复了几次这个动作,蛇头几乎都被她砸得血肉模糊,她才停止了下来,然后转过身,狠狠地做了几个深呼吸。 “??????????” “我以为我打开了某部华国功夫片,或者是好莱坞动作片——《狂暴巨蛇》?” “Okok,我想我需要平复一下心情,我一直以为她说的功夫只是一种玩笑。” “这位公主可不需要骑士来救。” “天啦,真想把水树小天使抱在怀里,她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镇定的样子,但其实整个人都在颤抖,别怕,水树,你真的表现得很棒了。” 不用怀疑,这条弹幕肯定是国内的粉丝发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在国内的形象塑造得太好,虽然在国际版《梦中秀》里,她不再对每个人抱有天然的体贴和温柔,经常毒舌,言辞讽刺,不再活泼天真笑容满面,甚至不再试图有理有据地说服别人,表达自己的想法。 可是他们仍然丝毫不觉得她崩人设,而且,从始至终把她当成一个外表看起来再坚强,也仍然需要人保护的小女孩。 而国外的观众没有那么多的细致和敏感,此时此刻,只用一齐说“酷”就够了。 秦水树此时已经走到了蟒蛇跟前,观察了一会儿。这蛇说是蟒蛇,但还没有夸张得可怕,大约六七米长,秦水树一点五倍的大腿那么粗,肉质不腐烂的情况下,用来供应他们十个人,可以足够他们吃上十天半个月的了。 她用绳子在蛇的头下绑紧,木棍刚好卡住固定,一路拖着这具新鲜出炉的尸体回到宿营地里。 所有人看到这条蛇几乎都爆发出了一阵尖叫,就连平日里最面无表情的伊丽莎白都惊讶地瞪圆了双眼。 “你不会告诉我,你一个人干掉了这么大一条蟒蛇?” “其实是我刚好走到一颗树下,它从树枝上摔下来,自己把自己砸成了这副脑袋开花的样子。” 狄克把那跟断成一半的木棍从蟒蛇的七寸□□,仔细看了看,也不知道是在研究些什么。“老实告诉我,难道你曾经当过特种兵?” “其实真的只是运气,谁知道我过去插了它一下,它就死了呢?”她转过身,对着几位站得远远的,还不敢靠近的女士们叫到,“待会儿我们可以试试烤蛇肉。” 露茜双眼发亮,“天啦,肯定很美味。” “我可不敢吃这玩意。”梅琳达大叫道。 日杰夫神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去处理蛇肉去了。 秦水树在河边洗完手,拧了拧自己湿透的长发,然后进屋径直走到江口裕也跟前,“我需要你的帮助。” 这个人是他们中木工活儿最好的一个。 “我想要做一把弓箭,”她说,“并且最好能今天内做好,如果你能给我一些帮助的话那就太好了。” 虽然她本身的动手能力也还不错,但现在正是赶时间的时候。 “还有,我想在我们营地附近做一些陷阱。” “可是……”他有些为难。 “后面这件事我只是想问问你的建议,你觉得,挖几个仅仅能困住动物的陷阱怎么样,我们可以圈养它们,这样就不用担心今后的食物了。而且,也不用在大家肚子已经饿得可以唱歌的时候,才临时冒雨出去准备。” ☆、078 “圈养?”江口裕也皱了皱眉,“这有些麻烦,在这座荒岛上,我目前好像只看见过几次野鸡,算是勉强能被捕获食用的,但是野鸡的翅膀可有力多了,我们建造三米高的围栏都不一定能困住它。” “Ok.”秦水树表示了解,“那弓箭呢,麻烦吗?” “弓倒是没问题,主要是箭头,我们没有铁,可能威力会小很多。” “没关系,勉强够用就行了。” 外面传来一阵“哐哐哐”石斧砸落的声音,节奏里都带着欢喜的味道,大家淋着雨围成一圈,一边切割蛇肉一边讨论这条蛇能让他们吃多久。 秦水树从他们身边走过,随便提醒了一句,“蛇肉一定要弄熟,这玩意有很多寄生虫的。” “你又去哪儿啊?”露茜连忙拉了她一把,“我还有好多问题想问你呢,你是用什么功夫弄死的这条蟒蛇,是哪种独门绝技吗?在哪里能学到,报名费要多少呢?” 秦水树觉得她有些可爱,摸了摸她的头,“等以后我们从荒岛上离开,我可以亲自来教你。” “真的吗?”被一个比她还小的姑娘摸头让露茜有点不好意思,可是又被能够学到武功的兴奋覆盖了过去。 “对,是真的。”秦水树点点头,“我现在要出去在岛上逛逛,可能要晚上才回来,午饭我会自己解决的,你们不用等我?” “现在?”狄克停下斧头抬起了头,“我们谁也不能保证待会儿雨会不会突然变大,说真的,我不认为这是一个理智的决定。” “就是因为不知道雨会不会突然变大,所以才要出去检查地形,要知道这里是座海岛,说不定明天就会给你来场台风,到时候我们就会跟这个破茅草屋一起被卷走。” “可是……” “我只是以防万一,没说我们现在就要再次搬迁,先做好最糟糕的打算总是不会错的,不是吗?”她又解释了一句。 “OK,好吧,随便你。”狄克妥协了,要知道,当秦水树眼神坚定地告诉你她的决定的时候,你就该明白,此时你说任何话都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了。 于是秦水树再次告别他们,独自一人踏上了寻找合适宿营地的旅途。说实话,这并不容易,本来就足够难走的丛林道路,在雨天里更显湿滑。秦水树已经足够小心,可还是不可避免地猛摔了两次,皱成一团的衣服裹满泥浆站在身上,显得人异常狼狈。 到了后来,她索性任由自己摔倒,这样也许还能给节目组多提供几个可以剪辑的素材,介于这段路途有些过于长和无聊了。 她一次又一次地从地上爬起来,弹幕里飘过的都是心疼,可她从头到尾显得十分平静,没有露出任何难堪的表情。 只是时不时幼稚又天真地给自己打打气,“天啦,第三次摔倒。” “第七次。” “树桩先生,我觉得你对我有点不友好,为什么总要绊倒我呢,嗯?” “Good girl,对,就是这样,爬起来就好了。” “看我的轻功水上漂。” “好吧,在这片泥巴地上,轻功也漂不起来。” “哦,第九次摔倒,或许我今天能破个记录。” “上帝啊,赐我一个干净、宽敞、通风,又没有海水倒灌的山洞吧。” 于是直播间里观众们立刻被萌翻了,“哈哈,她现在简直从女强人变成了小女孩,说实话,我喜欢她这样。” “哦,乖孩子,我想我得冲上去把你捞起来背在我的肩上,这样的女孩子,应该被人乖乖宠着,下雨的时候脚都挨不着地才对。” “得了吧,她独自用一根棍子戳死一条蟒蛇的时候,可没有人敢这么说,她才不是皮鞋沾了一点泥巴就会哭鼻子的小女孩呢!” 也许是上天听到了秦水树的祈祷,在她随意摘了几颗果子作为午餐充饥,又继续往地势比较高的山腰上爬了大约半个钟头之后,她终于在扯开几根藤蔓之后,发现了一个还算符合要求的山洞。 背风,宽敞,还算干燥,洞口小得基本要蹲着才能爬进来,不用担心猛兽入侵。 走到里面,发现顶端还有一个小洞口,下面正对着一个小水潭,似乎是常年雨水滴落侵蚀形成的。此时,雨水正滴答滴答地在水潭上砸出一朵又一朵的小水花。 “完美。”她忍不住感叹道,也许这里本来就应该是节目组给他们的正确答案,只不过离他们被冲上岸的地方实在是太远了,所以不是那么容易找到。 秦水树静静地在山洞里坐了一会儿,思考着自己该如何说服大家尽快地抛弃之前好不容易搭好的宿营地,转移到这个安全的山洞里来。这耽误了一点儿时间,于是,等她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梅琳达一见到她就埋怨道:“天啦,我还以为你是不认路的三岁小孩呢,出门逛逛也能走丢,在这种时候,还要我们出去找你吗?” 秦水树抖了抖身上可以滴落下来的泥水,模样像只可怜兮兮的哈巴狗,她闻言对梅琳达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亲爱的,见到你实在太开心了。” 接着就上去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把满身的泥浆沾了她一身,得到了她宛如女高音的一声尖叫,才乐呵呵地放开了手。 科尔和泰伦斯在旁边笑得前仰后合,“你看,我就说我们丝毫不用担心她吧。我们给你留了点蛇肉,还在火上烤着呢,香极了。” 火堆被他们移到了房间里,火堆旁边围着一圈石板,其中一块上摊着满满一面焦黄的蛇肉,每一片都切得很薄,还冒着热气。 “你不知道因为担心肉太厚了烤不熟,江口裕也拿着那个小铁片切了多久的蛇肉,我们还放了一点之前弄出来的盐,你无法想象它到底有多美味。” “当然,你也无法想象我们重新把火点起来用了多久,几乎比你慢了三倍。” “我本来以为我肚子里刚刚吃进去的两个野果就是我的晚餐了,抱歉,我回来得太晚了,天啦,我真的太感动了!”秦水树惊叹了一声,笑着向他们道了谢,又不忘夸赞了一句江口的刀工,才快速地吃了起来。 “好了,你回来我们也能安心了,是时候睡觉了,我现在简直要困死了。” “上帝啊,睡觉?”琳达突然出声,她狠狠地扯了一把自己的头发,“你们认为我们现在还睡得成觉?这该死的完全不知道会从哪里漏一滴雨下来的屋顶就算了,为什么我们这么狭窄的空间,还要跟一堆臭熏熏的蛇肉和一只现在还在扑腾着翅膀的野鸡共享,闻着这些气味我简直快不能呼吸了,难道我们是畜生吗?只能住在猪圈里!” 秦水树脸上没了笑意,只觉得还算不错的心情立刻烦躁了起来,她皱着眉往角落里探了一眼,果然看见那里堆着很多块血淋淋的蛇肉,一只野鸡被捆上了翅膀系在了石头上,正一刻不休地挣扎着。 的确不是什么能让人安然熟睡的环境。 江口裕也有些尴尬,“我只是觉得,如果接下来几天还是下雨,我们也许不是那么容易出去捕猎,所以……大概需要储备一些食物。” “毕竟苏不可能每天都杀死一条大蟒蛇,”科尔补充道,“我们好不容易才捉到这只野鸡。” 梅琳达用她习以为常的眼神瞥了她一眼,“哦,如果你嫌弃气味难闻,不喜欢呆在房间里,那你可以出去,随便找一棵树,躺在下面睡上一夜。我保证,外面的气味绝对清新。” 琳达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们,似乎无法接受自己被所有人围攻的场面,她的手指开始颤抖起来,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秦水树看着她脸上的表情,莫名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我就知道,你们都在讨厌我!”她突然大喊了一声,尖锐声线的尽头是一个惨烈的破音,连续不断的泪珠顺着脸颊落下来。 她狠狠地踢了一脚火堆,飞溅的柴火四散开来,大家立刻惊呼着躲开,惊恐地一边使劲跺脚,一边低头拍打着身上的衣服,还伴随着一道道恶狠狠的咒骂。 “泰伦斯。”琳达几乎是擦着秦水树的胳膊跑了出去,她快速地伸出手去抓她,却抓了个空,她觉得太阳穴开始突突突突地跳了起来,“拜托,拉住她,别让她一个人跑出去。” 可惜离门最近的泰伦斯此时正忙着躲开那根不知道被谁抖落下来,正巧落在他脚背前的木头,等到秦水树的话音已经落了半晌,才疑惑地望向她的方向,“什么?” 秦水树扶住自己有些疼痛的脑袋站了起来,语气却很镇定,“琳达一个人跑出去了,她方向感太弱,我们得出去找她。” “得了吧。”梅琳达用两根指头捏起脚下的那根木头,扔回了火堆里,“看在她差点烫死我的份上,我可不想出去找她。” “天啦!”泰伦斯仿佛现在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立刻转头跑了出去,他的身影三两下就被无边的黑暗吞噬,屋子里的火光摇曳了一下,气氛随之沉寂。 ☆、079 门外的夜色浓重得可以滴下墨来,科尔挠了挠自己的头,“额……我们现在应该……” 狄克在原地站了几秒,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迈步朝门外走去,“你们快点睡觉吧,我出去找他们。” 秦水树用手抚住剧烈跳动的心脏,突然站起身来,还没来得及说话,狄克回过头来打断了她,“得了吧,安静待着,你是嫌今天走的路还不够多吗?” “都给我好好待着,别给其他人添麻烦!”留下一句警告之后,他疾步走了出去。 秦水树咬了咬嘴唇,忽地用手捂住双耳,隔开耳边哗啦啦的雨声,随便找一块空地躺倒睡了下去。 回到现实,大家都陆陆续续醒了过来,深夜里的别墅重新变得喧闹嘈杂。秦水树在外面绕了一圈,发现狄克他们三人果然还留在《梦中秀》的世界里,她第一时间回到房间,打开琳达的直播视角看了起来。 说实话,如果不是知道国际版《梦中秀》不太喜欢人为地给选手们设置结局,她一定会认为这是哪部狗血的电视剧。 只见镜头里,琳达坠在斜坡处的大块岩石上,颈间青筋暴起,脸色发青,嘴唇发抖,倾盆大雨砸在她仰起的脸上,她歇斯底里的尖叫也在这暴雨声中听不太分明。 “别放手,别放手,快拉我起来,该死的你昨天还向我炫耀过你的胸肌可以夹碎一个苹果,现在连一个柔弱的女人都拉不起来了吗?我还不到一百斤!”说完,她偏过头,狠狠吐出一口灌进嘴里的雨水。 “你给我……闭嘴!”泰伦斯脸色狰狞,手臂上肌肉隆起,宛如一块坚硬的石头。 弹幕上的观众们大部分都语气恶毒地骂着琳达有多么愚蠢,秦水树眼尖地看见泰伦斯拉住琳达的右臂已经在岩石上磨出几道血痕,鲜红的血液夹杂着泥土被雨水冲刷下去,他咬着牙,已经没有了之前把琳达往上拉的势头,只是在勉强坚持。 秦水树几乎可以预料到之后的场景,她端起一旁的水杯挡在了脸前,皱着眉微微眯了眯眼。 也不知道又坚持了多久,泰伦斯红着眼大吼了一声,琳达那瘦小的身躯几乎应声从他手掌里滑落,她惨烈的尖叫声从他跟前迅速拉远,跟随着她的身体一直坠落下去。 泰伦斯愣愣地盯着崖下,突然嚎啕大哭起来,“I’m sorry,I’m so sorry.” 秦水树关了直播界面,没有心情再看。 琳达很快从《梦中秀》里清醒了过来,欢快地拿了一盒巧克力糖果,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看起了娱乐节目,嘴里还在念叨着其他两位怎么还没从房间里出来。 科尔从手机里抬起头来,幸灾乐祸地剧透了一句,“哦,琳达,恭喜你成为第二位倒霉蛋,我想你明天就可以离开别墅去享受几乎长达一个月的假期了,天啦,真羡慕。” “什么,你是说我死了,我怎么可能死得这么快!”她夺过科尔的手机,快速搜索查看了起来。 日杰夫补了一刀,“我本来以为你至少可以活得比梅琳达久的。” 第一位倒霉蛋史都华德几乎是双眼冒光地看向这边,“所以说终于有人陪我了吗?你们无法想象白天我一个人有多无聊。” 整个大厅里闹哄哄的,秦水树经过时朝他们瞥了一眼,顿时心情愉快了几分,停下来插了几句话,顺手捞了一盘零食进房间去了。 当然,第二天的《梦中秀》里,决计是不会有如此和谐欢快的气氛的。 泰伦斯坐在门前,失魂落魄地望着连绵不断的雨线,狄克机械地翻找着还有没有干燥能烧燃的柴火,眉头皱得紧紧的。 挤在小屋子里的众人此时都知道了琳达昨晚意外坠亡的消息,沉默着谁也不曾开口,气氛有些压抑。 史都华德死的时候,他们中的很多人甚至都还不曾跟他说过一句话,死了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又能有多难过呢!可是琳达不一样,虽然她有些敏感和神经质,但至少和众人一起,在这恶劣的海岛上挣扎了这么些天,或多或少产生了些情谊。再加上,昨晚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讽刺反驳是她失控跑走的前因,对于死亡这个沉重的结果,他们实在有些承担不起。 秦水树不太想做开口安慰的那一个,于是也沉默着,用他们唯一有的一块铁片削着竹箭头。 “轰隆!”一道雷声响彻云霄,房梁在响应似的,咯吱咯吱的响动让人觉得牙疼。 秦水树吹了一口手上的木屑,“我仅代表我个人通知一下你们,我觉得这个房子坚持不了多少天,而且很难保证河水不会淹没这片平地,所以,我今天就会搬离这里,你们跟不跟我一起都随意,但我要带走一部分蛇肉,和一部分我过滤出来的盐,以及我手里的这套弓箭,其余的都可以留给你们。” “你打算自己一个人走?”梅琳达不可思议地叫了起来。 露茜扯了扯嘴角,“我跟你一起。” 狄克望了过来,“我同意你的观点。” “的确,今天的河水已经靠近了我们至少半米,再这样下去,河岸很快就要淹了。”江口欲也赞同道。 梅琳达忿忿不平地小声嘀咕了一句:“当初说要宿营地建造在这儿的人还不是你。” “对不起,那是我决策失误了,没有考虑完全,让大家的辛苦白费,我向大家道歉。” “当初这个决定是我和苏一起做下的,我也很抱歉。” 秦水树和狄克这两句话一说,这一个不算太大的小团体里的地位似乎彻底拉开,他们牢牢地站在了领导者的位置,拥有了领导者的威严,也承担了领导者的责任。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众人连早饭也没吃,把他们这些天以来辛辛苦苦的劳动成果整理了一下,秦水树甚至爬上房顶,把上面的韧草席割了一块带了下来,然后分配给大家带在身上,朝秦水树昨天探好路的那个山洞进发。 走了二十分钟后,秦水树把伊丽莎白和露茜身上的东西接了过来,日杰夫背起了梅琳达走到了前面。 越过其他三位女士的时候,她侧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瞄了一眼她们完全被泥水包裹着的半截小腿,哼了一声趴着不动了。 “她这是什么意思?”露茜瞪大了眼指着梅琳达问,“炫耀有男士愿意在这个时候背她?觉得她自己很有魅力?天啦,我竟然在她的眼神里看到了可怜的意思。” 她此时的反应比其他任何听到梅琳达冷嘲热讽的时候都要大,秦水树笑了一下,走到她前面半蹲了下来,“来,我背你,我们走到前面气气她。” 露茜一下子笑开了,摘下她手里的东西,跳上了她的背,一扬手喊道:“哈哈,苏,我们冲,超过他们。” 于是秦水树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日杰夫的前方,超过他们的那一刻,露茜回过头,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又轻蔑地笑了一声,“梅琳达,看来你男朋友的体力不行啊,还没有苏一个女人走得快,这也能让你满足,你的要求并不怎么高哦!” 秦水树朝后面扫了一眼,连忙加快了脚步,几乎是跑着冲到了队伍的最前方。看梅琳达那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她丝毫不怀疑如果她们还呆在离梅琳达两米内的地方,很有可能会被她一把抓住头发扯过去。 “日杰夫!”大雨里,梅琳达的嗓音依旧穿透甚远,“你就不能快一点吗?你没听到刚才那个女人说的话吗?” 秦水树一口气跑到了上坡的地方,气喘吁吁地把露茜放了下来,她们对视了一眼,一齐大笑了起来。其他人不明所以的望向他们,伊丽莎白看着他们的背影,隐隐地翘了翘嘴角。 上帝保佑,这样闹了一下,好歹让气氛活跃了起来,不再像之前一样,那么死气沉沉。 等到他们到达山洞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筋疲力尽。只是大家仍然有点难言的欣喜,山洞宽阔又干燥,终于没有了粘粘腻腻时不时会滴在额头上的雨水,这就足够让他们高兴。 生活退化到了原始状态,连人也跟着变得容易满足。 秦水树熟练地擦干了从外面拖进来的几根竹子,把火顺利地升了起来。 现在他们首先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如何维持火种。要知道,在连日的暴雨之下,干柴根本没有办法储备,竹子擦掉表面的水分勉强可以烧燃,可这玩意生火可以,却根本不经烧。 他们针对这个问题讨论了几句,都没有什么头绪。最后,秦水树摆了摆手,说:“不经烧就不要成天烧,烤衣服煮食的时候升起来,其他的时候灭了就成。” “那岂不是光是钻木取火一天就要重复好多次!” “没事,交给我吧。”秦水树语气轻松,“你们都快来先把衣服烤干,万一不幸感冒了,在这座荒岛上,也只能祈祷我们的身体素质足够强悍了。” 这一整天他们一共只吃了两餐饭,因为柴火不够,需要久烧的蛇肉他们只弄了一小块,泰伦斯出去掏了两窝鸟蛋回来,一言不发地看着秦水树的动作。 秦水树把烤好的蛇肉和鸟蛋分了出去,然后才拿着最后两份走到泰伦斯面前,递给了他。 “我很抱歉,”她说,“我本来可以在她跑出去之前拉住她的。” 泰伦斯抬起头来,眼眶瞬间就红了,他猛地摇着头,“是我的错,你那时候叫我拦住她,是我忙着躲那该死的木头没有拦住。后来,她叫我别放手,救她起来,是我最后放了手。我本来可以救她的,还差一点点就可以救她了,如果我再强壮一点,如果我……” 秦水树打断他,她蹲下来,直视着泰伦斯的双眼,“你已经做得够好了,你做了所有你能做的事。现在,你可以去怨恨那艘破船,怨恨这片大海,怨恨这场暴雨,甚至你可以怨恨琳达,谁叫她要不管不顾地跑出去,怨恨那块差点砸到你的木头,谁叫它耽误了你的时间,但是,就是不要怨恨自己。你没有错!” 最后四个字,她说得无比坚定。 ☆、080 狄克朝他们这个方向看了一眼,朝前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没有过来打扰他们。 泰伦斯眼底有水光闪烁,他有些恍惚地重复了一遍,“我没有错?” 秦水树郑重地点头,“是的,你要记住,如果你那时候没有追出去,可能琳达会死得消无声息,连最后挣扎的机会也不会有,是你在那时候拉住了她的手,你得为自己觉得骄傲才行。” 沦落到海岛上的这些天,他们不能保证足够的营养摄入,还总是有这么多的体力活,下着大雨手又滑,泰伦斯能坚持那么久真的尽力了。 露茜凑过来,傻笑了两声,“是啊是啊,你已经很棒了。昨晚闹了一整晚,大家都没怎么睡好,过来一起休息吧。” 他们整理了一块平整的土地出来,把他们带过来的韧草席铺了上去,几个人紧紧贴在一起休息起来。 秦水树望了一眼摆在角落里的那堆蛇肉,和那只已经气息奄奄的野鸡,以及被扔在淡水水潭里看起来也不怎么好的海龟,这是他们现在保存着的所有食材。 他们唯一烧制成功但还是布着裂痕的陶罐、一把做出来不久当然也用不了多久的弓箭、一块睡上去咯得全身红印的草席、一把看起来不怎么锋利的石斧、一块只有巴掌三分之一大小的铁片、一包已经所剩无几的海盐,这是他们现在所拥有的全部物资。 此时,足足有整整一个月的《梦中秀》第一世界,才过去了仅仅五天。 秦水树又跟竹子打起了交道,这一小片竹林就生长在山洞洞口,算是他们现在最方便利用的东西。她非常艰难地把竹子片好,准备拿它编几个斗笠,编到一半的时候伊丽莎白凑了过来,没有开口说话,默默地把编了一半的斗笠从她手里接了过来。这种竹制品一般来说都是起头最难,剩下的照着框架编下去就是了。 秦水树也不客气,只起了头就放在一旁等着她去编,做了三个才停了下来,想着他们应该也并不同时出去,四个估计就够用了。 她把剩下的工作交给了伊丽莎白,过去开始生火,纵使是擦过一道的竹子,也产生了比之前多得多的浓烟,把几位睡得正香的朋友们熏醒过来。 科尔眯着眼,咳了几声,“怎么又生火了,已经到了晚饭的时候了吗?我感觉距离我躺下去才过去十分钟。” “哇,苏,这只野鸡要成为我们的晚餐了吗?这种事怎么能没有我帮忙呢!”露茜几乎是轻快地跳了过来。 他们杀了那只野鸡,又割了几大块蛇肉下来,用光了最后一点盐,吃了一顿还算满意的晚餐。 第二天,秦水树醒得有些早,可一抬眼,却发现江口欲也正坐在不远处,低着头,手握着一小块锋利的石头,一下一下地砸着木头。 “在做什么?” 他抬起头,笑了一下,伸出脚踢了踢整个底都快掉下来的皮鞋,“做木屐。皮鞋在水里泡烂了,我觉得这种天气下可能木屐会比较方便。” 秦水树看了一眼他手上不规则形状的木材,鼓励道:“加油,看样子不是一两天能够完成的工作。” 停顿了一下,又问,“我会编草鞋,或许你需要我为你编上一双吗?” 江口欲也手上的动作僵在那里,片刻,他带着一股恍然大悟后的期待,连连点头,“我想我特别需要。”一边说着,他还一边忙不迭地那半湿不湿的木头扔到一边,笑容灿烂地跟她道谢。 秦水树觉得他这模样有些可爱,笑着从旁边拿了一顶做好的斗笠带在头上,又拿起那把弓箭,“我现在要出去一趟,我会记得寻找合适的野草的。” 雨水砸在头顶的斗笠上,带来异常清晰的声响,由于做工的粗糙,这玩意总歪歪扭扭地在她头顶上摆动,需要她时不时伸手扶上一把。秦水树背着她的弓箭,闭上眼回忆了一下在之前的仙侠世界被传输到她脑海里的武艺基本功,半晌,她睁开眼,瞬间拉弓射出了一箭。 没中! 好吧,果然还是关于剑法的记忆比较清晰,她后来在现实里练习更多的也是剑法。但是,在这种丛林地形,以捕猎为目的的时候,还是代表远攻的弓箭比较适用。 秦水树并不气馁,哼哧哼哧地过去把箭捡回来,继续练习。 在冒着大雨练习了整整三天弓箭之后,她总算射死了一只野鸡,还是在打固定靶的情况下。在这三天里,那只海龟终于成功变成了一锅海鲜汤,泰伦斯几乎掏尽了周边的鸟巢,剩下的一大半蛇肉因为腐坏变味,被他们拿去做陷阱诱捕野物,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运气太差,直到现在也没什么收获。 今天中午开始,他们已经完全不用生火,只靠吃那两种被确认安全的浆果充饥。所以,当秦水树提着那只野鸡回去的时候,露茜宛如饿狼扑食,双眼冒光尖叫着冲了过来,“天啦,苏,我爱你,你简直让我目眩神迷,你的妈妈是怎么把你生得这么可爱还能干的,我要窒息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接过野鸡,欢欢喜喜的和江口裕也杀鸡去了。 秦水树在山洞里扫了一圈。狄克、科尔和泰伦斯不在山洞,应该是出去想办法弄吃的了;伊丽莎白抱着膝盖坐在角落里,眼睛呆呆地直视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梅琳达和日杰夫躺在草席上,身体相贴地亲吻着,她带着一种满足而娇艳的笑,手掌从日杰夫的背脊一直抚摸到尾椎骨,然后迅速滑到不可言说的部位。 秦水树见怪不怪地收回目光,异常熟练地把火生了起来,接下来的煮食工作就交给露茜他们折腾去了。 她这几天查了些资料,准备在山洞里垒一个小型的陶窑出来,毕竟门口的那片竹林已经被他们砍倒了一片,柴火越来越少,需要他们赶快提高燃料的利用率。还有,那个陶罐虽说是他们所有成品里唯一算得上成功的一个,但也四处渗水,烧一锅汤都需要跟时间赛跑。 要知道,陶器有窑烧制的成功率可比无窑烧制高多了。她按照资料里挑选了合适的土壤,掺了些磨碎的砂石粉和草木碎,加适当比例的水揉成泥胚,然后脱掉鞋子,把它们踩踏均匀。 踩到一半的时候,泰伦斯他们回来了,他们弓着身子钻进来的时候,露茜充满期待地转过头望向洞口的方向,见他们只各自用衣服兜着一堆浆果,又有些失望地撇了撇嘴,不过她很快就被手里已经开始散发香味的烤鸡安慰了,轻轻哼起歌来。 他们三人见到她,伸了伸手算是打过了招呼,然后沉默地把浆果堆在水潭边清洗起来。 气氛有些不对劲。 气氛当然会不对劲,面对越来越恶劣的情况,也没法让他们所有人都跟露茜那种乐天派一样,只要还能把什么东西弄进肚子里就可以满足。 所有食物都准备好了之后,梅琳达和日杰夫仍然躺在垫子上。 “吃饭了。”科尔拖长了尾音有气没力地叫到。 “嗯哼。”梅琳达应了一声,又低下头轻轻在日杰夫颊上落下一个吻。 泰伦斯朝那个方向望了一眼,突然把手里的浆果一把砸了过去,“啪”的一下碎在梅琳达脸边,溅了她一脸的果肉,“没长耳朵吗?叫你们吃饭都聋了吗?” 梅琳达本来是怒气冲冲地坐起来的,见状不知怎么的有些讪讪,“听到了,不是正准备过来吗?” 日杰夫连忙爬了起来,满脸歉意地过去帮忙,“哦,你们挖的陷阱终于套住了一只愚蠢的野鸡吗,可真厉害。” “这是苏弄回来的。”露茜用惊疑的眼光把他们从上扫到下,“你们俩在一起的时候是会在周围布一层防护罩吗?能隔绝声音的那一种。” 日杰夫的脸色愈发尴尬,他干笑了两声,默默啃起分到手的一小块鸡肉,不说话了。 梅琳达这时候也坐了过来,她刚才虽然服软了,心里却有些不舒服,小声嘀咕道:“不就是慢了几秒钟吗,脾气可真大,我差点以为你要过来掐我脖子了。” 也许她是为了抱怨,也许是为了调节气氛,可现在,泰伦斯眉间的那点阴郁顷刻间被她挑拨了起来,他狠狠把手中拨弄火堆的树枝一扔,大吼道:“所以我们为什么要辛辛苦苦地出去找东西给这种人吃,我是她爸爸吗,还得养着她,到了吃饭的时候,没有人叫他们可以在那儿卿卿我我一整夜,是不是还得把东西喂到她嘴里才行。” “我觉得,”高亢的愤怒之后,他的声音又低沉下去,“以后我们谁弄到的东西,谁就有绝对分配权,我并不想拿我辛苦劳动的结果去养一些蠢猪。” “呵,听你这语气,难道所有的事情是你一个人包揽的不成?”泰伦斯过于得理不饶人的态度成功激发了梅琳达反击的斗志,“我们难道不是分工合作的吗?你脚下的草鞋说不定还是我编的那两双之一呢,难道出去摘了几天野果你就受不了了,当初科尔天天下海摸鱼的时候你还不是整天抱着琳达,就像一只什么也不会,只会发情的野兽。” “别跟我提琳达!”那一瞬间,泰伦斯的眼底闪烁的是无法抑制的暴戾,他宛如受到了梅琳达刚才那句话的暗示,伸出手,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 “唔。”一个短促的气音被掐断在梅琳达的喉咙里,她翻着白眼,用自己许久没有修剪过的指甲费劲地抓着泰伦斯的手臂,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方式可以挣扎。 这一切的发生几乎是短短一息间,等到大家反应过来的时候,梅琳达的嘴唇已经开始发紫。 “放手,泰伦斯,你疯了。”狄克第一个冲过去,用力地想要掰开泰伦斯的双手,可是这一刻他似乎被激发出了惊人的力气,恶狠狠地盯着梅琳达,好像眼底除了她什么也看不见。 “泰伦斯,你冷静一点。”日杰夫大吼着去拧他的手臂,科尔狠狠在他的肩膀上砸了一拳,总算把梅琳达的脖子从泰伦斯的手掌里抢了出来。 “没事了,看着我,深呼吸。”秦水树连忙把梅琳达拉到一边,轻抚她的背帮助她呼吸。 “啊!”泰伦斯疯了一般的怒吼,他双眼通红,此时的模样才真的宛如一头野兽。 狄克紧紧抱着他,禁锢住他的双手,不断重复着,“冷静,泰伦斯,冷静,冷静一点。” …… 回到现实,秦水树先是望着天花板发了半天的呆,才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头。泰伦斯根本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琳达的死亡打击里恢复过来,这不是他第一次情绪崩溃,肯定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她摇了摇头,把这些思绪甩到脑后,这跟她无关不是吗,说起来,这种情况反而对她有利,毕竟,他们表现得越差,就能衬托得她表现越好。 她坐起身来,拿过一旁的手机搜索了一下,发现国际版《梦中秀》的第一期已经于今早凌晨时分上线,此时正是讨论得最热烈的时候。 第一期节目发布不到一天,已经成功登上了TOWN的视频排行榜总榜,而“秦水树”这个名字明晃晃地挂在热搜榜上,她的个人cut甚至也坠在排行榜末尾,虽然热度还远远抵不过完整节目,但相比起其他成员的cut来说,已经是一骑绝尘了。 秦水树出去端了一盆水果进来,非常悠闲地坐在床上,点开完整版节目,打开弹幕看了起来。 几乎是视频一开头,弹幕上就布满了她的名字。 “为水树小天使来的。” “苏,向你献上来自法兰西的爱。” “我在西伯利亚向你告白。” “说真的,苏是我这么多年以来认识的最可爱的亚洲女孩。” “我的天啦,她简直让人沉醉,我不可救药地爱上她了,不可救药。” “是的,谁能不爱上苏呢,一个如此多才多艺的女人,她甚至可以让你流落荒岛时都活得有滋有味。”《 》 【END】 ☆、081 Spider web——全球最大的社交网站,全球互联网上访问量最大的十个网站之一。 一条几万转发,十几万点赞的博文出现在很多人的首页上。 Steve:我宣布我的新女神诞生了,我能邀请她来担任《孤岛》的女主角吗? 图1是秦水树踩着树干飞跃而起,落地把木棍狠狠刺入蟒蛇七寸的画面。 图2是她低头编制草垫时镇定而温柔的侧脸。 图3她背着露茜转头去看梅琳达,发梢贴在额间,上扬着的嘴角透漏着调皮和狡黠。 “你是认真的吗?” “哦,真希望你不是在开玩笑,如果是真的,我想我会高兴得疯掉的。” “她的确跟露易丝一样镇定而坚韧,也一样聪慧和勇敢,当然,她们连身手都一样出色,唯一可惜的是苏不是个白种人,我想我接受不了一个黄种人演露易丝,这可太古怪了不是吗?” “她是谁?我只是出去旅游了三天,谁能告诉我这个突然爆火的亚洲女孩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我想你一定是忘了昨天是《梦中秀》第一期上线的日子。” “我最喜欢她那句漫不经心的回答,‘不,我没有实践经验,可能是从什么地方看到过相关知识吧,你知道的,我们华国人都是书呆子’,哇,这反击可真酷,我想我们有时候的确对很多事情都存在固有偏见,这让我们不能正确地认识事物。” “我搜索了一下她的资料,她竟然真的没有过野外生存的经历,那她是如何掌握这么多生存技巧的?难道华国人的大脑结构真的跟我们不一样吗?” “她编的那个草鞋真漂亮,我特别想要买上一双,有谁知道从哪里能够买得到这个吗?” “我喜欢那个斗笠,看起来像一个侠客。” “哦,拜托,请一定把她邀请过来,苏就像电影里的漂亮女特务,她会特别适合这个角色的。” “所以说真的所有人的华国人都会功夫吗?” 这条博文以及下面的众多回复,被秦水树的国内粉丝逐条翻译,发在了八卦论坛上,然后又被转载到了碎星,众多粉丝观众路人如同水面下原本安静无聊的鱼,因着一把撒下来的饲料,欢畅跳跃了起来。 ——大家觉得《孤岛》这个饼有可能成真吗? 主楼:科普一下Steve,知名的爆米花导演,虽然直到现在也没拿到什么奖项,但是最近八年内拍摄的三部电影,有两部获得当年的年度票房冠军,一部排行年度第三,是被投资商疯狂追捧的导演之一。 1楼:他应该没有自由挑选女主角的权利吧。 2楼:老外不都喜欢夸张吗?我觉得他有可能只是用这种方式表达他对秦水树的喜爱,听说他是个梦迷。 3楼:如果这个饼真的成真了,那秦水树怕要要飞升了。 4楼:现在谈论这些都太早了,她之后走不走娱乐圈这条路都不好说,也许回去念书呢! 5楼:我真是第一次这么真情实感地喜欢一个人,上天保佑小天使留在娱乐圈吧。 6楼:她肯定留在娱乐圈的,不是传闻签约了满月吗? 7楼:满月!她疯了。 8楼:所以她是准备以后代言游戏为生吗? 9楼:满月也没有大家想象的这么无能好不好,之前那个李泽楷MV女主角的身份,不就是满月谈下来的吗?听说他们设立了娱乐部,应该是准备向娱乐圈发展了,能签下秦水树应该也是花了大功夫,想打开局面吧。 10楼:哦,满月也就能给个MV的资源了。 11楼:为什么要在我睡觉之前告诉我这种噩耗![痛哭捶地.jpg] …… 132楼:阴谋论一下,之前的闵思妍票数作假事件,会不会就是满月为了威逼秦水树跟他们签约用的手段啊,如果不选择跟满月签约,就让你去不了国际版这样。 133楼:哇,楼上你别说了,细思恐极。 134楼:你们也别太发散思维了好不好,满月贪财归贪财,也没有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吧。再说了,秦水树也不傻,国际版不去就不去了,反正以往每次去了也都表现平平,以后的前途不比一次国际版《梦中秀》重要? 135楼:可是对于秦水树来说,去国际版的机会就真的更重要啊,看,这不就给自己争取到一个知名导演抛来的橄榄枝,就算这次成不了,节目还有两个多月呢,这么高的曝光率,只要表现得好,机会少不了。在国内,再好的娱乐公司,能给秦水树争取到这么好的资源吗? …… 201楼:行了行了,没有根据的事就不要讨论得这么热火朝天了,再说下去就要按造谣论处了。 楼主:楼歪了,封楼。 ——李涛,秦水树现在的成就足够和欧良溪比肩了吗? 1楼:这才国际版第一期呢,现在就登月碰瓷到欧良溪身上了? 2楼:登月碰瓷?我的天,时代滤镜也太重了吧,欧良溪后来娱乐圈的成就先不看,就说在《梦中秀》里的表现,不管国内还是国际,都被秦水树甩个十八条街好吗?沾了第一季开创者的光而已。 3楼:凭什么欧良溪娱乐圈的成就先不看,有多少当初在《梦中秀》红火一时的成员最后销声匿迹的,他能有现在的地位,也不是就靠当年的几期《梦中秀》好吗? 4楼:这个问题楼主还是等个两三年再来问吧,说不定那时候已经没人记得秦水树是谁。 5楼:我发现欧良溪的粉丝总有些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娱乐圈其他的明星比不上他善良美好,《梦中秀》的其他成员比不上他颜好刻苦演技赞,反正谁也提不得他,提到就是碰瓷。 6楼:没人记得秦水树是谁???这话说得也太夸张了好吧,就凭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单人cut上了TOWN视频总榜的,就不可能被梦迷们忘记! 7楼:而且在没上国际版之前,秦水树就有粉丝剪辑视频上过TOWN总榜了,某些人就酸吧。 8楼:不得不说,秦水树的确有种很特别的魅力,而且足够多才多艺,看好两年内打破国内娱乐圈女明星格局。 9楼:我能很坚定地说,不管是《梦中秀》的表现,还是以后娱乐圈的成就,秦水树绝对不会比欧良溪差。有着她那种品质和性格的人,在哪个领域都不会混得太差。 10楼:同意,遇到问题时能保持理智,积极思考办法,勇敢付出行动,小能细心温柔,大能勇往直前,永远保持着一颗积极向上不放弃的心,这样的人,你把她扔到哪里她都能活得很好。 11楼:大话说的太多小心闪了舌头,未来无法预料,秦水树还是新人中的新人,某些粉还是不要替她撩架比较好。 …… 176楼:楼主发此贴用心险恶,总结完毕。 ——秦水树在国际版《梦中秀》第一期的表现大家还满意吗? 主楼:感觉小树跟在国内的时候有些不一样了,变得更有攻击性,而且更冷漠了,这是为什么呢? 1楼:输入他们脑海里的背景不一样吧,一起训练、一起长大、一起修炼的朋友,跟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还是不一样的。 2楼:而且也不能说冷漠吧,只是情绪更内敛了。 3楼:我倒觉得秦水树很容易看清别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也能很快认清环境,在那样的背景下,跟那样一群人,她的交流方式是最恰当的。不然在别人无端攻击你的时候温声细语吗?那就没办法在最快的时间里建立起领导者的威信了。 4楼:我莫名喜欢她的毒舌属性是怎么回事。 5楼:作为追直播的时差党,表示水树小天使完全就是嘴硬心软而已。 6楼:对了,有没有告诉我秦水树为什么突然有这么好的功夫,之前节目里只觉得她身手比常人敏捷,现在能徒手杀蛇了? 7楼:她应该是有练过的,反正体力一直异于常人就是了。 …… 87楼:而且她真的会好多东西。 88楼:平常看书多+动手能力强+敢于尝试=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89楼:因为从小到大没什么朋友和娱乐所以只能看书吧。 90楼:别再说了,说得我又想暴揍秦父一顿。 ——秦水树单人cut进总榜前五十了!!! ——实时跟踪:总榜三十三了。 ——最新播报,《梦中秀》第一期完整节目总榜第七,秦水树单人cut总榜十六,这火箭般的涨势,太他喵的刺激了。 1楼:数据跟踪不能集中在一个贴吗?这三天满屏都是数据贴真是烦死了,上升一名能发上十个贴! 2楼:这也能上来KY,论坛不是已经推出了关键词屏蔽功能了吗,不想看屏蔽就是了。 3楼:小树,冲呀! 4楼:好可惜啊,三天就要下榜,只剩半个小时,这应该就是最后排名了。 5楼:没事儿,这才第一期呢,她第二周表现也不差,我们只等着就成。 6楼:情敌越来越多了,又骄傲又不满。 7楼:说真的,追数据贴真的追得特别激动,又高兴又心酸,有种想哭的感觉。 8楼:明白,扬眉吐气了嘛。 …… 135楼:播放量还在急速上升中,有没有可能进前十五名? 136楼:啊啊啊啊,有机会,还差十分钟,热度还差3700,大家都去帮忙刷一下热度啊,我要疯了。 137楼:15名了!!!!! 138楼:牛B牛B牛B,我操,秦水树太他妈争气了,老子粉了,就凭你现在的表现,以后就算连拍三部烂片也不喷你。 (138楼用语不文明封禁三天,留言删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