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现代文完全版》 第九十八回 苦绛珠魂归离恨天 病神瑛泪洒相思地 话说宝玉见了贾政之后,回到自己房中,只觉得脑袋昏沉、胸口憋闷,整个人慵懒乏力,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饭也没吃,便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即便请了医生来诊治,吃了药也不见好转,病情愈发严重,到最后,宝玉连人都认不出来了。大家把他扶起来坐着,从外表看上去,他还像个正常人。这样的状况持续了好几天。 这天恰好是回九的日子,按照习俗,新婚夫妻婚后第九天要回娘家。若是不去,薛姨妈面子上会过不去;可要是去呢,宝玉如今这副模样又实在让人担忧。 贾母心里清楚,宝玉这般模样是因为黛玉的离世受了刺激,她本想把事情原委说明白,可又担心宝玉情绪激动,病情加重,引发更坏的结果;宝钗是新过门的媳妇,这种时候也不好去劝慰宝玉,想来想去,还是得薛姨妈亲自过来劝慰才行;可要是不让宝玉去回九,又怕薛姨妈心里不满、心生怨怪。 于是,贾母便和王夫人、凤姐一起商量说:“我看宝玉现在整个人魂不守舍的。不过让他动一动应该没什么大碍。咱们准备两乘小轿,叫人扶着他,从园子里过去,这样也算是应了回九的吉期。等回九之后,再把姨妈请过来,好好安慰安慰宝钗。咱们再一心一意地给宝玉调治身体,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王夫人听后,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便答应了,立刻让人去准备。 好在宝钗是新媳妇,宝玉又处于这种疯傻的状态,任由旁人摆弄,回九的事就这么糊弄过去了。宝钗心里也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暗自埋怨母亲当初行事糊涂,但事已至此,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有薛姨妈看到宝玉如今这副模样,心里后悔不已,回九的事也只能草草了事。 回到家中后,宝玉的病情愈发严重了,到了第二天,他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病情一天比一天沉重,到后来,甚至连汤水都喝不下去。这可把薛姨妈等人急坏了,她们四处奔波,请遍了城里的名医,可那些医生都查不出宝玉到底得了什么病。 后来,有人打听到城外一座破旧的寺庙里住着个穷医生,他姓毕,别号知庵。薛姨妈她们赶忙把他请来。毕医生一番诊断后,找出了病因,说是由于悲喜过度交织、冷暖调节不当、饮食没有规律,还有忧愁愤怒郁积在心中,导致正气阻塞,这是内伤加上外感引发的病症。 弄清楚病因后,毕医生便开始斟酌用药。到了晚上,宝玉服下药后,到了二更天的时候,果然稍微清醒了些,还开口要水喝。贾母、王夫人等人才稍稍放下心来,随后请薛姨妈带着宝钗,一同到贾母那儿,暂时休息一下。 宝玉短暂地清醒了一会儿,心里明白自己怕是难以好转了。他看到众人散去后,屋里只剩下袭人,便把袭人叫到跟前,拉着她的手,边哭边说道:“我问你,宝姐姐怎么到这儿来了?我记得老爷给我娶的是林妹妹,怎么反倒被宝姐姐给赶走了?她凭什么霸占着住在这里?我想说点什么,又怕得罪了她。你们有没有听到林妹妹哭得怎么样了?” 袭人不敢把实情明明白白地说出来,只能回答道:“林姑娘正病着呢。” 宝玉又说道:“我去看看她。”说着,就想挣扎着起身。可他连着好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身体虚弱得很,哪能动弹得了。 他一下子又哭了起来,说道:“我要死了!我有一句心里话,只求你回去跟老太太说明白:反正林妹妹也是活不成了,我现在也保不住自己这条命了,我们这两处两个病人怕是都要死了。到时候死了反而更难安排,不如腾出一间空房子,趁早把我跟林妹妹一起抬到那儿去。要是活着,也好在一起医治、有人照料;要是死了,也好停放在一处。你要是能依了我这话,也不枉咱们相处这几年的情分了。”袭人听了宝玉这番话,哭得嗓子都哽住了,气也喘不上来了。 恰好这时,宝钗带着莺儿过来了,她们也听到了屋里的动静。宝钗便开口说道:“你放着病不好好休养,何苦说这些不吉利的话!老太太刚才才被安慰得心情稍好些,你又整出这些事来。老太太这一辈子,最疼爱的就是你了,如今她都八十多岁的人了,虽说也不指望你将来能封个什么官职光宗耀祖,但只盼着你将来能成家立业,老太太看着也能乐呵一天,这样也不枉费她老人家这一辈子的苦心。太太就更不用说了,她这一生的心血和精神,都倾注在抚养你这一个儿子身上了,要是你半路上就死了,太太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呢?我虽说命运不济,但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从这三件事来看,就算你想死,老天爷也不会让你死的,所以你是死不了的。你就安心养病吧,养个四五天,等风邪都散了,身体里的正气足了,自然这些怪病就都没了。” 宝玉听了宝钗这番话,竟然一时无言以对,过了好半天,才嘻嘻地笑着说道:“你好些日子都没和我说话了,这会儿说这些大道理的话,是给谁听?”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宝钗听了这话,便又说道:“我实话告诉你吧,那两天你昏迷不醒的时候,林妹妹已经去世了。” 宝玉一听,忽然从床上坐起来,大声惊讶地问道:“真的死了吗?” 宝钗说道:“真的死了,我哪有红口白舌咒人死的道理呢!老太太和太太知道你们姊妹俩感情好,怕你听说她死了,自己也要寻死,所以才不肯告诉你。” 宝玉听闻这话,不禁悲从中来,放声大哭,整个人瘫倒在床上。刹那间,他只觉眼前漆黑一片,完全辨不清方向,脑袋里也是昏昏沉沉,意识模糊。就在这恍惚之中,他恍惚看见眼前好像有个人影缓缓走来。 宝玉眼神迷茫,下意识地问道:“请问这里是哪里?” 那人回应道:“这里是阴司泉路。你的阳寿还未尽,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宝玉赶忙说道:“我刚刚听闻有个故人已经离世,心里着急,就一路寻访到这儿,不知不觉就迷路了。” 那人又问:“你说的故人是谁?” 宝玉神色哀伤,说道:“是姑苏的林黛玉。” 那人听了,发出一声冷笑,说道:“林黛玉活着的时候就和普通人不一样,死了也和鬼不同,她没有魂也没有魄,你上哪儿去找她?普通人的魂魄,聚在一起就形成了人的形体,散了之后就变成了气。活着的时候魂魄是聚在一起的,死了之后就散开了。普通人的魂魄散了之后都没办法寻访,更何况是林黛玉呢?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宝玉听了这话,愣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既然说人死了魂魄就散了,那怎么还会有这个阴司呢?” 那人冷笑说道:“这阴司说有就有,说没有就没有。都是因为世上的人太执着于生死的观念,所以才编出这些话来警醒世人。就说上天特别恼怒那些愚蠢的人,他们要么不安分守己,好好过日子;要么寿命还没到头,就自己把自己作死了;要么就是贪图淫欲,脾气暴躁,动不动就逞凶斗狠,无缘无故就把自己给害死了。上天特意设立了地狱,把他们的魂魄囚禁起来,让他们遭受无尽的痛苦,以此来偿还生前犯下的罪过。你寻找黛玉,就是无缘无故自己往陷阱里跳。而且黛玉已经回到太虚幻境去了,你要是有心去寻访她,就潜下心来好好修炼,自然会有机会和她相见。要是你不安分地过日子,犯了自行夭折的罪过,就会被囚禁在阴司里,到时候除了父母,你再想见黛玉一面,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那人说完,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石头,朝着宝玉的心口就扔了过来。宝玉听了这番话,又被石头砸中了心窝,吓得他转身就想回家,可偏偏又迷了路。 他正站在原地犹豫不决,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忽然听到那边有人喊他的名字。他回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贾母、王夫人、宝钗、袭人她们,一群人围在他身边,一边哭泣一边叫着他的名字。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仍旧好好地躺在床上。再看屋子里,案上的红灯散发着柔和的光,窗前的明月洒下清冷的光辉,眼前还是那熟悉的锦绣繁华的世界。 他定了定神,仔细一琢磨,原来刚才经历的一切竟然是一场大梦。他浑身冒出了冷汗,不过心里却感觉清爽了不少。再仔细想想梦里的事情,又觉得真是无可奈何,只能长叹了好几声。 宝钗其实早就知道黛玉已经离世的消息。只是贾母等人担心宝玉知道这个噩耗后,病情会进一步加重,难以医治,所以严禁众人将黛玉的死讯告知宝玉。 然而,宝钗心里清楚,宝玉的病,根源在于对黛玉的深情,丢失通灵宝玉不过是次要因素。于是,她趁着这个时机,把黛玉已死的事情如实告诉了宝玉,想让他痛定思痛,彻底断了念想,让心神归一,这样或许还能有机会治好他的病。 贾母和王夫人等人并不明白宝钗的良苦用心,只觉得她行事太过鲁莽、冒失,心里很是责怪她。可后来看到宝玉醒了过来,她们这才稍稍放下心来。紧接着,她们赶忙派人到外书房请来了毕大夫进来为宝玉诊视病情。 毕大夫进来后,给宝玉号了脉,不禁惊讶地说道:“真是奇怪!这次脉象沉稳平静,精神也安定下来,郁结之气都消散了。明天开始服用调理的药,病情应该就能慢慢好转了。”说完,便离开了。众人听后,心里都踏实了,各自散去。 袭人一开始对宝钗把事情说出来这件事满心埋怨,觉得她不该如此,只是这话在嘴里怎么都说不出口。莺儿在背后也对宝钗说道:“姑娘你这也太性急了。” 宝钗却回应道:“你懂什么!不管怎样,都有我在呢。” 宝钗对于别人对她的诽谤,全然不放在心上,只是一心留意观察宝玉心里到底纠结什么,暗暗想办法帮他化解。 有一天,宝玉渐渐觉得神志安稳了些,虽然偶尔还是会想起黛玉,但意识不再那么模糊。这时候,袭人慢慢地把“老爷选定的宝姑娘为人和善宽厚,嫌弃林姑娘性格古怪,而且担心她身体不好、寿命不长。老太太是怕你不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在病中着急上火,所以才让雪雁过来哄你”这些话,时不时地劝说宝玉。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宝玉听了,心里一阵酸楚,忍不住落下泪来。他想要寻死,可又想起梦里听到的话,又怕贾母、王夫人会生气,而且自己也狠不下心抛开一切。再想想黛玉已经离世,宝钗又是这般出众的人物,便渐渐相信金玉良缘是上天注定的,心里的痛苦也缓解了不少。 宝钗见宝玉的情况没什么大碍了,自己心里也踏实了。在向贾母、王夫人等长辈行完家庭中的礼节之后,她就想尽办法帮宝玉排解忧愁。 宝玉虽然不能经常坐起来,但也常常看到宝钗坐在自己床前,心里不由自主地就犯起了以前的老毛病。 宝钗每次都以正直、合理的话语劝解他,用“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咱们既然已经成了夫妻,又何必在乎一时的相处”这样的话来安慰他。 宝玉心里虽然还是有些不痛快,但无奈白天贾母、王夫人还有薛姨妈等人轮流陪着他,到了晚上宝钗独自去休息,贾母又派人过来伺候,他也只能安心静养。再加上看到宝钗行为举止温柔体贴,他也就慢慢地把原本对黛玉的爱慕之情,转移了一些到宝钗身上。当然,这都是后面发生的事情了。 话说宝玉成亲的那天,黛玉在白天就已经昏晕过去了,不过她心口和口中还残存着一丝微弱的气息,这让李纨和紫鹃哭得悲痛欲绝,几乎昏死过去。到了晚上,黛玉的情况竟有所好转,她微微睁开了眼睛,看起来像是想要喝水或者汤药。这时,雪雁已经不在身边,只有紫鹃和李纨守在一旁。紫鹃赶忙端来一碗用桂圆汤调和的梨汁,用小银匙一勺一勺地喂给黛玉,喂了两三勺。 黛玉闭着眼睛,静静地休养了一会儿,心里感觉似明似暗,意识模糊。这时,李纨见黛玉的情况稍微有了些好转,虽然心里明白这不过是回光返照,但估计黛玉还能支撑一段时间,于是自己回到稻香村,去处理一些事务。 这时,黛玉缓缓睁开眼睛,只见身旁只有紫鹃、奶妈以及几个小丫头守在那里。她费力地伸出一只手,紧紧攥住紫鹃的手,用尽全身力气说道:“我这身子已经不中用了!你服侍了我这么多年,我原本一直盼着咱们俩能一直相伴,没想到我……”话未说完,黛玉便又急促地喘息起来,随后缓缓闭上眼睛,想要歇一歇。 紫鹃见黛玉紧紧攥着自己的手,丝毫不敢松懈,也不敢随意挪动身子。她看着黛玉此时的状况,感觉比上午那会儿稍微好了一些,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觉得黛玉的病情或许还能好转。可当她听到黛玉这番话后,心顿时凉了半截。 过了好一会儿,黛玉又微微睁开眼睛,声音微弱地说道:“妹妹,我在这里没有什么亲人,我的身子一直都是清清白白的,你好歹让那些人送我回去吧。”话刚说完,黛玉又缓缓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而她攥着紫鹃的手却渐渐握得更紧了,呼吸也愈发急促,只听见出气声大,进气声小,病情已然十分危急了。 紫鹃一下子慌了神,赶忙让人去请李纨过来。恰巧这时,探春来了。紫鹃见到探春,赶忙凑近她,压低声音,带着哭腔说道:“三姑娘快去看看林姑娘吧!”话刚说完,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止不住地往下流。 探春快步走到黛玉身边,伸手摸了摸黛玉的手,发现手已经冰凉冰凉的,再看黛玉的眼神,也变得涣散无神。探春和紫鹃正哭着,吩咐人端水来给黛玉擦洗身子,这时李纨匆匆赶了进来。三个人碰面,连话都来不及说。 刚给黛玉擦洗了一会儿,突然听到黛玉用尽力气,直着嗓子喊道:“宝玉,宝玉!你好……”话刚说到“好”字,黛玉便浑身冒出冷汗,声音戛然而止。紫鹃等人急忙上前扶住她,只见黛玉出的汗越来越多,身子却渐渐变得冰冷。 探春和李纨一边哭着,一边指挥着众人慌乱地给黛玉整理头发、穿上衣服。就在这时,只见黛玉两眼一翻,便没了气息。 呜呼!香魂一缕随风散,愁绪三更入梦遥! 当林黛玉气绝身亡的时候,也正好是宝玉迎娶宝钗的那个时刻,紫鹃等人都悲痛欲绝,放声大哭起来。李纨和探春想到黛玉平日里那惹人怜爱的模样,如今更是觉得她可怜,不禁也伤心得痛哭流涕。因为潇湘馆距离宝玉的新房非常远,所以新房那边并没有听到这边的哭声。 一时间,大家都沉浸在悲痛之中,哭了好一阵子。这时,隐隐约约传来一阵音乐声,大家侧耳倾听,那声音却又消失了。 探春和李纨走出院子,想再仔细听听,可除了竹梢被风吹动发出的沙沙声,以及月光下墙影缓缓移动的景象,四周一片死寂,显得格外凄凉冷清。 过了一会儿,她们叫来林之孝家的,将黛玉的遗体安置妥当,并派人看守着,打算等明天一早再去回禀凤姐。 凤姐见贾母、王夫人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又看到贾政起身,而宝玉更是神志不清、状况愈发糟糕,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心想,要是此时再把黛玉去世的噩耗传回去,贾母和王夫人肯定会悲痛欲绝,愁苦交织之下,急出病来可怎么办?于是,她决定亲自前往园子。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到了潇湘馆,凤姐也忍不住悲从中来,痛哭了一场。她见到李纨和探春,得知她们已经把各项事宜都安排妥当了,便说道:“很好,你们办得很周全。只是刚才你们怎么都不吭声,害得我着急。” 探春说道:“刚才我们都在送老爷,这种情况下,哪能开口说呢。” 凤姐感慨道:“还是你们俩对她有怜悯之心。这么着,我还得去那边应付那个冤家呢。不过这件事可真够麻烦的,要是今天不把这事儿说出去,恐怕不行;可要是说了,又怕老太太承受不住。” 李纨安慰道:“你见机行事吧,看情况合适了,能说的时候再说。” 凤姐点了点头,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凤姐来到宝玉的住处,听医生说宝玉并无大碍,贾母和王夫人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随后,凤姐背着宝玉,慢慢将黛玉离世的消息禀告给了贾母和王夫人。贾母和王夫人听闻,都大惊失色。贾母顿时老泪纵横,说道:“是我害了她呀。可这孩子也太傻气了!”说着,便打算到园子里去哭她一场,可又放心不下宝玉,一时之间,两边都难以割舍。 王夫人等人强忍着悲痛,一起劝贾母:“就别过去了,老太太的身体要紧。” 贾母没办法,只好让王夫人自己去。接着又对王夫人说:“你替我跟她的魂魄说:‘并不是我狠心不来送你最后一程,只是有个亲疏之分。你是我的外孙女儿,自然是亲的;可要是跟宝玉比起来,宝玉还是要更亲一些。要是宝玉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有脸见他父亲呢’。”说完,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王夫人劝慰道:“林姑娘向来是老太太最疼爱的,只是人的寿命长短都是命中注定。如今她已经去了,我们也没办法再为她做什么了,不过在葬礼上一定要办得风光体面些。一来,我们也能稍稍尽点心意;二来,姑太太和外甥女儿的在天之灵也能得到些安慰。”贾母听到这话,越发痛哭起来。 凤姐担心贾母太过伤心,身体受不了,又见宝玉此时还不太明白事理,便偷偷派人去撒了个谎,哄贾母说:“宝玉正找老太太呢。” 贾母听到这话,这才止住眼泪,问道:“不会又出什么事了吧?” 凤姐赔着笑脸说:“没什么事,他大概是想老太太的意思。” 贾母赶忙扶着珍珠,凤姐也跟在后面,一起离开了。 走到半路上,正巧碰上王夫人走来,王夫人便把事情的前前后后都向贾母禀报了。 贾母听后,自然又是一阵伤心悲痛,但因为她还要去宝玉那里,便强忍着泪水,带着悲痛的神情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就不过去了。你们去操办吧,我看着心里实在难受,只是千万别委屈了她。”王夫人和凤姐都一一应承下来。 之后,贾母才来到宝玉这边。 见到宝玉后,贾母问他:“你找我有什么事?” 宝玉笑着回答:“我昨天晚上梦见林妹妹来了,她说要回南方老家去。我想没人能留得住她,还得老太太出面帮我把她留下来。” 贾母听了,说道:“行,你就放心吧。”这时,袭人过来扶着宝玉躺下。 贾母从别处出来,来到了宝钗居住的地方。那时宝钗尚未回九,所以每次见人时,还带着几分羞涩。 这一天,她看到贾母满脸泪痕,便恭敬地递上茶水。贾母让她坐下,宝钗便侧着身子,陪坐在一旁。坐定后,宝钗才轻声问道:“听说林妹妹生病了,不知道她现在好些了吗?” 贾母一听这话,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流,她哽咽着说:“我的孩子,我告诉你,你可千万别告诉宝玉。都是因为你林妹妹,才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现在你已经是我们家的媳妇了,我才敢把这事告诉你:你林妹妹已经去世两三天了,就是在娶你进门的那个时辰死的。宝玉现在这一场病,就是因为这个。你们以前都在园子里住着,自然也都是明白的。” 宝钗听了这话,脸一下子红了起来,想到黛玉的离世,心中悲痛,也不禁落下了眼泪。贾母又和宝钗说了一会儿话,便离开了。 从那以后,宝钗心里千回百转,想出了一个主意,但她行事谨慎,不肯轻易实施。所以,直到过了回九的日子,她才想出了这个法子。实施之后,宝玉的病情果然有了好转。之后大家在一起说话时,也就不再像之前那样小心翼翼了。 只有宝玉,虽然病情一天比一天好转,但他心里的那份痴念却始终无法释怀,执意要亲自去黛玉灵前痛哭一场。 贾母等人知道他的病还没完全好,不许他胡思乱想、过度伤心,但宝玉心里实在郁闷难受,病情也因此反复不定。大夫看出他这是心病,干脆建议让他把心里的悲痛都发泄出来,然后再用药调理,这样反而好得更快些。 宝玉一听这话,立刻就要前往潇湘馆。贾母等人没办法,只好叫人抬来竹椅,扶着宝玉坐了上去。随后,贾母和王夫人便先行出发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到了潇湘馆内,一见到黛玉的灵柩,贾母便悲痛欲绝,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凤姐等人连忙上前再三劝慰,这才好不容易把贾母劝住。王夫人也忍不住哭了一场。李纨见状,便请贾母和王夫人到里屋歇息,可她们还是忍不住默默流泪。 宝玉一到,便忆起未生病时,自己常来此处与她相处的情景。如今人去屋空,他不禁悲从中来,嚎啕大哭起来。想起往昔何等亲密无间,如今却要阴阳两隔,这死别的痛苦,让他怎能不更加伤心欲绝! 众人原本就担心宝玉病后过于哀痛,此时都纷纷围上来劝解。可宝玉已经哭得昏天黑地,几乎要背过气去。大家赶忙上前搀扶着他,让他先歇息一会儿。 跟宝玉一同前来的其他人,像宝钗,也都悲痛得大哭起来。只有宝玉坚持一定要见紫鹃,想从她口中问清黛玉临死前都说了些什么话。 紫鹃原本一直对宝玉心怀怨恨,可此刻看到宝玉这般悲痛欲绝的模样,心里的怨恨也消解了不少。再加上贾母、王夫人都在场,她也不敢对宝玉有所冷落,便把林姑娘如何旧病复发,怎样烧毁帕子、焚化诗稿,以及临死前说的那些话,一五一十地都说了出来。 宝玉听后,又哭得气都喘不上来,喉咙干涩得说不出话。探春趁机把黛玉临终时嘱咐带她的灵柩回南方的遗愿也说了出来。贾母和王夫人听了,又忍不住大哭起来。 好在凤姐口才了得,一番劝慰之后,贾母和王夫人的哭声才渐渐止住。随后,凤姐便请贾母等人回去。宝玉哪里舍得离开,可无奈贾母硬逼着他,他只得勉强跟着回了房间。 贾母上了年纪,自从宝玉生病以来,她日夜都寝食难安。如今又心痛难过了好一阵,顿时觉得头晕目眩、身体发热。虽然心里一直惦记着宝玉,放心不下,但实在体力不支,只好回到自己房中休息。 王夫人见状,心中更是悲痛难忍,也回了自己住处,还特地派彩云过去,让她协助袭人一同照料宝玉,并嘱咐说:“要是宝玉再伤心难过,就赶紧来告诉我们。” 宝钗心里明白,宝玉短时间内肯定难以放下此事,所以也不劝他,只是偶尔用些略带讽刺的话语来提醒他。宝玉担心宝钗会因此多想,便强忍着泪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就这样过了一夜,宝玉睡得还算安稳。 第二天一大早,大家都纷纷过来探望宝玉。只见他虽然还是气虚体弱,但心里头的那股子悲痛劲儿,倒像是减轻了几分。于是,大家更加细心地照料他,让他好好调养身体。渐渐地,宝玉的身体有了好转。 贾母虽然当时有些不适,但好在没有真的病倒。倒是王夫人,心里一直惦记着宝玉,心痛的感觉迟迟没有痊愈。那天,薛姨妈过来探望,看到宝玉的精神比之前好了些,心里也就踏实了,便决定暂时住下,陪陪宝玉。 一天,贾母特意请薛姨妈过来商议,说道:“宝玉这条命,全靠姨太太出手相救。如今想来,他已无大碍了,只是委屈了你的女儿。现在宝玉调养了百日,身体已经恢复如初,而且宝姑娘的丧期也过了,正好可以让他们圆房。想请姨太太做主,再挑个黄道吉日。” 薛姨妈连忙说道:“老太太的主意极好,何必来问我?宝丫头虽说生得不算出众,心里却是极明事理的。她的性情,老太太平日里也是了解的。只盼他们小两口能和和睦睦、心意相通,这样老太太也能少操些心,我姐姐也能得到些安慰,我也就放心了。老太太就定个日子,还要不要通知亲戚们呢?” 贾母说道:“宝玉和你家姑娘成亲,这可是他们人生中的头等大事,况且之前经历了那么多波折,如今才得以安稳下来,一定要热热闹闹地办上几天。亲戚们肯定都要请的。一来是为了酬谢神灵保佑,二来咱们也能喝杯喜酒,也不枉我老人家操了这么多心。” 薛姨妈听了,自然也是满心欢喜,便把准备置办嫁妆的事也提了一下。贾母说道:“咱们两家是亲上加亲,依我看,这些虚礼就免了。要是说日常用度的东西,宝玉屋里已经堆得满满的了。想必只有宝丫头真心喜欢的几件东西,姨太太就拿来给她。我看宝丫头也不是那种爱计较的人,不像我那外孙女儿的脾气,所以她才没能长寿。”说着,连薛姨妈也跟着落下泪来。 恰好这时凤姐走了进来,笑着问道:“老太太、姑妈,这是又想什么事了?” 薛姨妈说道:“我和老太太说起你林妹妹,心里就难受。” 凤姐笑着说道:“老太太和姑妈先别伤心,我刚才听了个笑话儿来了,正想说给老太太和姑妈听听。” 贾母擦了擦眼泪,微笑着说道:“你又不知道要编排谁呢?说来听听,我和姨太太要是听后不笑,可不能依你。”只见凤姐还没开口,先伸出两只手比划着,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不知道她到底要说出什么笑话来,且听下回分解。 喜欢红楼梦现代文完全版请大家收藏:()红楼梦现代文完全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九十九回 守官箴恶奴同破例 阅邸报老舅自担惊 话说凤姐见贾母和薛姨妈正为林黛玉伤心难过,便想逗她们开心,说道:“我有个笑话想说给老太太和姨妈听听。” 话还没说出口,她自己先笑了起来,接着说:“老太太和姨妈先猜猜看,这笑话是关于谁的?其实就是咱们家那两位刚成亲的新姑爷和新媳妇啊!” 贾母一听,好奇地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凤姐一边比划一边说:“一个就这么坐着,一个就这么站着;一个扭过头去,一个又转过来。一个又……” 话还没说完,贾母已经笑得前仰后合,说道:“你快好好说,别比划了,再这样下去,不是要逗他们小两口,倒是要把我们这几个老骨头给逗得受不了了!” 薛姨妈也笑着说道:“是啊,你直接说下去吧,别再比划了。” 凤姐这才开口说道:“刚才我去了宝兄弟屋里,听见里面好几个人都在笑。我寻思着这是谁在闹呢,就扒着窗户缝往里瞧。原来是宝妹妹坐在炕沿边上,宝兄弟站在地上。宝兄弟拉着宝妹妹的衣袖,一个劲儿地喊:‘宝姐姐,你为什么不会说话了?你只要说上一句话,我这病肯定就全好了。’宝妹妹却把头扭到一边,一个劲儿地躲着他。宝兄弟见状,还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接着又去拉宝妹妹的衣服。宝妹妹急得使劲一扯,宝兄弟本来病刚好,脚底下没多少力气,这么一拉一扯,他索性整个人往前一扑,直接就扑到宝妹妹身上了。宝妹妹急得脸都红透了,说道:‘你如今比以前更没个分寸、不懂规矩了’!” 说到这儿,贾母和薛姨妈都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凤姐又接着说:“宝兄弟立马站起身来,笑着说道:‘哎呀,亏得摔了这么一跤,费了好大劲儿,可算把你的话给摔出来了’。” 薛姨妈笑着打趣道:“你家宝姑娘就是心思与众不同。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呀,既然都成了两口子了,说说笑笑又怕什么?她又不是没见过她琏二哥和你相处时的样子。” 凤姐儿也笑着说道:“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不过是为了给姑妈解解闷儿,姑妈倒拿我打起卦来了!” 贾母在一旁也笑着附和道:“要这个样子才好。夫妻之间固然要和和气气的,但也得有个分寸。我就喜欢宝丫头这份懂得尊重人的劲头。只是我担心宝玉还是那么懵懵懂懂的,不过听你这么说,他好像比之前懂事多了。你再说说,还有没有别的笑话?” 凤姐儿接着说道:“等明天宝玉圆了房,亲家太太抱上了外孙子,那时候的趣事可就更多了,笑话也少不了!” 贾母笑着骂道:“你这小猴精!我在这里正和姨太太念叨着你林妹妹,你来这儿逗个乐子也就罢了,怎么还开起这种玩笑来了!你可别让我们老想着你林妹妹,你也别太得意了,你林妹妹要是泉下有知,说不定恨你呢,将来你一个人去园子里可得小心点,小心她拉着你不放!” 凤姐儿笑着说道:“她才不会怨我,她临死的时候,可是咬牙切齿地恨着宝玉呢。” 贾母和薛姨妈听了,以为凤姐儿是在开玩笑,也没往心里去,就说道:“你别在这儿胡扯了。你快去让人挑个黄道吉日,给你宝兄弟圆了房儿吧。” 凤姐儿领命而去,挑了个好日子,重新摆了酒席,又请了戏班子唱戏,还邀请了亲朋好友来参加。这些就不必细说了。 话说宝玉病愈之后,身体倒是恢复了往日的健康,可宝钗偶尔兴致来了,翻开书卷与他一同阅读探讨时,却发现了异样。宝玉对于眼前日常常见的事物,倒还能记得起来;但要论起思维的敏捷、灵动,和从前相比可差远了,全然没了往昔的那股机灵劲儿,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宝钗心里清楚,这是宝玉失去了身上的“通灵宝玉”,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倒是袭人,常常忍不住念叨宝玉:“你怎么把从前那股子机灵全给丢了?那些旧毛病忘了倒还好,可你这脾气怎么还是老样子,做起事来反倒比以前更糊涂了呢?” 宝玉听了袭人的话,也不生气,只是咧着嘴嘻嘻地笑。 有时候,宝玉顺着自己的性子胡闹起来,好在有宝钗在一旁劝说,他这才稍稍收敛一些,行事不再那么肆意妄为。这么一来,袭人也能少操不少心,只需一心一意地悉心照料宝玉的饮食起居。其他那些丫鬟们,向来就钦佩宝钗的端庄娴静、温和宽厚,打心底里信服她,所以整个院子里倒也安静祥和,没有什么纷争。 宝玉生性活泼好动,不喜欢安静地待着,时常想去园子里逛逛。贾母等人一方面担心他在外面会受寒中暑,另一方面又怕他看到园子里的景致会触景生情。虽说黛玉的灵柩已经寄放在城外的庵里了,可潇湘馆依旧是人亡屋在,难免会勾起宝玉往日的伤痛旧疾,所以就不让他去园子里。 况且亲戚家的姐妹们,像宝琴已经回到薛姨妈那边去了;史湘云因为史侯回京城,也被接回家里,而且已经定好了出嫁的日子,所以也不怎么常来了。只有在宝玉娶亲那天和吃喜酒那天,她来过两次,还都只是在贾母那边住下。史湘云想着宝玉已经成亲了,自己又马上要出嫁,也不再像从前那样诙谐谈笑。就算有时过来,也只和宝钗说说话,见到宝玉,不过简单问个好罢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那邢岫烟因为迎春出嫁之后,她就跟着邢夫人过去了;李家的姐妹也另外住在外面,就算跟着李婶娘过来,也不过是到太太们和姐妹们那里请个安、问个好,然后就回到李纨那里,稍微住个一两天就走了。所以园子里现在就只剩下李纨、探春和惜春了。 贾母原本打算把李纨她们再挪近些,搬到离自己更近的地方住。只是自从元妃去世后,家里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实在没有精力顾及这件事。现在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园子里住着还算舒适,等到了秋天再挪也不迟。这是后面的事儿,暂且就不提了。 话说贾政带着几个在京城聘请的幕僚,一路白天赶路、夜晚住宿,经过多日行程,终于抵达了自己上任的本省。到省之后,他先去拜见了上司,接着便到任所接受官印、正式上任。上任之后,他立刻着手清查所属各州县的粮米仓库情况。 贾政一直以来都在京城做官,只晓得在京官场里那些事务,不过是一套表面的流程罢了。即便之前有过外任的经历,那也是担任学差,和地方吏治并没有太大关联。所以,对于外省州县在征收粮米时,通过折价收取、对乡下百姓进行勒索等种种弊端,他虽然也曾听别人谈论过,但自己却从未亲身经历过这些事情。他心里只有一心做个好官的念头。 于是,贾政便和幕僚们商议,发布告示,严禁此类行为,并且明确告知,一旦查出有违规情况,必定会详细参奏、上报揭发。刚到任的时候,那些胥吏们确实心生畏惧,便想尽各种办法来钻营。可偏偏遇上贾政这般古板固执的人,他们的如意算盘打不响了。 贾政的那些家人们,跟着这位老爷在京城的时候,一直没什么出息。好不容易盼到主人外放做了地方官,他们便在京城打着到了外地就能发财的旗号,向别人借钱,用来置办衣裳,装点门面,心里盘算着到了任上,钱财肯定是容易到手的了。 哪成想这位老爷突然犯起了呆劲儿,真要认真查办起来,对于州县官员送来的财物,一概都不接受。那些在门房、签押房等处当差的人,心里暗暗盘算着:“我们再这么熬半个月,衣服都得拿去当掉了。债主又天天催债,这可如何是好?眼看着那白花花的银子,就是到不了我们手里。” 那些长随们也抱怨道:“你们这些人好歹还没花什么本钱。我们可冤死了,花了好多银子,才打通关系谋了个差事,来了一个多月了,连半个子儿都没见到!看来跟着这位主儿,是别想捞回本儿的了。明天咱们一起告假走吧。” 第二天,这些人果然都聚到了一起,纷纷来向贾政告假。贾政不明就里,便说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既然你们觉得这儿不好,那就都请自便吧。” 那些跟班的仆人一个个满腹牢骚地离开了。最后,只剩下一些家中的仆役,他们聚在一起商量说:“那些能走的都走了,我们这些走不了的,总得想个办法才行。” 其中,有个负责看门的仆人叫李十儿,他开口说道:“你们这群没本事的家伙,急什么急!以前有那些‘长’字号的大人物在,咱们犯不着去抛头露面。现在他们都饿跑了,就瞧瞧你十太爷的手段吧,主人肯定会听我的。不过,你们得齐心协力,一起想办法赚些钱,好回家享受。要是你们不跟我一条心,那我也就不管了,反正我能跟你们耗得起。” 大家都连忙说:“好十爷!我们最信任的就是你了。你要是都不管,那我们可就真的没救了。” 李十儿接着说:“那好,我出头办事,等赚到了钱,你们可别说我拿了大头,在内部闹起来,那样大家都没意思。” 众人赶紧保证:“你放心,绝对没那回事。就算赚得不多,也比我们自己掏腰包强。” 正聊着天,就见粮房的书办来找周二爷。李十儿大剌剌地坐在椅子上,一条腿高高跷起,腰杆挺得笔直,扬着下巴问道:“找他做什么?” 书办赶忙垂着手,满脸堆笑地说:“咱们这位本官到任一个多月,那些州县的太爷们瞧见本官贴出的告示厉害得很,知道不好打交道,到这会儿了,都还没开仓放粮。要是错过了漕运的期限,你们这些太爷们是来做什么的?” 李十儿眼睛一瞪,说道:“你可别在这儿瞎扯!咱们老爷那可是有根基、有威望的,说出去的话那就是板上钉钉,必须得办到。这两天本来就要发公文催着兑粮,就因为我说再缓几天,这才停下来的。你到底找我们周二爷到底有啥事儿?” 书办连忙解释:“我就是来打听打听催文的事,没有别的。” 李十儿一听,更来气了,大声说道:“你净胡说八道!刚才我刚提了催文的事,你就在这儿顺着嘴瞎编排。可别鬼鬼祟祟地来提什么赈灾的事,要是让我知道了,我叫本官打你板子,然后把你辞退!” 书办说道:“我在这衙门里都三代人了,在外面也还算有点脸面,家里日子也还过得去。我就本本分分地伺候本官,等本官升了官,我也跟着沾光,不像那些家里穷得等米下锅的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说着,回了一声:“二太爷,我走了。” 李十儿这才站起身来,脸上堆着笑说:“怎么这么不禁逗,几句话就急眼了。” 书办无奈地说:“不是我急眼,要是再接着说下去,恐怕会连累二太爷的清名呢。” 李十儿走上前,拉着书办的手,热情地说:“你贵姓啊?” 书办赶忙谦逊地说:“不敢当,我姓詹,单名一个会字,我从小也在京城里混了好些年。” 李十儿说道:“詹先生,我是早就听闻你的大名。咱们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话,晚上到这里来,咱们好好唠唠。” 书办也笑着说:“谁不知道李十太爷是能干的人,这一吓唬,我都被吓毛了。”说完,大家都笑着各自离开了。 到了晚上,李十儿就和书办偷偷地嘀嘀咕咕了半宿。 第二天,有人借故用话试探贾政的态度,结果反被贾政狠狠地训斥了一顿。 又过了一天,贾政要去拜访客人,府里的人接到命令后准备随行侍奉,外面的人应承下来。过了一会儿,时辰已到三更天了,可大堂上却没人来接敲更的鼓。好容易才叫来一个人敲了鼓。 这时,贾政慢步走出暖阁,只见站班喝道的衙役竟只有一个。 贾政也没有多问,就在台阶下上了轿。可等轿夫又等了好一会儿,直到人齐了,才抬着轿子出了衙门。而那放炮的也只响了一声。吹鼓亭那边,鼓手也只有一个在打鼓,一个在吹号筒。 贾政见状十分生气,说道:“平时都还好好的,怎么今天这么不齐整?”他抬头一看那些仪仗队,更是参差不齐、搀前落后。 贾政勉强拜完客回来后,立刻传令要惩处那些误班的人。那些人有的说因为没帽子戴所以误了;有的说号衣拿去当掉了所以误了;还有的说已经三天没吃饭,实在抬不动东西。贾政听了更加生气,打了一两个之后,也就作罢了。 隔了一天,负责厨房事务的人前来找贾政要钱了,贾政便拿出带来的银子付了钱。可之后,他便觉得事事都不顺心,比起在京城的时候,生活反倒不便了许多。 实在没办法,贾政便把李十儿叫来,问道:“跟我来的这些人,怎么一个个都变了样?你也得管管他们。这才来没多久,带来的银子早就花光了,藩库的俸禄还早着呢,得打发人回京城去取。” 李十儿赶忙禀报说:“奴才哪一天没说过他们?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些人一个个都无精打采的,叫奴才也没办法。老爷说从家里取银子,取多少?现在奴才还打听到节度衙门这几天有人过生日,其他府道的老爷们都送了上千上万的礼,咱们到底送多少合适呢?” 贾政一听,责问道:“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 李十儿回答说:“老爷向来是最圣明睿智的。咱们初来乍到,又和其他老爷们没什么深交,谁愿意给咱们通风报信?他们巴不得老爷不去送礼,这样他们就能有机会谋取老爷这个好差事了。” 贾政气愤地说道:“胡说八道!我这官是皇上任命的,难道不给节度做生日,我这官就当不成了?” 李十儿笑着回道:“老爷说的也在理。只是京城离这儿太远了,这里的大小事务,都是节度大人上奏给皇上知晓。他说好,那就万事大吉;他要说不好,那可就麻烦了,等明白过来,一切都晚了。就连老太太、太太们,谁不盼着老爷在外面能风风光光地做官呢?” 贾政听了这话,心里自然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便说道:“我正想问你呢,怎么大家都开始议论纷纷了?” 李十儿回答说:“奴才本来不敢说的。但既然老爷问到这儿了,如果我不说,那就是奴才没良心;可要是说了,又怕老爷会生气。” 贾政说:“只要你说得有道理就行。” 李十儿接着说道:“那些书吏和衙役,都是花钱才得以进入粮道衙门当差的,哪个不想发财?他们都得养家糊口。自从老爷上任以来,大家还没见为国家出过什么力,倒先听到了不少的议论。” 贾政问:“民间都在说什么?” 李十儿说:“百姓们都说,凡是新到任的老爷,如果出的告示越严厉,那就越是想捞钱的手段。州县官员们害怕了,就会送很多银子来。收粮的时候,衙门里的人就会说,新道爷有法令,明面上是不敢收钱的,但这一刁难拖延,那些乡民们心里就愿意花几个钱,好早早把事情了结。所以那些人不说老爷好,反而说老爷不体察民情。就连本家的大人,和老爷关系最好的那位,他没几年就升到了极高的职位,那也是因为他识时务、懂变通,能够和上下级都和睦相处罢了。” 贾政听了这话,生气地说:“胡说!难道我就不识时务吗?如果说是要和上下级都和睦相处,难道要我与他们‘猫鼠同眠’,同流合污吗?” 李十儿连忙回答说:“奴才因为这点忠心实在忍不住,才这么说的。如果老爷真的按照那种方式去做,到时候功不成、名不就,老爷又要说奴才没良心,有什么话不告诉老爷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贾政问道:“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才好?” 李十儿回答说:“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趁着老爷现在精力充沛、年纪尚轻,家里又有老太太撑着,身体硬朗,得为自己多打算打算。不然的话,用不了一年,家里的钱财都会被贴补光,到时候还会落得个全家上下都埋怨的下场,大家都说老爷在外头做官,肯定捞了不少钱自己藏着享用了。要是真碰上一两件棘手的事儿,谁愿意出手帮老爷?到那时,事情处理不好,后悔也来不及了。” 贾政听后,生气地说:“照你这么说,是让我去当贪官吗?丢了性命倒没什么,可要是因此把祖上的功勋名声都给毁了,那可怎么办?” 李十儿连忙回禀道:“老爷是最圣明的人了,没见去年犯事的那几位老爷吗?他们可都是和老爷交情不错的,老爷常说他们是清官,可现在他们的名声又在哪里?再看看现在有几位亲戚,老爷以前总说他们不好,可人家现在升官的升官,调动的调动,只要把事情做好了就行。老爷要知道,民也要顾,官也要顾。要是真按老爷的意思,让州县官员一个子儿都捞不到,那外头这些差事让谁去办?只要老爷在外头还是保持清廉的名声,里头的那些难处,就交给奴才我去处理,绝对不会连累到老爷的。奴才跟了老爷这么久,怎么也得掏出点忠心来?” 贾政被李十儿这一番话说得心里没了主意,便说道:“我自然是想要保住性命的,你们要是闹出什么事来,可别把我牵扯进去!”说完,便背着手踱步进了屋。 李十儿开始擅作威势、作威作福,把府里府外的人都勾结在一起,齐心协力地哄着贾政去处理各种事务。说来也怪,这么一哄,贾政反倒觉得事事都处理得十分周全,每件事都能顺着他的心意来。 所以贾政不仅没有对李十儿产生怀疑,反而越发地信任他了。就算有几处地方向上级揭发举报李十儿的不当行为,可上司看到贾政为人质朴老实、忠诚厚道,也就没有去深入查问核实。 不过贾政身边的那些幕友们消息最为灵通,他们看出了其中的问题,只要有机会就会用言语来劝诫贾政,让他提防李十儿。无奈贾政根本就不相信他们的话。有的幕友实在看不下去,就辞去了这份差事;还有一些和贾政关系好的幕友,则留在府里帮忙维持局面。 就这样,等到漕运方面的事务处理完毕,倒也没有出现什么大的差错和失误。 一天,贾政没什么事,便在书房里看书。这时,签押房(处理公文事务的办公室)的人送来一封信,信封是官方的样式,上面写着:“镇守海门等地的总制官送来的公文一份,紧急送往江西粮道衙门。” 贾政拆开信封一看,信上写道: 金陵契好,桑梓情深(在金陵时便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同乡之情更是让我难以忘怀)。去年我有幸到京城任职,心中暗自高兴能常伴左右。承蒙对我赏识有加,还愿意结为亲家,这份恩情我至今铭记于心,不敢忘怀。只是后来我被调任到海疆地区,一直没敢轻易提出联姻之事,心中深感愧疚,觉得自己没有这个缘分。如今,我有幸被调回内地任职,这让我感到非常欣慰,也算是实现了平生的一个愿望。正当我准备道贺时,就先收到了来信,这让我倍感荣幸,仿佛边疆的营帐都因此而增光不少,我这个武夫也忍不住要拍手称快。虽然隔着大海,但仍然感受到庇护和关怀。我想应该不会嫌弃我家境贫寒,希望能像茑萝一样相互依附。我的儿子已经得到了青睐,而我也一直仰慕令媛的贤淑和才华。如果能履行之前的承诺,我就立刻派人去提亲。虽然路途遥远,但一条水路就可以相通。我不敢说会有百辆马车来迎娶的盛大场面,但我会恭敬地准备好仙舟等候。现在,我写这封信,一是恭贺升官之喜,二是希望能答应这门亲事。我提笔写信,心中充满了期待,不知何时能得到回复。世弟周琼恭敬地拜上。 贾政看完信后,心想:“看来儿女姻缘,真是命中注定的。去年见他到京城任职,又是同乡,我们一直相处得很好,又见他儿子长得一表人才,所以在酒席上就提起了这件事。只是当时没有定下来,也就没有跟家里人说。后来他被调到了海疆,大家也就不再提这件事了。没想到我现在也被调到了这里,他倒写信来问了。我看他们家的门户和我们相当,和探春也很相配。只是我现在没有带家眷来,只能写信回去和她们商量一下。” 正在他思考的时候,门上传进来一份公文,说是要议取到省里开会讨论的事情。贾政只得收拾行李,准备上省城去,等候节度使的派委。 一天,贾政在公馆里闲来无事坐着,忽然看到桌上堆放着一堆文件字纸。他便一份份地翻看起来,当看到刑部的一份奏本时,上面写着:“为禀报查明之事,经会同审理,现查得金陵籍贯的行商薛蟠……”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贾政一看,心里猛地一惊,脱口而出:“不得了,这事已经上奏到朝廷了!” 他连忙仔细往下看,奏本上写着:“薛蟠因殴打张三致其死亡,又串通证人作伪证,谎称是误杀一案。” 贾政一拍桌子,满脸忧虑地说:“这下完了!”但没办法,只能继续往下看。奏本接着写道: 据京营节度使上报称:“薛蟠籍贯金陵,途经太平县时,在李家店住宿,与店中负责斟酒的伙计张三素不相识。某年某月某日,薛蟠让店主准备酒菜,邀请太平县居民吴良一同饮酒,并让张三去取酒。因为酒的味道不好,薛蟠便让张三去换好酒。张三称酒已经买好,难以更换。薛蟠见张三如此倔强,便将酒直接泼到了他的脸上。不料这一下泼得太猛,而张三此时正好低头捡筷子,薛蟠一时失手,将酒碗掷在了张三的脑门上,导致张三皮破血出,没过多久就死了。李店主来不及施救,便赶紧告诉了张三的母亲。张三的母亲张王氏赶来一看,儿子已经死了,便立刻喊来地保,到县里报了案。前任县令亲自去验尸,仵作却将张三头部一寸三分长的伤口和腰眼处的一处伤漏报了,只按照一般的案件上报给了府里复审。经查,薛蟠确实是因泼酒失手,用酒碗误伤了张三致其死亡,因此按照过失杀人论处,准许按照斗杀罪收赎。”等等。 臣等仔细审阅了各犯人、证人以及张三亲属的供词,发现前后并不一致。而且查《斗杀律》的注释说:“双方争执为斗,动手打人为殴。”必须确实没有争斗的情况,只是偶然导致死亡,才可以按照过失杀人来定罪。 因此,应该让该节度使查明实情,妥善拟定处理意见并上报。现在据该节度使上疏称:薛蟠因为张三不肯换酒,醉酒后拉着张三的右手,先打了他腰眼一拳。张三被打后回骂,薛蟠便将酒碗掷出,导致张三脑门受伤严重,骨头碎裂,脑浆迸出,当即死亡。由此可见,张三的死实际上是薛蟠用酒碗砸伤过重所致,因此应该以薛蟠抵命,按照《斗杀律》判处薛蟠绞刑,监候执行,吴良则判处杖刑和徒刑。而那些承审不实的府州县官员应该……奏本下面注明“此稿未完”。 贾政因为薛姨妈的托付,已经找过知县帮忙。要是这事儿闹到皇上那儿,要求重新审查,自己恐怕也会被牵连进去,这让他十分不安。他赶忙翻开刚送来的公文查看,还好,不是关于那件事的。他又不放心地反复翻阅,直到把所有公文都看完,始终没见到那份让他担心的公文,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愈发害怕起来。 正当他纳闷时,李十儿走了进来,说道:“老爷,该去官厅候着了,大人衙门那边已经敲过二鼓了。” 贾政却像没听见似的,只是呆呆地发怔。 李十儿又提高声音请了一遍。贾政这才回过神来,问道:“这可如何是好?” 李十儿关切地问:“老爷有什么心事?”贾政便把看公文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李十儿听后,安慰道:“老爷就放宽心。要是部里真这么处理,对薛大爷来说还算便宜他了!奴才在京城的时候听说,薛大爷在店里叫了好些个女人,喝得酩酊大醉后惹是生非,竟把个酒保活活打死了。奴才听说不但托了知县,还求琏二爷花了大把银子,把各个衙门都打点通了,这才提的案子。也不知道怎么部里没弄清楚情况。如今就算这事儿闹大了,也是官官相护,最多认个审查不实的错,给老爷个革职处分,哪里还会认那些银子听情呢?老爷就别多想了,等奴才再去打听打听。可别耽误了上司交代的事儿。” 贾政叹了口气,说道:“你们哪里懂得这里面的门道!只可惜那个知县,就因为听了人情,连官职都可能保不住了,还不知道会不会被治罪呢!” 李十儿劝道:“现在想这些也没用了,外面的人已经等了老半天了,老爷还是赶紧去吧。”贾政不知节度使传他去究竟要办什么事,且听下回分解。 喜欢红楼梦现代文完全版请大家收藏:()红楼梦现代文完全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回 破好事香菱结深恨 悲远嫁宝玉感离情 话说贾政前去拜见那位节度大人,进去之后许久都未见出来,外面的人对此议论纷纷,猜测不断。李十儿在外面四处打听,也没能探听到什么确切的消息,想到之前报上登载的饥荒灾情,心里着实焦急万分。 好不容易等到贾政从里面出来,李十儿赶忙迎上前去,紧紧跟在贾政身后。 他实在按捺不住,还没等回到住处,趁周围无人之时,便急切地问道:“老爷在里面待了这么长时间,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贾政微笑着回答:“没什么要紧事。只因镇海总制和这位节度大人是亲戚关系,镇海总制写信来拜托节度大人关照我,所以节度大人说了不少好话。还说‘咱们如今也算是亲戚了’。” 李十儿听了这话,心里暗自欢喜,胆子也不由得壮了几分。于是,他便竭力怂恿贾政答应镇海总制的这门亲事。 贾政心里琢磨着,薛蟠那件事到底还存着什么阻碍,在外面消息不灵通,实在难以妥善处理。所以回到自己的任所后,便立刻打发家人回京城去打听情况。顺便把镇海总制求亲的事情详细地禀告贾母,要是贾母同意这门亲事,就把三姑娘接到任所来。 家人接到命令后,马不停蹄地赶到京城,先向王夫人回明了情况。之后,又到吏部打听,得知贾政并没有受到什么处分,只是把署理太平县的那位老爷给革职了。 家人赶忙写了禀帖,把打听到的这些情况告知贾政,好让他安心,然后就留在京城等待进一步的消息。 话说薛姨妈因为薛蟠牵扯进的那起人命官司,在各个衙门里不知耗费了多少银钱,好不容易才定下“误杀”的罪名,上报备案。原本打算把当铺变卖,凑钱为薛蟠赎罪。没想到刑部复审时驳回了原判,薛家又托人四处打点,花了好大一笔钱,却毫无效果,最终还是给薛蟠定了死罪,现在他被关押着,等着秋天的大审。 薛姨妈又气又心疼,整日整夜地哭泣。 宝钗虽然时常过来劝慰母亲,说道:“哥哥原本就没有那份福气,继承了祖父留下的这么多家业,就该安安稳稳地守着过日子。他在南边的时候就已经闹得不成样子了,就拿香菱那件事来说,就闹得太过分了。因为仗着亲戚们的势力,花些钱就了事,这就算是白白打死了一个公子。 “哥哥本该从此改过自新,做个正正经经的人,也该好好奉养母亲才是。没想到他到了京城还是老样子。妈妈因为他,不知道受了多少气,流了多少眼泪。后来给他娶了亲,原本想着一家人能安安逸逸地过日子,没想到命运弄人,偏偏娶的嫂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所以哥哥才躲出门去。 “真是应了那句俗话,‘冤家路窄’,没过几天就闹出了人命官司。妈妈和二哥哥也算是尽心尽力了,花了钱不说,还四处求人帮忙奔走。无奈命中注定如此,也算是他自己作孽。 “一般来说,养儿女是为了老来有个依靠,就算是小户人家,孩子也会努力挣口饭养活母亲,哪里有把现成的家业败光,反而害得老人家哭得死去活来的道理?不是我要说哥哥,他这样的行为,哪里像个儿子,简直就是冤家对头。 “妈妈要是再这样想不明白,从早哭到晚,还要受嫂子的气。我呢,又不能一直守在妈妈身边劝解,看到妈妈这样,我怎么能放心得下! “他虽说是傻,也不肯让我回去。前几天老爷打发人回来传话,说看到京城的邸报,吓得不得了,所以才赶紧叫人来打点。 “我想哥哥闹出这种事,担心他的人也不少。幸亏我还能守在妈妈身边,要是离得远远的,听到这个消息,只怕我想妈妈也会想得发疯。我求妈妈先养养精神,趁着哥哥现在还能说话,问问各处的账目情况。别人欠咱们的,咱们欠别人的,也该请个老伙计来算一算,看看家里还剩多少钱。” 薛姨妈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抽泣着说道:“这几天全被你哥哥的事儿搅得心烦意乱。你来了,要么是你宽慰我,要么是我跟你念叨衙门里那些事儿。你还不知道,京城里官商的名号已经撤掉了,咱们家那两个当铺也都转手卖给了别人,卖当铺的钱早就花得一分不剩了。还有一家当铺,管事的人竟然卷款逃跑了,一下子亏空了好几千两银子,现在也夹在里头打官司。 “你二哥哥天天在外面四处奔波要账,据他估算,光是京城这边的账目,就已经出去好几万两银子了。现在只能把南方分号的银子,还有咱们住的房子变卖掉,才勉强够填补这个窟窿。 “前两天,我还听到一个不靠谱的消息,说是南边的分号当铺也因为经营不善、折了本钱,要关门歇业了。要是真成了这样,你娘我这条命,可就真的保不住了!”说完,薛姨妈又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 宝钗也一边哭着一边劝说:“妈妈为银钱的事操心也是没用的,还有二哥哥帮我们处理。最可气的是那些伙计,见咱们家势头不行了,各自散去也就罢了,我竟还听说他们帮着别人来趁机讹诈咱们。可见我哥哥活了这么大岁数,结交的朋友不过都是些酒肉朋友,到了紧急困难的时候,一个能帮忙的都没有。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妈妈要是心疼我,就听我的话;年纪大了,自己得保重身体。妈妈这一辈子,想来还不至于挨冻受饿。家里这点衣服和家具,只能任由嫂子去处置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家里所有的家人婆子,看他们也没心思留在这儿了,该让他们走的就让他们走吧。只是可怜香菱苦了一辈子,只能跟着妈妈了。 “要是实在缺什么东西,我要是有的话,也可以拿过来,我想我们那边的人也不会不同意的。还有袭人姑娘,她为人正直善良,她听说我哥哥的事,一提起妈妈就哭。我们那边还以为没事呢,所以不太着急;要是听说了,也得被吓个半死。” 薛姨妈没等宝钗说完,就说:“好姑娘,你可千万别告诉她。她因为一个林姑娘,几乎丢了性命,如今才稍微好了一些。要是他因为这事急出个好歹来,不但你又要多一层烦恼,我就更没有依靠了。” 宝钗说:“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一直没告诉她。” 正说着,就听见夏金桂一边哭喊着,一边跑到外间屋里:“我这条命不要了!男人已经活不成了,咱们干脆闹个天翻地覆,大家一块儿去法场拼个你死我活!”说着,便把自己的头往隔断板上使劲乱撞,撞得头发散乱,披头盖脸的。 薛姨妈被气得干瞪着双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还好宝钗在旁边,一句“嫂子”长、一句“嫂子”短地劝着,好话歹话说了个遍。 金桂却道:“姑奶奶,你现在可跟以前不一样了。你们两口子好好过日子,我一个单身女人,还要什么脸面!”说着,就要往街上跑,打算回娘家去。 幸亏人多,把她拉住了,又劝了好半天,她才消停下来。这一闹,把宝琴吓得再也不敢见她了。 要是薛蝌在家,夏金桂就会精心打扮,又是抹粉又是涂脂,仔细地描眉画鬓,打扮得风情万种。 她时不时地从薛蝌住的屋子前走过,要么故意咳嗽一声,要么明明知道薛蝌在屋里,还故意大声问屋里是谁。 有时候碰上薛蝌,她就做出一副娇柔妩媚、痴痴傻傻的样子,一会儿问寒问暖,一会儿又喜怒无常。丫头们见了,都赶紧躲开。她自己却浑然不觉,一门心思就想让薛蝌对她动心,好实施她让宝蟾去勾引薛蝌的计划。 可那薛蝌却总是躲着她,有时候碰上了,也不敢不敷衍几句,就怕她撒泼耍赖。再加上夏金桂被色欲冲昏了头脑,越看薛蝌越喜欢,越想越觉得美好,哪里还能分辨得出薛蝌到底对她有没有真心。只有一件事让她心里不舒服,她发现薛蝌有什么东西都交给香菱保管,衣服缝补清洗也是香菱负责,两个人偶尔说几句话,她一来,他们就急忙散开,这一来,就触动了她的“醋意”。 她想发作薛蝌,却又舍不得,只能把一肚子怨恨都发泄到香菱身上。可她又怕闹了香菱会得罪薛蝌,所以只能强忍着,没有发作出来。 有一天,宝蟾笑嘻嘻地走到金桂跟前,问道:“奶奶,看见二爷了没有?” 金桂摇了摇头,说:“没见着。” 宝蟾听了笑道:“我就说二爷那副一本正经的模样是靠不住的。前些天咱们送酒给他,他还说不会喝。可刚才我瞧见他去太太屋里了,那脸上红扑扑的,浑身都是酒气。奶奶要是不信,等会儿就在咱们院门口守着,他要是从那边过来,就把他叫住问问,看他怎么说。” 金桂听了这话,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怒气,说道:“他哪会这么快就出来?他既然对我无情无义,我还问他干什么!” 宝蟾劝道:“奶奶又想偏了。他要是好说话,咱们也好应对;他要是不肯好好说,那咱们再另想办法。” 金桂觉得宝蟾说得在理,便吩咐道:“宝蟾,你盯着他点,看他什么时候出去。” 宝蟾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金桂则转身去打开梳妆盒,又照了照镜子,还特意抹了抹嘴唇,然后拿起一条洒花手绢,正准备出门,却又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心里一下子没了主意,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只听宝蟾在外面说道:“二爷,今天心情不错啊,这是在哪里喝了酒回来的?”金桂一听,知道宝蟾这是在示意她出去,连忙掀起帘子走了出去。 只见薛蝌对宝蟾说:“今天张大爷大喜,我推脱不过,就勉强喝了半杯酒,到现在脸还热得发烫呢。” 话还没说完,金桂就抢过话头说:“那当然,外面人的酒,总比自家的有意思。” 薛蝌被她这话一激,脸更红了,赶紧走过来赔着笑脸说:“嫂子这是哪里的话!” 宝蟾见他们俩聊上了,就悄悄躲进屋里去了。 金桂原本想假装生气,对薛蝌发几句牢骚,可一看到他脸颊微红,眼神里带着点羞涩和诚恳,那种纯真可怜的样子,让她心里的骄横之气一下子就没了,她笑着说道:“这么说,你的酒是硬强着才肯喝的呢?” 薛蝌连忙摆手说:“我那里喝得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金桂说:“不喝也好,总比像你哥哥那样喝出麻烦来强。到时候你娶了媳妇,可别像我这样,守着活寡,孤孤单单的。”说着,她的眼神开始迷离,脸颊也泛起了红晕。 薛蝌一听这话越来越离谱,心里直打鼓,想找个借口溜走。金桂看出了他的心思,哪会轻易放他走,一把就拉住了他。 薛蝌急了,说:“嫂子,放尊重些!”说着,身体都开始颤抖了。 金桂却毫不在意,厚着脸皮说:“你进来,我有话跟你说,很重要。” 正闹着,突然背后有人喊:“奶奶,香菱来了!” 这一声把金桂吓得一哆嗦。回头一看,原来是宝蟾掀着帘子在看他们俩,一抬头见香菱正走过来,赶紧给金桂使了个眼色。金桂这一惊非同小可,手一松,薛蝌趁机挣脱,拔腿就跑。 香菱本来没注意这边,听到宝蟾一喊,才看见金桂正拉着薛蝌往屋里拽。香菱吓得心扑通扑通直跳,赶紧转身往回走。 金桂这边又惊又气,呆呆地看着薛蝌跑远。愣了半天,她恨恨地哼了一声,扫兴地回房去了,从此对香菱恨得咬牙切齿。 香菱本来是要去宝琴那里的,刚走到腰门那儿,看到这一幕,吓得回去了。 这天,宝钗正在贾母房里,就听见王夫人跟贾母说起要给探春说亲聘嫁的事情。贾母听后说道:“既是和咱们家同乡的人家,那倒也不错。只是我听说那家的孩子之前来过咱们家,怎么你丈夫从来没跟我提起过?” 王夫人回应道:“连我们也不知道。” 贾母接着说:“要是各方面都好那自然没问题,只是那地方离咱们这儿实在太远了。虽说她父亲现在还在那边做官,可万一将来她父亲调任到别的地方去了,咱们这孩子在那人生地不熟的,身边连个依靠的人都没有,可怎么办?” 王夫人赶忙说道:“两家都是当官的,这未来的事儿谁也说不准。说不定那边还会调进京城来。就算不调进来,人总有叶落归根的时候。而且老爷既然在那边做官,上司都发话了,他也不好意思不答应。想来老爷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只是自己不好直接做主,所以才派人回来跟老太太禀报一声。” 贾母说道:“你们要是觉得合适那自然更好。只是我这三丫头这一嫁过去,不知道那边得等个三年五载的才能让她回来一趟。要是再拖得久一些,恐怕我都等不到再见她一面了!”说着,贾母不禁落下泪来。 王夫人说:“孩子们长大了,终究是要嫁人的。就算嫁的是本地人,如果对方不做官还好,若做了官,谁能保证他们能一直待在同一个地方?只要孩子们能有好福气就好。就像迎春姑娘,嫁得倒是近,可我们却常常听说她被女婿打骂,甚至不给饭吃。就算我们送东西过去,她也拿不到。 “最近听说情况更糟了,女婿还不让她回家。两口子吵架时,就说我们花了他们家的钱。可怜这孩子,总是没有出头之日!前几天我惦记她,派人去看她,迎春躲在耳房里不肯出来。那些婆子们非要进去,看到我们姑娘在大冷天还穿着几件旧衣服。 “她含着泪对婆子们说:‘回去别说我过得这么苦,这也是命中注定的,不用送衣服东西来,不仅拿不到,反而会招来一顿打,说是我告诉你们的。’老太太想想,这还是近在眼前的例子,如果过得不好,我们心里更难受。倒亏了大太太也不理会她,大老爷也不为她出头。现在迎春姑娘过得实在还不如我们三等使唤的丫头。 “我想探春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老爷既然见过女婿,肯定是觉得好才答应这门亲事的。我只请老太太定个主意,选个好日子,多派几个人,把她送到她公公的任上去。到了那边该怎么做,老爷肯定不会将就的。” 贾母说:“有她父亲做主,你就把事情安排妥当,选个吉利的日子送过去,这样也就定下了一件事。” 王夫人答应着“是”。 宝钗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也不敢出声,只是心里暗暗叫苦:“我们家的姑娘里,就算她最出众了,如今却要远嫁,眼看着家里的人越来越少了!” 看到王夫人起身告辞,她也跟着送了出来,然后直接回到自己房中,没有和宝玉说话。她看到袭人一个人在做活,就把刚才听到的话告诉了袭人。袭人听了心里也很不好受。 话说赵姨娘得知探春即将出嫁的事后,反倒高兴起来,心里暗自思量:“我这女儿,在家里时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我哪里还有半点做娘的尊严?在她眼里,我恐怕连她身边的丫头都不如!她总是巴结讨好别人,处处挡在前头,连环儿都没机会出头。如今老爷把她许了人家接走,我倒落得个清净,往后想让她孝敬我,那是不可能的了!只盼着她能像迎春那样遭遇不幸,也好让我称称愿。” 赵姨娘一边想着,一边就跑到探春屋里,满脸堆笑地给她道喜:“姑娘,你可是要展翅高飞的人了!到了婆家,日子肯定比在家里还要舒坦,想来你也是愿意的。虽说我这当娘的没本事,养了你一场,也没沾上你什么光。就算我有七分不对,也总还有三分好,你这一走,可千万别把我忘到脑后去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探春听了赵姨娘这番毫无道理的话,只是低头做着手里的活儿,一句话也不搭理她。赵姨娘见探春不理自己,气呼呼地转身就走了。 探春此时又气恼又觉得好笑,内心还满是伤心,但也只是自己默默掉眼泪罢了。她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满心烦闷,便起身朝着宝玉住的地方走去。 宝玉看到探春过来,便开口问道:“三妹妹,我听说林妹妹去世的时候,你在那里来着。我还听人说,林妹妹走的时候,远远地传来有音乐的声音。说不定她有什么特别的来历,也说不一定。” 探春听了,不禁笑了起来,说道:“那不过是你心里这么想着罢了。不过那天夜里确实很奇怪,那声音不像是寻常人家奏乐的声音,你说的话或许也有那么点道理。” 宝玉听了探春这话,更加坚信自己的想法了。他又想起前些日子自己精神恍惚的时候,曾看到过一个人,那人说黛玉生时与众不同,死后也不会像普通鬼魂那样,肯定是哪里的仙子下凡到人间了。想着想着,他又忽然记起那年看戏时,演员扮演的嫦娥,身姿轻盈,容貌艳丽,那风姿神韵,真是让人难忘。 过了一会儿,探春起身离开了。宝玉心里一直惦记着紫鹃,便让人马上去回禀贾母,让她把紫鹃叫过来。 紫鹃心里其实一万个不乐意,但无奈贾母和王夫人已经安排她到宝玉身边,她也没有办法拒绝,只能常常在宝玉面前唉声叹气。 宝玉私下里拉着紫鹃,低声下气地想从她嘴里问些关于黛玉的情况,可紫鹃每次都没好气地回应,从不给他好话听。宝钗倒是私下里夸赞紫鹃对黛玉忠心耿耿,并不因为她的态度而责怪她。 雪雁虽说在宝玉娶亲那晚出过一份力,但宝钗见她心思不够通透,便向贾母和王夫人禀明情况,把她许配给了一个小厮,让他们各自过自己的日子去了。王奶妈还留着,打算将来护送黛玉的灵柩回南方老家。至于鹦哥等那些小丫头,则继续留在老太太身边服侍。 宝玉原本心里一直惦记着黛玉,由思念黛玉这件事,又联想到曾经与黛玉亲近的那些人如今都已各奔东西、如云般消散,心里越发觉得烦闷。这种烦闷的情绪憋在心里,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他转念一想,觉得黛玉死得如此干脆利落、毫无牵挂,想必是脱离了尘世的凡俗,返回仙界去了,这么一想,心里反倒涌起一丝欢喜。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袭人和宝钗在那边谈论探春出嫁的事情。宝玉听到这话,“啊呀”一声大叫,整个人直挺挺地哭倒在炕上。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把宝钗和袭人都吓得不轻,赶忙跑过来将他扶起,焦急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此时的宝玉早已哭得泣不成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稍稍定下神来,抽抽搭搭地说道:“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我的那些姐妹们,一个接着一个都离开了。林妹妹成仙去了。大姐姐呢,已经死了,不过这也罢了,毕竟没天天在一块。二姐姐呢,偏偏碰上了个极其混账的东西。三妹妹又要远嫁到别的地方,以后恐怕再也见不着了。史妹妹也不知道会去哪里。薛妹妹也已经定了人家。这些姐姐妹妹们,难道就都要离开家,一个都不留下,单单把我留在这儿做什么?” 袭人赶忙又用话语宽慰劝解。宝钗摆摆手说:“你不用劝他了,让我来问问他。” 说着便转向宝玉问道:“按你心里的想法,是希望这些姐妹们都留在家里,一直陪着你到老,都不去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吗?要是说别人,或许还有别的打算,可你自己的亲姐姐亲妹妹,不用说没有远嫁的;就算真有远嫁的,也是老爷做主,你又能有什么办法呢?难不成你以为天下就你一个人疼爱姐姐妹妹们?要是都像你这样,那我也没法陪在你身边了。人读书,本是为了明白事理,怎么你反倒越来越糊涂了!照你这么说,我和袭人姑娘都走开,让你把姐姐妹妹们都叫来守着你。” 宝玉听了,伸出两只手,分别拉住宝钗和袭人,说道:“我也知道是这个道理。可为什么大家散得这么早呢?等我化作灰的时候再散也不迟。” 袭人赶忙捂住他的嘴,说道:“又在这胡说八道!这才刚好了两天,二奶奶才吃了点饭。要是你再闹起来,我可就不管了。” 宝玉慢慢听着她们俩说的话都有道理,只是心里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强撑着说道:“我心里其实是明白的,可就是心里闹得慌。” 宝钗也不搭理他,暗地里让袭人赶紧把定心丸给宝玉吃了,再慢慢开导他。 袭人就打算去告诉探春,说临走的时候不用来辞别了。宝钗说道:“这怕什么?等过几天,他心里想明白了,还得叫她们多说几句话呢。况且三姑娘是个特别明白事理的人,不像那些虚情假意的人,她肯定会有一番劝诫的话。宝玉以后就不会再这样了。” 正说着,贾母那边派鸳鸯过来传话:“知道宝玉的老毛病又犯了,让袭人好好劝劝他,安慰安慰,叫他别胡思乱想。”袭人等人连忙答应了。 鸳鸯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贾母这时又想起了探春即将远嫁他乡,虽说不用准备丰厚的嫁妆,但探春日常起居所需的一切用品,都应当提前准备好。 于是,贾母便把凤姐叫了过来,把贾政的想法详细地跟她说了一遍,随即吩咐她去操办这些事情。凤姐满口答应下来,可心里却犯了难,不知道该从何处着手办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喜欢红楼梦现代文完全版请大家收藏:()红楼梦现代文完全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一回 大观园月夜感幽魂 散花寺神签惊异兆 话说凤姐回到自己房中,见贾琏还没回来,就着手安排那些负责为探春准备出行行李嫁妆的人。此时天色已到黄昏之后,凤姐突然想起了探春,便想去看看她,于是叫上丰儿和两个丫头跟着自己,走在前面的一个丫头提着灯笼照明。 一行人走出房门,只见皎洁的月光已然洒下,清辉如水般铺满地面。凤姐见状,便吩咐提灯笼的丫头:“回去吧,不用打灯笼了。” 于是,她们一行人朝着目的地走去,走到茶房的窗户下时,凤姐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嘁嘁喳喳的声音,那声音像是有人在哭,又像是有人在笑,还夹杂着一些议论声。凤姐心里明白,这多半是府里那些婆子们又在搬弄是非了,心里顿时觉得十分厌烦。 她便叫来小红,让小红进去,装作不经意的样子,仔细打听打听里面在说什么,用话套出事情的原委。小红应了一声,便进去打探消息了。 凤姐只带着丰儿来到园子门口,此时园门还没关,只是虚掩着。于是,主仆二人推开门走了进去。只见园子里的月色比外面还要明亮几分,地上满是层层叠叠的树影,四周寂静无声,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凄凉。 她们刚打算往秋爽斋的方向走,突然,“唿”的一声,一阵风刮过,吹得树枝上的落叶在园子里“唰喇喇”地响成一片,树枝梢头也发出“吱喽喽”的呼啸声,把那些栖息在树上的寒鸦和宿鸟都惊得飞了起来。 凤姐刚才喝了些酒,被这冷风一吹,只觉得身上一阵发冷。 丰儿也吓得缩了缩脖子,说:“好冷!” 凤姐也有些撑不住了,便对丰儿说:“你快回去,把我那件银鼠坎肩儿拿过来,我在三姑娘那儿等你。” 丰儿早就想回去添件衣裳来,听凤姐这么一说,连忙答应了一声,转身就跑了。 凤姐才刚抬脚没走多远,就感觉身后传来“咈咈哧哧”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嗅闻。这声音让她的头发瞬间都竖了起来,一种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她忍不住回头一看,只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正伸着鼻子在她身后嗅来嗅去,那东西的两只眼睛亮得就像灯光一样。 凤姐被吓得魂都没了,不由自主地失声“咳”了一声,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大狗。 那大狗被这一声惊到,猛地缩回脑袋,转身拖着一条像扫帚似的尾巴,一口气跑到了大土山上,这才站住脚,还回头朝着凤姐拱了拱爪子。 凤姐儿此刻心慌意乱、心神不宁,急匆匆地朝着秋爽斋赶去。眼看着快要走到门口,刚转过那片假山,忽然瞧见眼前有个人影一闪而过。 凤姐心中疑惑,暗自琢磨着这多半是哪一房里的丫头,便开口问道:“是谁?” 连着问了两声,都没见有人出来应答,她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整个人恍恍惚惚的,仿佛听到背后有人说:“婶娘,连我都不认识了?” 凤姐赶忙回头一看,只见这人容貌俊美,穿着打扮也十分时髦得体,看着特别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是哪一房哪一屋的媳妇。 紧接着,又听到那人说道:“婶娘一门心思只想着享尽荣华富贵,把我当年说的要立下万代永固根基的话,全都抛到东洋大海里去了。” 凤姐听了这话,低下头仔细思索,可还是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人冷笑一声,说道:“婶娘那时候对我那叫一个疼爱,如今却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凤姐一听,这时候才猛然想起来,这人是贾蓉已经去世的妻子秦氏,便说道:“哎呀!你不是已经死了的人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说完还啐了一口,这才转过身,没想到脚下没留意,被一块石头绊了一跤,就像从一场噩梦中突然惊醒一般,浑身大汗淋漓。虽然心里害怕得头发都竖起来了,但脑子倒是清醒过来了,隐隐约约看见小红和丰儿正朝着这边走来。 凤姐担心被别人说三道四、指责议论,连忙挣扎着爬起来,说道:“你们俩做什么去了,怎么去了这么久?快把我衣服拿过来让我穿上。” 说话间,丰儿走到跟前,帮她把衣服穿上,小红也过来搀扶着她。凤姐又说:“我刚到那里,她们就都睡下了,咱们回去吧。”一边说着,一边带着两个丫头急急忙忙地回了家。 贾琏已经回来了,只是见凤姐脸色变了,和平时大不一样。本想问问她怎么回事,可又了解她平日里的脾气性格,不敢突然发问,只好作罢,两人便睡下了。 到了第二天凌晨五点左右,贾琏便起身准备前往总理内庭的都检点太监裘世安家中,去探听一些事情。由于时间尚早,他见桌上放着昨天送来的抄报,便随手拿起来翻阅。 抄报上的第一件事,是云南节度使王忠上奏的,称新近破获了一起私自携带神枪和火药出境的案件,共有十八名涉案人员。其中领头的是个叫鲍音的人,他自称是太师镇国公贾化的家人。 第二件事,是苏州刺史李孝上奏的,弹劾有人放纵家奴,倚仗权势欺凌军民,甚至因奸情未遂而杀害了一名节妇及其家人,共三条人命。凶手名叫时福,自称是世袭三等职衔的贾范的家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贾琏看到这两件事后,心里顿时感到十分不悦。他正想继续看第三件事时,又担心时间拖得太久会错过与裘世安见面的机会。于是,他急忙穿上衣服,连早饭也顾不上吃。这时,恰好平儿端着茶进来,贾琏匆匆喝了两口,便出门骑马离开了。 平儿在屋里整理着换下来的衣物。这时,凤姐还没起床,平儿便开口说道:“我昨晚听奶奶翻来覆去没怎么睡好,这会子我来给奶奶捶捶背,好好打个盹儿吧。” 凤姐半天没吭声。平儿心里明白,这是默许了,于是爬上炕,挨着凤姐坐下,轻轻地给她捶起背来。 才捶了没几下,凤姐刚有了点困意,就听见那边大姐儿哭了起来。凤姐一下子又睁开了眼睛,平儿赶忙朝那边喊道:“李妈,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姐儿都哭了,你倒是拍拍哄哄她。你也太能睡了!” 那边的李妈正睡得香,被这一嗓子惊醒,听了平儿的话,心里憋了一肚子火,却也只好使劲儿拍了几下孩子,嘴里嘟嘟囔囔地骂道:“真是个短命的小崽子,不好好躺着,大半夜嚎什么丧!”一边骂,一边咬牙切齿地在那孩子身上拧了一把。孩子顿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哭声更响了。 (编者注:各位可能感觉到这里对巧姐的年龄写的有明显问题,其实在整部书中都存在着巧姐的年龄忽大忽小问题,所以只能判断可能是在不断修改稿子中出现了纰漏。) 凤姐听到孩子的哭声,气得说道:“这可不得了!你听听,她这是在虐待孩子呢。平儿,你过去把那个黑心肠的、背着丈夫偷汉子的老婆狠狠地打她几下,再把妞妞抱过来。” 平儿笑着安抚道:“奶奶别动气,她哪敢去刁难折磨小姐,说不定就是没留神,不小心碰了一下而已。这时候打她几下倒也没什么,可要是明天让那些人在背后嚼舌根,说咱们三更半夜打人,那可就不好听了。” 凤姐听了这话,半天都没吭声,接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你瞧瞧,现在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可要是哪天我死了,留下这小冤家,真不知道会过成什么样呢。” 平儿赶忙笑着劝道:“奶奶这说的什么话,大半夜的,何苦说这些!” 凤姐冷笑一声,说道:“你哪里能明白呀,我心里早就清楚得很了。我也活不了多久了。虽说我才二十五岁,可别人一辈子见不到的世面我见了,没吃过的好东西我也吃了,该经历的也都经历过了,这世上有的东西我也都有了,气也赌过了,强也争过了,就只是在‘寿’这一项上差了点儿,也就这样吧。” 平儿听了这话,忍不住眼泪就滚落下来。 凤姐却笑着说:“你这会儿别假惺惺地装可怜了,我要是死了,你们指不定多高兴呢。你们以后一心一意和和气气地过日子,省得我在你们眼里像根刺似的碍眼。就一件事,你们得懂好歹,好好疼我那孩子就行了。” 平儿听了这话,哭得更厉害了,整个人像泪人一样。凤姐又笑着说:“别扯那些没用的了,我哪那么容易就死了呀?哭得这么伤心!我不死,倒要被你的哭声给哭死了。” 平儿听了,赶忙止住哭声,说道:“奶奶说得这么让人伤心。”一边说着,一边又给凤姐捶着腿。过了好一会儿,两人都没再说话,凤姐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平儿刚从炕上下来,正准备出去,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原来,贾琏去裘世安府上拜访,却去得迟了,裘世安已经上朝去了,贾琏没见着人,只能气呼呼地回来。他心里正憋着一股无名火,一进门就问平儿:“那些人还没起床吗?” 平儿回答说:“还没起呢。” 贾琏气冲冲地一路走着,边走边把帘子摔得啪啪响,冷笑着说道:“好啊,好啊!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都不起床,这是存心跟我对着干,故意摆烂啊!” 他连声喊着要喝茶。平儿赶忙倒了一碗茶递过去。 其实,那些丫头和仆妇们见贾琏出了门,就又回去睡觉了,压根儿没料到他会这么快就回来,所以也没提前准备。 平儿只好把已经温过的茶拿了过来。贾琏正在气头上,接过茶碗,一下子就把它狠狠摔在地上,只听“哗啷”一声,茶碗碎成了无数片。 凤姐从睡梦中猛然惊醒,吓得浑身冒出冷汗,忍不住“嗳哟”叫了一声,睁开眼,只见贾琏满脸怒气,气狠狠地坐在一旁,平儿则弯着腰,正收拾地上摔碎的碗片。 凤姐问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问完,等了半天不见贾琏回应,只好又问了一遍。 贾琏大声嚷道:“你不希望我回来,干脆让我死在外头算了!” 凤姐笑着劝道:“你这是何苦呢!平日里我见你回来得没今天这么快,就随口问了一句,也没什么惹你生气的道理。” 贾琏又嚷起来:“没碰到人,当然就早点回来了!” 凤姐依旧笑着说道:“没碰到人,那就耐心点嘛,明天再早点去,自然就能碰到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贾琏气呼呼地嚷道:“我可犯不着吃着自己的饭,替别人去忙活!我这里一堆事儿,没一件顺心的,没来由地为别人的事儿瞎折腾这么多天,我图什么?真正有事的人还在家里逍遥自在,死活都不管,我还听说他们要锣鼓喧天地摆酒唱戏做生日呢。我真是白跑这一趟了!”说着,他往地上啐了一口,又骂起了平儿。 凤姐听了这话,气得直咽口水,本想立刻和他理论清楚;但转念一想,又强压下怒火,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大清早的,就跟我大喊大叫什么?谁让你答应了人家的事!你既然答应了,就得有点耐心,少不得得替人家把事情给办了。也没见过这样的人,自己还有一堆为难的事,却还有闲情逸致去唱戏摆酒的闹腾。” 贾琏说道:“你这话倒是说得轻巧,你明天不妨去问问他!” 凤姐诧异地问道:“问谁?” 贾琏没好气地说:“问谁?还能问谁,当然是问你哥哥!” 凤姐问道:“是他吗?” 贾琏肯定地说:“可不是他,还能有谁!” 凤姐赶忙追问:“他又有什么事,让你替他跑腿?” 贾琏说:“你还蒙在鼓里呢。” 凤姐说道:“这可真是奇怪了,我竟然连一个字都不知道。” 贾琏说道:“你怎么可能知道呢!这件事,连太太和姨太太都还不知道呢。一来是怕太太和姨太太知道了会担心,二来你身体又老是不好,所以我就在外面把这事儿给压下来了,没让里面的人知道。说起来,这事儿真是让人恼火,你今天要是不问我,我也不打算告诉你。你以为你哥哥行事像个人样吗?你知道外面的人都怎么称呼他吗?” 凤姐好奇地问:“怎么称呼他?” 贾琏故意拖长声音说:“怎么称呼?称他‘忘仁’!” 凤姐听了,忍不住“扑哧”一笑,说道:“他可不叫王仁嘛,这有什么可奇怪的?” 贾琏说道:“你以为那个王仁怎么样?他是忘掉了‘仁义礼智信’里‘仁’字的那个人,干脆叫‘忘仁’算了!” 凤姐听了,皱起眉头说:“这是谁嘴这么毒这么刻薄地糟践人。” 贾琏说道:“我这可不是糟践他!今天索性跟你说清楚,你还不了解你那哥哥的本事。你倒说说看,他到底什么时候给他二叔办过生日?” 凤姐仔细想了想,说道:“哎哟!还真是,我倒忘了问你。二叔不是冬天才过生日吗?我记得每年都是宝玉去给他拜寿。之前老爷升了官,二叔那边还送了戏班子来庆祝,我当时还偷偷嘀咕过:‘二叔这人最是小气吝啬,比不上大舅太爷。他们两家跟乌眼鸡似的,见面就掐。这不,前些天大舅太爷去世了,他这个做兄弟的,有出面张罗过什么吗?’所以那天我才说,等二叔生日的时候,咱们也送他一个戏班子,这样在亲戚面前也不至于欠人情。现在这么早就给他办生日,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贾琏说:“你还在做梦呢!王仁一到京城,紧接着就借着舅太爷的名头办了一场丧事来捞钱。他怕咱们知道后会阻拦他,所以就没告诉咱们,结果弄了好几千两银子。后来二舅责怪他,说他做事太绝,不该把钱财都搜刮干净。王仁扛不住了,就换了个法子,借着你们二叔生日撒了个网,又打算捞一笔钱,好打点二舅太爷别生气。他也不管亲戚朋友是冬天还是夏天,也不管人家知不知道内情,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干,真是太丢脸了!你知道我今早为什么起这么早吗?现在因为海疆那边的事,御史参了一本,说大舅太爷存在亏空公款的情况,现在大舅太爷本人已经去世了,按理说应该由他的弟弟王子胜和侄子王仁来赔偿这笔亏空。这爷俩急得不行,跑来找我,让我帮他们托人情。我看到他们吓得那副模样,再说这事儿也关系到太太和你,我就答应了。我打算找找总理内庭都检点老裘帮忙办办,或者看看前任、后任官员能不能挪用些钱财来填补这个亏空。结果我去晚了,老裘已经进宫里去了,我白跑了一趟。他们家里现在还在那儿定戏摆酒呢。你说说,这事气人不气人?” 凤姐听后,这才明白王仁竟然做出了这样的事。但她生性要强,又爱袒护自家人,听贾琏这么一说,便说道:“不管他怎么样,他到底是你亲大舅子。再说了,这件事上死的大太爷、活的二叔都感激你。算了,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们家的事,少不得我要放下身段去求你,省得连累其他人跟着受气,背地里还骂我。”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她掀开被窝,一边坐起身,一边拢着头发,一边披上衣服。 贾琏见状,说道:“你不用这样,是你哥哥不是东西,我又没说你。况且我出门在外,你身体又不好,我都起来了,她们还赖在床上睡觉,咱们老辈人有这样的规矩吗?你现在当起老好人了,不管事了。我才说了一句,你就急着起来,明天我要是嫌这些人不好,难道你都要替她们做吗?这多没意思啊!”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凤姐听了这些话,这才止住了眼泪,说道:“天不早了,我也该起来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你就替他们家上点心,好好办办,这也算是你的一份情谊。再说了,也不光是为了我,就是太太听了也会高兴的。” 贾琏回应道:“行了,知道了。还用这么特意嘱咐吗?” 平儿说道:“奶奶这么早就起来是要做什么?平日里奶奶哪天不是按时起床的呢。也不知道爷是哪里来的无名火,竟拿我们撒气。何苦这样呢!奶奶为爷付出的已经够多了,哪件事不是奶奶冲在前面?不是我偏袒奶奶,爷享受着现成的福,也不知享受了多少了,如今替奶奶办了点事儿,还牵扯了这么多复杂的关系,就这么故意刁难、摆起架子来了,也不怕别人心寒。再说,这也不只是奶奶一个人的事呀!我们起得晚了,原本该爷生气,说到底我们毕竟是奴才。可奶奶为了这个家,累得身体都快垮了,这又是何苦呢!”说着,平儿自己的眼圈也红了。 贾琏本来憋了一肚子闷气,哪里受得了这一对娇妻美妾又尖锐又饱含柔情的话语,便笑着说道:“行了,算啦!有她一个人就够让我头疼的了,用不着你帮忙。反正我就是个外人,哪天我死了,你们就清净了。” 凤姐说道:“你也别说这种话,谁知道以后会怎样呢?你不死,说不定我还先死呢,早死一天就早解脱!”说着,又哭了起来。平儿只得又劝了好一会儿。 那时,天色早已大亮,阳光透过窗户斜照进来。贾琏见状,也不好再继续说什么,便站起身来离开了。 这边,凤姐自己起了床,正坐在镜前梳洗打扮。忽然,她看见王夫人那边的一个小丫头走过来,说道:“太太让我来问二奶奶,今天去不去舅太爷那里?如果要去的话,让二奶奶和宝二奶奶一同去呢。” 凤姐因为之前的那番话,心里已经感到十分沮丧和失望,埋怨娘家不争气,又加上昨晚在园子里受到的那场惊吓,让她实在提不起精神来,于是便对小丫头说:“你先回去告诉太太,我还有一两件事情没处理完,今天去不了。而且他们那里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如果宝二奶奶想去,就让她自己去吧。” 小丫头答应了一声,便回去向王夫人复命了。不在话下。 且说凤姐梳洗完毕,换好衣裳,心里琢磨着:虽说自己这次不去,但好歹得捎个话儿过去;再说了,宝钗如今是新媳妇,出门子这种事儿,自己怎么着也得过去帮衬帮衬。于是,她先去见了王夫人,随便找了个由头支吾过去,便径直来到了宝玉的房里。 一进门,只见宝玉穿着衣裳,歪在炕上,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宝钗梳头。 凤姐站在门口,还是宝钗一回头瞧见了她,赶忙起身让座。宝玉也爬了起来,凤姐这才笑嘻嘻地坐下。 宝钗转头对麝月说:“你们瞧见二奶奶进来,怎么也不吭一声?” 麝月笑着答道:“二奶奶刚进来的时候就摆手,不让我们出声。” 凤姐便转向宝玉,说道:“你还不赶紧走,还等什么呢?瞧瞧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人家在那儿梳头,你趴在旁边看个什么劲儿?成天都待在一块儿,还没看够啊?也不怕丫头们笑话!”说着,“哧”地笑了一声,又瞅着宝玉咂了咂嘴。 宝玉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也没太往心里去,倒是把宝钗臊得满脸通红,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想说点什么又觉得不合适。 这时,袭人端着茶走了过来,宝钗只好借着这茬儿,自己拿过一袋烟递过去。凤姐儿笑着接了,说道:“二妹妹,你就别管我们这些事了,赶紧去换衣服吧。” 宝玉在一旁也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这儿摸摸,那儿弄弄,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 凤姐见状,便说道:“你赶紧先走吧,哪有大老爷们儿非得等着和奶奶们一块儿走的道理呢?” 宝玉听了,皱了皱眉头说:“我就是觉得我这身衣裳不太称心,比不上前年老太太给我的那件雀金呢大衣好看。” 凤姐听了,故意逗他说:“那你咋不穿那件?” 宝玉说道:“现在穿那件,感觉有点太早些。” 凤姐这话一出口,突然想起什么,心里暗叫不好,后悔自己不该这么问。好在宝钗和王家也是亲戚,不算外人,可即便如此,在那些丫头们面前,也还是觉得有些难为情。 这时,袭人说道:“二奶奶还不知道呢,就算那件能穿,他也不肯再穿了。” 凤姐儿问道:“这是什么缘故?” 袭人叹了口气,说道:“告诉二奶奶,真真是我们这位爷的行事都是天外飞来的。那年因为二舅太爷过生日,老太太把那件衣裳给了他。谁知道,就在那天,衣裳被烧了个洞。那时候我妈病得厉害,我没在家。好在还有晴雯妹妹在,她虽然病着,却硬撑着熬了一整夜,把那衣裳给补好了,第二天老太太才没瞧出破绽来。去年有一天,天气特别冷,他要去上学,我就让茗烟把那件衣裳拿过去,让他披一披。谁知道这位爷一看到那件衣裳,就想起晴雯来了,说什么都不肯再穿了,还让我把衣裳收起来,说要收一辈子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凤姐没等对方把话说完,便开口说道:“你提到晴雯,真是让人觉得可惜!那孩子模样俊俏,手也巧,就是嘴巴厉害点儿。偏偏太太不知从哪里听来了些谣言,生生地把她的小命给害了。还有件事,那天我瞧见厨房里柳家的那个女人,她女儿叫什么五儿,那丫头长得跟晴雯简直一模一样。我心里想着把她招进来,后来我问了她妈,她妈说非常乐意。我想着宝二爷屋里的小红跟了我去,我还没给他补个合适的人呢,就把五儿补过来吧。平儿却说:‘太太那天说了,凡是长得像那样的,都不许派到宝二爷屋里去。’所以我就把这事搁下了。如今宝二爷也成家了,还怕什么呢?不如我就把她叫进来。就是不知道宝二爷愿不愿意?要是想晴雯了,看看这五儿就行了。” 宝玉本来正打算要走,听到这些话,一下子就愣住了。 袭人说道:“怎么会不愿意呢?早就想把她弄过来了,只是因为太太说得坚决,才没这么做。” 凤姐说:“既然这样,那明天我就叫她进来。太太那边有我呢,我会去说的。” 宝玉听了,高兴得不得了,这才走到贾母那边去了。这时,宝钗正在穿衣服。 凤姐儿瞧着眼前这对小夫妻恩爱缱绻的模样,再一想到贾琏方才那副冷漠疏离的嘴脸,心里一阵酸涩,眼眶也微微泛红,实在坐不住了。 她站起身来,强挤出一抹笑容,对宝钗说道:“咱们去老太太屋里坐坐吧。”说罢,便笑着迈出了房门,与宝钗一同往贾母处走去。 此时,宝玉正在贾母跟前,禀告自己要去舅舅家的事。贾母微微点头,关切地说道:“去吧,只是别喝太多酒,早点回来。你的身子才刚好些。” 宝玉应了一声,便转身出了门。刚走到院子里,他又突然转身折了回来,凑到宝钗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什么。宝钗听后笑着说道:“知道了,你快去吧。”说着,便催促着宝玉离开了。 贾母、凤姐和宝钗还没说上三句话,就见秋纹匆匆走进来,禀报道:“二爷打发茗烟回来传话,请二奶奶过去。” 宝钗皱了皱眉,疑惑道:“他又忘了什么,怎么又叫人回来?” 秋纹笑着说道:“我让小丫头问了,茗烟说:‘二爷忘了一句话,让我回来告诉二奶奶:要是去的话,就快点来;要是不去,就别在风地里站着。’” 这话一出,贾母、凤姐,还有屋里站着的那些老婆子、丫头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宝钗顿时羞得满脸通红,啐了秋纹一口,嗔怪道:“真是个糊涂东西!这也值得这样慌慌张张地跑来传话?”秋纹也笑着,回去让小丫头去骂茗烟。 茗烟一边跑着,一边回头辩解道:“是二爷特意把我从马上叫下来,让我回来传话的。我要是不说,回来对不上话,又要挨骂了。这会子我说了,她们又骂我。”小丫头笑着跑回去,把茗烟的话复述了一遍。 贾母笑着对宝钗说道:“你快去吧,省得他这么牵肠挂肚的。”宝钗被说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再加上凤姐在一旁开她玩笑,更是羞得无地自容,只好红着脸走了。 只见散花寺的女尼大了来了,她先给贾母恭敬地请了安,接着又与凤姐见过面,然后在一旁落座喝茶。贾母见她来了,便开口问道:“你这阵子怎么一直都没来?” 大了说道:“最近这几天,庙里正在举办祈福活动,有几位朝廷封了诰命的夫人,时不时就会到庙里来,或坐或走,十分热闹,我忙着招呼,实在抽不出空来。今天特意过来回老祖宗,明天还有一家要作好事,不知道老祖宗愿不愿意去凑个热闹、沾沾喜气?” 贾母听了,好奇地问道:“这是要做什么好事?” 大了说道:“上个月,王大人府里不太太平,总是闹些神神鬼鬼的事儿。偏巧那位太太有天夜里,还梦见了已经去世的老爷。所以昨天她到我们庙里,跟我说要在散花菩萨面前许愿烧香,打算做一场为期四十九天的水陆道场,祈求菩萨保佑他们家里人都平平安安,去世的人能升天享福,活着的人也能得到福气庇佑。就因为这事儿,我这阵子忙得团团转,一直没顾得上过来给老太太请安。” 话说凤姐向来最反感这类神神鬼鬼的传闻,可自从昨夜撞见那档子怪事后,心里总像揣了团乱麻,疑神疑鬼的。此刻听了大了这番话,竟不知不觉把往日的性子收了一半,心里已经信了三分,便开口问大了:“这散花菩萨究竟是何方神圣?怎么就能驱邪避鬼?” 大了见凤姐发问,心里一喜,知道她已有些动摇,便煞有介事地说道:“奶奶今日问我,可算是问对人了。这散花菩萨来历根基不浅,道行高深。她出生在西天大树国,父母都是靠打柴为生。菩萨刚生下来时,头长三角,眼睛横着长,有四只眼,身长三尺,两只手能拖到地上。父母一看,吓得直哆嗦,说这是妖精,便把她扔到了冰山后面。谁知道,那山上有个得道的老猢狲出来找吃的,一眼就看见菩萨头顶白气冲天,连虎狼都远远避开,知道这孩子来历不凡,便把她抱回洞里抚养。菩萨天生带了来的聪慧,禅也会谈,天天跟老猢狲谈道参禅,说得天花乱坠,五彩缤纷。到了一千年后就飞升了。现在那山上还能看到当年谈经的地方,天花散漫,所求必灵,菩萨还时常显圣,救人于危难之中。所以世人才盖了庙,塑了像供奉起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凤姐问道:“这有什么凭据吗?” 大了笑道:“奶奶又来反驳了。一个佛爷可有什么凭据?就算有人撒谎,也不过骗一两个人罢了,难道古往今来那么多聪明人都被他骗了不成?奶奶想想,只有佛家的香火,从来就没断过,他到底是保佑国家、保佑百姓的,有些灵验,人们才会信服。” 凤姐听了,觉得大了说得挺有道理,便说:“既然这样,那我明天去试试。你们庙里有签吗?我去求一签,看看我心里的事,签上能不能批出来?如果能批出来,我从此就信了。” 大了连忙说:“我们的签最灵了,奶奶明天去求一签就知道了。” 贾母说道:“既然这样,索性等到后日初一,你再去求。” 说着,大了喝了口茶,又到王夫人和各房里去请了安,便回去了,不提。 这天,凤姐强撑着身体,好不容易熬到了初一清晨。她让人备好了车马,带着平儿以及一大帮奴仆,浩浩荡荡地前往散花寺。大了带着一众姑子出来迎接,将凤姐一行人迎了进去。 献茶后,凤姐净了手,便来到大殿上焚香。 此时的凤姐,根本没心思去仔细瞻仰殿里的圣像,只是怀着满心的虔诚,恭恭敬敬地磕了头。随后,她拿起签筒,默默地在心里把之前遇到的见鬼之事,还有自己身体一直不舒服这些情况,都一一祝告了一番。祝告完,她轻轻摇了摇签筒,才摇了三下,就听见“唰”的一声,一支签从筒里猛地蹿了出来。 凤姐赶忙跪地叩头,接着起身把签捡了起来。她定睛一看,只见签上写着“第三十三签,上上大吉”。 大了赶紧拿起签簿查看,只见上面写着“王熙凤衣锦还乡”。 凤姐一看到这几个字,顿时大吃一惊,急忙转过头问大了:“古人里也有叫王熙凤的吗?” 大了笑着说道:“奶奶向来是通今博古、知识渊博的人,难道不知道汉朝有个叫王熙凤求官的故事吗?” 这时,站在旁边的周瑞家的笑着插话道:“前年李先儿说这一回书的时候,我们还特意提醒她和奶奶的名字重了,不要叫呢。” 凤姐笑着说道:“可不是,我居然把这事儿给忘了。”说着,她又接着往下看签上的内容,只见上面写着: 去国离乡二十年,于今衣锦返家园。 蜂采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 行人至。音信迟。讼宜和。婚再议。 看完签文后,她心里还是不太明白。 大了说道:“奶奶真是大喜!这签文可真是巧得很。奶奶从小就在这里长大,什么时候去过南京?如今老爷被派到外地做官,说不定会接家眷一同前往,顺便回趟老家,那奶奶可不就是‘衣锦还乡’了!”一边说着,一边抄写了签文的解释交给旁边的丫头。凤姐听后,也是半信半疑。 这时,大了已经摆好了斋饭,凤姐只是稍微动了动筷子,便放下了,起身准备离开,走之前又给了些香火钱。大了再三挽留,却怎么也留不住凤姐,只好让她走了。 凤姐回到家中,见到贾母、王夫人等人,大家问起签文的事情,便让人来解读,解读之后,大家都非常高兴,说道:“说不定老爷真的有这样的打算,那咱们走一趟也不错。”凤姐见大家都这么说,也就相信了。不在话下。 却说宝玉这天正躺在床上睡午觉,醒来后发现宝钗不在身边,正打算询问时,就瞧见宝钗走了进来。 宝玉问道:“你刚才去哪里了,半天都没见着?” 宝钗笑着回答:“我去给凤姐姐看了一回签。” 宝玉听了,来了兴致,便问签上写了些什么。 宝钗把签帖上的内容念了一遍,接着又说:“家里人都说这签好。不过依我看,这‘衣锦还乡’四个字里头似乎另有深意,等以后再瞧瞧情况吧。” 宝玉说:“你又多疑了,这是过度解读上天的旨意。‘衣锦还乡’这四个字,从古至今大家都觉得是好兆头,怎么今天你偏要看出些别的缘故来。照你这么说,这‘衣锦还乡’还能有别的解释不成?” 宝钗正准备解释,这时,王夫人那边派了个丫头过来,请二奶奶过去一趟。宝钗赶忙就过去了。不知道是什么事,且听下回分解。 喜欢红楼梦现代文完全版请大家收藏:()红楼梦现代文完全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二回 宁国府骨肉病灾祲 大观园符水驱妖孽 话说王夫人打发人去叫宝钗,宝钗赶忙过来向王夫人请安。 王夫人对她说:“你三妹妹马上就要出嫁了,你们这些作嫂嫂的,得好好开导开导她,这也算是你们姐妹间的一份情谊。况且她是个懂事的孩子,我看你们俩相处得挺融洽。不过我听说,宝玉听说他三妹妹要出嫁,哭得特别厉害,你也得劝劝他。现在我身体是十病九痛的,你二嫂子也是三天两头不舒服。你心思比较通透,遇到事情也别总是憋在心里,不敢得罪人。将来家里这一大摊子事,可都是你的担子了。”宝钗点头应承下来。 王夫人接着又说:“还有件事,你二嫂子昨天把柳家媳妇的丫头带来了,说是要安排到你们屋里。” 宝钗说:“今天平儿已经把那丫头带过来了,说是太太和二奶奶的主意。” 王夫人说:“是啊,你二嫂子跟我说了,我想着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没驳她的面子。不过有件事我得跟你说,我看那孩子眉眼间透着股不踏实,也不是个很安稳的。之前宝玉屋里那些丫头,一个个跟狐狸精似的,我撵走了好几个,那时候你也知道,不然你怎么搬回家去了呢。现在有你管着,自然跟以前不一样了。但我还是得提醒你,多留个心眼儿。你们屋里,也就袭人那孩子还算可靠。”宝钗应下了,又和王夫人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吃过饭后,宝钗来到探春那里,自然少不了一番贴心的劝慰,这里就不细说了。 第二天,探春即将启程远嫁,特地又来向宝玉辞别。宝玉自然难舍难分。探春见状,便把关于伦理纲常、家族大义的话细细讲给宝玉听。 起初,宝玉只是低着头,沉默不语,后来转悲作喜,好像从探春的话里有醒悟的迹象。 见此情景,探春这才放下心来,向众人一一辞别,随后登上轿子,一路乘船坐车而去。 早先,众位姐妹都住在大观园里。后来,贾妃去世,园子也没人修缮打理了。等宝玉娶亲、林黛玉香消玉殒、史湘云回自己家、宝琴也留在自家住下之后,园子里的人越发少了。再加上天气寒冷,李纨和她的姐妹们,还有探春、惜春等人都搬回了原来的住处。不过,每逢花朝节、月圆夜这样的好日子,她们还是会像以前一样相约着一起玩耍。 如今探春远嫁离去,宝玉生病后也一直不出房门,园子里就更加没有能让人开心起来的人了。所以,园子里一片冷冷清清,只有几家负责看守园子的人还住在这里。 那天,尤氏过来送探春出嫁远行,因为天色已晚,为了省去套车的麻烦,她就从两年前在园子里开通的、通往宁国府的那个便门走了过去。一路上,她看到园子里处处透着凄凉,亭台楼阁虽然还在,可那女墙一带都被开垦成了园地一般。她心里空落落的,怅然若失。 回到家后,尤氏就觉得身上有些发热。她硬撑了一两天,结果还是病倒了。白天发烧倒还能勉强忍受,可到了晚上,身上热得厉害,还一直说些胡话。 贾珍赶忙请了大夫来看。大夫说,这是感冒引起的,现在病邪已经缠住了经络,侵入了足阳明胃经,所以她才会神志不清、说胡话,好像看到了什么。大夫还说,等她排出了体内的大量秽物,身体就能慢慢好起来。 尤氏吃了两剂药,病情却丝毫没有减轻,反而越发严重,开始发起狂来。 贾珍心急如焚,赶忙把贾蓉叫来,让他去打听打听外面有没有医术高明的医生,再请几位过来给瞧瞧病。 贾蓉回话说:“前些天来的这位太医,可是当下最负盛名的了。依我看,只怕我母亲的病,光靠吃药是好不了的。” 贾珍一听,顿时火冒三丈,呵斥道:“胡说八道!不吃药,难道就放任不管,任由病情恶化吗?” 贾蓉赶忙解释:“我不是说不给母亲治病。只是前日母亲从西府回来,是穿过园子走回家的。这一到家,就发起烧来。我寻思着,会不会是在园子里撞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外面有个叫毛半仙的,是南方人,算卦特别灵验。不如把他请来算上一卦。要是算出来的结果靠谱,咱们就照着做;要是没用,再请别的好大夫也不迟。” 贾珍听闻后,立刻派人去把毛半仙请了过来。 毛半仙来到后,坐在书房里喝了口茶,便问道:“不知府上叫我来,是有什么事情?” 贾蓉说道:“我母亲生病了,想请先生算上一卦。” 毛半仙说:“既然是这样,那就先取些净水来净手,再设个香案。我起一卦看看便知。” 不一会儿,下人们就把一切安排妥当了。毛半仙从怀里掏出卦筒,走到香案前,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手里摇着卦筒,嘴里念叨着:“伏以太极分两仪,阴阳二气相互交融感应。河图洛书现世,世间变化无穷无尽;神圣显灵,只要诚心祈求,必定有应。现在有信官贾某,因母亲生病,虔诚地恭请伏羲、文王、周公、孔子四位圣人,降临在上,只要心诚,必能感应,有凶报凶,有吉报吉。先请内象三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说着,他把卦筒里的铜钱倒在盘子里,说道:“有灵验的,这第一爻就是‘交’。”接着,他又拿起卦筒摇了摇,把铜钱倒出来,说:“这是‘单’。”第三次摇出来的,又是“交”。他捡起铜钱,嘴里念叨着:“内爻已经显示出来了,现在再请外象三爻,凑成一卦。”摇出来的结果是“单、拆、单”。 毛半仙收起卦筒和铜钱,坐了下来,说道:“请坐,请坐。让我仔细看看这个卦。这个卦是‘未济’之卦。世爻是第三爻,午火兄弟劫财,肯定会有一些晦气。现在尊驾是为母亲问病,用神是初爻,这初爻正显示是父母爻,而且动出了官鬼来。五爻上又有一层官鬼,依我看,令堂老夫人的病可不轻。不过呢,还好还好,如今子亥之水处于休囚状态,寅木动而生火。世爻上动出了一个子孙来,这子孙是克鬼的。况且日月生身,再过两天,子水官鬼落空,到了戌日,病就会好了。但是父母爻上变鬼,恐怕令尊大人也会有些妨碍。就是本身的世爻,比劫过重,到了水旺土衰的日子,也不太好。” 说完,他便撅着胡子,静静地坐在那里。 贾蓉一开始听毛半仙在那儿故弄玄虚地瞎扯,心里直想笑。可听他讲的卦理明白,又说生怕父亲也不好,便问道:“先生这卦算得确实厉害,但不知道我母亲到底得了什么病?” 毛半仙煞有介事地说:“从这卦象上看,世爻午火变成水来相克,肯定是寒火在体内凝结导致的。要是想更准确地判断,用揲蓍的方法我也不是特别精通,除非用‘大六壬’才能算得精准。” 贾蓉一听,赶忙问:“先生对这些都很精通吗?” 毛半仙故作谦虚地回答:“略知一二。” 贾蓉便想进一步请教,于是报了一个时辰。毛先生就在纸上画了盘局,排好神将开始推算。 算了一会儿,他皱着眉头说:“这课叫做‘魄化课’。一般来说,白虎是凶恶的神将,如果它处于旺相的状态但受到克制,就不会造成什么危害。可现在它乘着死神和死煞,又赶上时令处于囚死的状态,那就成了饿虎,肯定会伤人。就好像人的魂魄受到惊吓而消散一样,所以叫‘魄化’。这课象显示的是人身遭遇鬼祟,忧患接连不断,容易生病甚至死亡,打官司也会有忧虑和惊吓。从卦象上看,有日暮时分老虎降临的征兆,所以尊夫人应该是在傍晚时分得的病。卦象里还说,凡是占到这课的人,家里旧房子肯定有老虎作怪,或者有奇怪的声音。现在尊驾是为尊夫人占的卦,正好符合虎在阳位则忧虑男性,在阴位则忧虑女性的说法。这课象非常凶险呢。” 贾蓉还没等毛半仙说完,就已经吓得脸色煞白,连忙问道:“先生说得太对了。但这和之前算的卦好像不太一样,到底会不会有什么妨碍?” 毛半仙说:“你不用慌,让我再仔细看看。” 说着,他低下头,嘴里念念有词地又算了一会儿,然后突然眼睛一亮,说:“好了,有救星了!算出来巳位上有贵神来解救,这叫‘魄化魂归’。意思是先有忧虑,后来会有喜事,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只要小心谨慎一点就行了。” 贾蓉把算卦先生给的酬金奉上,送走先生后,回来向贾珍禀报说:“母亲的病是在老宅那边傍晚时分得的,说是撞上了什么伏尸白虎之类的邪祟。” 贾珍说道:“你说你母亲前日从园子里走回来后得的病,说不定就是在园子里撞上的。你还记得不,你二婶娘去了一趟园子,回来就病倒了。她虽说没亲眼瞧见什么,可后来那些丫头婆子们都讲,山子上有个毛茸茸的东西,眼睛像灯笼那么大,还会说话,把你二婶娘给赶了回来,把她吓得生了一场病。” 贾蓉回应道:“我怎么会不记得!我还听宝二叔家的小厮茗烟说,晴雯死后成了园子里芙蓉花的神,林姑娘去世的时候,半空中还有音乐声,想必她也是掌管着什么花儿的神。想想这园子里有这么多的妖怪,这可怎么得了!之前人多,阳气重,大家常来常往的倒也没什么。现在园子冷落了,母亲从那里走过,也不知道踩到了什么花神,不然,就是撞上了那个毛茸茸的东西。不过那算卦先生算的卦倒还算准。” 贾珍问道:“那到底说有没有妨碍呢?” 贾蓉说:“据那先生讲,到了戌日就好了。只盼着能提前两天好,或者推迟两天再好。” 贾珍问道:“这又是什么意思?” 贾蓉说道:“要是那先生算得这么准,我担心老爷也会有些不舒服。” 正说着,就听见里面有人喊:“奶奶要坐起来,到那边园子里去,丫头们都按捺不住。” 贾珍等人进去,好一番安慰,才安定下来。这时,只听到尤氏嘴里胡乱说着:“穿红衣服的人来叫我,穿绿衣服的人来赶我!” 站在周围的人听了,又害怕又觉得好笑。贾珍便吩咐人去买些纸钱,送到园子里烧化。果然,到了那天夜里,尤氏出了汗,情绪就稍微平静了些。到了戌日这天,她的病情也就渐渐好转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就这样,一个人传给十个人,十个人再传给一百个人,大家都说大观园里出现了妖怪。这可把那些负责看园子的人吓得够呛,他们也没心思修剪花木、给果树蔬菜浇水施肥了。 起初,到了晚上,他们连在园子里走动都不敢,结果园子里的鸟兽没了人约束,变得肆无忌惮,甚至在大白天,人们都得约上几个伙伴,拿着器械才敢在园子里行走。 过了一段时间,果然贾珍生病了。家里人也竟然不请医生来调治,病情轻的时候,就到园子里烧纸许愿;病情重了,就请人看星象、拜北斗,祈求神灵保佑。好不容易贾珍的病好了些,贾蓉他们又接着病倒了。这样一连好几个月,闹得宁荣两府的人都提心吊胆。 从此以后,园子里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大家就紧张得不行,感觉连草木都像是妖怪。园子里原本靠出租房屋、种植果蔬等获得的收入全都没了,各房的月钱,又重新增加了发放,这反而让荣国府的经济状况更加窘迫。 那些看园子的人觉得在这里没了盼头,一个个都想离开这个地方。他们还经常编造一些谣言、惹是生非,把花妖树怪之类的说法编得有模有样,都嚷嚷着要搬出去。 随后,园门被封了起来,再也没人敢到园子里去了。时间一长,那些高大的楼阁、精美的亭台,都成了飞禽走兽的栖息之地。 话说晴雯有个表兄叫吴贵,他们一家就住在大观园的门口。自从晴雯去世后,就流传起她成了花神的说法。吴贵的媳妇听闻此事后,每天晚上都吓得不敢出门。 这天,吴贵出门去买东西,回来得晚了些。他媳妇本来身体就有些不舒服,像是感冒了,白天又吃错了药。等晚上吴贵回到家,发现媳妇已经死在炕上了。 外面的人觉得吴贵媳妇死得蹊跷,便纷纷传言,说是有个妖怪翻过墙去,吸走了她的精气,这才导致她死亡。 老太太得知此事后,急得不得了,赶忙另外安排了许多人,把宝玉住的地方团团围住,安排人巡逻打更,以防不测。 这些小丫头们还说,有的说看见了一个红脸的人,有的说瞧见了一个特别漂亮的女人,一时间,各种说法吵吵嚷嚷,没完没了。这可把宝玉吓得天天提心吊胆。 好在宝钗比较沉稳、有主见。她听到丫头们在那里胡乱传说,就故意板起脸吓唬她们,还做出要打人的样子。这么一来,那些谣言才稍微平息了一些。 不过,各房的人还是疑神疑鬼的,心里都不踏实,于是又增加了不少人值夜班守着。这样一来,各种吃喝用度的花费也就更多了。 只有贾赦不太相信园子里有鬼怪这回事,他满不在乎地说:“好好的一个园子,哪里会有什么鬼怪!”挑了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贾赦带着好几个家人,手里拿着各种器械,到园子里去探查情况。大家劝他别去,他根本不听。 进了园子,果然感觉到一股阴森森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人心里发毛。贾赦还硬撑着往前走,可跟着他的那些人都畏畏缩缩,时不时探出头又缩回去。 其中有个年轻的家人,心里本来就害怕得不行,突然听到“呼”的一声,他猛地一回头,只见一个五彩斑斓的东西从眼前跳了过去,吓得他“嗳哟”大叫一声,双腿发软,一下子就瘫倒在地上了。 贾赦听到动静,回过头来询问情况。那年轻人喘着粗气,结结巴巴地回答:“我亲眼看见一个妖怪,黄脸红须,穿着绿衣青裳,跑到树林后面的山洞里去了。” 贾赦听了这话,心里也有点发怵,问道:“你们都看见了吗?” 有几个家人顺着他的话,装作害怕又故作镇定的样子说:“怎么没瞧见,只是因为老爷走在前面,我们不敢惊动罢了。奴才们还能撑得住。” 贾赦听了这话,心里越发害怕,也不敢再继续往前走,赶紧带着人匆匆忙忙地回来了。回来后,他吩咐那些家人:“这事儿可千万别往外说,就说我把园子都看遍了,什么东西都没有。”其实他心里已经相信园子里有鬼怪了,还打算到真人府里去请法官来驱邪。 谁知道那些家人,平时没事儿都要生出些事儿来,现在见贾赦也害怕了,不但不把这事儿瞒着,反而添油加醋地胡编乱造,把事情说得越来越离奇,听得人人都惊讶得吐出舌头来。 贾赦实在没有办法,只能请道士到园子里做法事,以此驱赶邪祟、消除妖氛。挑了个黄道吉日,先在省亲的正殿里精心布置起法坛。法坛正中央供奉着三清圣像,两侧摆放着二十八星宿的塑像,还有马、赵、温、周四位大将的神位。法坛下方,则排列着三十六天将的画像。整个殿堂里,香花簇拥、灯烛辉煌,钟鼓等法器整齐地摆放在两侧,还插着代表五方的旗帜。 道纪司安排了四十九位道士负责各项事务,他们花了一整天时间将法坛清理得干干净净。三位主事的法官先进行了行香、取水的仪式,随后便擂响法鼓。法师们纷纷戴上七星冠,穿上绣有九宫八卦图案的法衣,脚踏登云履,手持牙笏,恭敬地拜表请圣。接着,他们又念了一整天的《洞元经》,这部经书旨在消灾解难、驱邪迎福。念完经后,便张贴榜文召集各路神将。榜文上赫然写着:“太乙混元上清三境灵宝符录演教大法师行文敕令,本境诸神速到坛前听候差遣。”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那天,两府上下的男人们仗着有法师来捉拿妖怪,都跑到园子里观看,众人纷纷说道:“这法术可真厉害!又是召唤神灵又是派遣天将地只地闹腾起来,不管有多少妖怪,也肯定都被吓跑了。” 大家都争先恐后地挤到法坛前面。只见小道士们把旗幡高高举起,按照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站好,等候着法师下达号令。有三位法师,一位手里提着宝剑,拿着盛有法水的容器;一位捧着黑色的七星皂旗;还有一位举着用桃木制成的打妖鞭,站在法坛前面。 只听得法器演奏的声音一停,法师在上头用手中的令牌连敲三下,嘴里念念有词,随后那按照五方站立的旗幡便开始团团散开。法师走下法坛,让这家主人领着,到园子里各个楼阁、殿堂、亭子,以及房廊屋舍、山崖水畔等地方,洒上法水,又用宝剑在空中比划了一番。 回来之后,法师又连续敲击牌令,将七星旗祭了起来,众多道士把旗幡聚拢在一起,接着接过打妖鞭,朝着空中打了三下。这家主人的众人都觉得妖怪已经被拿住了,纷纷争抢着要看看妖怪长什么样。等凑到跟前,却并没有看到有什么妖怪的形状或动静。 只见法师让众道士拿来瓶瓶罐罐,说是要把妖怪收进去,然后贴上封条。法师用朱笔书写符咒进行收禁,随后让人把这些装着妖怪的瓶罐带回自己所在的道观,放在塔下镇住。之后,法师又让人撤去了法坛,向各方神灵表示感谢。 贾赦恭恭敬敬地向法师磕头致谢。贾蓉等一帮年轻子弟在私下里笑得合不拢嘴,他们说:“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我原本还想着能亲眼看看那妖怪长啥样,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作祟呢,哪知道就只是这样收了个场。到底有没有把妖怪抓住?” 贾珍听到这话,气得骂道:“你们这些糊涂蛋!妖怪这东西,聚在一起的时候能显出形状,一散开就变成气飘走了。现在这么多神将在这里,它还敢现出原形吗?法师无非是把那股妖气给收了,让它不再作恶,这就是法力了。” 大家听了,半信半疑,决定先等等看,要是没什么动静再说。那些下人们只知道妖怪被抓住了,心里疑惑着是不是已经走了,也就不再大惊小怪了。后来果然没人再提起这件事。贾珍他们病好之后,都夸法师有神力。 唯独有一个年轻小子笑着说道:“之前那些动静,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就是跟着大老爷进园子的那天,明明是一只大公野鸡飞过去了,拴儿那小子吓得眼都直了,说得跟真有妖怪似的。我们为了帮他圆谎,也跟着瞎起哄,没想到大老爷就当真了,还搞了个这么热闹的法事场面。” 大家虽然都听到了这话,但谁也不肯相信,终究也没人再去追究这件事。 有一天,贾赦没什么事,正打算叫几个家里的下人搬到大观园里住,让他们看守房屋,毕竟他担心晚上会有坏人偷偷藏在里面。 他刚准备让人传话出去,就看见贾琏走了进来。 贾琏先向贾赦请了安,然后说道:“我今天去我大舅家,听到一个没根据的消息,说是二叔被节度使参了一本,原因是他对下属官员监管不力,还额外重征了粮米,现在上面已经请旨要将二叔革职了。” 贾赦听了,吃惊地说道:“这恐怕只是谣言吧?前几天你二叔还捎信来,说探春在某一天已经到达任所,还选了某一天的吉时,把你妹妹送到了海疆那边,一路上风平浪静,让家里人都不用挂念。还说节度使和他们家认了亲,还摆了酒席庆贺。哪有成了亲戚反而去参奏人家的道理?你先别声张,赶紧到吏部去打听清楚,回来再告诉我。” 贾琏立刻动身出门,不过半日工夫就回来了,一进门便说道:“我刚到吏部去打听,果然二叔被人参了本。奏本递上去后,幸亏皇上开恩,没有交到刑部审理,而是直接下了圣旨,内容是:‘对下属监管不力,重征粮米,苛待虐待百姓,本应革职查办,但念其初任地方官职,对官场事务不熟悉,被下属蒙蔽,现降三级处分,加恩仍以工部员外郎的身份任职,并命令他即日返回京城。’ “这消息是确切的。当时我正在吏部,正说话间,来了一个到京城等候引见任用的江西知县,他提起我们二叔时满是感激之情,说二叔是个好上司,只是用人不当,那些家人在外面招摇撞骗,欺压下属,已经把二叔的好名声都败坏了。节度使大人也早就知道这些事,他也说我们二叔是个好人。 “不知怎么的,这回还是被人参了。想来是二叔家里人闹得太不像话,恐怕将来会惹出大祸,所以有人借着二叔监管不力这件事来参他,这也可能是避重就轻的手段,倒也不一定。” 贾赦还没等贾琏说完,就吩咐贾琏:“你先去告诉你婶子,暂时别告诉老太太。”贾琏便去向王夫人禀报。不知道王夫人会说些什么,且听下回分解。 喜欢红楼梦现代文完全版请大家收藏:()红楼梦现代文完全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三回 施毒计金桂自焚身 昧真禅雨村空遇旧 贾琏来到王夫人处,把事情从头到尾详细地说了一遍。第二天,他到吏部把各项事务都安排打点妥当后,又回到王夫人这里,将打点吏部的具体情况告知王夫人。 王夫人问道:“打听清楚了吗?要是真像你说的这样,老爷能留在京城任职,那全家也都安心了。那外地的官职哪里是那么好做的?要不是被那样的参奏回来,只怕那些没良心的家伙能把老爷的命都给坑了呢。” 贾琏问道:“太太怎么知道的?” 王夫人说道:“自从你二叔去外地任职,就没往家里拿过一分钱,反倒从家里拿出去不少。你瞧,那些跟着老爷去外地的人,他们的男人在外面没待多久,那些小妾们就打扮得花枝招展,头上戴金,脸上擦银的,这不明摆着是在外面瞒着老爷捞钱。你叔叔也不管管他们,任由他们胡来。要是真出了事,别说自己这官做不成了,恐怕连祖上的功名都要被牵连抹掉了呢。” 贾琏连忙说:“婶子说得太对了。刚才我听说被参奏的时候,吓得我魂都没了,一直等到把事情打听清楚才放下心来。我也希望老爷能做个京官,安安稳稳地做几年,这样才能保住一辈子的好名声。要是老太太知道了,肯定也会放心的,就是希望太太跟老爷说的时候,语气能缓和点。” 王夫人说:“我心里有数。你到底再去仔细打听打听。” 贾琏应承下来,正准备转身离开,这时只见薛姨妈家的一个婆子神色慌张地快步走来,径直进了王夫人房间的内间,连个请安的礼数都顾不上,就急匆匆地说道:“我们太太让我来跟这里的姨太太说一声,我们家可出大事了,又闹出乱子来了!” 王夫人一听,心里咯噔一下,赶忙问道:“到底闹出什么事儿了?” 那婆子却只是反复嘟囔着:“了不得,了不得!” 王夫人眉头一皱,不耐烦地哼了一声:“糊涂东西!真有要紧事你就快点说啊!” 婆子这才说道:“我们家二爷不在家,连个能主事的男人都没有,出了这么大的事,这可怎么办?所以求太太派几位爷们过去帮忙处理处理。” 王夫人听得一头雾水,急得说道:“你倒是说清楚,到底要爷们去干什么事?” 婆子这才说道:“我们大奶奶死了。” 王夫人一听,忍不住啐了一口,说道:“这种女人死了就死了呗,也值得这么大惊小怪的!” 婆子说道:“不是正常死去的,是胡搅蛮缠闹死的。快求太太派人去帮帮忙。”说完,转身就要走。 王夫人听了,又气又觉得好笑,说道:“这婆子真是混账透顶!琏哥儿,倒不如你过去看看情况,别搭理这个糊涂东西。” 那婆子没听清王夫人说派人去的话,只听到别理她,顿时气得扭头就跑回去了。 此时,薛姨妈正心急如焚地等着消息,左等右等都不见人回来。好不容易,才看到那个派去的婆子回来了,薛姨妈赶忙问道:“姨太太派谁过来了?” 婆子长叹一声说道:“人千万别遇上什么急事难事。什么亲朋好友的,到这时候啊,看来都指望不上。姨太太不仅不肯帮我们这个忙,还骂我糊涂。” 薛姨妈听了这话,又气又急,说道:“姨太太不管这事儿也就罢了,那你家姑奶奶是怎么说的?” 婆子回答道:“姨太太既然都不管这事儿了,我们家的姑奶奶自然就更不会管了。我都没去跟姑奶奶说这事儿。” 薛姨妈气得直啐了一口,说道:“姨太太到底是个外人,可姑娘是我亲生的,她怎么能不管!” 婆子这才突然醒悟过来,说道:“对啊,我这就再去一趟找姑奶奶。” 正说着,只见贾琏走了进来。他先向薛姨妈请了安,又表示了安慰,随后说道:“我婶子得知弟媳去世的消息后,问来的老婆子,可那婆子也说不清楚具体情况,婶子心里着急得很,就派我过来问个明白,还让我留在这里帮忙处理后事。姨太太有什么想法或者需要做的,尽管吩咐我去办。” 薛姨妈原本正又气又急地干哭着,一听贾琏这话,顿时转悲为喜,笑着说道:“哎呀,真是让二爷多费心了。我就说姨太太对我是最好的,都怪那老货说不明白,差点儿误了大事。二爷快请坐,让我慢慢的告诉你。”接着,薛姨妈便说道:“其实也不是为了别的事儿,就是我这媳妇死得蹊跷,不是正常死亡。” 贾琏听了,猜测道:“莫不是因为兄弟犯了事,她心里怨恨,觉得命运不公,才一时想不开走了绝路?” 薛姨妈说道:“要是事情真能这样简单解决就好了。前几个月的时候,她每天都不修边幅,头发蓬乱、赤着脚地疯玩胡闹。后来听说你兄弟被问了死罪,她虽然大哭了一场,但之后反而开始精心打扮,涂脂抹粉起来。我要是去说她几句,她就会跟我大吵大闹,没完没了,所以我干脆就不理她了。 “有一天,不知道她怎么想的,非要让香菱去她屋里作伴。我说:‘你身边有宝蟾陪着,还要香菱干什么?况且香菱是你不喜欢的,何苦给自己找气受?’可她就是不听。我没办法,只好让香菱去她屋里。可怜香菱不敢违背我的话,即使带着病也去了。没想到,她对香菱还挺好的,这倒让我挺高兴。你大妹妹知道了,说:‘只怕她不是真心对香菱好。’我也没太在意。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前几天香菱生病,她竟然还亲手做汤给香菱喝。谁知道香菱没福气,汤刚端到跟前,她自己不小心烫了手,连碗都摔了。我本来以为她肯定会迁怒于香菱,没想到她倒没生气,还自己拿了笤帚把地扫了,又用水泼干净,两个人还是相处得很好。 “昨天晚上,她又让宝蟾做了两碗汤,说是要和香菱一起喝。过了一会儿,就听见她屋里传来蹬脚的声音,宝蟾也急得大喊大叫,接着香菱也喊着,扶着墙出来叫人。我赶紧跑过去看,只见媳妇鼻子和眼睛里都流出了血,在地上乱滚,双手在心口乱抓,双脚乱蹬,可把我吓坏了。我问她怎么回事,她也说不出来,只是不停地嚷嚷,闹腾了一会儿就死了。我看那样子,像是服了毒。 “宝蟾哭着过来揪住香菱,说是香菱下药把奶奶毒死了。我看香菱也不是那种人,再说她病得都起不来床了,怎么可能下药害人?可宝蟾一口咬定就是香菱干的。我的二爷,这让我怎么办?我只好硬着心肠,让老婆子们把香菱捆了,交给宝蟾,然后把房门反锁了。我和你二妹妹守了一夜,等府里的门开了,才去报的官。二爷你是个明白人,你说这件事该怎么办才好?” 贾琏问道:“夏家那边知道这件事了没有?” 薛姨妈说道:“还是得把事情弄清楚、说明白了,才好去给夏家报信啊。” 贾琏说道:“依我看,这事恐怕得经过官府处理才能有个结果。我们自然会怀疑是宝蟾干的,可别人要是问宝蟾为啥要毒死她奶奶,宝蟾也找不出合理的理由来回应。要是说这事是香菱干的,倒还说得过去。” 正聊着,就见荣府的下人进屋通报:“我们二奶奶来了。” 贾琏虽是大伯子,但因从小就常见面,所以也不用刻意回避。宝钗走进屋,先跟母亲见了礼,又跟贾琏打了招呼,随后便走进里间,和宝琴坐在一起。薛姨妈把之前发生的事情又跟宝钗说了一遍。 宝钗听后,思索片刻说道:“要是把香菱捆起来,那咱们不就也成了怀疑香菱是下药害死人的吗?妈妈说这汤是宝蟾做的,那就该把宝蟾捆起来审问呀!同时,得赶紧派人去夏家通报一声,另外还得去官府报案。” 薛姨妈觉得宝钗说得在理,便转头询问贾琏的意见。 贾琏点头赞同道:“二妹子说得没错。去官府报案这事儿,还得我去托托刑部里熟人的关系,这样在相验尸体、询问口供的时候,也好有个照应。只是,要捆宝蟾却放了香菱,恐怕有点难办。” 薛姨妈赶忙解释:“我可不是真要捆香菱,我是担心香菱本就病着,如今又平白无故遭冤枉,心里着急上火,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那可就又添一条人命了。所以我才先把她捆起来交给宝蟾,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贾琏皱着眉头说:“虽说是这个意思,可咱们这么做,反倒像是帮了宝蟾的忙。要我说,要么就都放了,要么就都捆起来,她们仨本就是一起的。咱们只要派人好好安慰安慰香菱就行了。” 薛姨妈听了,觉得有道理,便让人打开门进去。宝钗也安排了自己带来的几个女人,帮着去捆宝蟾。 只见香菱已经哭得昏天黑地,伤心欲绝。而宝蟾反倒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这会儿见有人要捆她,立刻扯着嗓子乱嚷起来。可哪里抵挡得住荣府下人的吆喝声,不一会儿就被捆了个结结实实。为了表明没有藏着掖着,竟还开着门,好让旁人都能看到。 这边,去夏家报信的人也已经出发了。 夏家原本并不住在北京城内,近年来因为家道中落,日子过得紧,再加上心里惦记着嫁出去的女儿,于是最近就搬到了京城。 夏家父亲已经去世,家里只剩下母亲,还有一个过继来的不争气的儿子,把原本就不多的家业挥霍得差不多了,还时不时地跑到薛家去。 那金桂原本就是个水性杨花的人,哪里能守得住空房。更何况她心里天天想着薛蝌,就有些饥不择食、不管不顾了。无奈她那过继来的兄弟又是个笨蛋,虽然也有点感觉,但就是没找到机会进一步发展。所以金桂经常回娘家,还会贴补他们一些钱财。 这段时间,夏家正盼着金桂回家,突然看到薛家的人来了,心里就想着这次又带什么东西来了。没想到,薛家人带来的消息却是他们家姑娘服毒死了。 夏家过继的儿子一听,顿时气得大喊大叫起来。金桂的母亲听到这个消息,更是哭天抢地,边哭边喊:“我们家好好的一个姑娘,怎么就在他们家服毒了呢?”她一边哭喊着,一边拉着儿子,也顾不上雇辆好车了,就要往薛家赶。 夏家原本是做买卖的,如今没了钱,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脸面不脸面的。儿子一马当先,撒腿就跑,她跟在一个破老婆子后面出了门,在街上一边哭哭啼啼,一边雇了一辆破旧的车,就急匆匆地往薛家赶去。 夏家的人一进门,连声招呼都不打,就扯着嗓子“儿”一声、“肉” 一声地哭喊起来,那架势仿佛是要来索命一般。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当时,贾琏去了刑部找关系托人办事,家里只有薛姨妈、宝钗和宝琴在。她们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一个个都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根本不敢出声回应。即使想和她讲讲道理,可他们根本不听,只是一个劲儿地数落:“我女儿嫁到你们家,到底得了什么好?两口子一天到晚不是打就是骂,闹腾了好长一段时间,还不让他们两口子好好待在一起。你们串通好了把我女婿弄进大牢,让他们永远见不着面。你们娘儿们仗着有厉害的亲戚自己享福也就算了,还嫌我女儿碍眼,居然让人把她药死了,还编造说是服毒自杀。她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服毒自杀?” 说着,就径直朝着薛姨妈冲了过去。薛姨妈没办法,只能一边往后退,一边说道:“亲家太太,先去瞧瞧你女儿的情况,问问宝蟾到底是怎么回事,再在这儿说这些没根据的话也不迟。” 那宝钗和宝琴因为外面有夏家的儿子守着,没办法出来阻拦保护薛姨妈,只能在屋里干着急。 正好这时,王夫人派周瑞家的前来照应查看情况。周瑞家的一进门,就瞧见一个老婆子正指着薛姨妈的脸,一边哭一边骂。 周瑞家的心里明白,这必定是金桂的母亲,于是赶忙走上前说道:“这位是亲家太太吧?大奶奶是自己服毒死的,跟我们姨太太有什么关系?也不能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地辱骂呀!” 那金桂的母亲问道:“你是什么人?” 薛姨妈见有人来了,心里稍微有了些底气,便说道:“这是我们贾府的亲戚。” 金桂的母亲一听,立刻说道:“谁不知道你们有后台硬、能给你们撑腰的亲戚,所以才能把你家姑爷弄进监狱里。如今我的女儿就这么白白死了不成?”说着,便伸手去拉薛姨妈,嘴里还嚷着:“你到底把我女儿怎么害死的?让我看看!” 周瑞家的赶紧一边劝说:“要看就看,别这么拉拉扯扯的。”一边伸手把她推开。 这时,夏家的儿子跑了进来,不依不饶地说:“你仗着府里的势力来打我母亲是吧?”说着,就抄起一把椅子朝周瑞家的砸去,却没有砸着。 里面跟着宝钗的人听到外面闹起来了,赶忙跑出来看,生怕周瑞家的吃亏,于是大家一拥而上,一半劝说一半呵斥。 可这夏家的母子俩干脆撒起泼来,大声喊道:“我们知道你们荣府势力大。可我们家的姑娘已经死了,现在我们也不怕死了!”说着,又朝着薛姨妈冲过去要拼命。 周围虽然有不少人,可哪里能挡得住。俗话说得好,“一人拼命,万夫莫当”,这话一点儿不假。 正当场面闹到不可收拾、万分危急的时候,贾琏带着七八个家人赶了进来。一看眼前这混乱的状况,他立刻吩咐手下先把夏家的儿子拖出去,随后大声说道:“都别吵了!有话好好说。赶紧把家里收拾干净,刑部的老爷们马上就要来验尸了。” 金桂的母亲正闹得厉害,突然看到进来一位气度不凡的老爷,还有几个家人在前头大声喝令,周围的人都垂手恭敬站立。 金桂的母亲见此情形,心里也摸不准这到底是贾府的什么人。再一看,自己儿子已经被众人紧紧揪住,又听说刑部的人要来验尸,她原本打算先看到女儿的尸体,好好闹上一场,然后再去报官,没想到这边已经先报了官,心里顿时软了下来。 薛姨妈此时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还是周瑞家的反应快,赶忙说道:“他们来了之后,连自家姑娘都没去看一眼,就开始对姨太太撒泼。我们好言相劝,结果不知道从哪儿跑进来一个野男人,在太太奶奶们中间又是撒野又是动手,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贾琏冷哼一声,说道:“这会儿先别跟他讲什么道理,等一会子把他抓起来好好审问。男人有男人该待的地方,这里头可都是姑娘太太们。况且他母亲也在场,难道还看不见自家姑娘吗?他冲进来不是要打抢来了吗!” 家人们做好做歹,把他们压伏住了。周瑞家的仗着人多势众,又接着说道:“夏太太,你也太不懂事了。既然来了,就该先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你们家姑娘是自己服毒死的,不然就是宝蟾把她主子给毒死了。你们怎么不问清楚,也不看看尸体,就想讹人来了呢?我们还能让自己家的媳妇儿白死了不成?现在宝蟾已经被捆起来了,因为你们姑娘平时身体就不太好,所以让香菱陪着她,两个人住在同一个屋里,都有专人看守着。本来就是要等你们来了,亲眼看着刑部验尸,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才是啊。” 金桂的母亲此刻孤立无援,也只能跟着周瑞家的前往她女儿的房间。一进门,就看见金桂满脸黑血,直挺挺地躺在炕上,顿时悲从中来,放声大哭。宝蟾见是金桂娘家的人来了,便哭着喊道:“我们姑娘好心让香菱和她一起住,没想到她竟找机会下药毒死了我们姑娘!” 这时,薛家的上下人等都围在旁边,听到这话,齐声呵斥道:“别胡说!昨天奶奶是喝了汤之后才死的,这汤可不是你做的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宝蟾辩解道:“汤确实是我做的,我端来后,因为有急事离开了,不知道香菱在汤里放了什么东西,把她给毒死了。” 金桂的母亲还没等宝蟾说完,就冲向香菱要动手。众人赶紧拦住她。 薛姨妈见状,说道:“看这样子,像是被砒霜毒死的,咱们家里绝对没有这种东西。不管是香菱还是宝蟾,总有人帮她买了砒霜回来,等刑部的人来了,自然会查个水落石出,到时候想赖也赖不掉。现在先把媳妇放平躺好,等着官府的人来验尸。” 于是,几个婆子上前将金桂的尸体抬放整齐。宝钗在一旁说道:“等一会有男人要进来,你们先把女人用的东西检查一遍。” 话音刚落,就有人在炕褥底下发现了一个揉成团的纸包。金桂的母亲看到后,捡起来打开一看,里面什么也没有,便随手扔在了一边。 宝蟾见状,却说道:“这不就有证据了吗?这个纸包我认识,前几天家里老鼠多,奶奶回娘家跟舅老爷要了些药,拿回来后放在了首饰匣里。肯定是香菱看见了,拿这个药来毒死奶奶的。你们要是不信,可以去看看首饰匣里还有没有药。” 金桂的母亲按照宝蟾所说的话,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匣子,打开一看,里面只有几支银簪子。 薛姨妈见状,不禁问道:“怎么这么多好首饰都不见了?” 宝钗让人打开家里的箱柜查看,发现里面都是空的,于是说道:“嫂子这些首饰都被谁拿走了?这事得问问宝蟾。” 金桂的母亲心里也有些发虚,见薛姨妈要查问宝蟾,便连忙说道:“姑娘的东西,她哪里会知道?” 这时,周瑞家的说道:“亲家太太可别这么说。我知道宝姑娘是天天跟在大奶奶身边的,怎么会不知道?” 宝蟾被问得急了,又不好随意抵赖,只得说道:“奶奶自己经常把东西带回家去,我哪里管得了?” 众人一听,纷纷指责道:“好个亲家太太!先是哄着拿走了姑娘的东西,等哄完了,又让她寻死,来讹诈我们。好,罢了,等会儿仵作来验尸,我们就这么说。” 宝钗听后,立刻吩咐人:“去外头告诉琏二爷,别让夏家的人走了。” 金桂的母亲在屋内慌了神,立刻对着宝蟾骂道:“你这小贱蹄子!别在这儿胡乱嚼舌根了!姑娘什么时候拿过东西到我家去?” 宝蟾反驳道:“现在东西倒是小事,给姑娘偿命才是大事。” 宝琴在一旁说道:“只要找到了东西,那该偿命的人也就有了。赶紧请琏二哥哥去问清楚夏家的儿子买砒霜的事情,回来也好向刑部有个交代。” 金桂的母亲一听,更加着急了,说道:“这宝蟾肯定是撞见鬼了,在这儿胡言乱语。我们姑娘什么时候买过砒霜?要是真这么说,那肯定是宝蟾你下的毒手!” 宝蟾急得满屋子乱嚷:“别人冤枉我也就算了,你们怎么也来冤枉我来呢?你们不是经常跟姑娘说,让她别受委屈,闹得他们家破人亡,到时候把东西卷包一起带走,再找个好姑爷嫁了。这话你们到底有没有说过?” 金桂的母亲还没来得及回答,周瑞家的就插话道:“这可是你们自己家里人说的,还想抵赖什么?” 金桂的母亲气得咬牙切齿,骂宝蟾道:“我平时待你也不薄呀!你为什么反倒拿这些话来葬送我呢?等回来见了官,我就说是你毒死的姑娘。” 宝蟾气得瞪大了眼睛,说道:“请太太放了香菱吧,犯不着白白害了别人。我见了官自然有我的话。” 宝钗听出了话里的隐情,于是让人反而松开了对宝蟾的捆绑,说道:“你本来就是个直爽的人,何必白白被牵连进去受冤枉?你有什么话,干脆说出来,让大家都清楚,这样事情不就解决了吗?” 宝蟾也害怕被带到官府受苦,便说:“我们奶奶天天抱怨说:‘像我这样的人,怎么偏偏碰上这么个瞎眼的娘,不把我许配给二爷,却嫁给了这么个糊涂透顶的人。要是能跟二爷过上一天,就是死了也心甘情愿。’说到这里,就恨上了香菱。我起初没在意,后来见她跟香菱关系好了,我还以为是香菱教了她什么,没想到昨天那碗汤不是出于好意。” 金桂的母亲接过话茬说:“这简直是胡说八道!如果是要毒害香菱,那为什么反而害了自己呢?” 宝钗于是问香菱:“香菱,昨天你喝那碗汤了没有?” 香菱说道:“前几天我病得厉害,连头都抬不起来。奶奶让我喝汤,我不敢说不喝,刚挣扎着要起身,结果那碗汤就洒了,倒教奶奶收拾了个麻烦,我心里特别过意不去。昨天又听到叫我喝汤,可我实在喝不下去,没办法,正准备喝的时候,突然又头晕起来。这时,我看见宝蟾姐姐把汤端走了,我心里还挺高兴,刚闭上眼睛,奶奶自己喝着汤,还让我尝尝,我就勉强也喝了。” 宝蟾没等香菱说完,就抢着说:“是了,我还是老老实实说吧。昨天奶奶让我做两碗汤,说是要和香菱一起喝。我心里气不过,心想香菱她配让我给她做汤喝吗?我就故意在一碗汤里多抓了一把盐,还做了个暗记,本来是想让香菱喝的。我刚把汤端进来,奶奶就把我拦住,让我到外面去叫小子们雇车,说今天要回家。我出去交代完回来,就发现那碗盐多的汤放在奶奶跟前了,我担心奶奶喝了觉得咸,又要骂我。正愁没办法的时候,奶奶往后院走动,我趁她没看见,就把香菱那碗汤给换了过来。也是合该如此,奶奶回来就端着汤到香菱床边,一边喝一边说:‘你到底尝尝。’那香菱也没觉得咸,两个人都把汤喝完了。我正笑话香菱没口福,哪知道这死鬼奶奶要害香菱,肯定是趁我不在的时候,把砒霜撒在汤里了,她也没想到我会换碗。这可真是天理昭然,她这是自己害了自己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于是,大家把事情的前前后后一捋,发现确实一点差错都没有,就把香菱也放了,扶着她重新回到床上躺下。 暂且不说香菱得以被释放,且说金桂的母亲对真相心虚,却还想狡辩抵赖。薛姨妈这边你一言我一语,情绪激动,反过来要求她儿子为金桂的死偿命。双方正吵得不可开交、闹闹嚷嚷的时候,贾琏在外面大声喊道:“都别吵了!赶紧把事情都收拾妥当,刑部的老爷马上就要到了!” 这话一出口,夏家母子顿时慌了神,心里明白这下肯定要吃大亏。无奈之下,夏母只得反过来苦苦哀求薛姨妈,说道:“千错万错,终究是我那死去的女儿不懂事、不检点,这也是她自作自受、咎由自取。要是刑部派人来验尸,到头来你们薛家的脸面也不好看。求亲家太太就别再追究这件事了吧。” 宝钗态度坚决地回应道:“这可不行,都已经向官府报案了,哪能说算就算呢?” 这时,周瑞家的等人纷纷站出来,好言好语地劝解道:“要是真想把这事平息下来,除非夏亲家太太自己出去拦住刑部的人,不让他们来验尸,我们这边也不再提这件事,不再追究谁是谁非。” 与此同时,贾琏在外面也把夏母的儿子吓唬住了,那小子吓得连忙表示愿意到刑部去写保证书、拦住验尸。众人见状,也都表示同意这个解决办法。于是,薛姨妈吩咐人去买棺材,将金桂的尸体入殓安葬。这件事就暂且不提了。 话说贾雨村被提拔为京兆府尹,同时还兼管税务事务。有一天,他出城去查验开垦的田地,路过知机县,来到了急流津这个地方。正打算渡河到对岸去,因为要等人夫,就暂时让轿子停了下来。 这时,他看到村子旁边有一座小庙,庙的墙壁都已经坍塌毁坏了,不过里面露出几棵古老的松树,看上去倒是很有几分苍老的感觉。贾雨村下了轿子,悠闲地走进庙里。只见庙里的神像金身都脱落了,殿堂的房屋也歪歪斜斜的。旁边还有一块断了的石碑,上面的字迹模模糊糊,根本看不清写的是什么。打算往后殿走去,忽然看见一棵翠绿的柏树下面,有一间用茅草盖的小屋。小屋里有一个道士正闭着眼睛打坐。 雨村走近看时,觉得这个道士的面貌特别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他身边跟着的人正要大声吆喝,雨村赶紧制止了他们,然后慢慢地走上前去,叫了一声:“老道。” 那道士微微睁开眼睛,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问道:“贵官有什么事吗?” 雨村就说道:“本府这次是出城来查验相关事务的,路过这里,看到老道在这里静心修行,自得其乐,想必道行一定很高深,所以想冒昧地请教一些问题。” 那道人说:“我从哪里来,自然有我的出处;我要到哪里去,也自然有我的方向。” 雨村听出这道士有些不寻常的来历,就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然后问道:“老道是从哪里修行而来的?怎么会在这里搭建茅屋居住?这座庙叫什么名字?庙里一共有几个人?如果是真心想要修行的话,为什么不找个有名的山去修行?如果是想结交善缘的话,为什么不选在交通要道的地方?” 那道人回答说:“就算是在葫芦里也能安身,又何必非要去有名的山里搭建房屋?这座庙的名字早就被人遗忘了,不过那块断了的石碑还在,它和庙就像形影一样相互陪伴着,哪里还需要去重新修缮、募集资金?我难道会像那些‘玉在匣中盼着能卖个好价钱,钗在妆奁里等着时机高飞’的人一样吗!” 雨村本就是个心思敏捷、领悟力极强的人。起初听到“葫芦”二字,接着又听闻“玉钗”这一对物件,猛然间就想起了甄士隐的事情。他反复仔细地端详那道士,瞧见道士的容貌和记忆中的甄士隐依旧没什么变化,便挥手让随从们都退下,然后问道:“君家莫非就是甄老先生吗?” 那道人神色从容,笑着说道:“什么‘真’,什么‘假’!要知道,‘真’其实就是‘假’,‘假’其实就是‘真’。” 雨村一听他说出了“贾”字,心里越发确定无疑,于是重新恭敬地施礼,说道:“学生自从承蒙慷慨相赠,得以到京城赴考,又靠着庇佑在科举中高中,后来还被委任到这贵地任职。直到这时,我才知晓老先生早已超脱尘世,如同仙人飘然到了仙境一般。学生虽然特别思念过去,但是自认为不过是个在尘世中奔波的庸俗官吏,实在没有机会再次见到仙容。没想到今天竟如此幸运,能在这里相遇!还望老仙翁能指点我这愚钝之人。倘若不嫌弃,我在京城住的地方离这儿很近,学生我愿意供奉老仙翁,这样就能天天聆听教诲了。” 那道人也站起身来,回了个礼,说道:“我除了坐在蒲团上修行,根本不知道这天地之间还有什么别的东西。刚才尊官说的那些话,贫道我一点儿都听不懂。”说完,又像之前一样坐下继续打坐。 雨村心里又疑惑起来:“想来想去,如果不是士隐,怎么会容貌和说话都如此相似?分别到现在已经十九年了,他的面色还和从前一样,肯定是修炼有成了,只是不肯把以前的事情说破。可我既然遇到了我的恩公,又怎么能当面错过这个机会?看来不能用荣华富贵去打动他,至于用妻子女儿这些私情去劝说,就更没必要了。” 想到这儿,他又说道:“仙师既然不肯把以前的事情说破,弟子我心里又怎么忍心!”正打算再次行大礼,这时只见随从进来禀报说:“天色快要晚了,请抓紧时间渡河。” 雨村正拿不定主意,那道人说道:“请尊官赶紧登上对岸,咱们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要是晚了,风浪马上就会起来了。如果真的不嫌弃我,贫道我改日还会在渡头候教。”说完,依旧闭上眼睛,继续打坐。 雨村没办法,只好向道人告辞,走出了庙门。正准备渡河的时候,只见有一个人急匆匆地飞奔而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且听下回分解。 喜欢红楼梦现代文完全版请大家收藏:()红楼梦现代文完全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四回 醉金刚小鳅生大浪 痴公子余痛触前情 话说贾雨村正准备过河去,突然看见有个人急匆匆地朝他奔来,那人跑到雨村跟前,气喘吁吁地说:“老爷,刚才进去的那座庙起火了!” 雨村闻言,连忙回头望去,只见熊熊烈火直冲云霄,浓烟滚滚,遮天蔽日。 雨村心中暗自思量:“这可真奇怪,我才刚离开那庙没多远,怎么就突然起火了?难道是士隐老先生遭劫于此?” 他心里既想回去看看究竟,又怕耽误了过河的行程;可若是不回去,心里又总是放不下。 犹豫了一番后,雨村向那人问道:“你刚才有没有看到那个老道士从庙里出来?” 那人回答说:“小的本来是跟着老爷一起出来的,但因为肚子突然疼起来,就稍微走开了一会儿。等我回头一看,只见那边火光冲天,原来就是那座庙起火了,所以我赶紧跑来告诉老爷。不过,小的确实没有看到有人从庙里出来。” 雨村虽然心里充满了疑惑,但他终究是个看重名利的人,哪里肯轻易回去查看?于是,他对那人说:“你就在这里等着,等火灭了以后,进去看看那个老道士还在不在,然后马上回来告诉我。”那人无奈,只得答应下来,留在原地等候。 雨村渡过河后,仍旧亲自去四处查看了一番。他查看了几个地方,每当遇到官府的馆驿,便停下来歇息。次日,他又继续前行了一段路程,终于进入了京城。一进城门,众多衙役便迎了上来,前呼后拥地簇拥着他前行。 雨村坐在轿子里,忽然听到轿前开路的人在吵嚷。他便询问发生了何事,那开路的衙役立刻拉了一个人过来,让他跪在轿前,禀报道:“这个人喝醉了酒,不知道回避,反而冲撞过来。我吆喝他,他反倒仗着酒劲耍赖,躺在街心,还说我打了他。” 雨村听后,说道:“我是管理这里地方的,你们都是我的子民。既然知道本府经过,喝了酒还不知道退避,竟然还敢耍赖!” 那人却反驳道:“我喝酒用的是自己的钱,醉了躺的是皇上的地,就算是大人老爷也管不着我。” 雨村闻言大怒,喝道:“这个人目无法纪,问他叫什么名字!” 那人回答道:“我叫醉金刚倪二。” 雨村一听,更加生气,命令道:“打这个所谓的‘金刚’,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金刚!”手下人立刻将倪二按倒在地,狠狠地打了几鞭。 倪二疼痛难忍,酒也醒了,连忙求饶。 雨村在轿子里笑道:“原来就是这么个金刚么!我暂且不打你,叫人带进衙门慢慢的问你。” 众衙役答应一声,将倪二绑了起来,拉着他便走。倪二苦苦哀求,也无济于事。 雨村则进内复旨回曹去了,压根儿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街道上那些看热闹的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议论纷纷,说道:“倪二仗着自己有几分力气,又仗着喝了点酒,就耍横讹诈别人,今天可算是撞到贾大人手里了,只怕这次不会轻易饶过他。”这话很快就传到了倪二妻子和女儿的耳中。 到了晚上,倪二果然还没回家,他女儿心急如焚,便跑到各个赌场去寻找。那些赌博的人见了她,也都说同样的话。 倪二的女儿听了,急得眼泪直往下掉。周围的人见状,纷纷安慰她:“你不用着急。那位贾大人是荣府的一家。荣府里有个什么二爷和你父亲关系很好,你和你母亲去求他说个情,你父亲应该就能被放出来了。” 倪二的女儿听了这话,仔细想了想,说道:“确实,我父亲经常提起隔壁的贾二爷,说他和父亲关系不错,我们怎么没想到找他帮忙去?” 于是,她赶紧跑回家,把这事告诉了母亲。母女俩商量了一番,便决定一起去找贾芸。 那天,贾芸正好在家,见倪家母女俩前来拜访,就起身让她们坐下。贾芸的母亲见状,赶忙去沏茶招待。 倪家母女坐下后,便把倪二被贾大人抓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恳求贾芸帮忙说情,把倪二放出来。 贾芸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拍着胸脯说:“这根本不算什么,我到西府里说一声,人就能给放了。那贾大人全靠我们家的西府才得以谋得这么大的官职,只要派个人过去一说就行了。” 倪家母女听后,心里顿时踏实了许多,满脸欢喜地离开了。回到家后,她们就到府里告诉了倪二,让他不用着急,已经求了贾二爷,贾二爷满口答应会帮忙说情,很快就能把他放出来了。倪二听了,心里也很高兴。 没想到,贾芸自从那天给凤姐送礼被拒后,便觉得不好意思再进去,也不怎么常去荣府了。那荣府的门房向来都是看主子的脸色行事,主子让谁走动,那人才算有体面。要是有人来拜访,主子愿意接待,门房就会进去通报;要是主子不怎么搭理,不管是本家还是亲戚,门房一概不予理会,随便找个借口把人打发走就完事儿了。 那天,贾芸来到荣府,对门上的说:“我来给琏二爷请安。”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门上的说道:“二爷不在家,等他回来,我们替你转告一声。” 贾芸本来还想说“也请二奶奶安”,但又担心门房嫌麻烦,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好转身回家。 回到家后,倪家母女又来催逼他,说道:“二爷常说荣府势力大,不管哪个衙门,只要开口,谁敢不答应。如今咱们和荣府本就是一家人,又不是什么大事,这点人情都讨不来,白是我们二爷了!” 贾芸听了这话,脸上挂不住,可嘴上还是硬撑着说:“昨天家里有事,没来得及派人去说,今天说了肯定就能成。这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倪家母女听了,也只好选择相信他。 贾芸哪里想得到,最近他连贾府的大门都进不去了。他绕到后门,打算进园子里找宝玉,可没想到园门上了锁,他只能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一路上,贾芸越想越气:“那年倪二借钱给我,我买了香料去讨好凤姐,这才得到了种树的差事。如今我没钱去打点疏通,她倒把我拒之门外了。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拿着贾府太爷留下来的公款,在外面放高利贷,多收一成的利息。我们这些穷亲戚想借个一两银子都借不到。她还以为自己能一辈子富贵不愁呢,哪知道她在外的名声坏透了。这些事我不说也就罢了,真要说出来,她牵扯的人命官司可不知道有多少!” 贾芸一边想着,一边回到了家。一进门,就看到倪二的母亲和女儿正眼巴巴地等着他。贾芸心里发虚,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西府那边已经派人来说了,只说贾政老爷不答应。你们还是去求求我们家的奴才周瑞的亲戚冷子兴去才中用。” 倪二的母亲和女儿听了,一脸不屑地说:“二爷这样体面的人物都办不成事,一个奴才能有什么用?” 贾芸被说得脸上挂不住,心里一急,说道:“你们不知道,现在的奴才可比主子有能耐多了!” 倪家母女听了这话,也没了办法,只能冷笑几声,说:“这可真是难为二爷白跑了这几天,等我们家倪二出来,再好好感谢二爷吧。”说完,她们就出去另托人把倪二从牢里弄了出来。 倪二只是挨了几板子,并没有受到什么严重的处罚。 倪二回到家中,妻子和女儿把贾家不肯出面说情的事跟他讲了一遍。 倪二当时正喝着酒,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嚷嚷着要去找贾芸算账,嘴里骂骂咧咧道:“这小兔崽子,真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当初他穷得没饭吃,想进贾府谋个差事,还不是多亏了我倪二爷出手相助。现在我有事儿了,他倒装作没事人一样,不管不顾了!好啊,罢了,要是把我倪二逼急了,闹出点动静来,连你们贾府两家人都别想清净!” 妻子和女儿赶忙上前劝阻:“哎!你又喝多了酒,就开始说胡话,没个分寸了!前些日子你喝醉了酒,不是闹出乱子,挨了打吗?这伤还没好呢,怎么又犯起倔脾气了?” 倪二脖子一梗,满不在乎地说:“挨了打就怕他了不成?只怕抓不住我的把柄!我在牢里的时候,结识了好几个讲义气的朋友。听他们说,不光城里姓贾的多,外省姓贾的也不少。前些日子,牢里还收押了好几个贾家的下人。我原本还觉得,贾家那些小辈和下人虽然不怎么样,但老一辈的还算正派,怎么也会犯了事?我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和这里的贾家是一家人,都住在外省,等审清楚了,就会被押解进来问罪,我这才放了心。可要说贾二这小子,他忘恩负义,我就跟几个朋友说说,他们贾家是怎么仗势欺人,怎么剥削老百姓,怎么强抢民女的,让他们出去嚷嚷。等这事儿传到都老爷耳朵里,闹大了,让你们知道我倪二也不是好惹的!” 妻子没好气地说:“你喝多了酒,赶紧睡去吧!他什么时候强占别人家女人了?根本没有的事,你别胡说了。” 倪二一拍桌子,大声说道:“你们整天待在家里,哪里知道外面的事儿?前年我在赌场碰到小张,他说他女人被贾家的人给占了,还找我商量。我倒是劝他,才了了事的。也不知道这小张如今到哪里去了,这两年都没见过他。要是再让我碰见他,我倪二给他出个主意,非得让贾老二死在我面前,好好孝敬孝敬我倪二太爷不可!你们倒好,都不把我当回事了!” 说完,倪二往床上一倒,嘴里还嘟嘟囔囔地说了好一阵,这才睡去。妻子和女儿只当他是酒后胡言,也没往心里去。第二天一大早,倪二又跑去赌场了,不提。 且说雨村回到家中,好好休息了一晚。之后,他将路上偶遇甄士隐的事情讲给了夫人听。夫人听后,不禁埋怨起他来:“你当时怎么就不回去看看呢?万一他被大火烧死了,那咱们可就太没良心了!”说着,夫人不禁落下泪来。 雨村解释道:“他现在已经是个出家修道的人了,不愿再与我们这些世俗之人混在一起。”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正说着,外面有下人进来通报:“前几日老爷吩咐去查看火烧寺庙情况的人回来了,特来向老爷回话。”雨村闻言,便踱步走了出去。 那衙役见雨村出来,连忙打千请安,然后禀报道:“小的按照老爷的吩咐,回去后不等火势完全熄灭,就冒着火冲进了寺庙,想去找那位道士。可谁知,他坐的地方已经被大火烧得差不多了。小的心想,那道士恐怕已经被烧死了。后来,那烧塌的墙屋又往后倒塌,可连道士的影子都没见着,只有他用的一个蒲团和一个瓢儿,还完好无损地放在那里。小的四处寻找他的尸首,可连一块骨头都没找到。小的怕老爷不信,本想拿那蒲团和瓢儿回来做个证据,可一拿起来,它们竟然都变成了灰烬。” 雨村听完衙役的禀报,心里已然明白,士隐这是已经羽化登仙了。于是,他打发走了衙役,回到房中。他并没有将士隐被火化的事情告诉夫人,怕她作为妇道人家,听了之后反而会更加悲伤。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没有找到任何踪迹,想必士隐是已经先离开了。 雨村出来,独自坐在书房里,正打算仔细琢磨士隐说的那些话,忽然有家人匆匆跑来传报:“朝廷传来旨意,要求交看相关事件。” 雨村急忙登上轿子,匆匆赶往内廷。刚一进去,就听有人说:“今天贾存周(贾政字存周)担任江西粮道时被人弹劾,如今已回到京城,正在朝堂上谢罪。” 雨村赶忙来到内阁,见到了各位大臣,仔细看了关于海疆事务办理不善的圣旨内容。看完后,他立刻出去寻找贾政,先是对贾政被参一事表达了为他抱不平的话,接着又向他道喜,还关切地问道:“这一路回来可还顺利?” 贾政便把与雨村分别之后的种种事情,详细地讲了一遍。 雨村又问:“谢罪的奏本递上去没有?” 贾政回答说:“已经递上去了,等皇上用过膳,就能知晓旨意内容了。” 正说着,只听里面传出旨意,宣贾政进去。贾政赶忙快步走进。那些和贾政关系不错的大臣们,都在里面等着消息。 等了好一会儿,才见贾政从里面出来,只见他满头大汗。众人赶忙迎上去,围住他问道:“皇上有何旨意?” 贾政吐了吐舌头,心有余悸地说:“吓死人,吓死人!多亏各位大人关心,好在没什么大事。” 众人又问:“旨意问了些什么?” 贾政说道:“旨意问的是云南私带神枪那个案子。我在奏本里写明,涉事的是原任太师贾化的家人,皇上一时记起我们先祖的名字,便问了起来。我赶紧磕头奏明,我们贾家先祖的名字是代化,皇上听了便笑了,还降旨意说:‘之前担任兵部职位,后来又降为府尹的,不是也叫贾化么?’” 当时,雨村也在场,听到这话不禁吓了一跳,连忙问贾政:“老先生当时是怎么向皇上奏报的?” 贾政回答道:“我就缓缓地奏道:‘原任太师贾化是云南人,现任府尹贾某是浙江湖州人。’皇上又问:‘苏州刺史奏报的贾范,是你家族中的人吗?’我连忙又磕头奏道:‘是的。’皇上听后,脸色一变,说道:‘纵容家奴强占良民妻女,这还能算事吗?’我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皇上又接着问:‘贾范是你什么人?’我赶紧奏道:‘是远房亲戚。’皇上听后,哼了一声,便下旨让我退下了。这可真是一件让人吃惊的事!” 众人听后,纷纷说道:“本来也挺巧的,怎么一连就发生了这两件事?” 贾政叹了口气,说道:“事情本身倒不算稀奇,只是都姓贾,这就不好了。我们贾家支系繁多,年代久远,各处都有分支。现在虽然还没出什么事,但皇上心里记着个‘贾’字,终究不是好事。” 众人安慰道:“真就是真,假就是假,怕什么。” 贾政却忧心忡忡地说:“我心里其实巴不得不做官,只是不敢提出告老还乡。现在我们家里有两个世袭的职位,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雨村在一旁说道:“如今老先生还是工部的职位,想来京官应该不会有事的。” 贾政却摇摇头,说道:“京官虽然表面上没事,但我毕竟做过两次地方官,这其中的事情也说不准。” 众人又纷纷说道:“二老爷的人品和行事,我们都十分佩服。就是令兄大老爷,也是个好人。只要在令侄辈身上多加管教就行了。” 贾政听后,叹了口气说道:“我因为常年在外,对舍侄的事情了解不多,心里也一直不太放心。诸位今日提起,都是我的至交好友,或许你们听说过东宅那边侄儿家有什么不守规矩的事情吗?” 众人回答道:“没听说别的,只是有几位侍郎之间关系不太和睦,内监里头也有些小矛盾。不过想来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嘱咐那边令侄诸事留神就行了。”众人说完,便纷纷举手告辞散了。 贾政随后回到家中,一众子侄们早已等候在门口,纷纷迎上前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贾政先走到贾母跟前请了安,接着,众子侄也依次向贾政行了礼,随后大家一同进入府中。王夫人等人早已在荣禧堂等候多时,见贾政归来,连忙迎上前去。 贾政先到贾母房中,拜见了母亲,细细诉说了自己因工作调动而离家多时的情况。 贾母关切地询问起探春的近况。贾政便将探春许配给他人的事情禀告了贾母,还说道:“我这次离家匆忙,没能赶上重阳节与家人团聚。虽然没能亲眼见到那边的情形,但听那边亲家派来的人说,一切都非常好。亲家老爷和太太还特意托人向老太太问好,还说今冬明春的时候,大概有机会能调回京城,那可就太好了。不过现在听说海疆那边有些战事,说不定到时候调回来的计划会受影响。” 起初,贾母因为贾政被降职调回,又得知探春远嫁他乡,身边没有一个亲人照应,心里很是不痛快。但听了贾政关于官场情况的说明,又得知探春在那边过得还不错,心情也就渐渐好转,转忧为喜,笑着让贾政出去。 随后,贾政与兄弟们相见,众子侄再次上前拜见。大家商定,第二天清晨一起去祠堂祭拜祖先。 贾政回到自己房中,王夫人等人早已迎上前来行礼问候。随后,宝玉和贾琏也上前,另行拜见贾政。 贾政看着宝玉,发现他比起离开时面色红润了许多,人也显得安静沉稳,却不知他内心其实一片混沌。 见宝玉这般模样,贾政心中甚是欢喜,也就不再把降职的事放在心上,心里暗自庆幸:“多亏老太太安排得周到妥当。” 接着,贾政又看向宝钗,只见她愈发显得沉稳持重,比以往更添了几分气质。再看贾兰,文雅俊秀,举止间透着书卷气。 贾政脸上不禁露出了喜悦的神情。唯独看到贾环时,发现贾环还是和以前一样,终究谈不上有多喜爱。 在房里歇息了半日,贾政忽然想起:“怎么今天好像少了一个人?” 王夫人心里明白,贾政这是想起黛玉了。之前因为家书里没提这件事,今天贾政刚到家,正是高兴的时候,王夫人不便直接说出实情,只含糊地说黛玉病了。 可她哪里知道,宝玉心里早已如刀割一般难受,只是碍于父亲刚回来,不得不强忍着悲痛,尽心尽力地在一旁伺候。 晚上,王夫人设下家宴为贾政接风,子孙们依次上前敬酒。 凤姐虽然是侄媳妇,但如今掌管着家里的事务,也随着宝钗等人一起给贾政递酒。贾政见大家都敬过酒了,便说道:“递过一轮酒,大家都回去歇息吧。”又吩咐家里的下人们不必再在一旁伺候,等明天一早拜过宗祠之后,再来见他。 安排妥当后,贾政和王夫人聊起了分别之后的种种事情。王夫人心里有诸多顾虑,很多话都不敢轻易说出口。倒是贾政先提起了王子腾的事情,王夫人听了,强忍着悲痛,不敢表现出过多的哀伤。 接着,贾政又说起薛蟠的事,王夫人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那是他自己作孽,自食其果。”趁这个机会,王夫人便把黛玉已经去世的消息告诉了贾政。 贾政听了,顿时大吃一惊,忍不住落下泪来,嘴里不停地叹息。 王夫人见状,也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哭了起来。旁边的彩云等人见状,急忙上前拉扯王夫人的衣角,提醒她注意。王夫人这才强忍着悲痛,止住了眼泪,又和贾政说了一些宽慰的话,随后两人便安歇了。 第二天一大早,众人前往宗祠举行祭拜仪式,贾家的子侄们全都跟随一同前往。仪式结束后,贾政在宗祠旁边厢房里落座,随后让人把贾珍和贾琏叫了过来,向他们询问家中事务的情况。贾珍挑了一些能讲的事情,向贾政作了汇报。 贾政听完后,说道:“我刚回到家,也不方便详细地查问家里的情况。只是听外面的人说起,如今咱们家里的情况和以前大不一样了,你们做事情一定要谨慎才行。你年纪也不小了,孩子们得好好管教管教,别让他们在外面惹是生非、得罪了人。琏儿你也该听听。我并不是刚一回家就故意挑你们的错,是因为我听到了一些不好的传言,所以才跟你们说这些,你们更得小心谨慎些。” 贾珍等人听了,脸涨得通红,也只敢一个劲儿地答应“是”,不敢多说什么。贾政见状,也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之后,贾政回到西府,府里的众家人在门口磕头后。贾政又走进内宅,众女仆纷纷上前行礼,这里就不多说了。 只说宝玉因为昨日贾政询问起黛玉的情况,王夫人回答说黛玉身体有病。他就在心里暗暗伤心。等到贾政吩咐他回去,一路上已落了好多眼泪 回到自己房中,只见宝钗正和袭人等人在屋里说话。便独自在外间坐下,满心烦闷。宝钗见状,便让袭人给宝玉送去茶水。 宝钗心里琢磨着,宝玉这般模样,想必是担心贾政查问他的功课,所以才如此愁眉不展。于是,宝钗便走到宝玉身边,打算安慰安慰他。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宝玉见宝钗过来,便顺势说道:“你们今晚先睡一回吧,我想一个人静静,定定神。如今我的记性可大不如从前了,常常是刚说了三句话,就忘了两句,要是老爷瞧见我这副模样,肯定不好。你们就别管我了,先去睡吧,让袭人陪着我。” 宝钗听宝玉这么一说,觉得挺有道理,便自己回到房里先睡下了。 宝玉轻轻拉着袭人,让她坐下,带着几分央求的语气说:“你去把紫鹃叫来,我有话要问她。不过,紫鹃每次见了我,脸上和言语里总是带着股怨气,你得帮我跟她解释解释,她来了我才好说话。” 袭人皱了皱眉,说道:“你刚才还说自己要定定神呢,我听着还挺高兴,怎么转眼间又惦记上这事儿了?有什么话,明天问不行吗?” 宝玉急切地说:“我就今晚有空,明天万一老爷叫我有什么事,就没时间了。好姐姐,你快去帮我把她叫来。” 袭人无奈地摇摇头:“她要不是二奶奶叫,是不会来的。” 宝玉更急了:“所以我才求你去跟她说清楚才好。” 袭人问:“那我该说什么?” 宝玉叹了口气,说道:“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思,也不懂她的心意吗?还不都是为了林姑娘。你去跟她说,我并不是个负心的人,可现在你们却把我弄成了一个负心汉的形象!” 说着,他朝里屋望了望,用手一指,继续说道,“她是我本就不愿意的,都是老太太她们捉弄的,好端端地把林妹妹给害死了。就算她死了,也该让我见见,把事情说清楚,这样她死了也不会怨我。你听过三姑娘她们说的吧,林妹妹临死前还怨恨我。紫鹃为了她姑娘,也对我恨得要命。你想想,我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吗?晴雯不过是个丫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优点,她死了,我老实告诉你吧,我特意写了篇祭文去祭奠她。那时林姑娘还亲眼看到了。如今林姑娘死了,难道还不如晴雯吗?死了连个祭奠的机会都没有。林姑娘要是泉下有知,她想起来会不会更加怨恨我么?” 袭人说道:“你要祭奠就自己去,找我们做什么?” 宝玉说:“我自从病愈之后,就想着要写一篇祭文,可不知怎么的现在一点儿灵感都没有了。如果是祭奠其他人,随便写写也就罢了;但要是祭她,那可是一点儿也不能显得俗气或粗鄙的。所以我把紫鹃叫来是想问问,她姑娘这条心,她打从哪里看出来的。我生病之前还能想明白这些,一病以后什么都记不得。你说林姑娘之前已经好了,怎么忽然死的?她好的时候我没去看她,她怎么说?我病的时候她也没来,她又怎么说?所以我把她留下的东西都拿了过来,可你二奶奶总是不让我碰,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袭人回答道:“二奶奶是怕你伤心,还能有什么别的意思?” 宝玉说:“我不信。如果她真的那么惦记我,为什么临死前要把诗稿都烧了,不给我留个纪念?而且我还听说天上响起了音乐,说不定她是成了神,或者登仙去了。我虽然看到了棺材,但终究不知道里面是不是她。” 袭人说道:“你这话真是越说越糊涂了!怎么可能会在一个人还没死的时候,就放个空棺材说人死了呢?” 宝玉说道:“不是这样的!一般来说,成仙的人,要么是肉身直接去的,要么是脱胎换骨之后去的。好姐姐,你还是去把紫鹃叫来吧。” 袭人说:“现在我先把你的心思详细跟她说说,如果她愿意来,那还好;要是不愿意来,我还得费不少口舌。就算她来了,见到你也不一定肯细说。依我看,等明后日二奶奶出门了,我慢慢去问她,或许能问得详细些。等有空的时候,我再慢慢告诉你。” 宝玉说:“你说得也有道理。只是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着急。” 正聊着,麝月从屋里走出来,说道:“二奶奶说,现在都已经四更天了,请二爷进屋睡觉吧。袭人姐姐肯定是聊得太开心,忘了时间了。” 袭人听了赶忙说道:“可不是,确实该睡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聊吧。” 宝玉没办法,只能满含愁绪地走进屋去,又凑到袭人耳边轻声说:“明天可别忘了。” 袭人笑着说:“知道了。” 麝月也笑着说:“你们俩又在搞什么鬼名堂。怎么不跟二奶奶说了,就到袭人那边睡去?这样你们想聊一整夜都没问题,我们也不管。” 宝玉连忙摆手说道:“别声张。” 袭人假装生气地嗔怪道:“你这小丫头片子!又在这儿乱嚼舌根,看我明天不撕了你的嘴!” 说完,转过头对宝玉说:“这还不是二爷闹的?都说到四更天了,话还没个完。”一边说,一边送宝玉进屋,大家各自散去。 那天晚上,宝玉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等到第二天,他心里还是一直想着前夜的事,难以释怀。 这时,只听见外面有人进来传话,说道:“各位亲戚朋友得知老爷回来了,都打算送戏班来唱戏,为老爷接风洗尘。老爷再三推辞,说:‘唱戏就不必了,干脆在家里准备些薄酒,邀请亲朋好友过来,大家聚在一起聊聊天。’于是就定下后天摆酒席宴请众人,所以进来告诉。” 不知都请了哪些人,且听下回分解。 喜欢红楼梦现代文完全版请大家收藏:()红楼梦现代文完全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五回 锦衣军查抄宁国府 骢马使弹劾平安州 话说贾政正在荣禧堂中设宴款待宾客,忽然看见赖大神色匆匆地快步走进大厅,向贾政禀报道:“老爷,锦衣府的堂官赵老爷带着好几位司官前来拜访。小的想先问清他们的官职姓名再来回禀,可赵老爷说:‘我们关系很好,用不着这些繁文缛节。’说完就下了车,走进来了。请老爷和少爷们赶紧出去迎接。” 贾政听后心想:“我和这位赵老爷素无往来,他怎么突然来访?现在宴席上还有客人,留他不太方便,不留又显得失礼。”正犹豫不决时,贾琏在一旁催促道:“叔叔还是赶紧去吧,再犹豫一会儿,人家都进来了。” 话音刚落,只见二门上的仆人又跑进来报告说:“赵老爷已经进了二门了。” 贾政等人急忙快步迎出去,只见赵堂官满脸堆笑,却一言不发,径直朝大厅走来。他身后跟着五六位司官,贾政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但是没有一个人说话。贾政等人心里没了主意,只能跟在后面,请他们入座。 在座的亲友中,也有认识赵堂官的,见他仰着头,一副高傲的样子,对旁人不理不睬,只是拉着贾政的手,笑着说了几句客套话。 众人见这阵势,感觉来者不善,有的躲进了里屋,有的则垂手恭敬地站在一旁。 贾政正准备面带笑容开口寒暄,忽然有下人神色慌张地跑进来禀报:“西平王爷驾到了。” 贾政赶忙起身去迎接,刚走到门口,就看见西平王爷已经走了进来。 赵堂官抢先一步上前,向王爷请了安,随后说道:“王爷既然已经到了,随同前来的各位大人,是不是该马上带领府里的差役,把守住前后门?”众官员听了应和着退了出去。 贾政等人心里明白情况不妙,赶紧跪下迎接。西平郡王见状,连忙伸出双手,将贾政等人扶了起来,脸上笑嘻嘻地说道:“我若不是奉了旨意有要事交办,也不敢轻易打扰。这次是专门来请赦老接旨的。现在满堂的筵席还没散,想必还有不少亲友在场,这样不太方便。还请各位府上的亲友各自散去,只留下本宅的人等候听旨。” 赵堂官听了,回话说:“王爷虽然宽厚仁慈,但东边那位王爷办事向来认真严谨,恐怕他那边早已把门封了。” 众人一听,心里都清楚这是牵连到了两府的事情,恨不能立刻脱身离开。只见王爷笑着宽慰大家:“各位只管放心离去,叫个人来,我让人送你们出去。顺便告诉锦衣府的官员,这些都是亲友,不必盘查,赶紧放行。” 那些亲友们一听这话,立刻像飞一般,一溜烟地跑了出去。只剩下贾赦、贾政等一干人,吓得脸色惨白如土,浑身颤抖不已。 没过多久,只见一群番役涌了进来,迅速在各个门口把守,本宅上下的人,连一步都不能随意走动。 赵堂官立刻换上一副严肃的面孔,转身对王爷说:“请王爷宣读旨意,我们好动手执行。” 这些番役们纷纷撩起衣衫,勒紧手臂,只等旨意下达。 西平王缓缓开口道:“本王奉皇上旨意,带领锦衣府的赵全前来查看贾赦的家产。” 贾赦等人一听,都吓得连忙俯伏在地。王爷站在高处,大声宣读:“有旨意:‘贾赦勾结外官,仗势欺人,辜负了朕的恩宠,有辱祖德,现革去其世职。钦此’。”赵堂官立刻大声吩咐:“拿下贾赦,其余人等一律看守起来。” 当时,贾赦、贾政、贾琏、贾珍、贾蓉、贾蔷、贾芝、贾兰都在场,只有宝玉借口生病,在贾母那里玩耍,贾环平时就不大露面,所以只把在场的人看管起来。 赵堂官随即叫来他的家人,传齐司员,带着番役,分头前往各个房间,进行抄查并登记账目。这话一出,吓得贾政等上下人等面面相觑,而番役和赵家的家人们则摩拳擦掌,准备动手。 西平王见状,说道:“听说赦老和政老虽然同住一宅,但各自开伙,按理说,我们只需遵旨查看贾赦的家资,其余的房间可以先封锁起来,等我们回去覆旨后,再等候皇上的定夺。” 赵堂官站起来反驳道:“回王爷,贾赦和贾政并未分家,而且听说他的侄儿贾琏现在负责总管家务,我们不能不尽行查抄。” 西平王听了,没有说话。赵堂官便接着说:“贾琏和贾赦两处,必须由奴才亲自带领去查抄才行。” 西平王却说:“不必着急,先派人通知后宅,让内眷们回避一下,再查也不迟。” 话还没说完,赵堂官的家人和番役们已经拉着本宅的家人领路,分头开始查抄了。 西平王见状,大声喝令:“不许喧哗吵闹!待本王亲自去查看。”说着,他慢慢站起来要走,又吩咐道:“跟我的人一个都不许动,都站在这里等着,等我回来后一起查看登记数目。” 正交谈间,只见负责锦衣卫事务的官员匆匆跪下,禀报说:“我们在府内查出了皇家的御用衣裙,还有不少被明令禁用的物品。这些我们不敢擅自处理,所以先回来请示王爷的指示。”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不一会儿,又有一队人匆匆赶来,拦住王爷禀报说:“我们在东跨院搜出了两箱房地契,还有一箱借据,这些借据上都是高利贷的记录,明显是违反律法谋取暴利的。” 老赵立刻说道:“好一个重利盘剥的勾当!这些理应全部查抄!请王爷就在这里坐着,让我奴才去把那些东西全部抄来,等查抄完毕后再做定夺。” 说着,正要行动,只见王府的长史匆匆赶来,禀报说:“守门的士兵传话说,皇上特别命令北静王来这里宣读圣旨,请王爷出去接旨。” 赵堂官听了,心里暗自高兴,心想:“我之前真是倒霉,偏偏碰上了那个酸溜溜的王爷。现在这位北静王来了,我就可以好好施展一下我的威风了。”想着,他也连忙迎了出去。 只见北静王已经来到了大厅,站在外面,高声说道:“有圣旨,锦衣府的赵全听旨。”随后宣读道:“奉皇上的旨意:‘只将贾赦带回审问,其余的事务都交给西平王按照旨意查办。钦此’。” 西平王接过圣旨,心中十分高兴,便与北静王一同坐下,吩咐赵堂官将贾赦带回衙门审问。 那些负责查抄的人在府内,一听到北静王来了,都赶忙一起出来迎接。等到听闻赵堂官已经离开,大家顿觉没了兴致,但又无可奈何,只能恭敬地站在一旁听候吩咐。 北静王进入后,挑选了两个为人诚实的司官以及十来个经验丰富的老年番役,把其余的人都一并打发走了。 西平王这时说道:“我正跟老赵生着气呢。幸亏王爷及时赶来传达旨意,不然的话,这里可要吃大亏了。” 北静王回应道:“我在朝廷里听到王爷奉旨来查抄贾府,心里就踏实了,想着这里应该不会遭受什么过分的对待。没想到老赵居然这么糊涂。只是不知道现在政老和宝玉在哪里,里面不知道已经闹成什么样子了?” 众人赶忙回禀说:“贾政他们在下房里被看守着,里面已经被抄得乱糟糟的了。” 北静王立刻吩咐司员:“赶紧把贾政带来,我要问问话。”众人领了命令,把贾政带了上来。 贾政跪下给北静王请安,忍不住眼中含泪,乞求王爷能够宽恩。北静王连忙起身,拉着贾政的手,安慰道:“政老放心。”接着,北静王就把旨意的内容告诉了贾政。 贾政听后,感激得泪流满面,朝着北方又拜谢了一番皇恩,然后重新回到原位,恭敬地听候王爷的指示。 北静王对贾政说:“政老,刚才老赵在这儿的时候,番役们呈报说有禁用的物品以及放高利贷的欠票,这事儿我们也很难遮掩过去。不过,那些禁用的物品,原本是为了贵妃置办的,我们说明一下情况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这放高利贷的借券,得想个什么办法解决才行。现在政老就带着司员,把贾赦家的家产实实在在地呈报上来,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切记,千万不能再有隐瞒藏匿的情况,不然可就自己给自己招来罪过了。” 贾政连忙答应道:“犯官再也不敢了。只是犯官祖父留下的遗产,我们还没有分过家,只是各自住在自己房子里,房子里的东西就归各自所有了。” 两位王爷听后,说道:“这也没关系,只要把贾赦那一房所有的家产都交出来就行了。”接着,又吩咐司员等人按照命令去执行,不许胡作非为、随意乱动。司员们领了命令,便去办事了。 话说贾母那边,女眷们也摆起了家宴。王夫人正坐在一旁说道:“宝玉总不肯到外头去,怕他父亲知道了会生气。” 这时,带病在身的凤姐哼哼唧唧地开口说:“我看宝玉倒不是怕见人,他见前头陪客的人已经不少了,所以留在这儿照应,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倘若老爷觉得里头少了个人照应,太太就把宝兄弟推出去,岂不是两全其美?” 贾母听了,笑着说道:“凤丫头都病成这样了,这张嘴还是这么伶俐尖巧。” 大家正说得高兴,突然,只听见邢夫人那边的人慌慌张张、连声嚷着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老太太,太太,不……不好了!好多穿靴戴帽的强……强盗闯进来了,正翻箱倒柜地抢东西!”贾母等人听了,都惊得呆住了。 紧接着,又见平儿披头散发,拉着巧姐,哭哭啼啼地跑进来,说道:“不好了!我正和姐儿吃饭,就见来旺被人栓着进来说:‘姑娘,快进去通报太太们,让她们赶紧回避,外面王爷马上就要进来查抄家产了!’我一听就慌了神,正要进房拿些要紧的东西,却被一伙人胡乱推搡着赶了出来。咱们这儿该穿该带的,得赶紧收拾收拾。” 王夫人和邢夫人听了,都吓得魂飞魄散,不知如何是好。只见凤姐先前还圆睁着双眼听着,后来突然身子一仰,栽倒在地,昏死过去了。贾母还没等听完,就已经吓得涕泪横流,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一时间,屋子里乱作一团,这个拉那个扯,正闹得不可开交,又听见外面一叠声地嚷道:“叫里面的女眷们都回避一下,王爷进来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宝钗、宝玉等人正急得毫无办法,只见地上那些丫头婆子们慌作一团,胡乱地抬人、扯人。就在这混乱不堪的时候,贾琏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大声喊道:“好了,好了!多亏王爷出手搭救,咱们有救了!” 众人正想开口询问具体情况,贾琏却一眼瞧见凤姐直挺挺地倒在地上,顿时悲从中来,一边哭着一边胡乱地呼喊着凤姐的名字。他又担心贾母年纪大,受此惊吓会出什么意外,急得简直要昏死过去。 还好平儿及时赶到,用力将凤姐唤醒,随后让人把凤姐扶到一旁。贾母那边也渐渐缓过气来,只是哭得气息短促、神志恍惚,整个人瘫倒在炕上。李纨在一旁不停地宽慰贾母,好言劝解。 过了一会儿,贾琏终于稍稍镇定下来,便把两位王爷的恩典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他心里害怕贾母和邢夫人得知贾赦被抓的消息后,会承受不住打击被吓死,所以暂时不敢把这件事明明白白地说出来,只能先出来照料自己屋里的事务。 一走进屋内,就看到箱子敞开着,柜子也被破坏得不成样子,家里的财物被抢得所剩无几。 此时急得双眼圆睁,直愣愣地站着,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整个人呆住了。 听到外面有人呼喊,他只得强打精神走了出去。只见贾政正和几位官员一起登记被抢的财物,其中一个人报告说:“赤金首饰共一百二十三件,珠宝俱全。珍珠十三挂、淡金盘二件、金碗二对、金抢碗二个、金匙四十把、银大碗八十个、银盘二十个、三镶金象牙筋二把、镀金执壶四把、镀金折盂三对、茶托二件、银碟七十六件、银酒杯三十六个。黑狐皮十八张、青狐六张、貂皮三十六张、黄狐三十张、猞猁狲皮十二张、麻叶皮三张、洋灰皮六十张、灰狐腿皮四十张、酱色羊皮二十张、猢狸皮二张、黄狐腿二把、小白狐皮二十块、洋呢三十度、毕叽二十三度、姑绒十二度、香鼠筒子十件、豆鼠皮四方、天鹅绒一卷、梅鹿皮一方、云狐筒子二件、貉崽皮一卷、鸭皮七把、灰鼠一百六十张、獾子皮八张、虎皮六张、海豹三张、海龙十六张、灰色羊四十把、黑色羊皮六十三张、元狐帽沿十副、倭刀帽沿十二副、貂帽沿二副、小狐皮十六张、江貉皮二张、獭子皮二张、猫皮三十五张、倭股十二度、绸缎一百三十卷、纱绫一百八一卷、羽线绉三十二卷、氆氇三十卷、妆蟒缎八卷、葛布三捆、各色布三捆、各色皮衣一百三十二件、棉夹单纱绢衣三百四十件。玉玩三十二件、带头九副、铜锡等物五百余件、钟表十八件、朝珠九挂、各色妆蟒三十四件、上用蟒缎迎手靠背三分、宫妆衣裙八套、脂玉圈带一条、黄缎十二卷。潮银五千二百两、赤金五十两、钱七千吊。所有能动的家具物件,都进行了清点、登记造册,就连荣国府赏赐的宅邸,也都一项一项详细地列了出来。那些房地契、家里仆人的文书也都全部封存起来了。” 贾琏在一旁偷偷听着,却始终没听到提及抄没的东西里有属于他的物件,心里正在疑惑。就听见两位王爷问贾政:“在抄没的家产里发现有借券,这明显是盘剥百姓的行为,到底是谁干的?政老你得如实说来才行。” 贾政听了这话,赶忙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磕头,说道:“实在是犯官平日里不管家里的事务,这些事情我全然不知情,要问犯官的侄儿贾琏,他才知道具体情况。” 贾琏见状,连忙快步走上前,也跪了下来,禀报说:“这一箱文书既然是在奴才的屋里被抄出来的,奴才哪敢说不知道?只是恳求王爷开恩,奴才的叔叔确实是不知情的。” 两位王爷说道:“你父亲已经获罪,这只能并案处理。你如今认了罪,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来人呐,把贾琏看起来,其余抄没的东西都分散收进宅子里。政老,你可得小心候旨。我们这就进宫向皇上复命去了。这里会有官差看守着。”说完,便上了轿子出门去了。 贾政等人就在二门处跪着相送。北静王伸出手,说道:“请放心。”就见他脸上满是不忍的神色。 这时,贾政才从极度的惊惶中缓过神来,但仍是神情恍惚、呆立发怔。 贾兰见状,便说道:“爷爷先进屋去看看老太太,然后再想办法打听打听东府那边的情况。” 贾政听了,急忙起身往内屋走去。只见各个门口的女眷们都乱作一团,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贾政此刻也无心去询问什么,径直走到了贾母的房中。 一进屋,就看到每个人脸上都满是泪痕,王夫人、宝玉等人围在贾母身边,大家都沉默不语,只是默默地掉着眼泪。只有邢夫人哭得最为厉害,几乎要昏厥过去。 这时,大家看到贾政进来,都松了一口气,纷纷说道:“好了,好了!老爷平安回来了!”于是,有人便告诉贾母:“老太太,老爷好好地回来了,人哭作一团。因见贾政进来,都说:“好了,好了!”便告诉老太太说:“老爷仍旧好好的进来,请老太太放心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贾母此时已是气息微弱,她微微睁开双眼,看到贾政,有气无力地说:“我的儿啊,没想到我还能再见到你!”话还没说完,就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一时间,满屋子的人都跟着哭了起来,哭声一片。 贾政担心老母亲这样哭下去会伤身体,便收起了泪水,安慰贾母说:“老太太放心吧。本来这次的事情确实不小,但多亏了皇上的天恩,还有两位王爷的恩典,他们对我们家万般关照。就是大老爷暂时被拘押着,等事情问清楚了,皇上还会有恩典的。现在家里一切都还好,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贾母见贾赦不在身边,又伤心起来。贾政见状,再三安慰,贾母这才渐渐止住了哭声。 在场的人都吓得不敢擅自离开。只有邢夫人独自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只见大门都被封上了,连丫头、婆子们也被锁在几间屋子里。邢夫人没地方可去,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无奈之下只能前往凤姐那边。发现二门旁边的屋舍都贴上了封条,只有一间屋子的门还开着,里面传来隐隐约约的哭泣声。 邢夫人走进去,看见凤姐脸色像纸一样灰白,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平儿在一旁默默地哭泣。邢夫人以为凤姐死了,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平儿赶紧迎上前说:“太太别哭了。奶奶被抬回来的时候,看上去就像死了一样,幸亏休息了一会儿,慢慢苏醒过来,哭了几声。现在气息平稳了些,稍微安下心来。太太也先定定神吧。只是不知道老太太现在怎么样了?” 邢夫人没有回答,仍回到了贾母那边。她看到眼前都是贾政的人,自己的丈夫被抓了,儿媳妇病得这么重,女儿也正遭受苦难,自己现在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哪里承受得住。 众人纷纷劝慰她,李纨等人让人收拾了房屋,请邢夫人暂时住下,王夫人也拨了人来服侍她。 贾政此时正身处府外,心里七上八下,惊惶不安,他捻着胡须,搓着双手,焦急地等待着圣旨的到来。突然,他听到外面看守的士兵们大声吵嚷起来:“你到底是哪一边的?既然落到了我们手里,就得记在我们的名册上。把他捆起来,交给里面锦衣府的爷们!” 贾政急忙走出屋外查看,发现被捆的是焦大,便问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焦大见是贾政询问,顿时号啕大哭,边哭边用脚跺地,悲愤交加地说:“我天天苦口婆心地劝这些不争气的爷们,他们反倒把我当成了仇人。他们哪里知道,我焦大当年跟着老太爷吃了多少苦!如今却落得这般下场!珍大爷和蓉哥儿都被什么王爷抓走了,府里的女眷们也被哪个府的衙役抢得披头散发,被赶到一间空屋里,那些不成器的家伙却像猪狗一样被拦起来了。家里的东西都被抄出来堆着,木器被砸得破破烂烂,瓷器也被打得粉碎。他们还想把我捆起来。我活了八九十岁,从来都是跟着老太爷捆别人,哪想到今天会被别人捆起来!我就说我是西府的人,想跑出来,那些人不依不饶,把我押到了这里,没想到这里也是这样。我现在也不想活了,跟那些人拼了算了!”说着,他便用头去撞墙。 周围的差役见他年纪大了,而且又是两位王爷吩咐下来的差事,不敢对他太过分,便劝道:“你老人家安静点,这是奉旨办事。你先在这儿歇歇,等有了消息再说。” 贾政听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虽然没有理他,但心里却像被刀割一样痛苦,他喃喃自语道:“完了,完了!没想到我们竟然落得如此一败涂地的境地!” 贾政正焦急地等着府内的消息,这时,只见薛蝌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急切地问:“可算进来了!姨父在那里?” 贾政见状,忙说:“你来得正好,不过你是怎么进来的?外面守卫那么严。”薛蝌喘着粗气回答:“我反复恳求,还给了他们一些钱,这才让我进来的。” 贾政便将家中被抄的事情告诉了薛蝌,并请他帮忙去打听消息,说:“就算是有关系好的亲友,在这风口浪尖上,也不方便直接送信,你正好可以帮忙传递消息。” 薛蝌说:“这边府里的事情,我倒是没想到;不过东府那边的事情,我已经听见说,完了。” 贾政忙问:“究竟犯了什么事?” 薛蝌说:“今天我为我哥哥打听判决的事情,在衙门里听到有两位御史参奏,说珍大爷引诱世家子弟赌博,这还算轻的罪名;还有一项更严重的,是强占良民的妻女为妾,因为那女子不从,就被逼迫致死。那御史担心证据不足,还把咱们家的鲍二抓去了,又拉出一个姓张的人来作证。只怕连都察院也有责任,因为那个姓张的曾经告过状。” 贾政还没等薛蝌说完,就气得直跺脚,说:“这下可糟了!完了,完了!”他长叹一声,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薛蝌宽慰了贾政几句,便又匆匆出门,四处打听消息去了。 过了好半晌,他才回来说道:“情况不太妙。我去了刑科衙门打听,没听到关于两位王爷回复圣旨的消息,倒是听闻李御史今早向皇上参奏了一本,说平安州的地方官员刻意讨好京城来的官员,对上级阿谀奉承,对百姓却残酷压榨,罗列了好几项重大罪状。” 贾政一听,心里顿时慌了神,急切地说:“那些事咱们先别管,你快说说,有没有打听到和我们家相关的消息?” 薛蝌叹了口气,说道:“是平安州,就有我们,参奏里提到的那个京官,就是赦老爷。说赦老爷在平安州包揽诉讼案件,这下更是火上浇油了。现在朝中的那些官员,一个个都躲得远远的,生怕惹上麻烦,谁还敢来给我们通风报信?就像刚才来的那些亲戚朋友,有的已经直接回家了,有的则找了个远点的地方先住下,等着看后续情况。最可气的是那些本家的亲戚,在路上就冷嘲热讽,说什么‘祖宗留下来的功业,这下可惹出大麻烦了,也不知道这灾祸会落到谁头上,大家也好施威’。” 贾政还没等薛蝌说完,就气得直跺脚,痛心疾首地说:“都是我们大爷太糊涂了,东府那边也实在是不像话了!现在老太太和琏儿媳妇是死是活都还不知道呢。你再去好好打听打听,我得去老太太那边看看。要是有啥消息,能早一步知道就早一步,也好有个应对。” 正说着,就听见屋里一阵混乱的嚷嚷声传了出来:“老太太不好了!”贾政一听,心急如焚,连忙冲进了屋里。 老太太究竟生死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喜欢红楼梦现代文完全版请大家收藏:()红楼梦现代文完全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六回 王熙凤致祸抱羞惭 贾太君祷天消祸患 话说贾政得知贾母情况危急,赶忙进去探望。只见贾母因为受到惊吓,气息不顺、昏厥过去,王夫人、鸳鸯等人将她唤醒。随后,给她服用了疏气安神的丸药,贾母的情况渐渐有所好转,只是依旧伤心得直落泪。 贾政在一旁劝慰她,不停地说:“都是儿子们不成器,才招来了祸事,让老太太受惊了。要是老太太能宽宽心,儿子们还能在外面处理这些事;要是老太太有个什么不舒服,儿子们的罪过就更大了。” 贾母说道:“我活了八十多年,从做女孩儿的时候起,到你父亲这一辈,都靠着祖宗的福气,从来没有听说过那些不好的事。如今我年纪大了,要是看到你们受苦遭罪,我这心里怎么能过得去?倒不如我闭上眼,随你们怎么着算了。”说着,又哭了起来。 贾政此时心急如焚,万分焦急,忽然听到外面有人通报:“请老爷,宫里来信了。” 贾政赶忙快步走出来,只见来人是北静王府的长史。长史一见到贾政,便说道:“大喜!” 贾政赶忙道谢,随后请长史坐下,恭敬地问道:“不知王爷有什么旨意要传达?” 长史说道:“我们王爷和西平郡王一同进宫向皇上复命,把大人的惧怕的心、感激皇上天恩的话,都替大人奏明了。皇上十分怜悯体恤,而且念及贵妃娘娘刚刚去世不久,不忍心再加罪,特下旨恩准仍在工部员外郎的职位上任职。查抄的家产方面,只将贾赦的财产没收充公,其余的都归还。还传下旨意,让尽心尽力地供职。另外,对于查抄出来的借券,皇上让我们王爷仔细查核,如果有违反禁令、收取重利的情况,一律按照惯例没收充公;如果是按照规定放贷生息的,和相关的房地文书,都会全部归还。贾琏被革去职衔,免罪释放。” 贾政听完长史的话,立刻起身,对着皇宫的方向叩拜,感谢皇上的天恩,又对着北静王府的方向拜谢王爷的恩典,说道:“先请长史大人代我向王爷禀明谢意,我明天一早就到宫里去谢恩,也会到王府去磕头致谢。”长史听完后便告辞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宫里的旨意又传了下来,承办官员遵照旨意,将各项事宜一一查验清楚,该没收充公的没收充公,该归还的归还,把贾琏释放了出来,同时将贾赦名下的所有男女仆人等造好名册,一并没收充公。 可怜贾琏屋里的那些东西,除了按照规定应当发放出去的文书被分发出去之外,其余虽未全部被官府收缴,但早被前来查抄的人抢了个精光,所剩下的只有些日常用的器具物品。 贾琏一开始因害怕获罪而惶恐不安,后来得到释放,已算是万幸。可一想到多年来积攒下的财物,还有凤姐的私房钱,加起来不下七八万两银子,如今一下子全没了,怎能不心痛万分?况且他父亲此刻还被关在锦衣府,凤姐又病得奄奄一息,一时间悲从中来,伤心不已。 这时又见贾政含着泪叫他过去,问道:“我因为忙着官场上的事,没怎么顾得上管理家里,所以让你们夫妇二人来总理家事。你父亲做的那些事,固然很难劝阻,可那放高利贷盘剥他人的事,究竟是谁干的?况且这也不是咱们这种人家该做的事。如今被官府查抄,钱财损失倒是小事,可这种名声传出去,那还了得!” 贾琏跪下说道:“侄儿办理家事,从来不敢存一点私心,所有收支的账目,都有赖大、吴新登、戴良等人登记在册,老爷只管叫他们来查问便是。这几年库里的银子是出得多进得少,虽说侄儿没往里贴补,但已经在好多地方做了些空头账目,求老爷问问太太就清楚了。那些放出去的账,连侄儿都不知道钱是从哪来的,得问周瑞、旺儿他们才知道。” 贾政道:“照你这么说,连你自己屋里的事都不清楚,那家里上上下下的事就更不知道了。我这次也不来查问你了。如今你既然没事,你父亲的事和你珍大哥的事,你还不赶紧去打听打听情况!” 贾琏满心委屈,含着眼泪,答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贾政长叹一声,心里连连想道:“我的祖父一生兢兢业业为朝廷效力,立下了赫赫战功,也因此为我们家族挣得了两个世袭的官职。可如今两房都犯了事,这两个世职都被革除了。看看家里这些子侄辈,没一个能成气候、有出息的。老天啊,老天啊!我们贾家怎么就到了这般一败涂地的地步! “虽说皇上格外开恩,对我特别怜悯,把家产归还了,可那两处房产田地的开销本来就应该合并在一起算,就靠我一个人怎么撑得住?刚才琏儿说的那些话,更是让我吃惊,他说不但库房里没有银子,而且还有亏空,这几年不过就是徒有个虚名罢了。真恨我自己怎么如此糊涂。要是我的珠儿还在世就好了,好歹能给我搭把手、当个帮手;宝玉虽说年纪不小了,可根本就是个没用的东西。” 想到这些,贾政不由得悲从中来,泪水浸湿了衣襟。他又接着想:“老太太年纪这么大了,做儿子的却一天都没能好好地孝顺赡养,反而让她担惊受怕,差点吓死过去。我这一身的罪孽,该向谁去诉说!”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贾政正独自沉浸在悲痛与哀愁之中,这时,家人前来通报,说各位亲友都陆续前来探望慰问。贾政连忙一一向他们表示感谢,随后感慨道:“家门不幸,是我这个做长辈的没能好好管教子侄,才导致如今这般局面。” 有的亲友说道:“我早就知道令兄赦大老爷行事多有不当之处,那边的珍哥更是骄纵放肆。要是因做官出了差错,被人参一本,那倒也问心无愧;可如今这事儿是他们自己闹出来的,却连累了二老爷。” 有的说:“别人家里闹出乱子的也不少,也没见御史参奏的。若不是珍老大得罪了朋友,哪会到这个地步!” 还有的说:“这事儿也不能全怪御史。我们听说是府上的家人和几个市井无赖在外面吵闹惹出来的。御史怕参奏的事情不属实,所以就把府上的人诓了去,这才问出了实情。我想府上向来对下人宽厚仁慈,怎么还会出这样的事儿。” 又有的说:“大凡奴才们是一个都养活不得的。今天在座的各位都是知心好友,我才敢说这话。就算尊驾在外任官职,虽然我能保证你是不爱钱的人,可外面的风声也不好,都是那些奴才们在外面胡作非为闹出来的,你应该提防着些。如今虽说还没动你的家产,可万一再遇上皇上起了疑心,那可就麻烦大了。” 贾政听了这话,心里顿时慌乱起来,急忙问道:“各位可听到外面关于我的风声是怎样的?” 众人回答道:“我们虽然没听到确凿的证据,但只听外面的人说,你在粮道任上时,怎么让门上的家人去索要钱财。” 贾政听了,连忙辩解道:“我对天发誓,从来不敢有这种索要钱财的念头。只是那些奴才们在外面招摇撞骗,惹出事儿来,我可就承受不起了。” 众人纷纷劝道:“如今怕也于事无补了,只好把现在府上的管家们都严严实实地查一查,要是有敢违抗主人的奴才,查出来就严严地惩办一番。” 贾政听了,微微点头。这时,只见门房的人进来禀报:“孙家姑爷那边派人来说,他自己有事来不了,特意让人过来看看情况。还说大老爷欠了他一笔银子,要算在二老爷头上偿还。” 贾政听了,心里顿时忧愁烦闷起来,只是淡淡地说了句:“知道了。” 众人听了这话,都冷笑着议论道:“都说你这位亲家孙绍祖不是个东西,如今看来,还真是如此。现在他岳父家被抄了,他不但不来看望,也不帮忙照应一下,反倒急着来要银子,这实在太不合情理了!” 贾政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现在先不说他了。那门亲事原本是我兄长定错的,我那侄女儿已经受尽苦楚了,如今这事儿又牵连到我头上来了。” 正说着,只见薛蝌走进来,说道:“我打听了一下,锦衣府的赵堂官肯定会按照御史参奏的情况来处置,只怕大老爷和珍大爷会承受不住这个后果。” 众人听了,都着急地对贾政说:“二老爷,这事儿还得你亲自出面去求求王爷,看看能不能想办法挽回一下局面,不然的话,这两家可就彻底完了。”贾政点头答应,并致谢众人,随后众人都各自散去了。 当时,天色已经暗下来,到了点灯的时候。贾政走进贾母的屋子,向贾母请安,发现贾母的身体状况稍微好转了一些。 回到自己房里后,他埋怨起贾琏夫妇不懂分寸、不知好歹,如今闹出放高利贷牟利这样的事,让整个家族都陷入难堪的境地。 看到眼下这般局面全是凤姐所为,贾政心里很不是滋味,十分不悦。不过,此时凤姐正病得厉害,贾政知道她所有的财物都已被抄抢一空,心里既郁闷又有些同情,便没有立刻埋怨她,暂时把这份不满压在心里,没有说出口。这一夜,大家都没什么话。 第二天一大早,贾政进宫去谢恩,之后又分别前往北静王府和西平王府,向两位王爷磕头致谢,恳请两位王爷能照应一下他的哥哥和侄儿。两位王爷都答应了他的请求。贾政还到同僚好友那里去托人情、求关照。 话说贾琏四处打探,得知父亲和兄长的事情处理得极为不顺,心中焦急却又毫无办法,只能无奈地返回家中。此时,平儿正守在凤姐床边,哭得伤心欲绝,而秋桐则在耳房里不停地抱怨着凤姐。 贾琏缓缓走近床边,只见凤姐气息微弱,已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他心中虽有千般怨言,此刻却也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平儿哭泣着说:“如今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东西也没了,再要回来是不可能了。奶奶现在这个样子,还是再请个大夫来给她调治调治吧。” 贾琏听了,怒火中烧,朝地上啐了一口,说道:“我自己这条命都还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呢,哪里还顾得上她!” 凤姐听到贾琏的话,微微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虽没有说话,但泪水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等贾琏转身出去后,凤姐拉着平儿的手,虚弱地说道:“你别这么不懂事了,都到这份儿上了,你还顾着我做什么?我巴不得现在就死了才好。只要你能心里有我,我死了之后,你把巧姐儿抚养长大,我在阴间也会感激你的。”平儿听了这话,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凤姐接着又说:“你也是个聪明人。他们虽然还没来指责我,但心里肯定在怨恨我。虽说这事儿是外面闹出来的,可要是我当初不贪财,如今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我这一辈子争强好胜,到头来却落在了别人后面,真是枉费了一番心机。我现在只恨自己用人不当。恍惚间我听说那边珍大爷的事儿,好像是强占了良民的妻子做小妾,人家不从就逼死了人,里面还有个姓张的,你想想还能有谁?要是这件事被审出来,咱们家二爷肯定脱不了干系,到那时我还有何脸面见人?我想现在就死,可又下不了吞金服毒的狠心。你还说要请大夫,你这哪里是为我着想,反倒会害了我!” 平儿越听越觉得凤姐处境凄惨,心里也越发难过,想着凤姐如今这般艰难,实在怕她一时想不开自寻短见,于是紧紧守在凤姐身边,一步也不敢离开。 所幸贾母并不知晓其中的详细内情,近日她身子稍微好了些,又见贾政没什么麻烦事,宝玉和宝钗也陪在身边,天天不离左右,这让她心里稍微踏实了些。贾母向来最疼爱凤姐,便吩咐鸳鸯说:“从我的私房钱里拿些东西给凤丫头,再拿些钱交给平儿,让她好好伺候凤丫头,我之后再慢慢安排。”贾母又让王夫人去照看邢夫人。 此时,宁国府已被查抄入官,所有的财产、房产、田地以及家奴等都被登记造册全部收走。贾母便派人派车把尤氏婆媳等人接了过来。 可怜赫赫宁国府,如今只剩下她们婆媳两个和佩凤、偕鸾二人,连一个下人都没有了。 贾母给她们安排了一处房子居住,就在惜春住处的隔壁。还派了四个婆子和两个丫头去服侍她们。日常的饮食起居都由大厨房统一分送,衣裙等物品也是贾母送的,零星的开销就到账房去支取,都按照荣国府里每个人的月例钱数来办理。 那贾赦、贾珍、贾蓉三人在锦衣府里需要打点,账房里实在没有钱可以支出了。如今凤姐已经一无所有,贾琏更是债务缠身。 贾政不懂家务事,只是说:“已经托人去办了,自然会有人照应。” 贾琏实在没有办法,想到亲戚当中,薛姨妈家已经败落,王子腾也已经去世,剩下的亲戚虽然还有,但都帮不上什么忙。他只得偷偷派人去乡下,把地暂时卖掉了几千两银子,用来作为在监狱里的开销。 贾琏这么做之后,那些家奴见主家势力已经衰败,便趁机捣鬼,连东庄的租税也被他们以各种名义借走了一些。这是后面发生的事情,暂且不提。 且说贾母得知家族世袭的官职被革除,如今子孙们被关在狱中接受审问,邢夫人、尤氏等人整日以泪洗面,凤姐病得奄奄一息。虽然有宝玉和宝钗在身边安慰,但也只能起到劝解的作用,无法真正分担她的忧愁。所以日夜心神不宁,思前想后,泪水总是止不住地流。 一天傍晚时分,贾母让宝玉先回去,自己强撑着坐起身来,吩咐鸳鸯等人去各个佛堂上香,又让人在自己院子里点起斗香。她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到院子里。琥珀知道老太太这是要去拜佛,便铺上了一块大红色的短毡拜垫。 贾母上完香后,缓缓跪下,磕了好几个头,默默地念了一会儿佛,然后含着泪向天地祝告道:“皇天菩萨在上,我是贾门的史氏,此刻虔诚地祷告,恳求菩萨慈悲为怀。我们贾家几代以来,从未敢行凶作恶、横行霸道。我辅助丈夫、教导儿子,虽然没能做什么大善事,但也绝不敢做坏事。一定是后辈儿孙们骄奢淫逸、挥霍无度,才导致全家被抄检。如今儿孙们被关在狱中,自然凶多吉少,这都是我一个人的罪孽,是我没有教育好儿孙,才让他们落到这个地步。 “我现在就恳求皇天保佑:让在狱中的儿孙们能够逢凶化吉,让生病的家人能够早日康复。就算我们全家有罪,我也情愿一个人承担,只求能饶恕我的儿孙们。如果皇天怜悯我,看到我如此虔诚,就请早早赐我一死,宽免我儿孙们的罪过。”默默地说到这里,不禁悲从中来,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鸳鸯和珍珠一边劝解她,一边扶着她进了房间。 只见王夫人带着宝玉和宝钗前来向贾母请晚安。一进屋,看到贾母满脸悲伤,三人也忍不住跟着大哭起来。 宝钗心里更是有一层苦楚:想到自己的哥哥薛蟠还在外头被监禁着,将来不知会不会被处决,不知能不能得到减缓;虽然公公婆婆目前没有受到牵连,但眼看着家里的产业日渐萧条;再看看宝玉,还是一副疯疯傻傻的样子,毫无志气可言。想到自己未来的命运,宝钗的哭声比贾母和王夫人还要悲痛。 宝玉看到宝钗哭得如此伤心,心里也涌起一阵悲戚。他想着:“老太太年纪这么大了,却还不能安享晚年。老爷和太太看到这样的情景,心里肯定也不好受。众姐妹们也像流云般散去,一天比一天少了。回想起在园子里吟诗结社的日子,那是多么热闹。自从林妹妹去世后,我就一直郁闷到现在,现在又有宝姐姐在身边,我也不好总是表现得那么悲切。看到她为哥哥担忧,又思念母亲,整天都难得露出笑容。”现在看到宝钗悲哀得几乎要昏厥过去,宝玉心里更加不忍,竟然也跟着嚎啕大哭起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鸳鸯、彩云、莺儿和袭人看到他们这样,也各自陷入了沉思,随后便跟着呜咽起来。其他的丫头们看到这样的场景,也伤心得陪哭起来,整个屋子里竟然没有一个人去劝慰他们。满屋子的哭声震天动地,把在外面守夜的婆子们都吓慌了,她们急忙跑去向贾政报告。 当时,贾政正在书房里坐着,心里正烦闷着。忽然,他听到贾母那边派来的人前来通报,心里顿时一紧,焦急得不行,拔腿就往内院跑去。还没跑到地方,远远就听到一片哭声,好多人在哭。他心里一慌,还以为是贾母出了什么大事,急得他魂都快没了,连忙加快脚步冲进去。等进了门,看到贾母正坐着伤心哭泣,他这才松了口气,心神稍微安定下来。 贾政走上前去,责问道:“老太太心里难过,你们应该好好劝劝她,怎么反而一起哭起来了?” 大家听到贾政的声音,赶紧止住了哭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怔住了。 贾政走上前,先安慰了贾母一番,接着又说了大家几句。众人心里都在想:“我们本来是怕老太太伤心,特地赶来劝解的,怎么反倒没控制住自己,一起哭起来了?” 正不得其解时,只见一个老婆子领着史侯家的两个女人走了进来。向贾母请了安,接着又向众人请安。之后说道:“我们家老爷、太太还有姑娘,特意打发我们前来。听闻府里出了些事,不过好在并无大碍,只是受了点惊吓罢了。他们担心老爷、太太为此忧心烦恼,所以让我们过来告诉一声,说这里的二老爷肯定不会有事的。本来我们家姑娘打算亲自过来的,只是她出嫁的日子没剩几天了,实在抽不开身,这才没能前来。” 贾母听闻,赶忙道谢,说道:“你回去后,替我向你们老爷、太太问好。这都是我们家运气不好,摊上了这样的事。多谢你们老爷、太太还惦记着我们,等过些日子,我们一定亲自上门致谢。对了,你家姑娘马上就要出嫁了,想来你们家姑爷肯定是个出众的人。不知道他们家的家境怎么样?” 两个女人回答道:“他们家的家境不算特别富裕,不过姑爷模样生得极好,为人也十分和善。我们见过他好几回,感觉他和咱们这儿的宝二爷差不多,而且听说他才情出众,学问也很是很好的。” 贾母听闻后,高兴地说道:“咱们都是南方人,虽说在这儿住了好些年,但那些重要的礼数规矩,还是遵循着南方的老传统。所以新姑爷我们一直都没见过。前些日子我还想起我娘家的人,我娘家众多孩子里,我最疼爱的就是你们家姑娘。一年三百六十天,她在我身边的日子能有二百多天,就这么在我跟前慢慢长大了。我原本就打算给她寻个好夫婿,可又因为她叔叔不在家,我也不好擅自做主。如今她运气好,配了个好姑爷,我也就放心了。 “原本她出阁的那个月,我打算过去喝杯喜酒的,谁知道家里突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我这心里就像在热锅里煎熬一样,哪里还有心思去你们家?你回去之后,替我向大家问个好,我们这儿的人也都捎带着请安问好。再跟你家姑娘说一声,让她别把我放在心上。我都八十多岁的人了,就算哪天走了,也算是有福气的了。只盼着她过门之后,小两口能和和睦睦的,恩恩爱爱过一辈子,这样我也就安心了。”说着说着,贾母不禁落下泪来。 那女人赶忙安慰道:“老太太可别太伤心了。姑娘过门之后,等回九的日子一到,肯定会和姑爷一起过来请老太太的安,到时候老太太见了,肯定特别高兴。”贾母听了,微微点了点头。 那女人随后便出去了。其他人都没怎么在意这事儿,只有宝玉听了这番话后,呆呆地发了好一会儿愣,心里琢磨着:“这日子真是一天一天的都过不得了。为什么人家把女儿养大了,就一定要嫁出去?一嫁出去,好像就什么都变了。史妹妹那么好的一个人,居然被她叔叔硬逼着许配了人家,等她以后见了我,肯定又不会理我了。一个人要是到了没人搭理的地步,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想到这里,宝玉心里一阵难过。可他看到贾母这会儿情绪刚刚平复下来,又不敢哭出声来,只能一个人闷闷不乐地坐着。 这时,贾政心里不踏实,又走进里屋看望贾母,见母亲病情有所好转,便走出来,让人把赖大找来,吩咐他把贾府里所有管事人的花名册取来,然后一一清点人数。 除去贾赦被抄家入官时牵连进去的人,贾府里还有三十多户人家,共计男女二百一十二人。贾政又让此时正在府里当差的二十一名男人进来,询问他们历年家中收入和支出的情况,问总共收入多少,又该支出多少。负责总管的家人把近期的开支账本呈了上来。贾政翻看账本时,发现收入远远不够支出,再加上连年宫里各项花费,账本上显示在外面借的债也不少。再一查山东那边的地租,近年来交上来的还不到祖上时的一半,可如今家里的用度却比祖上时多了十倍。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贾政不看账本还好,一看之下急得直跺脚,说道:“这可不得了!我原以为虽然琏儿负责管事,家里自然能有所把控,哪知道好几年前,就已经寅吃卯粮了,还这样死要面子硬撑着,竟然把世袭的俸禄都不当回事儿,这怎么能不败落?我现在想要节省开支,已经太晚了。”想到这儿,他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踱步,却想不出任何办法。 众人心里都明白,贾政并不擅长管理家务,此刻他干着急也是白费力气,便宽慰道:“老爷也别太着急上火了,家家户户都是这么个情况。要是真把所有账目都拢在一起算算,就算是王爷家,恐怕钱财也不够花。不过就是表面上装装门面,能撑到哪一步就算哪一步。如今老爷到底还是得了皇上的恩典,才有这么点家产,要是这些家产全都被抄没入官了,难道老爷就不过日子了吗?” 贾政听了这话,顿时火冒三丈,呵斥道:“放屁!你们这帮奴才,最是没良心!主子得势的时候,你们就肆意挥霍钱财;等把家底儿都败光了,你们就拍拍屁股走人,哪还管主子的死活?现在你们觉得没被查封是好事,可你们知道外面都传成什么样了吗?连主业都保不住了,你们还在外面撑场面、说大话、骗人坑人。等出了事,就把责任往主子身上一推,自己倒干净了。就说大老爷和珍大爷那档子事,听说就是咱们家的鲍二在外面四处传播的。可我查看人口册子,上面并没有鲍二这个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人赶忙解释道:“这个鲍二确实不在咱们的册子上。他之前是在宁府的册子上登记的,因为二爷看他为人老实,就把他们两口子叫到咱们这边来了。后来他媳妇死了,他又回宁府去了。再后来老爷在衙门里忙公务,老太太、太太们还有少爷们去给先人扫墓,珍大爷帮忙料理家事的时候,又把他叫过来帮忙,之后他就又走了。老爷都好些年不管家里的事了,哪能清楚这些情况。老爷以为册子上没名字的就只有他一个人吗?其实一个人手下往往还有好几个亲戚,奴才下面还有奴才呀!” 贾政听了,气得直跺脚,说道:“这还得了!”可他心里也清楚,一时半会儿根本没办法把事情查清楚,只好先把众人喝退下去。不过他心里已经有了主意,打算先看看贾赦等人的案子审得怎么样,再做定夺。 有一天,贾政正在书房里盘算着家里的事,突然有个人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大喊道:“请老爷赶紧进内廷,皇上要问话!”贾政一听,心里顿时慌了神,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赶紧进宫去。这一去究竟是凶是吉,且听下回分解。 喜欢红楼梦现代文完全版请大家收藏:()红楼梦现代文完全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七回 散余资贾母明大义 复世职政老沐天恩 话说贾政进入内堂,依次拜见了枢密院里的各位大人,又见了各位王爷。 北静王开口说道:“今天我们把你叫来,是奉了旨意要问你一些事情。”贾政一听,赶忙跪下。 这时,其他几位大人便开始发问:“你哥哥勾结外面的官员,倚仗权势欺凌弱小,纵容儿子聚众赌博,还强占良民的妻女,没达到目的就把人逼死,这些事情你都知道吗?” 贾政连忙回答道:“犯官自从蒙受皇上的恩典,被钦点为学政,任期结束后,又忙着去各地查看赈济抚恤的情况,直到去年年底才回到家。之后,又蒙堂上指派去负责工程事务,接着又担任江西粮道一职,后来因为被人弹劾,便回到京城,如今仍在工部任职。我每天都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懈怠。对于家里的事务,我实在是没有留心过,也没怎么去察看,我真是糊涂。没能管教好子侄,这就是辜负了皇上的恩典。只希望皇上能重重地治我的罪。”北静王听后,便将贾政的话转奏给了皇上。 没过多久,旨意便传了出来。北静王便转述道:“皇上之所以下这道旨意,是因为有御史参奏贾赦与外任官员暗中勾结、恃强凌弱。据这位御史所言,贾赦在平安州与外官频繁往来,还包揽诉讼官司。经过严格审讯贾赦,据他供述,与平安州官员的往来只是姻亲之间的正常走动,并未插手官场事务,该御史也拿不出确凿证据。不过,贾赦倚仗权势强行索要石呆子古扇这一事属实,但那些古扇终究只是玩物,和强行掠夺普通百姓的财物不能相提并论。虽说石呆子后来自尽了,但那也是因为他自己疯傻的缘故,和被逼迫致死的情况还是有差别的。如今,皇上从宽处理,将贾赦发配到台站去效力赎罪。 “另外,御史参奏贾珍强占良民妻女为妾,对方不从便逼其致死一事,经查阅都察院的原始案卷,发现尤二姐其实是张华指腹为婚却还未迎娶的妻子,后来因为张华家境贫寒,尤二姐自愿退婚,尤二姐的母亲又愿意把她许给贾珍的弟弟做妾,所以这并非强占。 “还有尤三姐自刎后被掩埋却未向官府报备一事,经调查,尤三姐原本是贾珍妻子的妹妹,贾珍本意是想给她挑选个好人家,只是因为被逼索要定礼,众人又四处传扬他们之间关系混乱,尤三姐羞愤之下才自尽的,并非是贾珍逼迫致死。不过,贾珍身为世袭官员,却不知法纪,私自掩埋人命,本应严惩,但念在他终究是功臣的后代,皇上不忍心加罪于他,也从宽处理,革去了他的世袭官职,派他到海疆去效力赎罪。贾蓉年纪小,和这些事没有关系,就释放了。贾政一直在外地做官多年,做官期间还算勤勉谨慎,所以就不追究他治家不严的罪过了。” 贾政听了,感激得热泪盈眶,不停地磕头谢恩,连话都顾不上说,接着又磕头请求北静王代他向皇上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北静王说:“你应该叩谢皇上的天恩,还有什么要上奏的吗?” 贾政说:“犯官承蒙皇上圣恩,没有给我加重大罪,还把家产归还给了我,我实在是心里有愧,愿意把祖宗传下来的丰厚俸禄,以及多年来积攒的钱财购置的产业,一并交给官府。” 北静王说:“皇上仁慈,对待下属宽厚,用刑谨慎,赏罚分明。如今既然已经给了你莫大的恩情,归还了你的财产,你又何必再多此一举上奏?” 其他官员也纷纷劝说贾政不必如此。贾政便谢了恩,又向北静王磕头致谢后走了出来。他担心贾母不放心,便急忙赶回家去。 府里上上下下的男男女女都不清楚贾政被传召是吉是凶,一个个都在外面四处打听消息。等看到贾政回到家中,大家心里才稍稍安定了一些,可也不敢贸然上前询问。 只见贾政脚步匆匆地走到贾母跟前,把蒙受圣上恩典得以宽免的事情,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 贾母听后,心里虽然松了口气,但一想到两个世袭的官职都被革除了,贾赦又要到台站去效力,贾珍又得前往海疆,不禁又悲伤起来。邢夫人和尤氏听了这话,更是忍不住放声大哭。 贾政见状,赶忙劝慰道:“老太太放心。大哥虽然要到台站去效力,可这也是在为国家做事,不会吃什么苦的。只要他把事情办得妥当,就有机会恢复官职。珍儿年纪轻轻,正该出去为国家出份力。如果不是这样,就算有祖父留下的余德,咱们家也不可能一直享受荣华富贵。”贾政说了好些宽慰的话。 贾母向来就不太喜欢贾赦,而东府的贾珍毕竟和自己隔了一层关系。只有邢夫人和尤氏哭得最为伤心。 邢夫人心里想着:“家里的财产都被抄空了,丈夫年纪大了还要去那么远的地方,虽说膝下有琏儿,可他向来都听他二叔的。现在全家都只能依靠二叔,他们两口子更是向着那边去了。就剩下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怎么办?” 尤氏原本独自掌管着宁国府的家务,除了贾珍,府里就数她地位最高,而且她和贾珍夫妻关系也还算和睦。如今贾珍犯事远走,家里的财产都被抄光了,只能投靠到荣国府来。虽说老太太疼爱她,可终究是寄人篱下。她还带着偕鸾、佩凤,而贾蓉夫妇又是不能兴家立业的人。尤氏又想到:“二妹妹、三妹妹的事情都是琏二叔闹出来的,可如今他们倒没事,依旧夫妻团聚。就剩下我们这几个人,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想到这儿,她哭得越发伤心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贾母实在不忍心,便向贾政问道:“你大哥和贾珍现在案子已经定了,他们能不能回家?贾蓉既然没牵连进这事儿,也该把他放出来了。” 贾政赶忙回答道:“按照既定的规矩,大哥是不能回家的。不过我已经托人走了个后门,求人家通融一下,让咱们大老爷和侄儿能回家一趟,好让他们收拾收拾行李。衙门那边已经答应下来了。想来贾蓉会和他爷爷、父亲一起被放出来。老太太就放宽心,这事儿子办去。” 贾母又说道:“我这几年老得都不成样子了,家里的事儿也一直没怎么过问。如今东府已经被全部抄家了,房子肯定是要充公的,这不用说。你大哥那边,还有贾琏那儿,也都被抄了。咱们西府的银库,还有东省的地,你知道到底还剩下多少吗?他们俩要动身走的话,怎么也得给他们几千两银子才行。” 贾政此时正一筹莫展,听到贾母询问,心里盘算着:“要是如实说了,又怕老太太着急上火;要是不说,别说明天以后,眼下这局面又该如何应对?” 打定主意后,他便回道:“要是老太太不问,儿子也不敢说。如今老太太既然问到这份上了,琏儿也在这里,昨天儿子已经查过了:旧库里的银子早就空了,不但用得精光,外面还欠着账。如今大哥这件事,若不花钱托人打点,虽说皇上宽厚仁慈,只怕他们父子俩的处境也不会好,可这打点的银子现在还没着落。东省那些田地的租子,早就是寅吃卯粮了,一时半会儿也凑不出钱来,只能把家里现有的,多亏圣上恩典没被查抄的衣物、首饰变卖了,给大哥和珍儿作路费。以后的事,只能以后再想办法了。” 贾母听了,急得眼泪直流,说道:“这是怎么了,咱们家竟到了这般地步了吗?我虽说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我想起我娘家以前的情况,比这里还要强盛十倍,但也是空撑了几年场面,虽然没有发生像这样严重的事情,可家道已经中落,不用一两年就彻底败落了。按照你所说的这些情况来看,难道咱们家一两年内就支撑不下去了吗” 贾政说道:“要是那两份世袭的俸禄不动,外面还能有些周旋的余地。如今实在没什么可指望的了,谁还肯接济咱们?”说着,也忍不住泪流满面,“再想想那些亲戚,以前受过咱们家恩惠的,如今也都穷困潦倒了;没受过咱们家恩惠的,又不肯帮忙。昨天儿子也没仔细清查,只是看了看家里的人口册子,别说上面的钱一分都拿不出来,就是下面这么多人,也养活不起了。” 贾母正满心忧虑,坐立不安之际,忽然瞧见贾赦、贾珍、贾蓉三人一同走进来请安。贾母看着眼前这副场景,心中一阵酸涩,下意识地伸出一只手紧紧拉住贾赦,另一只手又用力握住贾珍的手,随即忍不住悲从中来,放声大哭起来。 贾赦和贾珍两人脸上满是羞愧之色,此刻又见贾母哭得如此伤心,双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哭着说道:“儿孙们实在是不争气,把祖上辛辛苦苦打下的功勋家业都给败坏了,还连累老太太跟着伤心难过,儿孙们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了!” 满屋子的人看到这番情景,也都被这悲伤的情绪所感染,纷纷跟着大哭起来,一时间屋内哭声一片。 贾政见状,赶忙上前劝解道:“现在当务之急,是得先算算他们两个在牢里需要打点的费用。他们在家最多也就只能待个一两天,要是时间长了,人家那边肯定不会答应的。” 老太太强忍着心中的悲痛,含着泪说道:“你们两个先各自去和你们的媳妇们说说话儿吧。”接着又转头吩咐贾政道:“这件事可不能一直拖着,在外面四处去借钱周转,恐怕也解决不了问题,到时候要是耽误了官府规定的期限可怎么办才好?看来只能由我来替你们想办法了。只是家里现在乱成这个样子,终究不是个长久的办法。” 说完,老太太便叫来鸳鸯,让她安排去了。 这边贾赦等人从贾母屋里出来后,又和贾政哭了一场。都不免回忆起从前任性的行为,心中满是懊悔,将如今这分离的话说了一会。然后各自回到媳妇身边悲伤去了。 贾赦年纪大了,经历的事情也多,相对来说还能看得开一些;可贾珍和尤氏却怎么也舍不得分开,两人相拥而泣,难舍难分。贾琏和贾蓉两个年轻人,也只能紧紧拉着父亲的手,哭得不能自已。 虽说这次的处罚比充军流放要轻一些,但终究还是面临着生离死别的痛苦。事已至此,大家也只能咬着牙,硬着心肠去面对现实了。 却说贾母把邢夫人、王夫人以及鸳鸯等人叫到跟前,大家一起打开箱子、翻出柜子,将贾母自嫁到贾家做媳妇以来,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东西全都拿了出来。 接着,贾母又把贾赦、贾政、贾珍等人都唤到跟前,一件一件地分派起来,说道:“眼下现有的这些银子,给贾赦三千两。你从中拿两千两当作你出门办事的盘缠费用,剩下那一千两就留给大太太另作他用。这三千两给珍儿,你只准拿一千两去,剩下两千两交给你媳妇,留着过日子用。从今往后,大家还是各自过各自的日子,虽说房子都还在一处,但吃饭就各自解决吧。四丫头以后的婚事,还是由我来操办。可怜凤丫头,操劳了一辈子,如今落得个身无分文,也给她三千两银子,让她自己收着,不许让琏儿拿去用。现在她病得神志不清、气息萎靡,把平儿叫来,让她把银子拿走。这是你们祖父留下来的衣服,还有我年轻时候穿的衣服、戴的首饰,如今我也用不着了。男式的衣物,就让大老爷、珍儿、琏儿、蓉儿他们拿去分了;女式的衣物,就交给大太太、珍儿媳妇还有凤丫头,让她们拿去分了。这五百两银子交给琏儿,明年把林丫头的棺材送回南方老家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分派完这些,贾母又转头对贾政说:“你说现在还欠着别人的钱,这自然是少不了的。你让人把这些金子拿去变卖了,用来偿还债务。虽说他们惹出这么多事,把我的家底都折腾光了,但你也是我的儿子,我并不会偏袒谁。宝玉已经成了家,我剩下的这些金银财物,大概还值几千两银子,就都留给宝玉了。珠儿媳妇向来孝顺我,兰儿这孩子也不错,我也分给他们一些。如此一来,我的事情就算安排完了。” 贾政见母亲分析判断得如此清楚明白,便和众人一同跪下,哭着说道:“老太太年纪这么大了,我们做儿孙的却一点儿孝顺都没尽到,如今还承受老祖宗这样的恩典,这让我们做儿孙的简直无地自容了!” 贾母说道:“别瞎说,要不是闹出这么一场乱子,这些东西我还收着呢。只是现在家里人太多了,只有二老爷是当差的,留几个人伺候也就够了。你这就去吩咐管事的,把家里的人都叫齐了,好好分派安排一下。各家原本有依靠的也就算了,万一像有些人家那样被抄家,什么都抄光了,那可怎么办呢?咱们家里头的人,也得让人好好分派安排,该配人的配人,该赏出去的就赏出去。如今虽说咱们住的这所大房子不会被官府没收,但你到底还是把这园子交出去才好。那些田地,原本就交给琏儿去清理了,该卖的卖,该留的留,千万别为了撑场面,做那些空头的事儿。我索性把话都说明白了吧,江南甄家还有几两银子,放在二太太那里收着,该派人送回去就送回去吧。倘若再出点儿什么事,那可不就是他们躲过了风暴又遇上大雨了吗!” 贾政本来就不是个懂得操持家务、规划家计的人,听到贾母的话后,便一一应承下来,心里想着:“老太太可真是擅长打理家务的人,都是我们这些不成器的人把家给败坏了。” 贾政见贾母有些疲惫,便劝老太太休息休息,养养精神。贾母又说道:“我剩下的东西也不多了,等我死后,就作为我的丧葬费用。剩下的,都分给那些服侍过我的丫头们。” 贾政等人听到这话,心里更加难过,大家纷纷跪下,说道:“请老太太放宽心,只愿儿子们能沾老太太的福气,过些时日都能得到皇上的恩宠眷顾。到那时,我们一定兢兢业业地治理家业,弥补以前的过错,好好奉养老太太到一百岁的时候。” 贾母说:“但愿如此才好,我死了也能有脸去见祖宗。你们可别以为我是个只能享富贵、不能受贫穷的人。这几年,看你们过得轰轰烈烈,我也就乐得清闲,不管家事,只顾着说说笑笑,养养身子。哪知道家运一落千丈,到了这般地步!要说外面看着风光,里面却空虚,我早就知道了。只是‘居移气,养移体(居住的环境能改变人的气质,养尊处优能改变人的体态)’,一时也下不了台面。现在正好借此机会收敛一下,守住这个家,不然,会让人笑话你。你们还不知道,别以为我知道家里穷了,就着急得要命。我心里一直想着祖宗的莫大功勋,没有一天不希望你们能比祖宗还强,能守住这份家业也就罢了。谁知他们爷儿两个都干了些什么勾当!” 贾母正在那里滔滔不绝地说着话,这时,只见丰儿神色慌张地跑进来,向王夫人禀报道:“今天早上,我们奶奶听到外面发生的事,哭了一场,现在连气都喘不过来了。平儿让我来向太太禀报一声。” 丰儿的话还没说完,贾母就听到了,急忙问道:“到底怎么样了?” 王夫人便代为回答说:“现在情况不太好。” 贾母一听,立刻站起身来,说道:“唉,这些让人操心的孩子,真是要把我折磨死了!”说着,她让人扶着自己,打算亲自去看看。 贾政见状,连忙上前拦住,劝说道:“老太太已经伤心了好一阵子了,又安排了好多事情,现在应该好好歇歇。就算是孙媳妇有什么事,让儿媳妇们去看看就行了,何必老太太亲自跑一趟呢?要是再因为这个伤感起来,身体有个什么好歹,做儿子的可怎么办呢?” 贾母听了,说道:“你们都先出去,等一会儿再进来,我还有话要说。” 贾政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出去安排兄侄们起身的事情,还让贾琏挑选一些人跟着去。这边,贾母才让鸳鸯等人派人拿着给凤姐准备的东西,跟着自己一起过去。 凤姐此时正在昏厥。平儿哭得两眼通红,忽听门外传来通报,说贾母带着王夫人、宝玉和宝钗过来了,赶忙擦了擦眼泪,快步迎了出去。 贾母便问:“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平儿怕吓着贾母,就回答说:“现在好多了。老太太既然来了,就请进去看看。”说着,她先一步跑进屋里,轻轻掀开床帐。 凤姐微微睁开眼,见是贾母来了,心中顿时涌起一阵羞愧。她原本以为贾母等人会因为这件事责怪她,不再疼爱她,任她自生自灭,没想到贾母亲自来看望她,心里顿时宽慰了许多,觉得原本堵在胸口的那口气也顺畅了些,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贾母连忙让平儿按住她,说:“别动,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凤姐含着泪说:“我从小就得到老太太和太太的疼爱。谁知道我福气浅薄,竟像是被鬼神迷了心窍一般,失魂落魄。我不但不能在老太太面前尽点孝心,在公婆面前讨个好,可大家还是这样看重我,让我帮着料理家务,结果被我搞得一团糟。我还有什么脸面见老太太和太太呢!今天老太太和太太亲自来看我,我更是承受不起这份恩情,恐怕我这本该再活三天的命,又要因此折去两天了。”说着,不禁悲从中来,哽咽起来。 贾母说道:“那些事儿本来就是外面惹出来的,跟你有什么关系?就算你的东西被人拿走了,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呀!我带来了不少好东西给你,你想怎么处理都行。” 说完,便让人把东西拿上来给凤姐瞧。凤姐本就是个贪得无厌的人,如今被抄家抄得一无所有,正满心愁苦,又担心被人埋怨,简直到了生无可恋的地步。今天见贾母还是如此疼爱自己,王夫人也没有责怪,还过来安慰她,又想到贾琏也没出什么事,心里这才稍微踏实了些。 于是她在枕头上给贾母磕头,说道:“请老太太放心。要是我的病能借着老太太的福气好起来,我情愿去当个粗使丫头,尽心尽力地服侍老太太和太太。”贾母听她说得这么凄惨,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宝玉向来没经历过这么大的风波,是个只知安乐、不懂忧患的人,如今接二连三碰到这些伤心事,他竟比傻子还糊涂,见别人哭他就跟着哭。 凤姐看到大家都很忧愁烦闷,反倒强撑着说了几句宽慰贾母的话,恳求道:“请老太太和太太先回去吧,我稍微好一些了,就过去磕头。”说着,还把头仰了起来。 贾母对平儿说:“好好服侍她,要是缺什么东西,到我那儿去拿。”说完,便带着王夫人准备回自己房间。 这时,只听见两三处传来哭声。贾母实在不忍心听这些哭声,便让王夫人散去,又对宝玉说:“你去见见你大爷和大哥,送送他们就回来。”自己则躺在榻上流眼泪。幸好有鸳鸯等人能用各种话语劝解,贾母这才暂时安歇下来。 不说贾赦等人面临分离时内心的悲痛。那些要跟着他们一同前往的人,又有谁是打心底里愿意去的?他们心里满是抱怨,一个个叫苦不迭。 正是生离的痛苦比死别还要煎熬,在一旁看着的人,往往比亲身经历离别的人更加伤心难过。原本热热闹闹、安安稳稳的荣国府,此刻被这离别的愁绪笼罩,哭声、哀叹声交织在一起,仿佛人嚎鬼哭一般。 贾政向来是最守规矩的,在伦理纲常方面也极为讲究。和贾赦等人执手分别之后,他率先骑上马赶到城外,举酒送行,还反复叮嘱了诸多话语,大意是朝廷体恤有功之臣,他们应当竭尽全力报效国家之类。 说完这些,贾赦等人抹着眼泪,各自分头踏上了离别的路。 贾政领着宝玉回到家中,还没踏进家门,就见门口围着一群人正吵吵嚷嚷。有人大声喊着:“今日圣旨下来:荣国公的世袭爵位,由贾政承袭。”这群人围在门口,是来讨喜钱的。 门房的人跟他们争论起来,说道:“这世袭爵位本就是我们贾家的,二老爷承袭那是理所应当,有什么好报喜的?” 那些人却争辩道:“这世袭爵位的荣耀,可比什么都难得。之前大老爷犯了事,把这爵位给弄没了,以后再想得可就没机会了。如今圣上仁德,宽恕过错、赦免罪责,又把这爵位赏给二老爷承袭。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事,怎么能不给喜钱?” 众人正吵闹着,贾政回到了家。门房赶忙把这事儿禀报给贾政。贾政心里虽然也欢喜,但一想到这爵位是因为哥哥犯事才落到自己头上,不禁悲从中来,忍不住热泪盈眶。他赶忙进到内堂,把这事儿告诉了贾母。 王夫人正担心贾母会因为这事伤心难过,特意过来安慰。一听说世袭爵位又恢复了,心里自然十分欢喜。这时,又见贾政走了进来,贾母拉着贾政的手,说了些要勤勉做事、报答皇恩的话。 只有邢夫人和尤氏,心里满是悲苦,只是不好在众人面前表露出来。 再说说贾府外面那些见风使舵、趋炎附势的亲戚朋友。之前贾府遇到麻烦事的时候,他们一个个都躲得远远的,生怕沾上什么麻烦。可如今听说贾政承袭了官职,又知道皇上对他还算眷顾,这些人便都纷纷跑来贺喜了。 哪知贾政生性纯厚老实。因为他承袭的是哥哥的官职,心里反倒觉得有些不安和烦恼,只知感激皇上的恩典。 第二天,贾政就进宫去谢恩,还特意写了个奏折,要把皇上赏赐的府第和园子都归还给朝廷。结果宫里传来旨意,说不用归还,贾政这才放下心来,回家之后,依旧本本分分地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但是家里经济状况越来越差,收入根本不够开销。贾政又不懂得在外面应酬交际,没办法为家里增添些进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家里的下人们看贾政忠厚老实,而凤姐又生了病,没法管家,贾琏又是个败家子,家里的亏空一天比一天严重,难免典当房子、卖地来维持生计。府里几个有点钱的下人,生怕贾琏会来缠着他们借钱,都纷纷装作自己很穷的样子,躲着贾府的事,甚至还有人告假不来当差,各自去寻找别的出路了。 只有包勇是个例外,他虽是刚到贾府不久,就恰逢荣国府遭遇变故、每况愈下,但他却真心实意想为府里出份力。看到那些人蒙骗主子,他心里时常愤愤不平。可他初来乍到,人微言轻,根本插不上话,这让他十分恼火,于是每天吃了饭就睡觉。 府里其他人嫌他不合群、不肯随大流,便在贾政面前说他的坏话,说他整天就知道喝酒闹事,根本不认真当差。 贾政听后,说:“随他去吧。他毕竟是甄府推荐来的,抹不开面子赶他走。反正家里多添一个人吃饭,虽说现在家里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但也不差他这一口饭。”所以并没有让人把包勇赶走。 这些人又在贾琏面前说包勇如何如何不好,贾琏此时也不敢擅自作威作福、随意处置人,只能由着包勇去了。 有一天,包勇实在憋得慌,就喝了几杯酒,然后到荣府附近的街上闲逛。走着走着,他瞧见有两个人正在聊天。 其中一个人说:“你看,这么一座大府邸,前些日子被抄家了,也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另一个人说道:“他家哪能那么容易就败落?我听说,他们家有位娘娘是宫里的,虽说已经去世了,但到底根基深厚。而且我常见和他们家来往的都是王公侯伯这些大人物,哪里能没人照应?就说现在的府尹,还有前任的兵部官员,都和他们家沾亲带故。有这么多人护着,还能护不住他们家吗?” 那人又说道:“你可真是白在这儿住了!别人也就罢了,唯独那个贾大人可不得了!我常见他在两府之间走动。前些日子御史参了他一本,皇上还让府尹查明实际情况再处置。你说他怎么样?他本来也受过贾家两府的好处,怕别人说他偏袒贾家,就狠狠地踩了贾家一脚,所以两府最后才被抄了家。你说现在这世道,还有没有天理了!”这两人聊得随意,哪知道旁边有个人把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包勇心里暗自琢磨:“世上居然有这样忘恩负义的人,也不知道这人是我家老爷的什么人?要是我碰见他,非得把他打死不可,就算闹出事儿来,我也自己担着。” 包勇正借着酒劲胡思乱想呢,忽然听到那边传来喝道声,有人过来了。包勇赶紧远远地站到一边。只见那两个人轻声说道:“来的这位就是那个贾大人。” 包勇一听,心里的恨意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借着酒劲大声骂道:“没良心的家伙!怎么把我们贾家的恩情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雨村坐在轿子里,听到有人提了个“贾”字,就留意看了一下,发现是个醉汉,便没当回事,让轿子继续往前走了。 包勇当时喝得酩酊大醉,整个人晕乎乎的,完全没了分寸,还满心得意地回到了荣国府。回到府里后,他向同伴一打听,这才知道之前见到的那位大人,原来是从这府里提拔出去的。 包勇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嘴里嘟囔着:“他可倒好,一点儿都不念及以前的恩情,反倒回来踢弄咱们家。我刚才见到他,骂了他几句,他居然连个屁都不敢放,一声都不敢吭。” 荣国府里的人本来就对包勇不太待见,只是府里的主人一直都没跟他计较。现在包勇又在外面闯了祸,他们觉得这事儿不能再瞒着,得赶紧汇报。于是,趁着贾政没事的时候,他们就把包勇喝酒闹事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 贾政这会儿心里正烦着,就怕府里再出什么乱子,惹出不必要的风波。一听家人这么一说,顿时火冒三丈,气不打一处来,立马让人把包勇叫了进来,劈头盖脸地骂了他几句。骂完之后,贾政就下令,让包勇去看守园子,不许他再在外面随便走动。 包勇这人,本来就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一旦认定了主子,就会一心一意地护着。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么一心为主,换来的却是贾政的责骂。他心里委屈极了,可又不敢再辩解什么,只能默默地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到园子里去做看守浇灌的活儿去了。 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喜欢红楼梦现代文完全版请大家收藏:()红楼梦现代文完全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八回 强欢笑蘅芜庆生辰 死缠绵潇湘闻鬼哭 却说贾政之前已经把家里的房产以及大观园上奏朝廷,请求充公。然而朝廷内廷没有接受,这些房产又无人居住,没办法,只好将其封锁起来。 大观园和尤氏、惜春的住所相连,面积太过广阔,又没什么人,于是贾政便罚包勇去看守这片荒园。 此时贾政掌管着家里的事务,又遵照贾母的吩咐,逐步削减家中人口,凡事都力求节俭,即便如此,家里的开支还是难以维持。好在凤姐深受贾母的疼爱,虽说王夫人等人不太喜欢她,但要论操持家务、处理事情,凤姐还是能出上力的,所以家里内部的事务仍旧交由凤姐来打理。 但是,自从家里被抄家之后,很多事情都运转不灵了,常常陷入窘迫的境地。那些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原本日子过得宽裕自在,如今和以前相比,人数少了十分之七,很多事情自然就没办法像以前那样周到地办妥,免不了怨声不绝。凤姐也不敢推脱责任,即便身体有病,也强撑着在贾母面前尽孝。 又过了一段时间,贾赦和贾珍各自到了要去当差的地方。他们觉得自己在那边有俸禄等用度,暂时能安顿下来,便写信回家,都说自己过得安逸,让家里人不必挂念。这样一来,贾母便放了心,邢夫人和尤氏心里也稍微宽慰了一些。 有一天,史湘云嫁人后回娘家省亲,来到贾母住处请安。贾母说起她女婿人很不错,史湘云也跟贾母讲了自己在那边的日子过得安稳顺遂,让老太太放心。接着,话题转到黛玉去世这件事上,大家不禁都落下泪来。贾母又想起迎春遭受的种种苦难,心里越发悲痛起来。史湘云赶忙在一旁劝慰了好一阵子。 之后,史湘云又去各家请安问好。等把这些事都办完,她还是回到贾母房里休息。闲聊时,她提到薛家如今这般光景,全被薛蟠给搅和得家破人亡了。虽说薛蟠今年只是缓期处决的犯人,可明年能不能减刑,谁也说不准。 贾母说道:“你还不知道呢,昨儿蟠儿的媳妇死得不明白,差点又惹出一场大风波。好在老天有眼,她带来的丫头自己把事情交代清楚了,那夏奶奶这才没再闹腾,自己拦着不让验尸,你姨妈这才好不容易把她打发走了。这真是六亲同运,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薛家如今成这样了,你姨妈只能守着薛蝌过日子。好在薛蝌这孩子有良心,他说哥哥还在监狱里,事情还没个结果,不肯娶亲成家。你邢妹妹在大太太那边,日子过得也很艰难。琴姑娘因为她公公去世还没满守孝期,梅家也还没把她娶过去。二太太娘家的舅太爷去世后,凤丫头她哥哥也不成器,那二舅太爷又是个吝啬鬼,而且官府的税款还拖欠不清,家里也是穷得揭不开锅。甄家自从被抄家之后,就再没得到什么消息。” 湘云问道:“三姐姐出嫁后,有寄信回家吗?” 贾母叹了口气,说:“自从她嫁过去后,你二老爷回来时说过,你三姐姐在海疆那边过得挺好的。只是她一直没寄信回来,我也日夜都惦记着她。最近我们家接二连三地发生些不好的事,我也实在顾不上她了。如今四丫头也还没给她说亲。至于环儿,谁还有那份闲心去提起他来?现在我们家的日子,比你以前在这里住的时候可要艰难多了。最可怜的是你宝姐姐,自从嫁过来,就没过过一天舒心的日子。你二哥哥还是老样子,疯疯癫癫的,这可怎么处呢!” 湘云说:“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对这里每个人的脾气秉性都清楚得很。这次回来了,发现大家都变了样子了。我原本以为是隔了这么久没来,他们和我生疏了。可仔细一想,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就算见了面,我看他们的意思,原本也是想和以前一样热热闹闹的,可不知怎么的,聊着聊着就伤心起来了。所以我没坐多久,就赶紧到老太太这里来了。” 贾母说道:“现在这种光景,对我来说倒也罢了;可你们这些年纪轻轻的人还了得!我正琢磨着找个办法,让大家再热闹一天才好,只是我实在提不起精神来。” 湘云说道:“我想起来了,宝姐姐不是后天的生日吗?我多留一天,给她庆贺庆贺生日,大家也能好好热闹热闹。不知道老太太觉得怎么样?” 贾母说道:“哎呀,我这真正是气糊涂了。你不提,我竟然都给忘了,后天不就是她的生日嘛?我明天就拿出钱来,给她好好办个生日。她还没定亲的时候,咱们还给她办过好几次,如今她都出嫁了,反倒没给她办过。宝玉这孩子,以前可是很机灵、很淘气,现在因为家里这些烦心事,把这孩子越发弄的话都少了。倒是珠儿媳妇还不错,她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带着兰儿安安静静地过日子,也真是难为她了。” 湘云说道:“别人倒还好,就琏二嫂子,连模样都变了,说话也不像以前那么伶俐了。明天我来逗逗她们,看看她们会是什么反应。不过,她们要是嘴上不说,心里却埋怨我,说我有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湘云说到一半,突然脸一下子红了起来。贾母立刻明白了她的心思,笑着说道:“这有什么好害羞的?你们这些姐妹们,平时都在一起乐呵惯了,说说笑笑多开心,别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大凡一个人,有也罢,没也罢,都得能享受富贵,也能承受贫苦才行。你看你宝姐姐,她天生就是个豁达的人。以前她家境好的时候,她一点也不骄傲;后来家里出了事,她也照样过得舒舒服服的。现在在我们家,宝玉对她好,她就安安心心地接受;要是宝玉对她不好,也没见她有什么烦恼。我看这孩子,真是个有福气的人。再看看你林姐姐,她心眼儿小,又爱多想,所以身体一直不好,寿命也不长。凤丫头虽然见过不少世面,但也不该一遇到点风波就变了样。她要是这么没见识,那可就显得小气了。后天宝丫头的生日,我另外拿些银子出来,给她热热闹闹地办个生日,让她也高兴高兴。” 湘云听了,连忙点头说:“老太太说得太对了。不如把那些姐妹们都请来,大家一起聚聚,叙叙旧。” 贾母高兴地说:“当然要请了。”说着,她一时兴起,对鸳鸯说:“拿一百两银子出来,交给外面的人,让他们从明天开始,准备两天的酒菜。” 鸳鸯答应了一声,就把婆子叫来,把银子交了出去。一宿无话。 第二天,贾府便传出了消息,派人去把迎春接回来;同时,又派人去请薛姨妈、宝琴,让她们带上香菱一同前来;还邀请了李婶娘。 不多半日,李纹和李绮都到了。宝钗事先并不知情,这时听到老太太屋里的丫头来传话说:“薛姨太太来了,请二奶奶过去呢。” 宝钗心中一阵欢喜,随即换上随身的衣服,便赶过去见她母亲。到了那儿,她发现妹妹宝琴和香菱都在,又见李婶娘等人也来了。 她心想:“这些人肯定是知道我们家的事情都处理完了,所以特意来问候的。”于是,她先向李婶娘问了好,又拜见了贾母,接着和她母亲说了几句话,随后又与李家姐妹互相问候。这时,湘云在一旁说道:“太太们都请坐下吧,让我们姐妹们给姐姐拜个寿。” 宝钗听了,倒是一时愣住了,回想起来才想到:“可不是明天就是我的生日了。”于是,她连忙说道:“妹妹们过来探望老太太是应该的,但要说为我的生日,那可真是不敢当。” 众人正互相客气推让着,这时宝玉也过来,向薛姨妈和李婶娘请安。听到宝钗自己谦让,他心里其实早就琢磨着要给宝钗过生日了。只是因为这段时间家里事情太多,乱作一团,他也不敢在贾母面前提起这事。现在看到湘云等人都准备要给宝钗拜寿了,宝玉便高兴地说:“明天才是生日,我正打算去告诉老太太来。” 湘云听了,笑着说道:“你这说的什么胡话!还用你告诉老太太?你以为我们这些人来是为什么,都是老太太请来的。” 宝钗听了这话,心里半信半疑。这时,只听贾母对她母亲说:“可怜宝丫头嫁过来做了一年新媳妇,家里接二连三地出事儿,一直也没好好给她过个生日。今天我就给她好好办个生日,把姨太太、太太们都请来,大家热热闹闹地聚聚,说说话儿。” 薛姨妈赶忙说道:“老太太这些日子心里才刚安稳些,宝丫头年纪还小,还没来得及好好孝敬老太太,倒要老太太为她操心。” 湘云接着说道:“老太太最疼爱的孙子是二哥哥,难道二嫂子就不受老太太疼爱了吗?再说了,宝姐姐也值得老太太为她办生日。”宝钗听了,只是低头不说话。 宝玉心里想道:“我之前还以为史妹妹出了阁是换了一个人了,所以我也不敢太亲近她,她也不怎么搭理我。现在听听她这话,原来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怎么我们家的那位过了门,反倒更加腼腆了,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呢?” 正想着呢,就听见小丫头进来通报:“二姑奶奶回来了。”紧接着,李纨和凤姐也一同走了进来,大家相互见礼问候了一番。 迎春提起她父亲出门,说:“我本来特别想赶回来和大家见见面,只是他拦着不让,说咱们家现在正走霉运呢,让我别沾上这晦气。我实在拗不过他,就没能来,为此我整整哭了两三天。” 凤姐听后,问道:“那今天他怎么又肯放你回来了?” 迎春回答:“他又说咱们家的二老爷又承袭了官职,情况好转了些,来往走动也没什么妨碍了,这才同意我回来。”说着,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贾母见状,皱着眉头说:“我本来就是心里憋得慌,今天把你们叫来,是想给孙子媳妇过个生日,大家热热闹闹、说说笑笑的,解解闷儿。你们倒好,又提起这些烦心事,这不是又勾起我的烦恼了嘛。” 迎春等人听了,都不敢再吭声了。凤姐虽然勉强说了几句能提起兴致的话,但终究不像之前那样爽朗利落、逗人发笑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贾母心里想着让宝钗开心,便故意逗着凤姐说话。凤姐也明白贾母的心思,于是竭尽全力地张罗着,说道:“今儿老太太看着心情好多了。你看这些人可有好些日子没聚到一起了,今天可算是凑齐了。”说着,她一回头,发现婆婆邢夫人和尤氏不在这里,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贾母因为凤姐提到的“齐全”二字,也想起了邢夫人等人,便让人去请她们过来。 邢夫人、尤氏、惜春等人听到老太太召唤,心里虽然极不情愿,想着如今家业衰败,老太太却还兴高采烈地给宝钗过生日,到底是老太太偏心,但还是不敢不来,来了也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贾母问起岫烟的情况,邢夫人谎称岫烟病了,没来。贾母心领神会,知道薛姨妈在这里,有些事提起来不太方便,也就没再追问。 不一会儿,下人们便摆好了果品和美酒。贾母开口说道:“酒菜就不用送到外院去了,今天就只让咱们自家人聚在一起乐呵乐呵。” 宝玉虽说已经成了亲,但因为贾母格外疼爱他,所以还是留在这内堂和大家一处,不过他并没有和湘云、宝琴她们坐在同一桌,而是在贾母身旁专门给他设了个座位,他代替宝钗给大家轮流敬酒。 贾母说道:“现在先都坐下,咱们好好喝酒,等到了傍晚,再去各处行礼也不迟。要是现在就开始行礼,大家又要拘泥于那些繁琐的规矩,把我的兴致都搅没了,那可就没意思了。”宝钗听了,便依着贾母的话坐了下来。 贾母又派人去叫来鸳鸯等人,说道:“咱们今天就索性洒脱自在些,每人只留一两个人在身边伺候就行了。我让鸳鸯带着彩云、莺儿、袭人、平儿她们到后间去,也让她们喝上一杯酒。” 鸳鸯她们赶忙说道:“我们还没给二奶奶磕头行礼,怎么就能先去喝酒呢?” 贾母笑着说:“我说了,你们只管去,等需要你们的时候,自然会叫你们过来的。”鸳鸯她们这才应声去了。 这时,贾母才招呼薛姨妈等人喝酒,她瞧见大家都不似往日那般轻松自在,心里一急,说道:“你们这到底是怎么了?大家得开开心心、热热闹闹的才好。” 史湘云回应道:“我们这不又吃又喝的,还能怎样!” 凤姐也跟着打圆场说:“她们小时候都是没心没肺地乐呵,现在长大了,都顾着脸面,不敢再像以前那样没遮没拦地打趣说笑了,所以老太太看着才觉得气氛冷清了些。” 贾宝玉见状,凑到贾母身边,轻声说道:“其实大家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再聊下去,指不定就说到些不合时宜的话题上去了。不如老太太出个主意,让她们玩个行酒令的游戏吧。” 贾母侧过耳朵仔细听了,笑着说道:“要是玩行酒令,那又得把鸳鸯叫过来才行。” 贾宝玉听了,不等贾母再吩咐,赶忙起身,走到后间去找鸳鸯,说道:“老太太打算玩行酒令,叫姐姐过去呢。” 鸳鸯一脸无奈,说道:“小爷,就让我们安安静静、舒舒服服地喝上一杯酒不行吗?何苦又来搅和这兴致。” 贾宝玉赶忙解释道:“这可是老太太亲口说的,叫你去呢,跟我可没关系。” 鸳鸯没办法,只好说道:“你们先喝着,我这就去,去去就来。”说完,便朝着贾母那边走去。 老太太开口说道:“你来了,不是要行酒令吗?” 鸳鸯说道:“听宝二爷说老太太叫我,我哪敢不来。就是不知道老太太打算行个什么样的酒令?” 贾母说道:“那文绉绉的酒令啊,听着怪让人发闷的;武的呢,又太闹腾,不好。你倒是想个新鲜有趣的玩法出来才好。” 鸳鸯歪着头思索了一会儿,眼睛一亮,说道:“如今姨太太上了年纪,不太愿意费心思去想那些复杂的。不如咱们把令盆和骰子拿出来,大家轮流掷骰子,掷出曲牌名儿来,输赢就以这个定,输的人喝酒,怎么样?” 贾母听了,觉得这主意不错,便点头说道:“行,这倒也使得。”说完,就吩咐人把骰盆取来,放在了桌子上。 鸳鸯接着说道:“现在咱们用四个骰子一起掷,要是掷不出什么名堂来,那就罚一杯酒;要是掷出有名的组合,每个人该喝多少酒,等掷出来再定。” 众人听了,纷纷说道:“这挺容易的,我们都跟着玩。” 鸳鸯便开始打点儿,众人起哄让鸳鸯先喝了一杯,然后从她身上开始数,结果恰好是薛姨妈先掷。 薛姨妈笑着拿起骰子,轻轻掷了一下,四个都是幺。 鸳鸯说道:“这可是有名的组合,叫做‘商山四皓’。有年纪的人都得喝一杯。” 于是,贾母、李婶娘,还有邢夫人、王夫人都端起了酒杯。 贾母刚要举杯喝酒,鸳鸯又说道:“这是姨太太掷出来的,姨太太还得说个曲牌名儿,下家儿得接一句《千家诗》。要是说不出来,那就罚一杯。”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薛姨妈一听,笑着埋怨道:“你又来算计我了,我哪能说得上来。” 贾母在一旁说道:“不说多没意思,还是说一句吧。下家儿就是我,要是我接不上来,我陪姨太太喝一杯就是了。” 薛姨妈想了想,说道:“那我就说个‘临老入花丛’。” 贾母听了,点点头,说道:“那我就接‘将谓偷闲学少年’。” 说完,骰盆就传到了李纹面前。李纹拿起骰子一掷,是两个“四”,两个“二”。 鸳鸯说道:“这个也有名儿,叫作‘刘阮入天台’。” 李纹接着说道:“那我就说个‘二士入桃源’。” 下家儿是李纨,说道:“寻得桃源好避秦。” 大家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接着,骰盆又传到了贾母跟前。贾母一掷,是两个“二”,两个“三”。 贾母看了看,问道:“这要喝酒了吗?” 鸳鸯笑着说道:“有名儿的,这是‘江燕引雏’。大家都得喝一杯。” 凤姐在一旁打趣道:“雏是雏,倒飞了好些了。” 众人听了,都瞅了凤姐一眼,凤姐见状,便不再言语。 贾母想了想,说道:“我说个什么呢?‘公领孙’罢。” 下家是李绮,她笑着说道:“闲看儿童捉柳花。” 众人听了,都纷纷称赞道:“好!” 宝玉心里急切地想要开口,可那传递令盆的顺序还没轮到他。他正琢磨着,恰好令盆传到了跟前。宝玉伸手一掷,骰子落定,是一个“二”、两个“三”和一个“幺”。 他故意装作不解地问道:“这是什么?” 鸳鸯说道:“这是个‘臭’,你得先喝一杯酒,然后再接着掷吧。” 宝玉没办法,只得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接着又掷了一次。这一次,骰子显示两个“三”和两个“四”。 鸳鸯眼睛一亮,说道:“有了有了,这叫做‘张敞画眉’。” 宝玉一听,心里明白这是在拿自己打趣,再一看宝钗,只见她脸上也泛起了红晕。 凤姐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还不停地催促:“二兄弟快说了,再找下家儿是谁。” 宝玉心里清楚这很难说清楚,便自认倒霉说:“算了算了,我认罚,我也没下家。” 过了令盆,轮到李纨,轻轻掷了一下骰子。鸳鸯看了看,说道:“大奶奶掷出的是‘十二金钗’。” 宝玉一听,来了兴致,赶紧跑到李纨身旁凑过去看。只见骰子的颜色红绿相间,十分好看,他忍不住赞叹:“这一个可真是好看得很。” 突然,他脑海中浮现出之前做过的关于十二钗的梦来,便呆呆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心里暗暗思量:“这十二钗虽说是指金陵的,可怎么如今家里这些人,七大八小的,就只剩下这么几个了?” 他又环顾四周,看了看湘云和宝钗,虽说她们都还在,可唯独不见了黛玉的身影。一时间,他心里一阵难过,眼泪差点就忍不住要流下来。他怕别人看见,便借口说:“哎呀,我这身上燥热得很,我去脱脱衣服。”说完,他挂好了筹码,起身离开了座位。 史湘云看到宝玉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还以为他是掷不出好的点数,被别人比下去了,心里不高兴才离开的,又觉得这个游戏实在没什么趣味,便也有些烦躁起来。 这时,李纨开口说道:“我实在说不出来了,而且现在席间的人也不全,不如就罚我喝一杯酒吧。” 贾母也觉得这个游戏不够热闹,便说道:“这个令儿玩得也不尽兴,不如就别玩了。让鸳鸯掷一下,看看能掷出个什么花样来。” 小丫头便把盛骰子的盆放在了鸳鸯面前。鸳鸯按照要求,将骰子掷了出去,结果是两个“二”和一个“五”,还有一个骰子在盆里不停地转着圈。 鸳鸯急忙喊道:“别出‘五’啊!”可那骰子偏偏就转出了一个“五”。鸳鸯见状,无奈地说:“哎呀,完了完了!我输了。” 贾母笑着问:“这个是不算什么的吧?” 鸳鸯回答说:“名儿倒有,只是我记不起对应的曲牌名了。” 贾母说:“你只管说那个说法,我来给你编个曲牌名。” 鸳鸯说:“这个叫‘浪扫浮萍’。” 贾母想了想,说:“这也不难,我替你想一个,就叫‘秋鱼入菱窠’。” 接下来轮到鸳鸯指定下一个人,也就是湘云,湘云马上说道:“‘白萍吟尽楚江秋’。” 大家都称赞道:“这句用得真贴切!” 贾母说道:“这酒令行完了,咱们喝上两杯,然后就吃饭吧。”她边说边回头看,发现宝玉还没进来,便问道:“宝玉去哪儿了,怎么还不来?” 鸳鸯回答道:“他换衣服去了。” 贾母又问:“谁跟着他去的?” 这时,莺儿走上前来回答:“我看见二爷出去,就叫袭人姐姐跟着去了。”贾母和王夫人听了,这才放下心来。 等了一会儿,王夫人派人去找宝玉。小丫头到了新房,看见五儿正在那里插蜡烛。小丫头便问:“宝二爷去哪儿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五儿回答:“他在老太太那边喝酒呢。” 小丫头说:“我刚才就在老太太那里,是太太让我来找他的。他怎么可能还在那里,却让我来这里找呢?” 五儿说:“那我就不知道了,你到别处找找看吧。” 小丫头没办法,只好回来,路上遇见了秋纹,便问:“你看见二爷去哪里了吗?” 秋纹说:“我也在找他呢。太太们等着他吃饭,这会儿他跑哪里去了呢?你快去回老太太,别说他不在家,就说他喝了酒不太舒服,不吃饭了,先躺一会儿再来,请老太太和太太们先吃饭吧。” 小丫头按照秋纹的话回去告诉了珍珠,珍珠又依言回了贾母。贾母说:“他本来吃得就不多,不吃也罢了。让他歇歇吧。告诉他今天不用过来了,有他媳妇在这里呢。” 珍珠便对小丫头说:“你听见了吗?” 小丫头答应着,但又不便说明实际情况,只好在别处转了一圈,回来谎称已经告诉了宝玉。众人也没有在意,吃完饭便各自散坐,闲聊起来,不再提及此事。 话说宝玉一时间伤心难过,便走了出来。此时他心里乱糟糟的,完全没了主意。就在这时,只见袭人匆匆赶了过来,关切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宝玉回答说:“没什么,就是心里烦闷得慌。她们在那儿喝酒,咱们俩不如趁这机会,到珍大奶奶那里去逛逛吧。” 袭人疑惑道:“珍大奶奶就在这里,咱们去找谁?” 宝玉说:“不找谁,就是去看看她现在住在这里,房屋条件怎么样。”袭人没办法,只好跟着宝玉走,一路上,两人边走边聊。 当他们走到尤氏住处附近时,看到一个小门半开半掩着,宝玉却没有进去。只见两个负责看守园门的婆子正坐在门槛上闲聊。 宝玉走上前去问道:“这小门平时开着吗?” 一个婆子回答说:“平时是不开的。不过今天有人出来说,老太太今天要用园里的果子,所以特意开着门等着。” 宝玉听了,便慢慢朝着那边走去,果然看到腰门也是半开着的,于是就准备走进去。袭人见状,急忙拉住他劝道:“别去了,园子里不干净,平时很少有人去,万一撞见什么不好的东西怎么办。” 宝玉仗着酒劲儿,满不在乎地说:“我不怕那些。” 袭人苦苦地拉着他,不让他进去。 这时,那两个婆子也走上前来说道:“如今这园子可安静了。自从那天道士把妖捉走以后,我们摘花、打果子,经常一个人在园子里走动都没事。二爷要是想去,咱们都跟着,有这么多人呢,怕什么!” 宝玉听了很高兴,袭人也不好再强行阻拦,只好也跟着一起进去了。 宝玉走进园子,眼前呈现出一片凄凉的景象。那些原本娇艳的花木,如今都已枯萎凋零;好几处亭台馆舍,原本鲜艳的色彩也早已斑驳脱落。远远望去,他看到有一丛修长的竹子,倒是依旧长得十分茂盛。 宝玉想了一下说“自从我生病搬出园子,住在后边,接连好几个月都不被允许到这里来,没想到这园子一下子就变得如此荒凉了。你看独有那几竿翠竹菁葱,这不是潇湘馆么?” 袭人听了,说道:“你都有好几个月没来园子了,连方向都搞不清楚了。咱们光顾着说话,不知不觉都走过怡红院了。”说着,她回过头,用手指向一个方向,说道:“这才是潇湘馆呢。” 宝玉顺着袭人所指的方向看去,说道:“可不是,真的走过了。咱们回去看看。” 袭人赶忙劝道:“天色已经晚了,老太太肯定正等着咱们回去吃饭,该回去了。” 宝玉没有说话,径自沿着旧路,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你说宝玉虽然离开大观园快一年了,难道他会把园子里的路都忘了吗?其实并非如此。只因为袭人担心他走到潇湘馆,想起林黛玉,又会伤心难过,所以故意用话敷衍过去。哪知道宝玉一心只想往潇湘馆那边走,加上天色已晚,袭人怕他沾染了什么不好的东西,所以当宝玉问起时,她就谎称已经走过了,想让宝玉别再往前。可没想到,宝玉心里惦记的只有潇湘馆。 袭人见他急匆匆地往前走,只好赶紧追上去。只见宝玉站在那里,好像看到了什么,又像听到了什么,袭人便问:“你听到什么了?” 宝玉说:“潇湘馆里还有人住着吗?” 袭人说:“大概没人住吧。” 宝玉说:“我明明听到里面有哭声,怎么会没人呢?” 袭人说:“你是心里作用,产生疑心了。你以前常来这里,总是听到林姑娘伤心哭泣,所以现在才会觉得还是那样。” 宝玉不信,还想再过去听听。这时,几个婆子追上来,说:“二爷,快回去吧!天已经晚了,别的地方我们还能走走,就是这里,路又偏僻,又听说林姑娘去世后,这里常常能听到哭声,所以大家都不敢走的。” 宝玉和袭人听了,都吃了一惊。宝玉说:“可不是!”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说:“林妹妹,林妹妹,你本来好好的,是我害了你!你别怨我,只是父母之命难违,并不是我辜负了你。”越说越伤心,最后大哭起来。 袭人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见秋纹带着一些人赶了过来,对袭人说:“你可真大胆!怎么带着二爷到这里来了?老太太和太太都急坏了,派人到处找,刚才腰门上的人说看到你同二爷来这里了,把老太太和太太吓得不行,还骂了我一顿,让我带人赶紧过来找,还不快回去!” 宝玉还在痛哭不止。袭人也不管他哭不哭了,和秋纹一起拉着他就走,一边给他擦眼泪,一边告诉他老太太有多着急。宝玉没办法,只好跟着他们回来了。 袭人深知贾母放心不下宝玉,便仍将宝玉送回到贾母那边。此时,众人都在等着,尚未散去。 贾母见状便说:“袭人,我向来知道你是个明白事理的孩子,所以才把宝玉交给你照看。可你今天怎么带他到园子里去?他病才刚好,万一再撞上什么不好的东西,又发起病来,这可如何是好?”袭人听了,也不敢辩解,只是低头默默不语。 宝钗见宝玉脸色不佳,心里着实吃了一惊。倒是宝玉怕袭人受委屈,便开口说道:“大白天的,有什么好怕的?我因为好些日子没到园子里逛逛了,今儿趁着酒兴,就出去走了走。哪里就会撞上什么不好的东西了呢!” 凤姐曾在园子里吃过大亏,听到这话,不禁寒毛倒竖,说道:“宝兄弟,你这胆子也太大了些!” 湘云则笑道:“这不是胆大,倒是心实。不知道他是去会芙蓉神了,还是去寻什么仙去了。”宝玉听了,也不答话。只有王夫人急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贾母见状,便问道:“你到园子里去,可曾被什么吓着了吗?这回就算了,以后要是再想去逛,一定要多带几个人一起去才行。好了,大家都早些散了吧。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再过来,我还要补办一场,让你们再乐一天呢。可别因为他又闹出什么乱子来。” 大家听后,都向贾母告辞离开。薛姨妈前往王夫人那里住下。史湘云依旧留在贾母房中。迎春便去了惜春那里。其余的人也都各自回了自己的住处,不提。 只有宝玉回到自己房里后,不停地唉声叹气。宝钗心里明白他为何如此,却也不去理会他,只是担心他忧愁烦闷,会引发旧病复发,于是走进里间,把袭人叫过来,仔细询问宝玉去园子里时的情况。 不知道袭人会如何回答,且听下回分解。 喜欢红楼梦现代文完全版请大家收藏:()红楼梦现代文完全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九回 候芳魂五儿承错爱 还孽债迎女返真元 话说宝钗把袭人叫到一旁,仔细询问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她担心宝玉会因为过度悲伤而落下病根,便借着和袭人闲聊的机会,把黛玉临终时的话编了一番说辞讲出来:“人活在这世上,有情有义,可一旦死了,就各归各的,再不像活着的时候那样了。活人或许还痴痴念念,可死了的人哪里还能知晓这些。况且林姑娘已经说是成仙去了,在她眼里,咱们凡人都是些污浊不堪之物,她又怎么愿意还留在这尘世之中?只是活着的人自己疑心,才会觉得好像有那些邪魔外祟来纠缠打扰。” 宝钗表面上是在和袭人聊天,实际上这话是说给宝玉听的。袭人一下子就领会了宝钗的用意,也跟着附和道:“根本没那回事。要是林姑娘的魂灵还在这园子里,咱们和她相处了那么久,感情也算深厚,怎么我们一次都没梦见过她?” 宝玉在外屋听着,心里细细琢磨起来:“这事儿可真够奇怪。我自从知道林妹妹走了,每天都要想她好几回,可怎么一次都没梦见过她?想来是她去了天上,觉得我这凡胎俗骨的,没法跟神明沟通,所以连个梦都不给我。要不这样,我今晚就在外屋睡,说不定等我从园子里回来,她知道我对她一片真心,就愿意在梦里跟我见上一面。到时候,我一定要问问她到底去了哪里,我平时也没少祭奠她。要是她真的嫌弃我这污浊之人,连个梦都不肯给我,那我也就不再想她了。” 宝玉心里拿定了主意,便对宝钗说道:“我今晚就在外屋睡,你们不用管我。” 宝钗见他心意已决,也没有强行劝阻,只是叮嘱道:“你可不要胡思乱想。你也不瞧瞧,因为你去了园子,太太急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要是你还不懂得保养身体,万一老太太知道了,又要怪我们照顾不周了。” 宝玉应承道:“行了行了,你就别唠叨了。我坐一会儿就进去。你也累了,先睡吧。” 宝钗知道他一定会进来,便故意说道:“那我先睡了,让袭人姑娘伺候你吧。”宝玉一听,正中下怀。 等宝钗睡下后,宝玉便叫来袭人和麝月,让她们另外铺好一副被褥,还时不时让人进来瞧瞧二奶奶有没有睡着。 宝钗其实是在装睡,心里也是一夜不得安宁。 宝玉见宝钗像是睡着了,便对袭人说:“你们各自去睡吧,我没什么可伤感的。你要是不信,就先服侍我睡下再进去,只要别惊动我就行。” 袭人果然依言服侍他睡下,又准备好了茶水,关好门,进里屋去照应了一会儿,然后各自假装睡觉,以便宝玉有动静时能及时出来。 宝玉见袭人她们进屋了,便把守夜的两位婆子支到外面去。他轻轻坐起身,暗暗地祷告了几句,便躺下了,想要与神灵交流。一开始,他怎么也睡不着,后来静下心来,便渐渐睡去了。 谁能想到,宝玉这一夜竟睡得格外安稳,一直沉睡到天亮才醒来。他揉了揉眼睛,缓缓坐起身,静下心来仔细回想,发现夜里并没有做梦。想到这里,他不禁长叹一声,感慨道:“真是应了那句‘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 而另一边,宝钗这一整晚却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她听到宝玉在外面念叨这两句诗,便忍不住接话道:“你这话可说得太冒失了。要是林妹妹还在,听到这话又该生气了。” 宝玉听了宝钗这话,反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好起身边往里间走边说道:“我本来就想进来的,结果不知不觉就打了个盹儿就睡着了。” 宝钗回应道:“你进不进来,跟我有什么关系?” 袭人等人其实都没有睡,她们眼看着宝玉和宝钗交谈,便赶紧上前倒茶。 就在这时,只见贾母那边派了个小丫头过来询问:“宝二爷昨晚睡得安稳吗?要是睡得安稳,就早点和二奶奶梳洗好,过去一趟。” 袭人便说道:“你去回老太太,就说宝玉昨晚睡得可安稳了,等会儿就过去。” 小丫头应了一声,便回去复命了。 宝钗起床后梳洗完毕,莺儿、袭人等人跟着她,先到贾母那里行了礼,接着又依次到王夫人、凤姐那里问候过,最后还是回到贾母处,这时她看见母亲也过来了。 大家纷纷询问:“宝玉昨晚睡得好吗?” 宝钗回答说:“他回去就睡了,没什么事。”众人听了这才放心,接着又聊了些闲话。 这时,一个小丫头进来禀报说:“二姑奶奶要回去了。听说孙姑爷那边派人来,到大太太那里说了些话,大太太让人去四姑娘那里传话,说不用留了,让她回去吧。现在二姑奶奶正在大太太那里哭呢,大概马上就会过来向老太太辞行。” 贾母等人听了,心里都很不是滋味,纷纷说道:“二姑娘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命里就摊上这样的人!一辈子都没法出头,这可怎么办好!” 正说着,迎春走了进来,满脸泪痕。因为今天是宝钗的好日子,她只好强忍着泪水,向众人辞行准备回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贾母知道她的苦处,也不便强行挽留,只是说道:“你回去就回去吧。但别太悲伤了,碰上这样的人,也是没办法的事。过几天我再派人接你回来。” 迎春说:“老太太一直疼我,可如今也疼不了我了。可怜我再也没有回来的时候了。”说着,眼泪直流不止。 众人都劝她说:“这有什么不能回来的?不像你三妹妹,隔得那么远,想见面都难。” 贾母等人想起探春,也不由得都落下了眼泪。但因为今天是宝钗的生日,大家便很快转悲为喜说:“这也不难,只要海疆平静下来,那边亲家调进京来,就能见得着了。” 大家纷纷附和说:“可不是这么着呢。” 说着,迎春只好含着悲痛与众人告别。众人送她出来后,又都回到贾母那里。从早到晚,又热闹了一整天。众人见贾母有些劳累了,便各自散去。 只有薛姨妈向贾母告辞后,来到宝钗住处,对她说道:“你哥哥的事,今年是过不去了,非得等到朝廷大赦,给他减了罪等,才能赎罪回来。这几年留我一人孤苦伶仃,可怎么办!我想给你二哥哥把婚事办了,你觉得怎么样?” 宝钗说道:“妈妈是因为大哥哥娶亲后出了事,被吓怕了,所以对二哥哥的婚事犹豫起来。依我看,这事儿就该赶紧办。邢姑娘的情况妈妈是知道的,她如今在这里日子过得也挺苦的,把她娶过来,虽说咱们家现在不富裕,但总比她寄人篱下强多了。” 薛姨妈说:“你找机会跟老太太说一声,就说咱们家没人,得赶紧挑个日子了。” 宝钗说道:“妈妈只管和二哥哥商量着挑个好日子,然后去跟老太太和大太太说一声,把邢姑娘娶过来,这事儿就算办成了。这里大太太其实也盼着早点把她娶走才好。” 薛姨妈接着说:“今天我听说史姑娘也要回去了,老太太想留你妹妹在这儿住几天,所以她就留下了。我想她在这儿也住不了多久,你们姐妹几个就多聚聚,好好说说话。” 宝钗说道:“正是这个理儿呢。”于是,薛姨妈又坐了一会儿,出来向众人告辞后,便回去了。 话说宝玉晚上回到自己房中,心里琢磨着:“昨晚我竟然没梦见黛玉,说不定她已经羽化登仙,所以不愿意见我这等凡夫俗子,这也是有可能的;再不然,就是我心太急了,也说不定。” 于是他便想了个法子,对宝钗说:“我昨晚在外间偶然睡着了,感觉比在屋里睡得更安稳,今天起来,心里也觉得清爽多了。我想再在外间睡两晚,只怕你们又要拦着我。” 宝钗听了,心里虽然明知早上他念诗是为了黛玉的事,但想到他这股子痴劲儿劝也没用,倒不如让他睡两晚,兴许他自己死心了也就罢了。而且昨晚看他睡得还挺安稳,便说:“无缘无故的,你想睡就睡去,我们拦你干什么?只是别胡思乱想,免得招来什么邪门的东西。” 宝玉笑着说:“我能想什么?” 袭人说道:“依我看,二爷还是回屋里睡吧。外边万一照顾不周,着了凉,可不好。” 宝玉还没来得及回答,宝钗却向袭人使了个眼色。袭人心领神会,便说:“那也行,叫个人跟着你吧,夜里好给你倒茶倒水。” 宝玉笑着说:“这么说,你就跟我来吧。”袭人听了,倒有些不好意思,脸一下子红了,一句话也没说。 宝钗知道袭人一向稳重,便说:“她一直跟着我,还是让她继续跟着我吧。让麝月和五儿照顾你就行了。况且今天她跟着我忙了一天,也累了,该让她歇歇了。” 宝玉只好笑着出来。宝钗于是吩咐麝月和五儿给宝玉在外间重新铺好床,又叮嘱她们俩夜里警醒些,要茶要水都得上点心。 两个答应着出来,一进屋就瞧见宝玉正端端正正地坐在床上,双眼紧闭,双手合十,那模样竟活脱脱像是个出家的和尚。 两个见状也不敢出声,只是在一旁偷偷地瞅着他,忍不住发笑。 这时,宝钗又吩咐袭人出来照看一下。袭人走进屋,看到宝玉这副模样,也觉得十分好笑,便轻轻唤道:“该到睡觉的时候啦,怎么又打起坐来了?” 宝玉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是袭人,便说道:“你们不用管我,只管去睡,我坐一会儿就睡。” 袭人说道:“就因为你昨天那副样子,把二奶奶折腾得一整夜都没合眼。你要是再这样,这成何事体!” 宝玉心里明白,要是自己不睡,其他人也都不肯睡,于是便收拾收拾躺下了。袭人又叮嘱了麝月等人几句,这才进去关好门睡了。 这边,麝月和五儿两个人也整理好了被褥,守在宝玉身旁,等他睡熟了,才各自回自己的地方歇下了。 哪曾想,宝玉越是想睡却越睡不着。他瞧见晴雯和五儿正在那儿铺床,忽然就忆起那年袭人不在家的时候,是晴雯和麝月两人伺候他。有一回夜里,麝月出去,晴雯本想吓唬她一下,结果因为没穿衣服着了凉,后来竟就因为这个病丢了性命。想到这儿,宝玉的心思一下子全跑到了晴雯身上。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忽然间,他又想起凤姐曾说五儿和晴雯长得极为相似,就像是从晴雯身上脱了个影儿似的。这么一想,宝玉对晴雯的念想又转到了五儿身上。他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偷偷地打量着五儿,越看越觉得五儿像晴雯,不知不觉间,他那痴呆的性子又犯了。 宝玉侧耳听了听,里间已经没了声响,料想是都睡下了。他又看见麝月也睡着了,便故意大声喊了两声麝月,可麝月并没有应答。五儿听到宝玉唤人,便问道:“二爷要什么?” 宝玉说:“我想漱漱口。” 五儿见麝月已经睡下,只好起身,重新修剪了蜡烛上的灯花,又倒了一杯茶过来,一只手还托着漱盂。因为她是匆忙起身的,身上只穿着一件桃红绫子小袄,头发也只是松松地用一个簪子挽着。 宝玉瞧着五儿,恍惚间竟觉得是晴雯又活过来了。忽然,他又想起晴雯曾说过的话:“早知担个虚名,也就打个正经主意了。”想到这儿,宝玉不禁呆呆地看着五儿,连茶都忘了接。 那五儿自从芳官离开后,便没了再进来的心思。后来,她听说凤姐要她进去服侍宝玉,心里竟比宝玉盼着她进去还要急切几分。 不想等她真正进来后,看到宝钗和袭人都那么尊贵稳重,心中不禁生出深深的敬慕之情;再瞧瞧宝玉,疯疯傻傻的,全没了先前的风采;又听闻王夫人因为女孩子们和宝玉打闹玩笑,把她们都撵走了。于是,五儿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对宝玉竟没有了一丝一毫的儿女私情。 可今晚,这位痴情的宝玉爷却把她错认成了晴雯,对她百般怜爱。五儿早已羞得脸颊绯红,又不敢大声说话,只能轻声细语地说:“二爷,该漱口了。” 宝玉笑着接过茶杯,拿在手里,也不知道漱没漱口,就笑嘻嘻地问道:“你和晴雯姐姐关系很好吧?” 五儿听了,一头雾水,便答道:“我们都是姐妹,关系自然不错。” 宝玉又悄悄地问:“晴雯病重的时候,我去看她,你不是也一起去了吗?” 五儿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宝玉接着问:“你听见她说了什么吗?” 五儿摇了摇头说:“没有。” 宝玉此时已经有些忘乎所以,便伸手拉住了五儿的手。五儿急得满脸通红,心里怦怦直跳,连忙悄悄说道:“二爷,有什么话尽管说,别拉拉扯扯的。” 宝玉这才松开手,说道:“她和我说:‘早知落了个这样的虚名,当初就该打正经主意了。’你怎么没听见吗?” 五儿听了这话,心里明白这是宝玉在轻薄自己,却又不敢发作,便说道:“那是她自己不知羞耻,这样的话,也是我们女孩儿家能说的吗?” 宝玉着急地说:“你怎么也这么迂腐!我看你长得和她一模一样,才肯和你说这些心里话,你怎么反而用这些话来贬低她!” 此时,五儿心里也拿不准宝玉到底是什么意思,便开口说道:“夜已经深了,二爷也该睡下了,别一直这么坐着,小心着凉。刚才奶奶和袭人姐姐是怎么嘱咐的都忘了?” 宝玉回道:“我不冷。” 说到这儿,他忽然想起五儿没穿厚实的外套,生怕她也像晴雯那样着了凉,赶忙问道:“你怎么没穿外套就过来了?” 五儿解释说:“二爷催得急,我哪来得及穿衣服?要是早知道要说这么久的话,我肯定早就穿上了。” 宝玉听了,连忙把自己身上盖着的一件月白色绫子棉袄掀起来,递给五儿,让她披上。 五儿却不肯接,说:“二爷自己盖着吧,我不冷。就算冷,我也有自己的衣服。” 说着,她回到自己床边,拿了件长袄披上。接着,她又听了听动静,发现麝月睡得正香,才慢慢走过来,轻声问道:“二爷今晚不是说要养养神吗?” 宝玉笑着回答:“实话告诉你吧,什么是养神,我其实倒是有要遇仙的意思。” 五儿听了,心里越发起了疑心,便追问道:“遇什么仙?” 宝玉说:“这事儿说来话长。你过来挨着我坐下,我慢慢给你讲。” 五儿听了,脸一下子红了,笑着说:“你在那里躺着,我怎么坐呢。” 宝玉说:“这有什么不行的。那一年冬天特别冷,也是你麝月姐姐和晴雯姐姐在玩,我怕她冻着,还把她拉进被窝里暖着呢。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大凡一个人,总别那么扭捏作态才好。” 五儿听了,觉得宝玉这话句句都像是在调戏自己,哪知道这位呆子其实是真心实意地在说话。 五儿这下子可犯了难,走开也不是,站着也不是,坐下也不是,一时没了主意。她微微红着脸,笑着说:“你可别乱说了,让人家听见像什么话?怪不得人家都说你整天就爱在女孩儿身上花心思。你自己身边放着二奶奶和袭人姐姐,她们都跟仙女似的,你却偏爱和别人瞎缠。明天要是再这么说,我可就告诉二奶奶了,看你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正聊着天,就听见外面传来“咕咚”一声,把两人都吓了一跳。这时,里间传来宝钗咳嗽的声音。宝玉听到咳嗽声,赶忙冲着五儿努了努嘴。五儿见状,也急忙把灯熄灭,然后轻手轻脚地躺下了。 原来宝钗和袭人因为昨晚没睡好,白天又忙忙碌碌劳累了一整天,所以早早就睡下了,都没听到宝玉和五儿说话。这会儿院子里突然传来声响,两人一下子就被惊醒了,仔细听了听,外面又没别的动静了。 而宝玉此时躺在床上,心里疑惑:“莫不是林妹妹来了,刚好听到我和五儿在说话,故意弄出这声响来吓唬我们?” 他翻来覆去,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在脑海里乱转,直到五更天以后,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话说五儿被宝玉鬼混了半夜,这时又听见宝钗在咳嗽,她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怕宝钗察觉了什么。她左思右想,整整一夜都没合眼。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悄悄起床,看到宝玉还睡得迷迷糊糊的,便轻手轻脚地整理起房间来。 这时,麝月也醒了,看到五儿这么早就起来了,便好奇地问:“你怎么起这么早?难道你一整晚都没睡吗?” 五儿听了这话,心里咯噔一下,感觉麝月好像知道了什么,但她只是尴尬地笑了笑,没有回答。 没过多久,宝钗和袭人也起床了。她们打开门,看到宝玉还在睡,都觉得很奇怪:“怎么在外面连着两晚都睡得这么香?” 等宝玉醒来,看到大家都起来了,他也赶紧爬起来,揉了揉眼睛,心想昨晚并没有做梦,难道真的是仙凡有别,无法相通? 他慢慢走下床,又想起昨晚五儿说的“宝钗和袭人都像仙女一样”,觉得这话也不假,便呆呆地看着宝钗。 宝钗见宝玉发呆,虽然知道他是因为黛玉的事,但也搞不清他到底有没有做梦,只是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便问道:“二爷昨晚真的遇到神仙了吗?” 宝玉听了,以为宝钗知道了昨晚的事,便勉强笑着否认:“这是哪里的话!” 五儿听了这话,心里更虚了,但又不好说什么,只能观察着宝钗的反应。 只见宝钗又笑着问五儿:“你听到二爷睡梦中跟人说话了吗?”宝玉听了这话,坐立不安,找了个借口走开了。 五儿脸一下子红了,只好含糊其辞地说:“前半夜他确实说了几句,但我没听清楚。说什么‘担了虚名’,又什么‘没打正经主意’,我也不懂,就劝二爷睡了。后来我也睡着了,不知道二爷后面有没有再说什么。” 宝钗低头想了想,“这话明显是说黛玉了。但一直让他在外面,恐怕他会胡思乱想,惹出什么风流韵事来。而且他旧病复发,本来就是对姐妹们情深意重,得想办法把他的心思转移过来,才能避免出事。”想到这里,她不禁脸红心跳,也讪讪的进屋梳洗去了。 话说贾母这两天心情十分愉悦,吃得比平时略多了些。到了晚上,身体便有些不舒服,第二天就感觉胸口发闷、饱胀。 鸳鸯等人打算把这事告诉贾政,贾母却阻止她们,说道:“我这两天嘴馋,稍微多吃了一点,饿上一顿自然就会好了。你们可千万别声张出去!”于是,鸳鸯等人就没有把这事告诉别人。 这天晚上,宝玉回到自己房中,只见宝钗刚从贾母和王夫人那里请过晚安回来。宝玉想到早晨发生的事情,不禁感到一阵羞愧和尴尬。 宝钗看到宝玉这副模样,也猜到他心里不好受,心想:“他是个痴情的人,要治好他这心病,恐怕还得用痴情来化解。” 想了一会儿,宝钗便问宝玉:“你今晚还是在外间睡吗?” 宝玉自觉没趣,便回答说:“里间外间睡都一样。” 宝钗本想再说些什么,却又觉得不好意思开口。 袭人说道:“这算怎么回事!我不信在外间能睡得那么安稳。” 五儿听到这话,连忙接着说:“二爷在外间睡,别的倒也没什么,就是爱说梦话,让人摸不着头脑,又不敢反驳他。” 袭人便说:“那我今晚就挪到床上睡,看看他到底说不说梦话。你们只管把二爷的铺盖铺在里间就行了。” 宝钗听了,没有作声。宝玉自己心里惭愧,哪里还有争辩的余地,便依着搬进了里间。 一方面,宝玉因为心中有愧,想借此机会安慰宝钗;另一方面,宝钗也担心宝玉会因为忧思过度而生病,不如稍微给他点好脸色,让他觉得亲近些,也算是一种转移心思的办法。于是,当晚袭人果然搬了出去。 宝玉因为心中愧疚后悔,宝钗又想要拉近和宝玉的关系,从过门到现在,两人这才像鱼儿得水一样,恩爱缠绵起来,真可谓是“二五之精,妙合而凝”了。此是后话。 话说第二天,宝玉和宝钗一同起床。宝玉洗漱完毕后,先到贾母那里去请安。 贾母因为十分疼爱宝玉,又见宝钗孝顺懂事,忽然想起了一件东西,便吩咐鸳鸯打开箱子,从中取出了一块祖上传下来的汉代玉玦。这块玉玦虽然比不上宝玉随身佩戴的那块通灵宝玉,但挂在身上也显得十分珍贵稀奇。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鸳鸯将玉玦找出来递给贾母,说道:“这件东西,我好像从来没见过。老太太这么多年还记得这么清楚,说是在哪个箱子的什么匣子里装着,我按照老太太说的,一下子就找到了。老太太怎么突然想起这个,拿出来是要做什么?” 贾母说道:“你哪里知道,这块玉还是我祖爷爷传给我爷爷的。爷爷疼我,在我出嫁的时候把我叫过去,亲手把这块玉递给我,还说:‘这玉是汉代时人们佩戴的物件,非常贵重,你拿着它就像见到我一样。’我那时年纪还小,拿到手也没觉得有多特别,就随手放在箱子里了。到了这里,我见咱们家的好东西也多,这块玉也算不上什么,所以从来没戴过,一放就放了六十多年。今天见宝玉这么孝顺,他又丢了一块玉,所以我就想着把这块玉拿出来给他,也算是祖上传给我的一种传承吧。” 这时,宝玉向贾母请了安。贾母见了他,顿时喜笑颜开,招呼他说:“你过来,我这儿有件好东西给你瞧瞧。” 宝玉依言走到床前,贾母便将那块汉代古玉递到他手中。宝玉接过玉来细细端详,只见这块玉约有三寸见方,形状宛如一颗甜瓜,色泽温润中透着淡淡的红晕,工艺极为精巧。宝玉忍不住连声赞叹。 贾母笑着问道:“你喜欢吗?这是我祖父传给我的,现在我就把它传给你吧。” 宝玉听了,笑着又给贾母行了个礼,表示感谢,随后便打算拿着玉去给他母亲看。贾母忙说:“你太太看了,就告诉你父亲,省得他又说我疼孙子胜过疼儿子。他们可都没见过这东西。”宝玉笑着应了一声,便离开了。宝钗等人又陪贾母聊了几句,也告辞离去。 从这之后,贾母连续两天都没怎么进食,胸口还是觉得闷闷的,时常感到头晕目眩,还伴有咳嗽。邢夫人、王夫人以及凤姐等人前来请安,她们看到贾母的精神状态还算可以,只是让人去通知贾政,让他立刻过来请个安。 贾政得到消息后,马上出来,随即派人去请大夫来给贾母把脉。没过多久,大夫就来了,仔细诊了脉后说:“这是上了年纪的人,饮食稍微停滞了一些,又感染了些风寒,稍微用点消导发散的药就会好起来。”说完,便开了药方。 贾政接过药方看了看,知道都是些常见的药品,便吩咐人把药煎好,然后给贾母服下。 接下来的日子里,贾政每天早晚都会进来给贾母请安。然而,一连三天过去了,贾母的病情并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 贾政心里十分焦急,于是又命令贾琏:“你去打听打听,找个医术高明的大夫,赶紧请来给老太太看看病。咱们家平时常请的那几个大夫,我看医术不怎么样,所以才让你去。” 贾琏思索了一会儿,说道:“记得那年宝兄弟生病的时候,咱们请了一个并非专业行医的人来看,结果病还看好了。如今不如再去找他试试。”贾政听后,感慨道:“这医道确实是很难的。有时候那些不太出名的大夫,反而有真本事。你就赶紧派人去找他来吧。” 贾琏赶忙答应了一声,便出去安排了。过了一会儿,他回来禀报说:“这个刘大夫最近出城教书去了,大概过十来天才会进城一次。现在老太太的病等不及,我又请了另外一位大夫,应该很快就来了。”贾政听了,也只能无奈地等着,这里暂且不提。 话说贾母生病卧床期间,整个府里的女眷们没有一天不来探望请安。这天,大家又都聚在贾母房里,只见看守园内腰门的老婆子进来禀报说:“园子里栊翠庵的妙玉师父,听说老太太病了,特意前来请安。” 众人听后说道:“她平时不常过来,今天特地前来,你们快去请她进来。” 凤姐走到贾母床前,轻声告知此事。邢岫烟与妙玉是旧相识,便先走出房门去迎接她。 不一会儿,只见妙玉头梳妙常髻,身着一件月白色的素绸袄,外面罩着一件水田青缎镶边的长背心,腰间系着一条秋香色的丝绦,下身穿着一条淡墨色花纹的白绫裙,手里拿着拂尘和念珠,跟随着一个侍女,步态轻盈地走来。 岫烟见状,连忙上前问好,说道:“以前在园子里住的时候,还能常常来找你聊天。最近因为园子里人少了,一个人轻易出不来,而且咱们这里的腰门也常常关着,所以这些日子都没能见到你。今天真是难得碰面。” 妙玉回应道:“以前你们那里热闹非凡,你们虽然住在外园,我也不好常来亲近。现在听说这里的情况也不太好,又听说老太太病了,心里挂念着你,也想来看看宝姑娘。你们关不关门,对我来说无所谓,我想来就来,不想来,你们求我来我也不会来啊。” 岫烟笑着说道:“你还是老样子,脾气一点儿没变。”两人边说边走,不一会儿就到了贾母的房中。 大家见了妙玉,纷纷上前问好。妙玉走到贾母床边,恭敬地问候了几句套话。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贾母便开口道:“你可是个心善如菩萨的姑娘,你瞧瞧我这病,到底能不能好起来?” 妙玉安慰道:“老太太这么慈善的人,寿命还长着呢。这不过是暂时着了凉,吃上几副药,想来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年纪大了,凡事只要放宽心就好。” 贾母叹了口气,说道:“我倒不是为别的担心,我这人最爱寻个乐子,找点开心。如今这病,倒也没觉得有多难受,就是胸口闷得慌,有些饱胀感。刚才那大夫说是气恼引起的。你可是知道的,谁敢给我气受?这大夫的医术看来也不怎么样。我已经跟琏儿说了,还是第一个大夫说得对,说是感冒加上有点伤食,明天还是请他来。”说着,贾母吩咐鸳鸯,让厨房准备一桌干净的素菜,请妙玉在这里吃顿便饭。 妙玉连忙推辞道:“我已经吃过午饭了,而且我平时是不吃东西的。” 王夫人也说道:“不吃就不吃吧,那咱们就多坐一会儿,聊聊天儿。” 妙玉说道:“我好久没见大家了,今天特地过来看看。”接着,大家又闲聊了一会儿,妙玉便起身准备告辞。 她回头看见惜春站在一旁,便关切地问道:“四姑娘,你怎么这么瘦?是不是画画太费心思了,可别太劳累了。” 惜春摇了摇头,说道:“我好久没画画了。现在住的地方没有园子里那么明亮宽敞,所以也就没兴致画了。” 妙玉又问道:“那你现在住在哪里?” 惜春回答道:“就是你刚才进来的那个门东边的屋子。你要是想来找我,很近。” 妙玉微笑着说道:“等我有空了,高兴了,就过来瞧你。” 惜春等人把妙玉送了出去。回来后,听见丫头们回话说,大夫正在贾母那边呢。于是,大家便暂时散去了。 谁知贾母的病情一天比一天严重,请了医生来调治,却始终不见效果,后来又添上了腹泻的毛病。 贾政心里十分焦急,知道这病恐怕难以医治,便立刻派人到衙门去告了假,然后日夜和王夫人一起亲自照料贾母,看着她服药。 有一天,贾母稍微吃进去了一点儿饮食,贾政和王夫人心里这才稍稍宽慰了一些。就在这时,只见一个老婆子在门外探着头往里张望。王夫人便让彩云过去看看,问问是谁。 彩云走过去一看,认出是当初陪迎春去孙家的那个婆子,就问道:“你来做什么?” 婆子一脸焦急地说:“我都来了半天了,这里找不着一个姐姐们。我又不敢冒冒失失地闯进去,心里实在着急。” 彩云皱了皱眉头,问道:“你急成这样,是不是那姑爷又折磨姑娘了?” 婆子带着哭腔说:“姑娘情况不好了!前些天闹了一场,姑娘哭了一整夜。昨天痰又堵住了喉咙,他们家的人也不请大夫来看看。今天病情更严重了!” 彩云赶忙说道:“老太太正病着呢,你可别在这儿大惊小怪的!” 王夫人在屋里已经听到了她们的对话,她担心贾母听到这些会心里难受,加重病情,就急忙让彩云带着那婆子到外头去说。 哪知道,贾母虽然病着,但心里格外安静,这番对话偏偏就被她听见了。贾母虚弱地问道:“迎丫头是要死了吗?” 王夫人赶紧走上前,强装镇定地说:“没有。婆子们不懂轻重,说迎春这两日有些不舒服,恐怕没那么快好起来,就跑到咱们这儿来问有没有大夫。” 贾母吃力地说:“把我的大夫请去给她看看,快叫人去请。” 王夫人便让彩云叫那婆子去回大太太的话,那婆子领了命,便匆匆离开了。 这时,贾母不禁悲从中来,说道:“我有三个孙女儿,一个享尽了福气死了;三丫头远嫁他乡,以后想见一面都难;迎丫头虽说日子过得苦,可说不定能熬出头,哪曾想她年纪轻轻就要死了。留下我这把老骨头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王夫人、鸳鸯等人劝慰了好一阵子,贾母的情绪才稍稍平复了些。 当时,宝钗、李纨等人不在贾母房里,凤姐最近又生病了。王夫人担心贾母过度悲伤而加重病情,就派人把宝钗她们叫来,让她们陪着贾母,自己则回到自己房中。 她把彩云叫来,埋怨道:“那个婆子也太不懂事了,以后我在老太太那里的时候,你们要是有什么事,不用来回我。”丫头们听了,都依命不再言语。 哪知道,那个婆子刚到邢夫人那里,外面就有人跑进来传话说:“二姑奶奶去世了。” 邢夫人听了,也忍不住大哭了一场。眼下迎春的父亲不在家中,只能赶忙叫贾琏赶紧过去瞧瞧。可大家知道贾母病得很重,都不敢把迎春去世的消息告诉贾母。 可怜迎春这位如花似玉的女子,结婚才一年多,没想到在孙家受尽折磨,最终丢了性命。又赶上贾母病危,大家都脱不开身去处理迎春的后事,只能任由孙家草草把丧事办了。 贾母的病情一天比一天严重,心里却总是惦记着那些好孙女们。某一天,她突然想起了湘云,便立刻派人去探望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派去的人回来后,悄悄地去鸳鸯,因为此时王夫人等人都陪在贾母身旁,不便上前搭话。于是他到了后面,找到了琥珀,悄悄告诉她:“老太太心里惦记着史姑娘,让我们去打听她的近况。哪知道史姑娘哭得十分伤心,她说姑爷突然得了急病,医生都看过了,说这病恐怕好不了,要是转成了痨病,还能拖个四五年。所以史姑娘心里特别着急。她又知道老太太病了,只是不能过来请安,还特意叮嘱我,别在老太太面前提起这事。万一老太太问起来,希望你们能想个法子应付过去。” 琥珀听了,“咳”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了,半晌只说了一句:“你回去吧。” 琥珀心里也犯难,不知道怎么回禀,心里打算告诉鸳鸯,让鸳鸯去撒个谎,于是她来到了贾母的床前。只见贾母脸色大变,屋子里站了一屋子的人,都小声地议论着:“看样子是不太好了。”大家见状,也都不敢再出声了。 这时,贾政悄悄把贾琏唤到身边,凑近他的耳朵低声说了几句话。贾琏轻轻地点头应下,随后便退了出去,立刻把当时在家的所有家人都召集到一起,说道:“老太太的后事,差不多快要料理了,你们赶紧分头行动去操办。第一件事,先把棺材板抬出来看看,好准备内衬。赶快到各处,把每个人的衣服尺寸量好,都详细记录下来,然后叫裁缝赶制孝服。那些搭棚用的材料、抬棺的杠子,还有出殡时用的仪仗等事务,都去谈好价格、定下来。厨房那边也得再多安排几个人手。” 赖大等人回道:“二爷,这些事情不用操心,我们早就谋划好了。只是,办这些事所需的银子,咱们从哪里筹备?” 贾琏说:“这笔银子不用操心筹备了,老太太生前早就预留好了。刚才老爷的意思也是,只要把事情办得妥当,我想在外面的排场方面也得讲究些,好看些。”赖大等人听了,点头答应,随后便派人分头去办了。 贾琏回到自己房间,便问平儿:“你奶奶今天身体状况如何?” 平儿朝里屋努了努嘴,说:“你自己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贾琏走进里屋,看见凤姐正准备穿衣服,但一时动弹不得,只能暂时靠在炕桌旁。 贾琏说:“我看你这身体,怕是撑不住了。老太太的丧事,今天或者明天就要开始操办了,你还能躲得过去吗?赶紧让人把屋里整理整理,你也得挣扎着起来去处理了。要是真有什么事,咱们俩还能回来吗?” 凤姐说:“咱们这里还有什么需要特别收拾的,就是这点子东西,还怕什么!你先去吧,看看老爷有没有叫你。我换件衣服随后就到。” 贾琏先回到贾母的房中,向贾政悄悄的回道:“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了。”贾政微微点头,表示知晓。 这时,外面有人通报太医到了。贾琏赶忙出去迎接,将太医引入房中。太医又为贾母仔细诊了一回脉,随后出来,悄悄对贾琏说:“老太太的脉象不太好,得提前做好准备。” 贾琏心领神会,转身将太医的话告知了王夫人等人。 王夫人听后,立刻向鸳鸯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过来,然后吩咐道:“快去把老太太要穿的装裹衣服预备好。”鸳鸯应了一声,便自行去安排了。 过了一会儿,贾母睁开眼睛,说想喝点茶。邢夫人赶忙端来一杯参汤。贾母刚把嘴凑过去准备喝,就说道:“我不要这个,给我倒一杯茶来喝。” 众人不敢违抗她的意思,连忙端来一杯茶。贾母一口喝了下去,觉得还不够,又要了一杯,喝完第二口后,她说道:“我想坐起来。” 贾政等人赶忙劝阻道:“老太太有什么需求尽管说,还是躺着比较好,不必坐起来。” 贾母却说:“我喝了点水,心里感觉舒服多了,稍微靠起来,和你们说说话。”珍珠等人见状,轻轻地将贾母扶了起来。大家发现,贾母这会儿的精神头比之前好了一些。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喜欢红楼梦现代文完全版请大家收藏:()红楼梦现代文完全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