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爱》 第1章 第 1 章 方云暖搅黄三次相亲，爸妈不死心，坚信是人不合适，要安排第四次。 一个人她照样健康地活到了30岁，她坚信钱才是最好的伙伴，挣足够的钱英年早退归隐山林舒舒服服度过后半辈子，岂不美哉。这番话她爸妈一听，恨铁不成钢，敲她脑门反驳，明明有父母，哪里就是一个人了？不要等爸妈不在那天才知道后悔。 也的确是人不合适，方云暖根本不喜欢男的，她爸妈是知道的。 对女生心动是在方云暖上初二时，一个试探性的亲吻，使她认清自我。这件事她只跟邻家同学倾诉过。短短一天时间，她爸妈就知道了，认为是她有病，趁着天黑偷偷带她去看医生。 他们觉得这是件丢人的事，若在镇子上流传开来，必然会遭到无数人的指点。 镇上的医生说治不了。她爸妈千辛万苦找来一个私人医生，被方云暖气跑了，第二个医生是个男医生。信誓旦旦能治好，气不跑。方云暖的确气不跑。从此，每周一次的治疗持续了一年。 直到方云暖说出那句：她不喜欢女生。她没病。 这个秘密也被方云暖封存在心底深处。 他们把这段记忆刻意删掉，企图骗过自己也骗过方云暖。 出生种下的因，长歪了，在他们眼中必须摆正，殊不知，那并不是长歪，而是抵抗结下世俗的果而折弯的腰。 方云暖回过神来，电话那头依旧滔滔不绝 “小暖，听妈一句话，该找个人了。” “你别说，这一个条件特别好，家里开公司的，重点是又高又帅。” “见面时间定好了，工作哪有相亲重要，请假你都得来，知道没有？” “......” 近来工作忙，方云暖失去应付的耐心，匆匆挂断电话：“妈我在忙，挂了。” 下了班，电话又打过来好几个，方云暖都没接。她知道，不达目的他们不会罢休。 房子即将到期，她本打算续住。防止他们上门劝说，赶在晚上下班的时间，她毅然决然搬了家。 搬家是件劳神费力的事。好在请搬家师傅，她省了一半的心。 才收拾一半，她便瘫坐在小小的沙发上，一动不动。 但她却轻轻笑出声，爸妈短时间内是不会再找到她，使尽各种手段，逼她相亲了。 方云暖庆幸能在津市工作。大学没毕业，爸妈已经为她打算好了，考家乡市里的老师。方云暖不喜欢当老师，她自己都没活明白，拿什么教人？尽管两个城市只相差100多公里，却为她挡了不少糟心事。 忙碌时感觉不到饿，休息下来肚子却发出抗议，方云暖摸着咕咕叫的肚子，点了外卖。每次她都会一种错觉，外卖下了单跟吃了一样，肚子也安静了。 里里外外打扫一遍后，方云暖深刻体会到房子的面积比原来大得多。 能住到房型好，环境好，还便宜的房子，多亏她的同事张晓。 一次下班看房途中方云暖偶遇张晓，被问及，她才说了要搬家的事情。方云暖是副总助，帮张晓点出一次尽调风险后，两人才熟悉起来，在此之前也不过点头之交。 偶遇的第二天，张晓打电话跟她说有好的房源介绍给她，方云暖看了，比她原来的房子好，环境舒适，重点是价格更便宜，当下便签了合同。 入住前一天才知道，张晓住在她楼上。 外卖也该到了，收拾好衣服，方云暖解锁手机，刚点进去看，便听到了敲门声。 打开门，不是外卖，是张晓。 空气刘海下一张鹅蛋脸露出浅浅的笑，一身素衣也难掩张晓温婉大方的气质，手里还提着一袋水果，张晓俏皮地探了探头，目光环绕房间：“挺速度的嘛，看来不需要我帮忙了。” 也是，目前只有张晓知道她搬了家。 在沙发腾出位置，方云暖接了杯水给张晓，看着茶几上的水果：“你介绍房子给我，已经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没请你吃饭，你倒先请我吃水果来了。” 张晓接过水，没喝，而是捂着嘴，身子一抖一抖地笑了起来。 方云暖不知所措，愣住了，暗想她说的话有什么地方不妥，引得张晓发笑了。 张晓笑得话都说不完整，指着她的脸：“你——哈哈——鼻子——像——像米老鼠。” 方云暖半信半疑，拿手机照了照，鼻子上的灰黑色清晰可见，她明明很小心了怎么会弄到鼻子上？ 手擦不干净，方云暖正要拿纸擦。 张晓脸上依旧带着笑意，先一步抽了张湿巾，很自然地举到方云暖跟前，要帮她擦鼻子。 两人离得很近，手接触的一瞬间，方云暖条件反射向后躲。 空气凝固住。 僵持好一会儿，张晓懊悔笑了笑，做出妥协，把湿巾递给方云暖，让她自己来。方云暖也不好意思地笑笑，接过湿巾，背过身去擦了擦鼻子。 方云暖不是有洁癖，是她不喜欢也不习惯与人有亲密的肢体接触，学生时期女生之间所谓的手牵手去卫生间，她从未有过。 两人相识后，张晓便察觉到方云暖不喜欢肢体接触，她不过是下意识想要帮方云暖。方云暖慢热，看似像是一座冰山，理性沉稳，成为朋友后，她能感受到方云暖内心是个有温度的人，久而久之她能感到安心、是一颗在冰山中间的小火球，总会不自觉地想要靠近。 这时，手机铃声打断了两人的思绪，也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是外卖电话，方云暖松了一口气，忙走过去开门。 门外哪有什么外卖，只有空荡荡的回廊。 她这才接听电话，没等她说话，电话那头不耐烦的声音传到耳旁：“再不开门，我放门口了！” 烦躁的嗓音夹带着细细的清透感，她听得出来是个女外卖员。 方云暖着急回道：“不好意思，等一下——”她明白过来，应该是地址错了，可她明明换地址了，怎么还是错的？ 点看手机一看，地址是添加了，但没点默认，还是原来租房的地址。 “不好意思，地址填错了，能帮忙再送一次吗？”知道是自己的错，方云暖好声好气询问，并报了现在的地址，最后还补充一句：“放心，我会给付额外的费用的。” 想到是女外卖员，脾气温和些，对方会同意。 不料，对方马上拒绝了，没有一丝犹豫，言辞犀利：“6公里！你开玩笑呢？我没空，自己来拿吧！谁稀罕你那点小费。” 方云暖退了一步，依旧带着歉意：“那麻烦你退回商家吧，我会联系平台。” “你玩我呢？！”对方撂下一句话，便挂断电话。 她也是第一次遇到外卖员不愿意送的情况，一时不知怎么办。 从对话中，张晓大概猜到了发生的事情，眼见方云暖神情不对，她走过去，安慰了几句。 “这外卖员太过分了。我帮你。”张晓为人慷慨大方，爱憎分明，向来看不惯朋友身边的不公之事，会第一时间维护朋友。 张晓重新拨打了外卖员的电话，结果一样，不愿意送，除非给1000块小费，张晓气不过挂了电话。 “差评，拉黑！”方云暖只觉得她错在先，不愿意把事闹大，差评后，外卖员一定会再找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明天下班后跑一趟把外卖扔了便好。 “你不追究别人可不会感激你！何况你都好言好语道歉了。”张晓见不得朋友受委屈。 拉黑下回就不会遇到这个外卖员了。方云暖其实很少评价，一般要求她点好评的，记得的也会点点手指，给个好评，她安慰自己，现在是外卖员的态度不好，差评也没什么。 趁这机会，张晓带方云暖熟悉熟悉周边的环境，哪里有超市，哪里有市场，哪里有好吃的店，张晓都跟方云暖说了。 两人顺道吃了饭。张晓其实并不饿，权当陪方云暖吃夜宵了。 第二天需要陪程总去参加商业宴会，她穿着当上副总助后才买的礼服，踩着细高跟鞋奔波了一天。尽管身材高挑，她平时更喜欢舒适的穿搭，回家后，她迫不及待换上常服。 刚卸下高跟鞋往房间走，敲门声响起。她犹豫了一下，想着应该是张晓，但又奇怪，回家时才碰见了张晓，难不成是忘了什么事不成？ 她折返门口，开了门。 是穿着黄色工作服的外卖员。 对方和方云暖同时抬眸。 四目相对。 两人眼神中都闪过一丝诧异。 尽管对方戴着口罩，仅从眼睛她便判断出对方是个女外卖员。而且身高与她不相上下，身材纤细。 可她今天并没有点外卖。 方云暖伸手关门：“不好意思，你找错了，我没点外卖。” 女外卖员挡着门，忙说，“没错，是你，昨晚的外卖送到了。” 接着，女外卖员把口罩摘下，一张素净清冷的面孔出现在眼前。年轻却庄重，与她的年龄相仿。 是昨晚跟她通过电话的外卖员。 方云暖实在没想到，昨晚电话中语气急躁的声音来自这样一张脸，不过高高在上的气质倒是很符合。 “要不要？”女外卖员又问，语气虽冷淡，却比昨晚多了份耐心。 举到跟前的外卖，散发着一股酸味，她皱着眉头，捂了捂鼻子，不满道：“这是昨晚的外卖？” “给我的差评麻烦撤了。” 方云暖猜到了，因一个差评，就来侮辱她？本因女外卖员那张脸建立的好感被这一举动彻底败光了。一向情绪稳定的她，不知为何，看着那张脸，此刻情绪也出现波动，咬牙冷声道：“没门！你不配当外卖员！”说完，重重关上门。 卸完妆，回想起这事，方云暖又有些懊悔，何必发脾气？只不过是个萍水相逢的人，以后也不会再见，实在没必要气，坏了心情。 她向来都能很好地调整自己的心态。 只是没想到，隔天，女外卖员又找上了门，这回，她没有穿那熟悉的黄色外卖服，而是一袭青色长裙，款式高档。瓜子脸，化着精致的妆，修长挺拔的脖子，高贵又张扬，绝不是会做外卖员的人，倒像是体验生活的白富美。 “对不起，这是赔偿，麻烦改掉差评。”女外卖员递给她一个小礼盒，还有一份外卖。 傲人的眼神，平淡的语气，对方的道歉，方云暖感受不到真诚。 “很抱歉，做不到。”方云暖态度坚决，没有接过礼盒，任由对方的手僵持着。 “真的？你确定？”对方微微瞪大眼睛问道。不是失望和懊悔，而是透着点开心。 这女人到底要闹哪样？让本就困惑的方云暖生出一丝不满。 “请你离开。” 女人突然变得听话，放下手中的礼盒和外卖走了。 几天后，下班回家，刚坐下去，她就听到门外响起熟悉的声音，大喇叭重复播放着：差评，差评…… 又是那个女外卖员。 她才搬过来，就遇到这档子事，再不管邻居要投诉了。 方云暖决心要说清楚，打开门，她一把拉过门外女人的衣服，拽进房间里，扬起下巴，装作凶狠表情，冷声道：“这是骚扰，再这样，我报警了。” 女人嘴角上扬，一脸无所谓，“恢复差评。往后不会再打扰你。” 前天，方云暖接到了一个男人的电话，请求把女外卖员的差评撤掉，愿意给赔偿，她实在不想再因为这事影响生活，也避免女外卖员找上门，便答应了。 她已经撤掉差评了，现在又让她恢复差评，什么意思？ “反反复复。富家小姐体验生活，在我们平头百姓找乐子？你严重影响我生活了！”方云暖提高音量，又气又无奈。 “就差你了，恢复差评，我马上走。”女人面不改色望着她，眼神中带着探究。 别人都是要求好评，这女人却眼巴巴地希望得到差评，真奇怪。 方云暖想着，心中猛地一惊，脱口而出：“在做见不得光的事？” 话一出她就后悔了，她居然在认真思考一个陌生人行为的原因，她在管闲事，这不是她的风格。 旁边的女人先是愣了愣，而后开怀大笑起来。 女人在嘲笑她。 方云暖尴尬地抿了抿嘴，她实在不该多管闲事，拿出手机又又修改了一次评价，举到女人面前，“好了，你可以走了。” 方云暖打开门，眼神望向门外，很明显，她在赶人。 女人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玩味道：“怎么，不怕我干坏事了？” “与我无关。” “不，这小音响。”女人把手中的外放小音响慢悠悠地丢在鞋柜上，“是同谋的证据....” 女人已经一只脚走出了门口，而后又快速的折回头，凑到方云暖耳旁轻声说道：“记住，我叫...章钰瑶，还有你误会了，上次有味道的外卖其实是螺蛳粉，可惜了没口福。”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方云暖摸不着头脑，呆呆站着，目光注视着背影消失的地方。呢喃着女人的名字。 这人，实在古怪。 不过，有点意思。 第2章 第 2 章 刚结束一个投资项目，方云暖以为会有时间调整调整，不承想，凳子还没坐热，程总便喊她进去，交代下一个任务。 “此次募资至关重要，一切行程务必做好保密。许寒估计还在为我抢不过投资项目而沾沾自喜。”程铭机敏地凝视着她，脸上是胜利者的骄傲和兴奋。 言语中都是对这次募资的重视，说不定还是个打败许寒，进而得到总经理入场券的项目。 简单看过项目信息后，她察觉到了蹊跷之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富豪，全部资产也只是信托的起步金额？这在家族信托中非常少见。如果不是内有隐情，怎么会选择异地公司设立家族信托。 “明白。只是，程总，万一真是一个即将破产或者即将天人两隔的人。”方云暖提出自己的猜想。 程铭没有因为质疑而恼怒，而是欣慰地笑了笑，站起身来，给了方云暖一份资料，看了眼门口，确认关上了，才说： “姓金，实际背靠的公司是万发集团，万发集团的万总，第二任老婆就是姓金，一共四个孩子，据说有两个是跟他老婆姓，长期都在国外，经营在国外的产业，外界少有人知道。近来万总进医院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你想想，这个募资，简单吗？” “难不成是因为股份的事？实际是万总的项目？避免因争股份而导致公司动荡、陷入混乱。”方云暖惊醒般张了张嘴，脑子转得很快，马上就说出自己的推断。 程铭笑着看了眼方云暖，赞许道：“万总的四个儿女，都很有才干，也都参与了集团的管理和运作。的确难办啊。” 方云暖把资料合上，心中感叹，不愧是程铭，从不打无准备的仗，他故意强调，并让许寒相信另一项目的重要。 程铭向来眼光独到，在利益面前，不仅选择获益最好的，还要赢许寒这个对手。 程铭和许寒同为光扶金融的副总，暗地里较劲也不是一朝一夕了，公司的人都心知肚明。半年前总经理宣布即将卸任，下一任候选人必然是他们两人中的一人。之后在项目和业绩上，暗中两人更是斗得更厉害。 由不得方云暖选择阵营，作为程铭副总助的她，自动被许寒一方的人视为对手，许寒的副总助王莉更是视她为眼中钉。 当初王莉本有机会在程铭手下当副总助，只不过被方云暖抢占先机，许寒曾点名要方云暖当助理，奈何方云暖选择了程铭。 理由是程铭给的待遇更高。 面试时，HR提问为什么选择光伏金融，除去私人原因，方云暖很坦诚说是工资高，为了挣钱。面试过程中还发生了小意外，一名员工着急闯入找总助定下项目，听了汇报过程，方云暖很淡定，在众人恐慌的目光下点出了总助当时所带项目的风险点。后来她才知道，因为她，项目被打入了冷宫。 还没入职，方云暖在面试时的表现，就已在公司传开。工作狂，喜欢钱的便签紧紧贴在了她身上。 外人如何理解她不管，方云暖自己知道，选择程铭，还因为他比许寒更有专业能力。公司获益最高的项目有一半是程铭经手的，方云暖喜欢跟有本事的人工作，有本事的人往往也很会挣钱。 许寒走到副总的位置，主要是出身好，还有背后的资源。许寒虽专业能力匹配不上，他看人的眼光却很好，手下的人能干且卖力。 程铭对此项目很重视，连会面地点都定好了，按客户提出的要求，地方要僻静，隐秘性好，便定在了新区的玖安酒店，是一个老牌酒店，以前很是红火，很多商业合同都是在里面会所完成的，虽说褪去了往日的光环，也算是个会面的好地方。 具体的事务还得方云暖去做，确保会面顺利进行，她需要提前去现场确认。 六月似乎是脾气最不好的月份，大雨说下就下，打车时间也变长了，方云暖等在路边，观赏着哗啦啦的雨声。她喜欢看雨，只不过相较于突如其来的雨，更喜欢时间长的，仿佛冲刷的时间够长，一切不好的事情也会被冲掉。 这时，一辆车停在了她旁边，不是滴滴车，而是张晓。 车窗落下，“云暖？去哪？搭你一程。” “我还有工作。”方云暖含笑点点头。 “募资的案子？” 方云暖差点忘了，张晓也参与其中，尽调是张晓的工作，她便没有隐瞒，说了要去新区。 “上来，我顺路，从新区回来可不方便。” 方云暖看了看手机上的等待的时间，又看了看张晓期待的目光，最终上了车。 张晓说得对，新区说是新区，但只是开发到一半便停止的新区，人少，很难打车。 “又多欠你一顿饭。”方云暖取消订单后说道。 张晓半开玩笑说：“所以，第一顿饭什么时候请？”眼中带着期待。 “这阵子忙完，一定。” 张晓并非是计较的人，方云暖知道，但难免心中会愧疚，便认真回答道，她不想请得太随意，奈何时间少，也碰不上对的时间。 “瞧你那样，开玩笑呢。”看着方云暖认真的表情，张晓噗地笑了，而后小声说道“一直欠着似乎也不错。” 到酒店，雨停了，张晓把方云暖送到门口，便走了，说忙完后会来接她。 玖安酒店并非是方云暖第一次来，往大厅走到一半时，她的双腿突然变得沉重，步伐变慢，脸上也露出诧异与慌乱，不过很快便恢复，走近接待台。 “您好，请问是需要入住吗？”前台的女人站起身微笑看着方云暖说道，那笑不是平常接待客人还有的微笑，而是一种带着玩味和妩媚的笑。 这笑和章钰瑶前不久站在方云暖家门口，递外卖时一样。 果真是体验生活。 章钰瑶，她记得女人的名字。黑色上装一丝不苟，修长的脖间，系着绸缎花纹的方巾，干净利落的盘发，与那日的装扮截然不同，脸上妆容不似那日精致，很淡，皮肤很娇嫩。 方云暖不愿多想笑容背后意味着什么，装作不认识，平淡说道：“程铭程先生定了会所的包间，我需要提前检查，还有我需要选定两名专门服务包间人员，我知道你们有这项服务。” 章钰瑶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一面站着操作电脑，一面认真说：“我们酒店的**安全你可以放心，从我们酒店接待商业会面的次数，便证明了这一点。” “不然——”章钰瑶顿了顿，骄傲又自信：“你们也不会选择这里，不是吗？” 很快，章钰瑶便递给她一张卡和检测仪器。 方云暖点头接过，说了声谢谢。刚打算要走，被章钰瑶喊住了。 “噢忘了，您还没留下联系方式呢。” “不是已经有联系方式了？” “我说的是你的，万一真有问题，您不会要我们联系程先生吧？” 方云暖皱着眉头扭头，恰好与章钰瑶似笑非笑的眼神撞上。来了几次，她从没听过当面留下联系方式的要求，只会在电话预定的时候便留好。 留下的联系方式本就不是程铭的，是方云暖对外的工作联系方式。 她没有说破，而是拒绝道：“您刚才也说了要我相信你们酒店，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若有，那便是大问题，自然是要联系程先生。” 章钰瑶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耐人寻味地看着方云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眼前。 虽说玖安酒店落寞了不少，但里面的会所依旧维护得很好，毕竟会所创造的价值比酒店的住宿要大得多。 确保包厢位置，和内部外部安全无误后，方云暖坐电梯下了楼。 远远地，她便看到了张晓坐在休息区，旁边坐的人是章钰瑶对面，两人正说着话。 难不成张晓也需要办理业务？带着疑问她走到了前台，这时接待她的是另一名女子，简单沟通后，方云暖提出要确定两名服务包厢的人员，女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休息区，不一会儿，章钰瑶便出现在眼前，提供了两名人员的名字，其中一个便是章钰瑶。 “明天值班的人员可不止这两人吧？”方云暖提出疑问，章钰瑶三番五次上门折腾差评的形象依旧历历在目。 “这是最优的名单，你可以相信。” 方云暖挑了挑眉，没有说话，摆出一副静静看着你装的模样，很明显，她倒要看看章钰瑶还有什么把戏。 “你放心，这两名员工都是经过专业的培训，会严格按照你们的要求去办。”章钰瑶对于方云暖的质疑并不恼，非常自信，而后看向旁边的女子，问：“是不是？” 一旁的女子和章钰瑶对了对眼色，忙点头说是，末了还不忘补充几句夸赞的话。 方云暖似乎没得选。 “名片上工号和联系方式都在，明天的餐食和接送要求直接和我说。”章钰瑶递给方云暖一张名片，见她没有接，语气尖酸：“当然，如果您是对我个人不满意，也可以用这张名片，投诉我。” 章钰瑶话里话外都在讽刺她在工作中夹带私人恩怨，可她们那算恩怨吗？ 她接过名片，淡淡道：“我相信玖安集团的专业和服务，一定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玖安集团有两大业务，一个是酒店，一个是零售。一动而牵全发，方云暖在暗示章钰瑶不能像上次外卖事件一样乱来。 章钰瑶听懂了，得逞般笑着：“自然。” 此时的大厅人少，张晓在休息区听到了大概，走过去，困惑目光审视着两人，最终落到方云暖的脸上，“办完了？” “你等的人是她？”章钰瑶得到答案后，微微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 “你们——认识？”这下轮到方云暖迷惑了，走出电梯时看到两人在交谈，原来是叙旧。 章钰瑶的笑容很灿烂，越来越有意思了，她知道她的名片今晚能发挥作用。 张晓隐隐约约察觉到方云暖和章钰瑶似乎有过节，就算没有，之前也应该见过面。 方云暖觉得太巧了。不过，章钰瑶的身份能揭开了。 第3章 第 3 章 回去路上，没等方云暖开口，张晓率先问道：“和她认识？” 方云暖自然知道张晓问的是谁，大方回道：“谈不上认识。倒是你和她，像是认识很久的朋友？” 张晓笑容有些苦涩：“你只猜对一半，我们仅仅是高中同学。朋友？她那样的人，可不会跟我做朋友。” 张晓没有听出外卖员是章钰瑶的声音，确实也证明了两人并非很熟悉，她也就没有选择把这事告诉张晓。 “怎么说？”方云暖问道。 “你对她很好奇？”张晓反问，用疑惑和试探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一个长相不俗，气质不凡的女子短短几天，既当外卖员，又当前台，任谁都会好奇，方云暖也不例外。她已经收敛了好奇心，还是被张晓捕捉到了。 “她和我说话的语气可不单单像个前台服务员，倒像是个说得上话的小领导。” 听了方云暖的话，张晓抿着嘴，嘴角微微上扬。 “对，也不对，准确地说，以后她便是这家酒店的主人，整个玖安集团都得听她的。她是章建明的独女。” “高中那会儿，全校都知道有她这号人物。那时的玖安比现在风光，她仗着自己的家世，目中无人，性情乖张，家庭背景相当的人才配和她成为朋友，借着我舅和她家有生意往来，才说过几句话。在学校，我们不过是当了三年同学的陌生人。高中一毕业，她便出国了。后来就没了她的消息。” “高高在上的富家女，上学时都不会正眼看我，现在主动打招呼，你说神奇不神奇。” 方云暖猜到了章钰瑶是个富二代，没想到是玖安集团。玖安集团在本地是颇具声望的企业，后来规划不足，扩张过快，背债太大，才渐渐落寞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玖安集团靠着缩小规模和业务集中化，屹立不倒，算得上顽强的老牌企业。 “网上都在传章建民进了医院，什么猜测都有，还有说时日不多的，真假难辨。”方云暖说道。 张晓点点头：“之前我也不信，看到她，我觉得**不离十。只不过继承人的消息倒是少见，按理说，换届了，这么大的企业，接任者的消息怎么可能没有。” 玖安集团虽落寞，继承人的消息在商业圈还是备受关注。 方云暖附和了一句，没有再聊此话题。 —— 洗完澡，方云暖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盯着手中的名片，久了便失了神，以至于举得累了，她才回过神。 客户助理刚刚通知了他们明天飞机落地的时间。上两次与玖安集团谈客户，程铭都选择把接客户的任务委托给玖安酒店，从未出现纰漏，严密和安保也信得过。 此次也一样，方云暖需要把客户落地的时间同步给玖安酒店。 电话拨通，对面抢先开口。 “方云暖小姐，这时候才打电话来，工作一定很忙。” 章钰瑶知道她的名字，方云暖并不惊讶，从小生活优渥，身为集团的继承人，打听一个人名不过小事一桩。一个继承人却不露声色做些底层的工作，除去体验生活，一定还有其他目的。她直觉章钰瑶不简单，也并非如表面一般只是个高傲，目中无人的大小姐，要说更深的依据，方云暖说不上来。 方云暖把玩着手中的卡片，没有理会对面的寒暄，直截了当：“58号所客户，于明天早上九点在北郊机场落地，请你们务必准时到达并接送。” “记下了。请问方小姐还有何吩咐？” “没了。”工作流程酒店很详细，她不需要多说。 “方小姐不愧是个干练的人，简明扼要，一句废话都没有。” 对方的语气，不像夸赞。方云暖也不知道说什么，脱口而出，回了个谢谢。 “......” 沉默几秒，电话那头才传出声音：“是否对海鲜过敏等客户的要求，方小姐还没给呢。不用在电话说，我忙，你加我微信发过来。” 没给说话的机会，电话挂断了。 方云暖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把名片放回了抽屉上。 —— 方云暖睡得不好，天边才露出浅浅一道灰白，便把她亮醒了，夏天的日出格外的早。她心有不安，吃过早餐，干脆去玖安酒店跟着一起去接客户。 接送的车方云暖觉得和之前的不大一样，级别更高了。 负责人也换了，不是章钰瑶，而是新面孔。 随行的员工解释，章钰瑶今天忙，不会再来酒店，但一切安排由章钰瑶亲自拍板，一定让她满意。 解释的人正是昨天与章钰瑶打配合的前台。 方云暖淡淡地点头，没说话，解释太多余，章钰瑶昨天还争着要参与，现在又临时有事，目的也很明显。 客户接到酒店后，两边都不寒暄，很快便进入正题，谈到后半段，客户表情严肃，请程铭清退其他人，但他坚持留下一个人——方云暖。 会谈一结束，客户马不停蹄赶了回去。包厢里只剩方云暖和程铭。信托项目谈得很顺利，没聊多久对方就签了合同，此时程铭依旧坐在沙发上，表情略显凝重，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也没有以往签合同后的兴奋。 方云暖回忆整个合作过程，她没发现有什么古怪之处，双方谈得很愉快，管理费不像以往合作过的一再拖延以讨价还价，而是看一眼便略过了，要求清场是个小插曲，后半段的内容其实根本不必清场，她留下，对方并没有生气，依旧顺利签了...... 她望着桌上的植物，忽然灵光一现，表情也凝重起来：“程总，你是觉得信托项目合作太顺利了？担心有不易察觉的问题？” 程铭忽地笑了，站起身，走到方云暖跟前，赞许道：“留你下来，是对的。没错，来的路上我已经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过于顺利倒让我猝不及防，万发集团的项目真有这么容易？” 方云暖翻看着合同，接着说下去：“还有我发现合同上万发集团的签名早就签好，才拿过来，说明是打着合作的目的来的。来的人不是万总，而是一个年轻人代理。” 为确保刚签下来的项目没有问题，方云暖留在包厢继续查看合同，并查一查来的年轻人，公司人多眼杂，特别是许寒，虽得不到，可眼睛却一直盯着。 程铭回去探一探万发集团的口风，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方云暖在包厢待了很久，中途前台给她打过电话，问她是否需要就餐，这里似乎没有额外的点餐服务，她觉得很奇怪，加上不饿，拒绝了。 她走出包厢时，天色已暗。空荡荡的大厅，只有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回响。 方云暖没停住脚步，仍然若无其事径直往门口走去。 此时打车怕是难，十分钟，依旧没有显示订单，方云暖不理解，客人虽不多，但也是有的，为何没人愿意接单。 “方小姐，很讨厌我？” 她转头，章钰瑶在她侧边站着，手里提着包，也像是要走的样子。 这问题实在难回答，方云暖索性没搭话。 此时一辆车稳稳停在路边，驾驶室的人打开车门，把钥匙递给章钰瑶便走了。 “我在想，不礼貌的人，该不该让她坐我的车呢？” 没有指名道姓，章钰瑶却对着方云暖发问。 无论如何，方云暖的确不该，她不是个无理的人，只是碰到章钰瑶，她便有些反常。 “不好意思，我想着工作，没注意听。”方云暖没敢看对方，她的确是有意避开对方。 “上车吧，谁让我是个漂亮又热心肠的人。” 章钰瑶满意地笑了笑，走两步回头，见方云暖还愣在原地，便伸手去拉。 方云暖条件反射躲开了。 她没那么矫情，能回去，坐谁的车都一样，何况回去后她还得给程总汇报情况。 思考过后，她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多谢章小姐。” 回去路上，章钰瑶主动抛出话题。 “用户回访，请问云暖小姐今日酒店的服务满意否？合作顺利吧？” “很顺利。” “你的表情告诉我，并不顺利。” 方云暖诧异地看了眼驾驶位的女人，对方也很懂得察言观色。 章钰瑶把她送到了小区楼下，正好有家小餐馆，她下了车，径直走进餐馆点餐。坐下时，门口的车已经不见。 再抬头，跟大变活人似的，章钰瑶正气定神闲坐到她对面。 “你不是走了？”方云暖以为看错了，不停地往门外确认。 “我去停车而已。正好饿了，我要吃蛋炒饭。”章钰瑶注视着方云暖，很显然，意思是让她帮忙点餐。 “这么远的路程，一顿蛋炒饭，我认为很值得。” 正合她意，方云暖不喜欢欠人情。 从小含着金汤勺长大的章钰瑶，在小餐馆的行为很自然，似乎不是第一次在嘈杂狭小的地方吃饭，这跟张晓所说的有很大不同。 吃完饭，方云暖从饭店老板那拿了袋东西，往小区门口走去。 蹲下去后不一会儿，零零散散走来几只小猫，有狸猫、黑猫、蓝猫、银渐层。猫粮一倒进两个大碗里，小猫们马上饥肠辘辘抢着吃。 抚摸着小猫柔顺的毛，方云暖嘴角不自觉上扬，心情也愉悦不少，全然忘了身后站着章钰瑶。 “你还挺有善心。看起来小猫都很喜欢你。” 转过头看，章钰瑶站在离她两米远的位置。似乎是怕她误会，章钰瑶补了一句：“我对猫毛过敏。” “可惜了。” “什么？”她说话声小，章钰瑶没听见。 放松下来，方云暖喜欢说话：“可能是我天生吸猫体质吧，有一天下班，我走着走着，发现有东西在挠我的脚，蹲下来才发现是一只小猫。隔天我特意买了猫粮喂它，本来只有一只，现在已经五只了。” “住上个小区也一样，我还以为这里不会有，搬家时猫粮才送人了。” 章钰瑶在后边问：“怎么不带回家养？” “怕养不好，也没时间。”意识到话多了，方云暖简洁回答，而后紧闭双唇，只是蹲着默默地看着小猫在吃。 画面过于静谧和美好，章钰瑶不忍打扰，而是不自觉往前走了几步，默默看着方云暖抚摸着猫咪的背影。 跟猫咪告别，方云暖起身要走，章钰瑶挡在前方，半开玩笑道：“今天我得感谢小猫，某人对我说话才不至于字字带刺。” 下一秒，章钰瑶拉过方云暖的手，手托着她的手，放了几张纸币：“这是感谢费，应该够买一包猫粮，你替我喂它们，我会时不时来监督的。” 她刚要挣脱，章钰瑶便放开了，抬头看了看天空，“暖云将至。走了。” 方云暖定在原地，也抬头望着天空，月亮白又圆，周围的云是暖黄色的，她呢喃道：“暖云将至。” 第4章 第 4 章 程铭直觉很准，跟万发集团有关的案子有蹊跷，急不得。才一天时间，信息已经泄露，好在只有内部知道。 方云暖查到的信息也证明了这点。 程铭和她商量着对策，电话响了，程铭接电话时的表情凝重，她预感不好。 挂电话后，程铭却如释重负。 方云暖忙问：“合作的事怎么样了？” 程铭思考过后，没直面回答：“泄露信息的事对方知道了。他们说泄露信息的，是我们的人。”他看着方云暖，似乎是在等待她的答案。 难道程铭怀疑是她泄露了信息？毕竟只有她被留下了。 方云暖刚想开口为自己辩解，程铭笑着摆摆手，打断道：“云暖你的为人我很清楚，肯定不是你。是有人在我身旁安插了眼线，你猜谁最不希望我拿下这个合作？” 她恍然大悟点点头，她还是好奇合作有没有撤回，又问一遍。 “暂时没断，我安抚了对面的人。蹊跷是蹊跷，项目很难得，是近来金额最大的一个，再缓缓，毕竟也签了合同，对方的意思是撤了很快就会有下家。我们再等等。” 从这点就看出程铭不会轻易放弃，哪怕有风险，距离董事大会的时间不远了，在这之前他需要更有价值的项目。 方云暖还是心有不安，但程铭的决定不易撼动，她收起担心没再说。 程铭的重心放在了眼线身上，露出狡黠的笑容：“云暖，你演技如何？” 她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程铭接着说：“我们来演一出好戏吧。” 方云暖这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一个下午，整个公司的人都知道程铭刚得手的项目要黄了。灰溜溜从副总办公室出来的方云暖布满委屈和不甘的样子，很多人都看见了。 程铭出了名的脾气好，竟也忍不住骂手底下的人，这下是真怒了。大家都为方云暖捏了一把冷汗，心中也暗暗祈祷别被喊进办公室，风控部门一个小姑娘出来后，脸色都发白了。 坐在办公室门外的方云暖脸上没有表情，平日工作中她本就不喜形于色，一向公私分明，请她帮忙的人很多，要求合理，在工作范围内，有利于项目的她基本会答应，不管是客户或是同事。私下请她吃饭的人不在少数，她全拒绝了，除非是程铭授意的。 这下她挨了骂，会看脸色的都不会前去碰一鼻子灰，她也落得清净。 可偏偏就有人不看脸色，投资部的黄娜拿着文件趾高气扬，想要方云暖帮忙进去给程铭汇报。 方云暖看了，是老大难的项目，这期的回报指标依然达不到，她合上文件退回去，表示爱莫能助。 “这个项目当时你最卖力，回报达不到，你就这么懈怠？还真是钱字为上啊？”黄娜冷嘲热讽。 黄娜给程铭拉到的项目不少，程铭对她也很是看重，方云暖虽心中不满，还是耐着性子推脱：“黄组长，当初是你抢着要跟进这个项目的后期，情况你最清楚，还请亲自汇报更为合适。” “也是，听说我们部门有人泄露了信息，才导致项目黄了的。我可不敢给你。”黄娜马上收起文件，看向她的眼神满是嘲笑。 平时的黄娜不会如此嚣张，多少会怕着方云暖三分，毕竟方云暖是程铭最器重的人，从不会骂她，这回形势不同了，黄娜心中憋着的气一下子便冲着她来，一有不顺就上赶着踩一脚。 方云暖没把话放心上，但警惕起来，泄露信息的事他们并没有说，黄娜从何得知？ 因着被骂的事，方云暖难得又一个早下班的机会。 下楼时，碰见张晓。 公司里发生的事张晓也知道，安慰方云暖道：“我相信你。谁不知道黄娜就是个落井下石的人，你别放心上。” 方云暖心中一暖，说：“谢谢，我没事的。” “送你回去？”张晓试探问道。 方云暖停住脚步，思考了一会儿，脸上浮现笑容：“正好，欠你的饭现在就还上。大餐！” 被骂了，她如此淡然，还有心情请人吃饭，倒让张晓忐忑，莫名其妙来了句：“你发泄喜欢花钱？” 方云暖笑得更开心了，没搭话。 不过是演了一天戏，有些累了。 暖黄的灯光照耀下，饭菜也格外诱人，一碗米饭很快见空，方云暖才后知后觉，自己是真的饿了，往常晚餐她只吃半碗米饭，多了不吃。 这时张晓一面吃着饭，一面主动聊起话题。 “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事，你看了没？” “真没想到啊，我骂的人居然是章钰瑶，难不成在酒店主动找我是听出了我的声音？” 方云暖举起水杯，不急不慢喝一口，才说：“怕了？” “我是不喜欢她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她这人做事目的性太强。”张晓瘪瘪嘴。 玖安集团继承人回国的消息在圈子里都传遍了，她怎会不知。低调落寞的玖安集团顿时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章家独生女当外卖员上门求差评的事更是上了当地的热搜，随后还爆出当过前台，收银员，甚至还有和环卫工人一起打扫的照片。 关注点纷纷由玖安集团转移到章家独生女身上。 实实在在火了一把。 当然负面评论也有。 奇怪的是，热搜没有被压。 方云暖向来不喜欢把人定死，说：“做生意的目的性都强。就当看个乐子。” “下次遇到，你还是离她远点。”张晓关切说道。 方云暖笑了笑，没说话。 到了小区门口，方云暖照例要喂小猫，张晓也喜欢小猫，两人一左一右蹲着，听着小猫吭哧吭哧地吃猫粮的声音。 “没想到这是个据点啊。” 这时，身后声音响起。 转头一看，是章钰瑶，一身休闲装，扎着马尾，戴着鸭舌帽，青春洋溢，似乎网络上的言论对她没有丝毫影响。 方云暖装作没看到，注意力放在小猫身上，张晓眼看她没反应，率先站起身，一脸疑惑，磕磕绊绊：“你、你怎么会在这？” “来这需要理由？”章钰瑶目光停留在蹲着的背影身上。 “找我的？”张晓又问。 章钰瑶眼中带笑，顺势接张晓的话，语气玩味：“对啊，找老同学叙叙旧。有兴趣吗？” 张晓愣住，面对章钰瑶她总不大自在，说话声音也变小了：“就、我们两个？” “不，还有你舅舅。” “同学叙旧需要找我舅舅？”张晓慢半拍，竟认真思考着。 “攀点同学关系，好和你舅恢复合作。” “啊？”反应过来的张晓，白了一眼章钰瑶，随后看向站起身的方云暖。 方云暖听到了两人的对话，自知没她的事，猫咪吃完，撸了会儿猫，起身走了。 “不行！”张晓后知后觉，拒绝道。随后跟着方云暖走了。 章钰瑶嘴角上扬，没有理会张晓的回答，目送两人离去。 上楼时，张晓再次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板着脸劝告方云暖，章钰瑶的社交圈事关利益，有价值的人才值得放心上，目的性太强，靠太近，容易受伤。 关上门，手机响了，是章钰瑶发的信息：回见。方云暖盯着信息看了许久，自嘲地笑笑，她身上值得利用的价值——是她吗？ ...... 程铭和方云暖演的戏，有效果了。王莉约她见面，说是项目的事。方元暖猜到了真正要见她的人是许寒。 果然，包厢里，许寒气定神闲坐着，与一旁男子相谈甚欢，见到她，许寒使眼色，男子自觉离开。 许寒很热情招呼方云暖坐下，先问空调温度合不适合，后问菜品满不满意，相比程铭，少了点领导气派，像个平级的同事。 他为人处世圆滑，善抓人心，方云暖不是第一次领教了，正是因此，许寒手下的人对他很服从。 终究是方云暖不习惯，坐下后甚是直白：“许总，您有事直说。” 许寒笑了，笑声爽朗，而后身子挪了挪，说道：“我就喜欢你这样直爽的人。” “直爽的人往往嘴严，还忠诚。程铭按理不是个头脑简单的人，他怎么会把项目黄了的事怪你头上呢。” 说话间，许寒眼神锐利，一直在观察方云暖表情，看到她脸上浮现隐忍，才继续说：“我理解你的心情，任谁都委屈。以后你在程铭手下干活比不得从前，可得小心。” “我一直很看好你的，你要是干得不开心，我这里永远为你敞开大门。” 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 偏偏挑她被上司呵斥，心中脆弱时，抛出橄榄枝，正常人多少会被触动。可惜许寒还是失策了，方云暖根本没被呵斥，项目也还在。 方云暖没有轻举妄动，坚守内心：“多谢许总的关心。如果不是项目的事，我先走一步了。” “别急。”许寒站起身，拉她坐下，不急不慢说道：“项目多得是。公司里那帮老家伙可怜巴巴等着呢。近期热门的未来科技公司融资的事有兴趣吗？” 程铭也在关注这个项目，可惜见不到负责人，许寒胸有成竹，似乎十有**能拿下。如果能套得项目的信息，不枉费来这一趟。 方云暖背靠椅子，拿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 “这就对了嘛，以你的能力，一个助理太屈才了。董事会时间临近，程铭接手的项目就爆雷。谁的优势更大，一目了然，如果你答应帮我，项目有你一份，等我到了总经理职位，不会亏待你的。” 她喜欢挣钱，在公司的人眼里便是爱钱，有利益她便会答应，这也是许寒拉拢她的原因。共享程铭手下项目的信息，程铭成了透明的，对许寒来说，如虎添翼，所说的那帮老家伙也会给他投上一票。 方云暖没想到，演了一出戏想要找到眼线，反而把自己搭进去了。 她抿唇思考着，许寒嘴角含着笑意。 “多谢许总看得起，程总一直待我很好，只不过最近项目的事出了意外，才让程总生气了。今日就当没见过。我先走了。” 不管如何看重利益，一个轻易倒戈的下属太可疑，也容易让人失去信任，这道理方云暖明白，她为程铭骂自己辩解，看似维护，实则给许寒留下希望。 她现在也肯定了程铭的怀疑，泄露信息的是许寒的人，具体是谁，相信不久就会有结果。 这次，许寒没有再拦方云暖。 第5章 第 5 章 方云暖出了包厢，脑子里还在思考该如何跟程铭说这件事，丝毫没注意到身后有人跟着，走到大厅，跟在后边的人忍不住拍了拍方云暖。 方云暖戒备地回过头。 怎么是章钰瑶？ 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下来。 从章钰瑶脑袋后看过去，站着高她半个头的陌生女人，淡粉色短发，脸被遮住，看不太清，打扮很商务，气质却不像是助理。 只见章钰瑶和身后女人低声说着，女人一边听一边盯着方云暖看，方云暖不自在，没有理会，自顾自走了。 “不想见到我？跑这么快。” 方云暖先是听到声音，才看到章钰瑶。 “你怎么在这？”方云暖脱口而出。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章钰瑶目光打量她。 方云暖反应过来，林唐会所是重要的商务场所，多为高层领导和著名商务人士进出的场所。 “跟上司来谈公事。”方云暖情急之下解释，说完她又懊悔了，她没必要和章钰瑶解释。 “一个人？怎么不见你上司？”章钰瑶走到她身边，环视一圈，目光灼灼看向她：“有秘密！” 章钰瑶的眼神太过刺眼，她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轻叹一声，迈开脚想走，章钰瑶脸突然凑近，四目相对，那一秒，她僵在原地，世界静止了，一缕风吹过她的发丝，挠得她心有些痒。 而后，章钰瑶快速远离，嘴角微微上扬，满意道，“喝酒了，莫不是见不得光的应酬？” 方云暖心中咯噔一下，舔了舔唇，她根本没喝几口，这女人怎么闻出来的？还有仅仅靠着两条信息就猜到了她来这的目的。她还真不能小看章钰瑶。 她刚想开口，一个声音打断了。 “方助？还没走呢？” 是许寒和王莉，两人一前一后走着。 许寒看了眼她，又看着她身旁的章钰瑶，目光探究，像见到老熟人又不敢相认的神情，“眼熟，这位是？” 许寒认识章钰瑶？ 近来章钰瑶的消息在网上铺天盖地，网上有关她的照片很多，却没有一张是露正脸的，大概率也不是在网络上看到的，许寒很热衷结交有权有势之人，万一知道章钰瑶的身份，必定会想办法结交。而章钰瑶肯定也能猜出许寒的身份，大概也会结交。 她不想夹在中间。 方云暖赶在章钰瑶开口前，向前一步，挡在章钰瑶前面，许寒视线受阻，重新落到她脸上。 “许总，我正要走，没想到遇到朋友。再见。” 在许寒困惑的目光下，方云暖冷静地扯着章钰瑶的衣角走了。 走了一段路后，方云暖停下，放开手，做道别：“这里分开吧。” 章钰瑶反手捉住她的手腕，不让走：“等等，饿了，陪我去吃顿饭。” 方云暖挣脱开，这人怎么这么喜欢捉手？ “不吃。”她想不明白，吃个饭，还要她陪？ “看着我吃也行，一个秘密换一顿饭，合理吧。朋友？” 章钰瑶语气轻快，但方云暖从中听出胁迫的意味。 其实她可以无视章钰瑶的要挟，她本来也没同意许寒的要求，她不心虚，也不怕，可章钰瑶的目的都摆在脸上了，吃顿饭又何妨。 章钰瑶带她到了附近的餐厅。 坐在一个隐秘的位置。 穿着V领无袖长裙，浓妆艳抹的女人端着两杯水走了过来，水放下，女人慵懒地瞥了眼方云暖，才对着章钰瑶，略显诧异：“难得，今天两位。” 章钰瑶笑着点点头。 “老样子？”女人熟稔问道。 显然章钰瑶是这里的常客。女人的穿着，松软脖子上的金项链还有手上的翡翠手镯，无不显示着她老板娘的身份。 老板娘亲自接待，两人私下也一定认识。 “跟我吃一样的？”章钰瑶问她。 “不吃。”方云暖晚上其实没吃过东西，喝了几口红酒，肚子有些不舒服，她不想吃。 “一份。再加个我常喝的汤。”章钰瑶没有强求，跟老板娘再确认了一遍。 很快，老板娘又出现了，端着盘子。 盘子放到桌上，才看清，是一份蛋炒饭。 方云暖惊讶，老样子竟是一碗普通的蛋炒饭。她想起上次在小区楼下的小餐馆，章钰瑶点的就是蛋炒饭。 她的惊讶被章钰瑶看在眼里，章钰瑶把饭送到嘴里，一口一口吃着，没说话，时不时和方云暖对视一眼。 方云暖有意躲开，只是呆呆坐着，久了，目光还是不自觉被章钰瑶的脸吸引，章钰瑶今天的脸很素雅，没有过多修饰，反而更显干净雅致，她吃饭很安静，几乎没有声音，举手投足间，透露着极高的修养。 吃饭时有人看着，她会觉得别扭。可章钰瑶却很享受。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坐着，方云暖放下了心中的芥蒂，恍惚间觉得章钰瑶只是个褪去所有棱角、骄傲和光环、与她一样的普通女孩。 “有人陪着吃饭，很安心。”章钰瑶突然抬眼看着她。 方云暖慌忙收回视线，没说话。 章钰瑶笑了笑，换了个话题：“沈老板的手艺就是好。上次在你家楼下饭馆吃的，我更喜欢，很家常。什么时候带我再吃一次？” “你可以自己去。”方云暖收回视线，目光落在餐桌上。 “总有办法的。”章钰瑶小声呢喃。 这时沈老板端了汤过来，放到章钰瑶面前。 章钰瑶顺手把汤移到了她面前，“这是我很喜欢喝的安瑶汤，试试。” 汤是给她点的？方云暖愣住了，定定地看着汤。 四只眼睛盯着她，她不知该不该喝。 沈老板在一旁笑盈盈解释：“汤是钰瑶自己给命名的，其实就是带点解酒功效的解酒汤，能缓解酒后恶心反胃。” 随后，不知从哪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方云暖，“钰瑶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想喝常来。” 转头看着章钰瑶：“不知道你朋友怎么称呼？” “方云暖。” “云暖萍漪，很诗意的名字。方小姐，尝尝吧。” 章钰瑶那双桃花眼充满期待，方云暖盛情难却，若只有章钰瑶一人还可推脱，沈老板在场，不好驳了面子。当着许寒的面说两人是朋友，不过是她离开的借口。现在章钰瑶似乎也默认了。细想她们不过见过几次面，章钰瑶却通过她喝了酒，便判断她反胃，还给她点了汤。 她又想起了张晓的劝告。 心事沉重，她汤喝得很慢。 “不好喝？”章钰瑶皱皱眉。 “没有。” 方云暖含糊回答道。在章钰瑶的注视下，她很不自在。 章钰瑶背向后靠，抿唇，像欣赏一件艺术品一般望着她：“有没有人说过，你沉思的样子很吸引人？” 方云暖被喝进去汤呛到了。 “没事吧？”章钰瑶关切问了一句，拿纸巾递给她。 她被呛得鼻子难受，说不出话，只好摇摇头，好一会儿她才平复过来。 “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章钰瑶并不打算放过她。 问题没头没尾，她思绪有些乱，回了一句：没有。 章钰瑶扑哧一笑，她没想到，一句挑逗的话，方云暖会一本正经地回答。 ...... 第二天上班，方云暖如实说了许寒拉拢她的事，程铭沉思一会儿，没有做出回答，而是说起了另一件更要紧的事——万发集团的信托基金。 有消息称信托是瞒着万发集团万总私下成立的，万总本人并不知情。如果消息为真，他将面临被起诉的风险，更坏的是会牵连到光扶集团的名声。可合同已经生效，单方面毁约，是要付毁约费的。 程铭的直觉是对的，太过顺利了，现在果然出事了。 他站起身，面露难色，在办公室踱步。 方云暖想，既然公司的人都认为该项目要黄，现在顺势而为，让这消息成真有何不可？只不过直接毁约不是明智之举。 她想到一个计策了：“程总，既然万总不知情，我们便让他知情，如何？” 主动和被动处理起来截然不同，他们现在必须掌握主动权。告知万总，情况一是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取消合同。儿子背着父亲偷偷建立信托，传出去就成了父子不和，儿子争继承权，还是私生子，对万总和集团带去的都是负面影响。所以万总不会声张。 情况二是万总知道此事，勃然大怒，不顾形象，教训了儿子，要他们公司赔钱。 程铭停住脚步，靠在椅子上，显然被说动了。 “万总太难见，怎么传消息是难题，我认识的人怕是接触不到。” 方云暖早就查到了，跟他们谈合作的人是万总的私生子，她劝过程铭停止合作，但程铭相信自己的判断，私生子见不得光，才会私下谈合作，胆子再大也不可能瞒着老爹设立信托，万总偏爱私生子的理由也成立。 他们还是低估了万发集团家族的复杂关系。 方云暖认真思考道：“也许不需要接触他本人，身边的人也可以，程总你能联系得上吗，亲自去，或许能有一次机会，等万总自己发现就来不及了。” 程铭紧皱眉头，他在犹豫。 方云暖了解他的顾虑所在，态度坚定：“程总，您另一个项目换合伙人的人也很重要，我明白，这事我一人去就好。” 程铭眉眼舒展开来。 当下两个项目都出现问题，这是从没有过的事，方云暖知道，作为程铭的助理，他们的利益是捆绑在一起的，一荣俱荣。 连他们也没想到，为了揪出一个泄密者，当日他们演的那一出戏，还会影响另一个平稳的项目出现波动。 还把她也搭进去。 方云暖不安心，再次提了许寒拉拢她的事。 程铭坐下，又陷入沉思，反问：“你怎么看？” “自然是拒绝，泄密者已经调离，到了许寒那里，目的达到了。既然选了您，我不可能再帮许寒做事。” 程铭看重有才华的人，但他不喜欢能力比他强的，很多事情都会亲力亲为，谁的能力好，会干实事他心里门清，奖罚也分明，久而久之就有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能力好的、为项目增效的人可以指使其他人干活。程铭也默认了。 方云暖不想答应许寒，是她的真心话，她吃不准程铭如何对待一心二用的人，可也必须表明自己的态度，对待工作她必须认真，也是真喜欢挣钱，不想自己的努力付之东流。 她发自内心的回答似乎没有打动程铭，程铭听完久久没说话，好一会儿才重新站起身来，摇摇头：“不，你要答应许寒。他既然想从我这边得到消息，我满足他，但他只能得到我想给的消息，他那脑子看不出来，云暖你的能力我知道，上次那出戏演得很好，这次也一定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到不露声色。” 方云暖快速眨了眨眼睛，对程铭的话略显诧异，她没想到程铭也跟许寒一样的想法。 “可程总，这次不一样，万一……” 程铭打断她：“就这么定了，我相信你能做到。总经理的位置一定会是我的，只需要做到那时就好了，不过你不能太轻易答应，未来科技融资的项目想办法争取过来。” 方云暖张了张口还想说些什么，程铭没有给她机会，他打起了电话，只一会儿工夫，就联系到了能接近万总的人。 她来不及再思考当两面间谍的事，马上投入到了信托项目中，程铭决定的事很难改变，她只能先缓一缓。 第6章 第 6 章 折腾了两天，一个有用的人也没见着，声称能百分百见到万总的人，连集团内部都进不出。 都说程铭所有的项目都是靠他敏锐的眼光，独有的判断能力，还有处理项目快准狠的能力，方云暖直观地感受到了，在人脉关系上，程铭没有用得上的，奇怪的是消息渠道却很多。 方云暖提着背包到小区，她才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十点了，有好几个张晓的未接电话，她一面回拨过去，一面往家房门走去。 刚拨过去，不到两秒，电话就通了，张晓的声音很是着急。 “千万别回家！你家门口有好几个人堵着。” 方云暖身体一僵，脚也停住不动了，只见眼前好几个人影正冲着她走来。 晚了。 她逃脱不了了。 好几个人举着手机围着她，动弹不得，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 “你就是曝光章大小姐上门求差评的人？” “据说你收了她的钱，才会帮着章大小姐作假，对不对？” “有人说你是对玖安集团不满，故意造谣生事，你怎么看？” “都被证实了，是你串通其他人一起散发的谣言。章大小姐恐怕不止给了钱你，还有其他的吧？” “......” 这些问题像利剑猛地砸向方云暖，她被砸的不知所措，一时愣在原地，还没法躲避，从这些问题中，可以肯定跟章钰瑶有关。 她正想挣脱开，听到不远处有人喊了一嗓子，围着她的几人纷纷转头，就在这时，有人拉了她一把，解救了她。 方云暖前脚刚走，张晓从电梯走了出去，走廊上举着手机的几人都往一个方向跑了，张晓才敲响方云暖的房门。 到了车上，解救方云暖的人摘掉帽子和口罩，粉色短发露出来，她马上认出是那天站在章钰瑶身后的女人。 靠得近，她才看清了女人的脸，五官单看精致严肃冷淡，凑到一起却很柔和，整张脸都散发着甜美的气质，没有攻击性。皮肤是清透的白，粉色的头发染粉色头发如此合适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仿佛是原生发色，休闲的打扮，比那天看起来要年轻许多。 尽管对方帮她解了围，语气却不友好，若不是真真切切听到如此淡漠有攻击性的话语，她还真会被那张柔和甜美的面孔给欺骗了。 “别误会，我不是在帮你，虽没联网，你也不蠢，没有说错话。” 真不愧是章钰瑶身边的人，脾性都如此高高在上。 方云暖这两天出差忙信托的事，根本顾不上关注网络上的事。 这车她坐过，是章钰瑶的，说明两人关系一定很亲近。 方云暖没说话，在思考刚刚所发生的事情。 粉头发女人也不理会方云暖的反应，一边启动车子，一边冷淡说道：“今晚别回去了，在酒店住。瑶瑶会亲自跟你说清楚。” 方云暖开口想问，手机响了。是张晓的电话。 “云暖，是我，怎么敲门你没反应？” 她瞥了一眼旁边的人，身子往车窗挪了挪，小声道：“我不在家，没事了，张晓你回去吧。” “真没事？” 方云暖：“真没事。” 张晓挂断电话，几秒钟不到，方云暖又接到了张晓的电话。 “忘了重要的事，云暖信托的事怎么样，见到万总了吗？” 出差前，张晓追问，基于信任，她告诉了张晓，项目迟早要黄，说了也无妨。 方云暖：“没有，那人不靠谱，万总的影子都没见上。” “王莉平日不是处处看你不顺眼吗，今天也不知怎么了，给了我一个联系方式，要我转交给你，还说你还会感谢她的，不会有诈吧？” 王莉怎么会知道这事？方云暖仔细琢磨，王莉不会帮她的，定是许寒，她没想到许寒对信托的事知情甚深。 只能赌一把了，时间紧迫，方云暖顾不上那么多，要了联系方式。 下了车，方云暖马上打电话过去，对方称是万发集团的经理，能见万总，明早七点到临市见面，方云暖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半了，她问能不能改时间，对方没有松口。 错过了便没机会。她想了想，只能立马动身，才有机会见上面。 粉头发女人递给她一张房卡，她没接，着急摆摆手：“不好意思，不需要了，我有事先走了。” 粉头发女人看着方云暖快步离去，目光深邃，表情复杂，喃喃道：“什么事比自己的名声还重要，还是欲擒故纵？” —— 才睡了三个小时，方云暖顶着黑眼圈，见到了万发集团的陈经理，是个有着啤酒肚的发福中年男子。职场上的人情世故，她多少懂些，她拿不准对方喜欢什么，准备了两份礼物。 陈经理收下礼物后，聊了几句，就被人喊走了，说是临时有急事，要开会。她在休息室待了两个小时，陈经理才回来。没有谈正事，说要出去办事，要她一起跟着。 方云暖想着，大半夜折腾着跑到临市，就是为了见到万总，陈经理的架势，大概率能见着，多等几个小时她也得忍着气。 就这样，她跟到了午饭的时间。 陈经理接待几个客户，安排方云暖坐到了他旁边。陈经理倒满酒，举起酒杯，递给她，低声说：“想要见万总，没有诚意可不行。” 酒局，职场上最容易拿到项目的地方。 方云暖明白，陈经理要她帮忙拿下在场的客户，代价是喝酒。 互利互惠，没有人会平白无故帮你。 都已经坚持到现在了，方云暖不能放弃，她接过酒杯，微笑环视一圈，杯酒入喉，火辣辣的灼烧感从喉咙一路窜到肚子里，容不得身体抗拒，只能不断灌入苦酒。 好在她酒量不错，即使头痛，她还是忍耐着度过了酒局。 陈经理没说谎，方云暖成功见到了万总。 那一刻，一杯杯苦酒都化作了甜酒。 只是还没等她高兴多久，一盆冷水又泼了下来。 万总听到私生子瞒着自己私开信托账户，勃然大怒，根本没惯着，喊到跟前大骂一顿。 这与他们预期有所不同，万总似乎并不溺爱这私生子。 更加不利的是，万总要告光伏金融联合他的私生子欺诈、私通。这一丑闻曝光，将会严重影响万发集团的股价。 破罐子破摔的做法吓到方云暖，努力了这么几天，不仅竹篮打水一场空，还出了更大的篓子。 她只想着挽回，劝解。万总在气头上，根本不听。 陈经理担心牵扯到自己，把方云暖拉走了。 “方小姐，不急，万总这人我了解，脾气急，但去得也快。我或许有法子能帮你，就看你领不领情了。” 陈经理带她到了一个包厢中，“方小姐，你的酒量我见识过了，喝完这几杯，我再跟你说法子。” 火辣辣的刺激感再度袭来，她的身体已经不再抗拒，而是渴望。 脑袋空白许久，方云暖总算明白了，陈经理明知道见到了万总根本没用，情况反而会恶化。陈经理领了这么大一个情，方云暖事情没办成，她还得感谢人家。 “方小姐，这回可不是承许寒的情，我欣赏你......” 她肚子在翻腾，瞬间一阵恶心，根本不想听，冲出包厢，到了卫生间，却吐不出来。 方云暖失魂落魄往酒店走去，她不知要怎么告知程铭这个消息。 为项目这么拼，到头来得不到好的结果，她明明努力了。程铭已经有一个拖后腿的项目受到了影响，此前就有合伙人想要撤资，奈何程铭其他项目的回报率很稳定，被压了下来。 方云暖想，如果当时坚定点，劝程铭及时止损，放弃信托项目，一切就不会发生。 她是个工作狂，集中精神工作一整天，都不觉得累。此刻，却在路边蹲了下去，奔波了几天，她太累了，筋疲力尽。 突然手臂上落了一滴水，路灯有些暗淡，她以为是下雨，抬头看看天，什么都没有，她抹了抹自己的眼角，湿湿的。 原来滴下去的是泪水。 望着指尖上几滴泪，她目光呆滞，像是看别人的泪水一般。 很陌生。 蹲了好一会，盯着街道上车水马龙，她想通了，事情的发生并没有影响到这个城市的运转，只有她受到影响。难过解决不了问题，她一定会想出解决办法的，危机定能化为转机。 这样想着，方云暖心情好了很多，她忽略了蹲下去的时间，信心满满站起来，动作过快，导致她脑袋一阵空白，然后瞬间被眩晕感和腿脚的酥麻感猛烈冲击，腿一软，她站不稳，踉踉跄跄要倒下去。 迎接她的不是冰冷的地面，而是有温度的双手。 有人扶住了她。 “一身酒味，这是喝了多少。” 第7章 第 7 章 方云暖还没缓过神，又被眼前扶着她的人吓懵了，她想，一定醉了，出现幻觉，可为什么幻觉里出现的人是章钰瑶？她抓住对方的手腕试探，细腻光滑的触感让她瞬间清晰。 不是幻觉，是真的。 方云暖快速收回手，眼神飘忽不定，问：“你怎么会在这？” “苏桐答应我，会把你安全送到酒店，谁知道她连你都看不住！大半夜的，一个大活人不见了，你说为什么？”章钰瑶嘴上气愤，手依旧绷直，扶着方云暖，怕她倒下。 “找我做什么——”话没说完，方云暖才会想起昨晚粉头发女人帮她解围的事情，看来粉头发女人便是钰瑶口中的苏桐了，苏桐说过章钰瑶会回到酒店给她说明情况，看样子是真的。 章钰瑶没征求她意见，扶着她就要走，“什么都别说，进酒店休息。” 方云暖挣脱开，想自己走，没料到腿还是没缓过来，加上头痛，她身体很晃，可意识告诉她不能倒，酒店就在50米处，她强撑着也能走到。 章钰瑶哪会由着方云暖自己走，忙上前紧紧抓住她的手，口气强硬：“还在逞强、硬撑，你以为自己是石头？” 到了酒店房间，方云暖一坐下，所有的委屈、难过还有喝进去的酒混成一团，在肚子里翻腾，她再也忍不住，跑进卫生间，抱着马桶吐了。 章钰瑶眼中闪过一丝心疼，递了纸和水给方云暖。 苦水倒出来，方云暖身心都轻松了，精力也恢复了。 这时门铃响了，章钰瑶开口接过袋子，打开后，递给方云暖，“这汤肯定没沈老板做得好，不过能解酒。” “等会再喝。” 半晌，方云暖也没喝，其实她不喜欢喝解酒汤，往常酒后实在难受，她喝口白开水，睡一觉醒来就好的，她现在只想躺一下，调整心态，好快点回公司跟程铭报告万发集团的事。 突然，章钰瑶凑到跟前，一手端着汤，一手拿着勺子往方云暖嘴巴送，她下意识往后躲，眼睛睁大，不敢相信章钰瑶此时的动作。 “不喝，难道想要我喂你？”章钰瑶嘴角带笑，半分不羁，半分认真，“可以啊，喂一次五百，给钱。” 方云暖知道章钰瑶会干出这事，接过汤，一勺一勺喝着。 章钰瑶坐到不远处的沙发，看着她喝，有种学生监督班主任做事的感觉。 章钰瑶从小喊着金汤匙长大，只有别人喂她的份，她不是真的要喂方云暖，不过是使用了小心机，每次接触，方云暖的身体都绷得紧紧的，她怎会不清楚方云暖抗拒身体接触，在章钰瑶看来，这并不是难点，反而是利器，有了这个利器，她能有100种办法让方云暖听她的，关键在于她想不想。 沉着冰冷的人章钰瑶最不拍，她最喜欢攻略，特别是打破冰面的那一瞬间。 “房间帮你续了一晚，明天再回去。”看着方云暖喝完，章钰瑶站起身要走。 “不需要，我休息一会儿就走了。”方云暖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昨晚你要跟我说的事情，现在说吧，回去我很忙，没时间听。” 坐车到临市的时间她上网大概了解了事情的经过，章钰瑶是个白富美下凡体验平民生活，当外卖员，扫大街的行为，当初网友有多吹捧，现在就有多少人骂。 很多见证者现身说法，说章钰瑶是作秀，一切都是给钱拍照，根本没有做实事，伪造吃苦耐劳的人设，欺骗了大众，不但章钰瑶被骂，玖安集团也被架到台面上，负面舆论越来越多。 出名，被吹捧时，章钰瑶并不激动兴奋，现在被众多网友骂，章钰瑶情绪不低落，也丝毫不受影响，方云暖有些看不懂章钰瑶了，自信骄傲的人，被如此骂，就算不失落，也会奋起反击，更何况是章钰瑶这样的富二代。 但事情已经三天了，舆论还在发酵，章钰瑶没有做出任何声明，像个没事人一样。 章钰瑶凑近她，目光灼热，盯着方云暖看了好一会儿，突然笑了笑，“公司是你家的？” 问题问得莫名，但方云暖还是答了一句不是。 “不是。那么拼命干嘛，用身体健康去换，老板会赏你一套房，还是会给你几百万的奖励？”章钰瑶避开了后面的话题。 “这是我的工作，我必须要完成。” 工作上，方云暖是个责任感很强的人，事情只要没做完，她脑海中会一直浮现，事情完不成也会愧疚，现在出了事，她更要想办法解决。 她拿起背包往门外走去，章钰瑶快走两步，拦在她面前，语气委屈，“抛下一个千辛万苦找你的人，可太伤人心了，你说是不是？” 章钰瑶捂住嘴巴，吸溜着鼻子，抬眸，一副难过得要哭的模样。 刚刚方云暖脑子里只有工作的事，没想那么多，只想快点回去。尽心思找到她章钰瑶更多的是为自己的事。 方云暖有些感动，但不多。 她放低姿态，语气轻柔：“你想怎么样？公司的事很重要，我真的需要尽快回去。” 章钰瑶立马放开捂住嘴巴的手，一改难过模样，眼角带笑：“陪我吃个饭先再说，饿死了。” “你还没吃饭？”方云暖脱口而出，似乎不敢相信，很快又想明白了。每次都是拿吃饭当理由。 “事情办完，没来得及吃就找你来了，我多惨，所以你必须陪我吃完饭再走。”章钰瑶的话中既有委屈又有命令，一双桃花眼，亮亮的，照得方云暖好不自在。 这回，章钰瑶换了口味，没吃蛋炒饭。察觉到方云暖眼中的诧异，章钰瑶特意跟她提了句——这个地方的蛋炒饭不好吃。 吃完饭，章钰瑶没要求别的，直接打电话让司机开车接，没给方云暖拒绝的机会，捎带上她，一起回津市。 两个多小时的回程时间，章钰瑶安慰方云暖，累了可以在车上睡会儿。 方云暖睡眠质量不好，虽困，根本睡不着。 有个人靠在她身上，她睡得着才怪。 章钰瑶比她还累，还心大，上车没多久便睡着了，车子一颠簸，沉沉的脑袋不偏不倚落到她肩膀上。 方云暖生怕弄醒章钰瑶，动作非常轻，终于把章钰瑶扶正，不一会儿又落到她身上，第二次动作大些，章钰瑶还是没醒，她笃定章钰瑶睡眠质量很好，第三次直接推人起来，她以为不会再靠着她睡时，章钰瑶再一次落到她身上，头枕着她肩膀，睡得很安稳。 也不知是真睡还是假睡。 方云暖索性不再扶，任由章钰瑶枕着，她则闭目养神。 到地方，司机停车。 方云暖特意扶正章钰瑶靠在座椅的头枕上，才喊醒，第一遍没醒，司机帮着喊了一句，见着章钰瑶睁眼，方云暖才开车门。 关门时左手一用力，肩膀酸痛感扩散到全身，手失去知觉，她咬牙，眉头扭成一团，不停揉着自己的肩膀缓解酸痛感，看眼车里的女人，甚是困惑，挺瘦一人，脑袋怎会这么沉？ 熟悉的招牌映入眼帘，是昨晚方云暖到过的酒店。 从大厅徐徐走出的粉色短发女人一眼望见了她，目光一如既往淡漠，疏远，不同的是多了一份探究。 章钰瑶下车，伸懒腰，脸上虽有意犹未尽的倦意，更多的是享受和惬意，似乎是真的睡着了。 苏桐见到章钰瑶，面色柔和下来，用方云暖能听见的声调问：“睡着了？不是说不喜欢在车上睡觉，下次小心为好。” 章钰瑶眼珠子转了转，说：“累了。难得在车上睡得这么舒服，一觉醒来就到了。” 方云暖揉肩膀的手顿了顿，咬牙暗想，舒服？是她用麻了一边的肩膀换来的。 “人也找到了，重要的事情说了没？”苏桐瞥了眼方云暖，语气缓和下来。 “不着急，一会儿再说。” “都火烧眉毛了，还不急？期限到了，你别后悔，我会用我的办法。” “别！苏桐，相信我！” “没大没小，说了多少遍，在外面别直呼其名，喊小姨！” 方云暖在一旁暗自惊叹，苏桐竟是章钰瑶的小姨？甜美的小脸蛋配上粉色短发很是减龄，根本看不出两人差着辈分，虽然相貌丝毫不像，脾性却也算是一脉相承了。 两人还在不顾旁人说着话，方云暖想走了，毕竟是送她回来，便过去礼貌道别：“章小姐，多谢你送我回来，我还有事，先走了。” 章钰瑶忙拉住她，待她甩开前，很有分寸地又放开了。 “等等，还有事情跟你说。” 方云暖淡淡道：“我说过回来我很忙，没时间听。” 对她突然冷下来的态度，章钰瑶没在意，而是笑着塞了张房卡到她手上，“别拒绝得太早，晚上总有时间听吧？你上次被人围堵的视频传到了网上，地址已经暴露，下班后别回家，也别找张晓，相信你也不想把麻烦惹到张晓身上。” “什么？被传到网上？”方云暖诧异喊出声，她莫名其妙被人围攻，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没经过她的同意就被发到网上？她能引起什么风波？万一被她爸妈知道了，少不了一顿数落，还会暴露她的地址。 章钰瑶安慰道：“你放心，出现你正脸的视频我都处理了。想要彻底摆脱骚扰，你只能找我。” 方云暖松了一口气，迅速又反应过来，她惹上这些麻烦，不就是是因为章钰瑶？难怪章钰瑶会找她，也把她能想到的路都堵住了，她似乎没得选。 愣神之际，方云暖电话响了，是程铭。 第8章 第 8 章 办公室里，程铭关切地询问方云暖信托的项目如何，最坏的情况已经出现，她思考该如何委婉地说，程铭见她迟迟不回答，有些着急：“你脸色很不好，到底怎么样了？” 听到万总要起诉公司，还是以私通的名义，程铭跌坐到椅子上，原本他希望能借着这个项目，就可以离总经理的位置更近一些，现在别说总经理了，万总真要起诉，连他现在的职位也保不住。 程铭也是不愿过早放弃的人，挣扎着，向方云暖找回旋的余地：“消息还没传开吧？你把联系人给我，我立马动身去找万总。” 方云暖没说牵头见万总的中间人是许寒的人，也不能说，程铭专业能力过硬，不错，他看项目的眼光是准，但在人情世故方面却比不过许寒，程铭不喜欢搞些虚头巴脑的事情，也不屑走后门，靠关系，他看不起许寒，更别谈许寒还是他的竞岗对手，程铭知道方云暖是通过许寒私人渠道见到了万总，会比万总起诉公司的事要让他难受一百倍。 “联系人明知道见上万总，事情会更糟糕，可他一个字没说，眼睁睁看着情况恶化，程总，还是别找这人了，另寻他法吧。”方云暖要让程铭相信联系人没用，关注点就能转移。 “清者自清，我还要告他私生子隐瞒风险，私自签订合同，造成公司名誉伤害。我手中这么多回报率高的项目，谅公司也不会对我怎样。”程铭没泄气，反而鼓足了自信，怒其不争地拍桌子。 程铭手中回报率高是事实，但不重视后期的维护，多次与合伙人起过冲突，是方云暖在中周旋，才平息，许多合伙人也忌惮程铭，毕竟实力摆在那，没有人会跟利益过不去。 久而久之，项目后期的维护方云暖也熟练起来。 可这次不一样，被起诉会使整个公司名誉受到影响，还是如此低级的风控出现问题，程铭手上的项目再好，也会有人造势，毕竟人不在，项目还在进行。程铭的位置很难再保住，方云暖也会受到影响。 “程总，先别急，这个事情交给我，起诉公司影响太大，后果怕是担不起，人倒众人踩，眼下最重要的是想办法解决。”怕程铭一时冲动，方云暖忙安抚道。 程铭心情平复下来，叹气说道：“今天开会，我和黄娜最开始拿到的项目被砍了，那家公司的法人跑了。开完会舒颜还跟我说要安排一个助理实习生给我，还好当时我没同意。真是什么事都挤到一块，” 听到舒颜的名字，方云暖抬眸，眉头舒展开来，语气也轻快了不少，确认道：“是舒总助亲自给你安排的？” 程铭点点头。 能让总经理的贴身助理亲自安排的实习生，一定不简单，她想，或许孟总还是更看重程铭的。 方云暖觉得，不管是不是孟总的安排，至少把活缆下来再说，“程总，这事得答应下来，我来带。万发集团的事，或许可以提前跟孟总汇报，万一解决不了，还能有退路。” “我已经让律师仔细查看合同，任何有利于我们的条款都要找出来，是否跟孟总汇报我再想想。最好能在这之前解决好。” 方云暖找了一圈人，没有人认识万发集团的核心领导层，签合同的私生子也根本联系不上，合同上的联系方式是空号。 方云暖走出办公室，高跟鞋和地面碰撞发出的噔噔声响回荡在办公区，声音很大，她停下脚步，整个空间瞬间安静下来。 方云暖一个人站着，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办公区很暗，唯有一盏灯亮着，她把最后一盏灯关上，打开手机手电筒，往电梯走去。 “云暖你终于下班了，等你好久了。” 声音响起，走廊的声控灯亮了。 方云暖没想到这个点张晓会出现，虽然她们部门很忙，但也不会加班到12点，“你怎么还在这？” “加班呗，空调项目的风控报告突然加急，真不把我们当人看！”张晓抱怨着，脸上却带着笑，对她说：“正好一起回去吧。” 一路到地下室，张晓欲言又止，总是有意无意观察着方云暖的神情。 方云暖被看得不自在，停下脚步，问张晓：“想说什么？” 张晓紧张的神情一下子释然，一口气说了出来：“你的视频在网上传开的事，知道了？难怪你这么晚下班，情绪也不对劲。网上的人听风就是雨，千万别看。我都帮你给骂回去了。章钰瑶的事怎么会沾上你呢？我就说不能靠她太近！早上还有人拿着相机蹲守在我们小区那，晚下班也好。你那房子先别回去，不介意的话，在我那里住一晚吧，怎么样？” 说完，张晓大口大口深吸气。 方云暖被逗笑了，揶揄道：“还以为你不累呢。” “就这样？没什么要说的？”张晓好不容易缓过来，又着急道，“要是我被无缘无故网暴，早疯了，哪像你这么淡定。” 方云暖相信清者自清，事情也不是她惹出来的，着急也没用。 “放心，我没事，谢谢你张晓。我想先回去小区看看。” 方云暖不死心，想着这么晚了，不可能再有人蹲守的。 她过于认真客气，张晓不高兴了，嘟着嘴：“我拿你当朋友，再说谢谢就没意思了啊！” 到了小区，道路上行人少，方云暖一眼就看见了门口有一个拿着相机鬼鬼祟祟的人。她低估了这些人的执着。 方云暖让张晓把车停在离小区几百米远的地方，才下车。她不能牵连张晓，说不定地下停车场还有人蹲守。 “不跟我回去，你要去哪？要是真遇到，我收拾他们！”张晓义愤填膺。 “不了，我去酒店住，你回去吧，不早了。”方云暖没有和张晓说明是去见章钰瑶，如果知道，张晓会拦着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我送你到酒店吧。” “不用，太晚了。” “那好吧，到了跟我说一声，注意安全啊！” 张晓走后，方云暖戴上口罩，打车到酒店。 酒店房门打开，灯是亮的，她小心翼翼往前走，正困惑是否有人时，章钰瑶的身影映入眼帘。 章钰瑶半躺在沙发上，视线望向宽大的落地玻璃窗外，窗外是江，江边灯光璀璨，夜景和章钰瑶与方云暖的身影共同交织在玻璃窗上，很梦幻。 “我都等累了，你才来？”章钰瑶并没有回头，视线依旧落在落地窗上，抱怨中带着一丝嗔怪。 方云暖不作声，也望着落地窗。 就这样，一个半躺着，一个站着，两人都没说话。 终究是章钰瑶躺不住，起身走向方云暖。 “真好奇，你是不是铁做的，为了工作应酬喝到吐；坐车奔波赶回去是为了工作，加班到12点，还是为了工作，你是有多喜欢工作？不累？” 在光扶金融从毕业做到现在的职位，方云暖很骄傲也很珍惜。正是这份工作让她能在津市立足，对方云暖来说，工作是她的资本，也是她在这座城市唯一的依靠，她当然喜欢工作。 方云暖呢喃：“工作是释放，怎么会累呢？”随后，话锋一转：“说正事吧。” 章钰瑶一改往日洒脱的态度，突然认真起来，“我希望你能拍一个澄清视频，内容是我确确实实给你送过外卖，没有给过你钱，你也不认识我。我们公司做好公关了，给造谣生非的人寄了起诉书。明天我会开新闻发布会，其他的见证者到现场澄清，你的事太大，发布视频就够了。” 方云暖思考了一会儿，反驳道：“网络上的舆论是你造成的，应该是你们解决。为什么要我澄清？”她不喜欢在网络上抛头露面。 章钰瑶似乎猜到方云暖的回答，不紧不慢说道：“没记错的话，你昨天的应酬是去的万发集团，对不对？” 方云暖诧异，暗中猜测章钰瑶是不是跟踪她了，不然怎么知道她是去的万发集团。 “我还知道，你们项目的情况并不好，正在找能在万总面前说得上话的人。”章钰瑶很自信，对她的事知根知底似的，“而我恰好认识一个你需要的人。这个交易，我想你不会拒绝的。” 张晓说章钰瑶不做无意义的事，看重利用价值，是对的。也许从章钰瑶上门讨要差评开始，就预想到会出现今天的局面，一切不过是个局。 尽管对章钰瑶做事目的感到失落，方云暖还是动摇了。提到工作的事，她精力十足。 “这个人明天能不能见到？” 对方云暖的爽快，章钰瑶似乎很意外，双手抱胸，叹息道：“到底是工作重要。你放心，那人再忙我也会让她抽时间见你。” 录视频很简单，方云暖不需要露脸，照着章钰瑶给出的文案和流程，一次就过了。 章钰瑶跟她说，录完，视频会同步到公司的公关部剪辑，她什么都不需要做。 方云暖心想章钰瑶做事倒细心的，转头，就看见章钰瑶松了一口气，忽然身子一倒，便躺在床上。 动作之快，让方云暖有些慌乱，在一旁后退两步，脱口而出：“你在干嘛？” “开房，当然是睡觉。” 她脸的瞬间红到耳根，她很羞愧，竟会理所当然地认为房间是给她开的，章钰瑶前几次的给予在潜移默化影响着她。 这样不行。 方云暖不想让章钰瑶看见她的囧样，什么话都没说，连包和手机也没拿，扭头就走。 章钰瑶反应很快，跳起来捉住方云暖的手，不让走。 “要去哪？你不睡？” 方云暖没回头：“一张床，两个人怎么睡？” “床这么大，两个人够躺。” 方云暖不说话。 章钰瑶憋着笑，放开手，走到方云暖面前，故意不解道：“都是女的，你怕什么？” 第9章 第 9 章 突如其来的试探，还真吓到了方云暖，尽管她表面平静，也警告自己不能中对方的圈套，然而想法是想法，身子是身子，此时一分为二，耳根依旧很烫，也走不动。 “跟你开玩笑呢，房间为你一个人你开的，你就好好在这里休息。”章钰瑶眼角布满笑意，双手捏着方云暖肩膀，半推着她坐到床边。 章钰瑶也坐下。 方云暖不习惯，马上又站起身。按她往常要强的性子，她宁愿单独再开一间房，也不会继续在这里待着，可这次她任由章钰瑶把她拉回去。为什么呢？方云暖问自己，或许是她心中对章钰瑶的好奇还在。 章钰瑶微仰头，用从未有过的柔和与深情对她说：“澄清视频里说不认识，你别当真。出了这门就真不理我。”接着好像一副看穿她的模样，问道：“给你一个机会，今晚的事难道没什么想问我的？” 眼前的章钰瑶熟悉又陌生，方云暖有些触动，话说到这份上，她也不再藏着掖着，问出心中的疑惑：“为什么现在才选择平息舆论？” 对她的问题，章钰瑶似乎不满意，反问：“我在网上被骂得这么惨，不应该先关心我？” 方云暖认真分析：“你根本不在乎言论。以你的性格。不可能让舆论发酵这么久。” “这么说，你很了解我？”章钰瑶语气带着玩味，有喜悦也有调侃。 方云暖思绪突然停滞，心中重复着章钰瑶的话，她并不了解章钰瑶，只是觉得章钰瑶是个清楚自己要什么的人。 章钰瑶不再打岔，认真回答问题：“再晚，舆论会自动平息，这时候砸一块大石头，才会溅起浪花。我的目的是高调，黑红也是红，只要浪花够大。我要让大家都知道玖安集团未来的继承人是我章钰瑶。” 说完，她停顿了，目光锐利，说道：“都以为我不会回来，他们错了，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最后一句话，方云暖听出了恨意。 章钰瑶就是这样的人，从不会掩盖自己情绪。 她的好奇心更强了，追问道：“他们？是谁？”可话一出口，她又有些后悔，抿着唇。 章钰瑶不在意，回答道：“狠心的爸，白眼狼的叔，可恨的小三，还有抢继承权同父异母的心机妹。”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道出了章钰瑶的过往。方云暖没想到章钰瑶的家庭也跟她见过的许多有钱人家一样复杂，因为章钰瑶给她的印象是洒脱和张扬，她不善于安慰人，想了很久，说了一句：“是不是很累？” 章钰瑶睫毛眨了眨，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安慰，可自信骄傲如她，并不接受这样的安慰，她挺直身板，仰着脖子，“别用可怜的眼光看我。我不需要安慰。” “其实网络上说得没错，这些都是我设的局，餐前小菜。给你打过电话修改好评的人是我叔指使的，他发现我回国，所以计划提前了。遇到你是惊喜，你入局是意外。” 章钰瑶很冷静，话变多了。 方云暖没有说话，默默听着。 “可笑的是，公司继承权发生变更，还是章芮跟我说的。她故意刺激我的胜负欲，心机太深了，还违心地说不想要。本来就是我的，她却用施舍的方式让我重新夺回去，你说可不可恨。” “我爸把继承权让出去，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说是进医院，谁知道是不是躲着我。我宁愿他死了，就算见到，我也绝不会原谅他。” 听到这，方云暖既震惊，又有些心疼。心中好奇，一定还有更让人心灰意冷的事情发生，章钰瑶才会恨到想让自己的爸爸死。好奇是好奇，方云暖不能问出口。 她也没办法做到握着章钰瑶的手安慰她，干脆坐下，陪伴也算一种安慰。 章钰瑶的情绪有了波动，继续说只会更痛苦，方云暖打断说道：“我相信你能做到。很晚了，你明天不是还要开发布会？早点休息。” 章钰瑶的情绪转换得很快，恢复了平日的随性和不羁，“怎么？赶人了？” “我明天一大早就要去临市了。” “还是嫌我话多了？”章钰瑶抿唇，脑袋摇了摇，像是在说一件不可思议的事，“也是奇怪啊，你身上总有种让人安心的魔力，让人放下戒心，所以才会一股脑说了这么多，我可只对你说过，别给我抖出去了！” “放心，不会。” 方云暖想起上次章钰瑶也说过类似的话，明明是夸赞的话从章钰瑶口中似乎就变了味，她听听就算了。 章钰瑶走后，她学着章钰瑶半躺的姿势躺到沙发上，同样望着落地窗，试图感受章钰瑶看向窗外时的感受，今晚的一切让她对章钰瑶有了新的看法。 躺了好一会儿，她才洗漱上床睡觉。 —— 章钰瑶给方云暖介绍的人是万发集团市场部的主管，这个职位似乎还不如上次许寒推荐的人，但章钰瑶对此人很自信，方云暖也被她那股自信感染了，相信此行能把事情解决好。 见面的地方依旧是包厢。 有了上次的经历，方云暖有些忐忑，虽说她酒量好，接二连三的，她也扛不住，心里盘算着该如何拒酒。 进到包厢，见到对方的一刹那，方云暖的顾虑顷刻间消散。 宽大的包厢只坐着一个女人，年长，中短发，短款西装，常见的精英白领模样，目光全在前方正在播放新闻的电视机上。 桌上三三两两摆着几碟菜，没有酒。 见到方云暖，女人疏远冰冷的表情立马转化成笑意，很亲切地拉开旁边的椅子，招呼她坐。仿佛两人不是第一次见面，也不是谈工作，倒像是唠家常的。 给方云暖整不会了。 既来之则安之，她落座，跟对方打招呼，介绍自己。 对方很热情，一会儿帮方云暖倒水，一会儿帮盛饭，声音盖过传出的新闻播报声：“喊我金姐吧，别拘谨，就当自己家，饿了吧，天大的事也得吃了饭再说。” 方云暖受宠若惊，接过水，喝一口，随后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礼物，“金姐，听说您喜欢喝浓香型咖啡，还喜欢研究，这款牙买加的蓝山咖啡给您。” 金姐眼前一亮，惊喜之情溢于言表，接过咖啡豆礼盒，迫不及待打开，鼻子凑近闻了闻，赞叹道：“这香味，我喜欢！有心了，我可不会客气的，收下了。” 金姐如获至宝一般，放在身旁。转头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放进方云暖碗中，“多吃点。” 方云暖说了声谢谢，便埋头吃饭。 礼物其实是章钰瑶提前准备好的。时间仓促，方云暖根本来不及买。 方云暖转钱给章钰瑶，章钰瑶没要，说是在国外买的，本就要送出去。方云暖不肯，当着面看章钰瑶收款，才拿走礼盒。 金姐没有动筷，只是看着方云暖吃，双手撑着下巴，笑容满面，“啧啧，见到你我才恍然大悟，为什么瑶瑶那丫头千叮咛万嘱咐地，让我好好招待你了。会做事，长相还好，标致得像个明星，完全是长在了那丫头的心坎上。” 金姐一副吃瓜群众模样，简直颠覆她对金姐的初印象。 方云暖差点被自己口水噎到，假装镇定问金姐要了纸巾，心想，果然人以群分，章钰瑶认识的人都是如此鲜明、直白，不是过分冷淡，就是过分自信，要么就是过分热情。 可毕竟是求人办事，还承了章钰瑶的情，金姐可以不当回事，她可不行，还是要认真对待。 她随意回答一句，便转移了话题。 “金姐，多谢您的招待，我们吃完饭就去见万总是吗？” 金姐点点头，没说话，全神贯注盯着电视机看。 方云暖顺着目光望过去，电视正播放着本地台的新闻。 屏幕里，章钰瑶着得体西装，步伐庄重，缓缓走上台。 拒人千里的表情，站上台，多了一丝笑意，高高在上的姿态加上不合时宜的微笑，一副笑里藏刀的模样，仿佛在告诉所有人，她很不好惹。 也许是隔着屏幕的原因，方云暖觉得这样的章钰瑶有些陌生，但很符合她继承人的身份。 金姐看着看着，突然自顾自评价道：“这丫头还真跟以前不一样了。” 过了好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转头对着方云暖说，“慢慢吃，不着急，我表姐夫说了，一个下午的时间都会留给我。” 方云暖拿着筷子的手一顿，后知后觉，想起了程铭说过的话，万总的老婆也是姓金。一切都解释得通了，章钰瑶如此自信，位居主管的金姐一定能帮她解决项目问题，而不仅仅是见到万总。 方云暖吃饭的速度加快了。 —— 此次会面，有金姐在，方云暖觉得万总比上次要和蔼得多。 离开前，金姐小声叮嘱她：“拿出本事来，成败靠你自己争取。” 半个小时后，方云暖从万总办公室出来，面色平静。 一直在外边等的金姐忙上前问：“怎么样？” 方云暖深呼一口气，晃了晃手上的文件，淡淡一笑，“成了。” 着急的金姐放松下来，比她还要激动和开心，仿佛是自己的事，金姐感叹：“真有你的，我没看错人。事成了不该高兴？我看你一点儿也不兴奋。” 方云暖心里高兴，不管难过或是开心，她的情绪起伏都不大。 “不过，我可好奇了，你怎么说动表——不，万总的？”金姐脱口而出，意识到是在公司，立马改口。 方云暖答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把万发集团未来的形势、项目的利与弊给万总分析清楚，更重要的是万总掌握这么大个集团，一定也就相应的谋划，我是运气好，看法恰巧和万总对上了。信托项目才能继续下去。” 她想过很多种办法，最终选择对双方都有利的，她自作主张把管理费减低，增加了几项保障条款和附加条款，万总把信托的受益人改了，这样公司既不用吃官司，也不用赔钱，合作还能继续。 “懂事，会说漂亮话。”金姐一面背起包，一面说：“走，值得庆祝庆祝。我帮你定了住处，休息一晚再回去。” 方云暖停下，拒绝道：“多谢金姐了，要不是您，我还没有这机会呢，下次我再请您吃饭，这回时间紧急，我领导还等我消息呢，得赶紧回去。” 金姐像是猜到了她的回答一般，笑了，“还真给那丫头说中了。说好了，下次啊。我呀是真羡慕你们年轻人，有拼劲，我不行，年纪大了，就想着躺平了。” “金姐您皮肤保养得很好，而且连躺平都知道，心态也年轻。”方云暖对于奉承之道不大深通，想了半天才想出这两句夸赞的话。 好在，金姐听了，笑容满面。 第10章 第 10 章 临市上车时，天气多云。到了津市，走出大厅，啪嗒啪嗒的雨声渐渐清晰，方云暖走得匆忙，没带伞，她也没想到会下雨。 不过她还是打算去趟公司，再回家，她已经跟程铭汇报了情况，程铭很高兴，在电话里不停赞叹方云暖，说不管多晚，他都等她回公司，他要亲自看看合同。 出租车上车点有一半是露天，方云暖用包挡着头跑过去，雨实在太大，才几步路，她两个手臂全湿了。 庆幸的是，下车就到了公司门口，没有挨雨淋。 时间太晚，方云暖把文件给程铭，对合作的事聊了几句，便打车回家。 解决了一件本以为不可调和的事，方云暖全身心都轻松了，她表面上风轻云淡，其实心里很骄傲，也很开心。 突然的，她很想念那一方可以给她庇护的小家，什么大雨她也不管了，她没有做任何防护，任由大雨从四面八方倾洒在她身上，从小区门口跑到电梯口，停下的一瞬间她脸上出现了从未有过的肆意、痛快和兴奋，她笑了，一个人很开心地笑了，尽管她全身上下都湿透了。 电梯门打开，张晓就站在外边，方云暖并没有感到惊讶，到站时张晓打过电话给她，问她回家的时间，说有事情找她。 “你衣服怎么都湿了？没带伞跟我说啊，我接你去。”见到方云暖浑身湿透的模样，张晓着急问道，脸上满是担忧，说着就要拉她，或许是想到方云暖不喜欢触碰，伸出的手停住，又缓慢放下。 “快回去，先换衣服，不然感冒了。” 方云暖轻轻地笑了，她觉得今天张晓有些不一样，具体哪里不同，她说不上来。 “是没带伞。这么晚不好打扰你，淋雨有好处的，我很少感冒，放心。” 说着，两人往方云暖家走去。 门开了。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 “是方云暖小姐吗？” 张晓被吓一跳，转头一瞬间大喊一声。 方云暖本来没被吓到，张晓一喊，吓得她整个身体抖了抖。 声音并不是章钰瑶的，这时候还会有谁找她？ 她转头。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和一个戴帽子、口罩的女人正站在她们身后。 她想，难不成是之前的狗仔？可今天都公开辟谣的，看着也不想。 方云暖下意识推张晓回房间里，还是谨慎点好，如果真的跟网络谣言有关。她不希望无辜的张晓被连累。 女人说了句话，西装男退到不远处。 “我来是因为章钰瑶。”女人摘下口罩帽子，方云暖才看清对方的脸，很稚嫩，眼神清澈，看着不过二十岁左右，犹如她们大学时的模样。 不像是狗仔。 方云暖心放下一半。 张晓听到章钰瑶的名字，突然来气，绕过方云暖，冲到年轻女孩面前，压低声音气势汹汹地说道：“都澄清和章钰瑶不认识了，还来骚扰人，信不信我报警？我就说靠近章钰瑶准没好事，云暖以后别再接近章钰瑶，她就是个麻烦精！” 张晓一面说一面做出赶人的姿态。 她看愣了，也不知道张晓遭遇到了什么，脾气比往日更急。 方云暖衣服还湿，她拿纸巾擦手后，才拉了拉张晓的衣角，安抚着，让她别激动，好好说话，她看得出年轻女孩并不是来找麻烦的，西装男这么听话，应该是个保镖。 没等她安抚好张晓，年轻女孩又激动起来，也不知是被哪句话激怒的，女孩完全没了刚刚的温和，像吃炸药一般，愤愤不平：“说谁是麻烦精呢？你个坏女人，我不许你说我姐是麻烦精！” 方云暖瞳孔微微放大，和张晓对视一眼，然后双双不可置信地盯着年轻女孩。 “章钰瑶是独女，怎么可能是你姐？小妹妹有时间多读点书，而不是到这里招摇撞骗！”张晓根本不相信，质问道。 无论是性格还是长相，眼前的女孩和章钰瑶都不像，若不是亲耳听章钰瑶说她还有个妹妹，方云暖也不相信。 方云暖扯了扯张晓的衣角，想要提醒她，不料张晓在气头上，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动作。 “大姐，不了解情况就下定论，你才要多读书吧？”年轻女孩不遑多让，看着瘦弱小巧，却伶牙俐齿。 “喊我大姐？！一点礼貌没有！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狂妄。” “在我这，说话不好听的，骂我姐的，一律都是大姐大妈！” “我就骂，章钰瑶是个麻烦精，麻烦精，怎么了？！” “你！不许骂！” ......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方云暖一句话都插不上，张晓今晚很反常，跟小孩吵个架，也沾染上小孩脾气了，虽说张晓平日喜欢抱怨，还不至于像个小孩一样吵架。 刚见面便结下梁子，这下张晓的黑名单里又多了一人。 继续下去场面只会越来越难控制。 方云暖也不管身上衣服湿不湿，揽住被气得脸都黑了的张晓的胳膊往房间里拉，劝解道：“别跟小孩一般见识，先冷静冷静。” 接着关上门，对着年轻女孩，替张晓道歉：“不好意思，我朋友平日不这样，之前有不怀好意的人来过，她误以为你也是。” 年轻女孩听到方云暖道歉，气一下就消了，马上一副乖巧模样，“云暖姐，我接受你的道歉。还有平时我也不这样，她骂我姐，我才生气的。” 变脸比变天还快，这点倒是和章钰瑶很像。 方云暖花了好一会儿时间才接受眼前女孩乖巧的样子。 “你真的是章钰瑶的妹妹，章芮？”她依稀记得章钰瑶说过她妹妹的名字，问道。 年轻女孩稚嫩的脸蛋露出天真的笑容，“对，是我，我就知道找云暖姐找对人了——”突然她停下，语气变得不安，咬着下嘴唇，担心道：“云暖姐，你衣服都湿了，怎么不换衣服。” 方云暖哭笑不得，她倒是想换，房间都没来得及进去，怎么换？ 放松下来，她身上突然一阵湿冷，决定天大的事也要换了衣服再说，她请章芮进房间坐，和张晓叮嘱别再起冲突，才下心进卫生间。 出来时，张晓和章芮两人像是在比谁脸更臭一样，一个比一个脸臭。 方云暖充当调和剂，当着两人面解释了一番，气氛才缓和不少。章芮毕竟年轻，张晓识大体先道歉了。 章芮也道歉了——对她冲动的言论，但对于评论她姐的话依旧记仇。 “有某些人在，怪晃眼睛的，云暖我明天再找你。记得等我。”有章芮在场，张晓想倾诉的话说不了，干脆先离场，走之前嘴里还嘟囔了一句：“水逆啊！最近什么事都不顺心！” 这也正合章芮的意，诋毁她姐的人她都讨厌，张晓一走，她又恢复乖巧模样，说出找方云暖的目的。 “云暖姐，我想见姐姐，你能不能帮我。” 上次章钰瑶和方云暖讲述自己的身世，直言恨章芮。她猜测两人回国后应该没见过面。但她不能表露出自己知道这些事，装作困惑模样问道：“你们不是姐妹吗？怎么还要我这个外人帮忙？” 章芮显得很为难，吞吞吐吐地，说得很模糊：“我们——我们现在有些误会，找了很多次，姐姐都不愿意见我。” 末了，又口齿清晰接着说：“有好几次我都看到你和我姐在一块，我姐只有对喜欢的人才上心，才会经常见面，就像她现在讨厌我，不想见我一样。你对我姐这么重要，一定能帮我见到姐姐，所以找你来了。” 从见面到现在，章芮的表现似乎不大像章钰瑶口中的心机女，更像是为姐姐是从，护着姐姐的单纯妹妹，对章钰瑶也不算了解。 章钰瑶对方云暖是喜欢吗？不见得，方云暖感受到的不是简单两字能说清楚的。章芮看事情很表面，可为什么章钰瑶一口咬定章芮有心机呢？ 之前的种种，方云暖和章钰瑶最多算得上是互相利用的朋友，她帮不了章芮，只好换个角度安慰她。 “听你的意思，你姐生你的气了，才不愿意见你，可见了面，你能保证让她消气吗？” 章芮鼓着嘴巴，随后吐出好大一口气，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垂眼，低着头说：“不能。” “所以，见面并不能解决问题，还可能加剧你们的矛盾。你越缠着她，她就会越烦你。” “那怎么办？云暖姐，你帮帮我吧，原以为大学毕业能出国找姐姐，没想到因为一个签名，姐姐不理我了。” 方云暖深呼一口气，暂时消除章芮想见章钰瑶的念头，一切都好说。 “别着急，只要是误会总会有解决的一天。” 章芮听进去了，很认真地问：“是哪一天？” 愣了几秒，方云暖淡淡笑出了声，对刚毕业的章芮说车轱辘话根本没用。这次她说得更直白：“和你姐见面该怎么解决误会？等你想通这个问题，我可以帮你。” “真的？谢谢你云暖姐，我就知道你会帮我，我姐的眼光果然不错！”章芮立马抬头，激动得冲到方云暖面前，抱住了她，对章芮来说，只有这样才能表达她内心的喜悦，却不知道，章钰瑶不喜欢这类的亲密动作，好在章芮很识趣，在章钰瑶做出反应前，就放开了她。 “以后你也是我姐了！云暖姐我下次再来。” 章芮话音一落，便走了。 只留下方云暖不知所措、坚硬的身体。 还没成功，章芮就感谢上了，方云暖无奈笑笑，现在她对章钰瑶和章芮的姐妹关系坚信不疑。 第11章 第 11 章 方云暖难得睡到十一点才醒，昨晚送走章芮后，已经很晚，加之她淋了雨，醒来时头晕晕的，起床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 为了犒劳方云暖，程铭本来应允她可以休息一天，她只要了半天，下午便到公司上岗去了。 程铭跟她说，他们的信托项目被孟总放到公司晨会当案例讲了，还特意表扬了方云暖的能力。 所以带实习生的事非她莫属。 才说完，一个熟悉的身影便出现在她眼前。 程铭见到来人，打招呼后便进办公室忙去了。 方云暖见到来人，显然有些紧张，用手整理了一下头发，才问候：“舒总助，你怎么亲自来了。” 舒颜散落着漂亮的大卷发，一身职业装，加上高跟鞋，与方云暖正好一个高度，舒颜看出她的小紧张，莞尔一笑，走到她面前，手搭在她肩膀上，推她坐下，方云暖并不排斥舒颜的接触，真的坐下了。 “今早你人不在，是不知道晨会上你多风光，我呢是来祝贺祝贺你的，顺道带个人给你认识。” 说完，她才意识到舒颜身后还站着一个人。 方云暖明白过来那人是程铭口中的实习生。她想能让舒颜亲自带到跟前，这实习生一定跟公司有点关系。 舒颜拉过一旁沉默的女子介绍道：“小萌，刚毕业，这么多个岗位，她偏偏喜欢助理，你专业能力好，交到你手上，我放心。这位是带你的方云暖方助，打个招呼。” 小萌听话地跟方云暖打了招呼。 方云暖打量着眼前的小萌，一张清秀的脸蛋，着装很运动，色彩艳丽，不大像上班的样子。但毕竟是舒颜亲自推荐的人，她相信小萌也会是认真工作的人。 “放心，舒总助，我会好好带她的。” 舒颜笑了笑，一副大姐姐模样对方云暖说些暖心的话：“听说你为了信托项目应酬不少，我知道你热爱工作，但也别太拼，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别什么事都揽在自己身上，多累。实在没办法可以找我，你开口我才能帮你。” 方云暖顿时鼻子一酸，声音有些干涩：“好，我知道。” 她知道舒颜是为她打抱不平。舒颜曾在方云暖黯淡无光的时候，照亮过她，于她而言，舒颜是一束光。她入职光扶金融，私人原因是要追随那一束光。 方云暖能有今天全是靠她自己的能力，她并不心虚，自然不会遇到难事就找舒颜。 “你心里有数我就放心了，人交给你，我还有事。”舒颜宽慰地看了一眼方云暖才走。 舒颜走后，小萌一改沉默的形象，立马凑到方云暖跟前，像在密室里忍了许久一般，深呼一口气，又深深吐一口气：“可憋死我了，暖姐姐，终于见到你了。” 方云暖有些诧异，“你认识我？” “不认识啊，听过。” 人前人后性情不同，方云暖猜想小萌也许是舒颜亲戚家的小孩，才会在大人面前装听话。但她向来不喜欢打探别人的**，只是好奇地问小萌：“你好像很怕舒总助？” 她没想到小萌也是个心直口快的姑娘，一句话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当然怕，怕她跟我姑妈告状。” 能让舒颜告状的人只有总经理，小萌口中的姑妈只能是孟总，虽然猜错了，但方云暖并没有很惊讶，身份在她意料之中，方云暖也没有点破，多嘴问了一句：“小萌，你为什么要选择当助理实习生？” 小萌神秘地笑笑，却说得很诚恳，“因为需要一份实习证明。我认为助理最轻松也最容易上手，就选咯。现在看来选得不错，助理还能有间小小的办公间，是个能说话的地方，外边的工位，人太多，我这人话多，容易露馅——” 小萌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停顿，话锋一转：“暖姐姐，你专业能力好，我觉得你人一定也很好，不管怎样，都会在颜姐姐面前多夸夸我的，对不对？” 一连串的话冲击着方云暖，她心想小萌这思维跳跃得太快，她差点没反应过来，短短几句话就验证了小萌话多的特点，也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 小萌目的很简单直接，倒让她不好说过多严苛的话。 “一来就扣个好人帽子给我，我可不接受，就算你的目的只是一张证明，舒颜说要好好教你，我会做到的。夸不夸的，看你表现。” 拍马屁的话没用，小萌嘟着嘴巴，但并不灰心，又转移话题，一双八卦的眼睛直勾勾看着方云暖：“暖姐姐你好像和颜姐姐关系不简单，有没有我能听的内容？” 方云暖发觉小萌这小姑娘不仅话多，还八卦、自来熟，她无奈笑了笑，“你今天话多了。” “转移话题？看来我猜对了。”小萌印证自己的猜想，嘴角上扬，眼神放光，“以后多得是时间，暖姐姐，你这瓜我可以慢慢吃。” 方云暖拿起一份文件递给小萌，没有掩盖，反而大大方方，带点调侃意味说道：“如果想继续吃瓜，最好学习学习这份文件，把工作流程过一遍。” 小萌听到真能吃到瓜，精神抖擞，马上接过文件，站直身体：“暖姐姐，遵命！” 方云暖心中长舒一口气，暂时摆脱危机，还好不算难缠。 因为信托的事，好几天方云暖没有亲自去喂小猫们了，都是托张晓喂的。 晚上她特意提前下班自己去喂。 等小猫都走了，她才上楼。 终于有空余的时间，方云暖决定整理一下好几天没收拾过的房间。 洗了澡方云暖躺在沙发上，刷了一会儿手机，这时一则新闻标题引起她的注意，她犹豫着划走了，没看，过了一会儿，方云暖忍不住划回去，点开了那条新闻。 新闻是有关玖安集团的，上次方云暖住的酒店原来是章钰瑶家新开张的酒店。她想起那家酒店的装潢，的确很新，比原来的玖安酒店要新潮，也更高级和现代，酒店名字也换了。 新闻中说到酒店请了综艺节目到现场拍摄，再加上章钰瑶开的新闻发布会，酒店一下子火了。不仅品牌打响，人也火了。她看了之前章钰瑶新闻发布会的视频，评论的关注点除了辟谣的内容，更多的是讨论章钰瑶的长相。 章钰瑶做生意的方法总是不走寻常路，但收到的效果却出乎意料的好，不可否认方云暖心中对章钰瑶，是佩服的。 方云暖刚退出新闻界面，章钰瑶几个大字突然出现在手机屏幕正中央，她怕自己看花眼，揉了揉眼睛，重新看，发现的确是章钰瑶的来电，她从沙发上猛地站起身，才接过电话。 电话那头却迟迟没有说话。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站起身接章钰瑶的电话，于是重新坐下，主动问道：“说话，什么事？” 等了好一会，那边才传来说话声。 “没什么，就是想你了——”说话声又戛然而止。 方云暖心中咯噔一下，迅速又站起身，心中有预感似的，盯着门口。 电话那头重新传出声音：“所以，走之前想见你一面。” 与此同时，敲门声响起。 方云暖握着手机贴在耳边，保持接听电话的姿势，缓慢向门口走去，开了门。 章钰瑶也同样是打电话的姿势，见到方云暖，继续对着手机说道：“现在见到了。”说罢，才挂了电话。 章钰瑶刚结束一场宴席，身上还穿着黑色礼服，庄重优雅，妩媚动人，头发盘起，挺拔修长的脖子，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样。 “你来做什么？” 对章钰瑶撩拨的话，方云暖心中扬起的水花可以忽略不计，又或者是章钰瑶在电话里说想她时的语气，与眼前自信高傲的人，不大相符，方云暖不愿意多想。 无事不登三宝殿，章钰瑶一定是有事才会找她。 “都说了想见你就来了。”章钰瑶装作没听懂她话中的疑问，“到家门口了，不应该请人进去坐坐？” 方云暖侧身，默许章钰瑶进去。 虽然面上方云暖冷着脸，她还是把章钰瑶当作客人招待，毕竟帮了她不少忙。 坐下来后，章钰瑶一直在观察方云暖的房间布局，也不说话。 方云暖害怕章钰瑶赖着不走，毫不客气，带着赶人口吻说道：“没记错的话，上次交易后，我们两清了，究竟找我什么事？” 章钰瑶在宴席上喝了酒，脸颊两边还带着酒后的红润，口吻不大正经：“我都说想见你了，你这么聪明，肯定知道一个人想见另一个人，是什么意思。” 方云暖并没有猜错章钰瑶的心思，既然都摆在明面上了，方云暖觉得趁此机会说清楚也好。 她清了清嗓，郑重其事地说：“我是个独身主义者。” 章钰瑶皱眉问道：“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章钰瑶不相信她的说辞，“第一次听到如此新颖的拒绝理由，但很可惜，对我没有说服力。我不相信，这么久了你对我的追求会无动于衷。” 方云暖知道章钰瑶不容易摆脱，只能多费些口舌了，她很认真、严肃地对章钰瑶说：“有这样的人。我就是。你不相信是你的事。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我对你已经没有价值，劝你及时止损。” 章钰瑶不说话了。 方云暖不意外。 她已经30了，章钰瑶并不是第一个如此撩拨她的女人。 很少有人能撑得过她坦白身份的这一关。 第一个女人面对她冷淡的态度，只在她面前活跃了几天。 后面的两人都倒在了坦白这一步。 表达爱意的苗头一出现，她必须及时掐断，才不会投入过多情感，于对方，于她都有回旋余地。 好在都是明白人，几人都知难而退。 方云暖也守住了自己的原则。 章钰瑶似乎接受了她的说法，站起身要走。 压在方云暖心中的石头落地，她想章钰瑶也没什么不同，投入的情感只是流于表面，没有价值肯定会后退，她不知是不是该庆幸。 章钰瑶帮了她不少，她也起身，想着送送章钰瑶。 以后她们不会再相见。 她把章钰瑶有关的东西，小音响还有没有拆封过的礼物，一并还给她。 走到玄关处，章钰瑶突然停下，没有接，而是一步一步逼近她，方云暖一步一步后退，直到她身后抵着墙，退无可退。 两人身高一样，章钰瑶一双桃花眼水灵灵的，平视着她，仿佛要看穿她似的。 肉眼可见的，方云暖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她心想，人都要走了，章钰瑶又在搞什么？ “我不相信你真的会无动于衷，敢不敢让我试一试？” 章钰瑶的脸离她非常近，说话间她甚至能感受到章钰瑶的呼吸，有轻有重，充满诱惑。 “不可能的，死心吧。”她想说狠话，可说话的语气，却一点也不狠，反倒是让章钰瑶嗅到了机会。 下一秒，章钰瑶深情注视着她，微微侧头，脸贴近她，一个轻轻的吻落下。 第12章 第 12 章 唇瓣贴着唇瓣，柔软酥麻的触感席卷方云暖整个身体。 很快，另一唇瓣离开了，章钰瑶收放自如。 她竟然眼睁睁看着章钰瑶吻了她。 方云暖紧张又有些恼怒地偏过头，章钰瑶趁机凑在她耳旁，一字一句，充满自信，小声说：“在这之前，没有我撩不动的女人。” 方云暖也听出来了，章钰瑶对她所拒绝的话不满，不是因为在乎她的心意，而是忍不了她对章钰瑶的魅力和撩拨无动于衷。 章钰瑶感到挫败了，骄傲如她，她要证明自己，还要在她身上争回一口气。 尽管酥麻感犹在，方云暖调整情绪，努力克制住干哑的声音，心中生气，说出的话却很淡然：“看来你经验很丰富。” 章钰瑶眼里闪过一丝快意，脸离开她耳边，也侧过头，望着她，得意地说：“这么快吃上醋了？” 对于给点阳光就灿烂的行为，方云暖会马上泼一盆冷水，她转过头，直视章钰瑶，丝毫不输气势：“巧了，在这之前，也从来没有人能让我改变原则，你不用感到挫败，因为你不是第一个失败的女人。” 章钰瑶的自尊撒了一地，面色难看，情绪有了波动，她不能容忍失败，被激怒得咬着后槽牙，“好啊，敢不敢跟我赌？两个月！要是我没成功，自动放弃，算我输，要是你破坏自己的原则，还对我动了心，你输！” 末了，还加了一句狠话：“我可从没有输过。” 很奇怪，面对章钰瑶的挑衅，方云暖没有生气和厌烦，也不像往常的冷漠，反而来了兴致，她嘴角勾着笑：“我为什么要跟你赌？” 章钰瑶继续挑衅她：“怎么，怕了？怕守不住自己的心？” 方云暖会怕？她轻笑一声，连她自己也没意识到，她已经跟章钰瑶赌上了。 一向沉稳的方云暖，觉得自己是不可能赌气的，她不过是想压制章钰瑶得意的挑衅，她同样咬着牙，几乎是脱口而出：“赌注是什么？” “输家无条件听从赢家，敢不敢？”章钰瑶嘴角上扬，似乎已经认定自己是赢家了。 “在你的世界里，爱情是赌约，是游戏？”方云暖突然发问，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她不是没看出章钰瑶的把戏，她允许章钰瑶一步步靠近，也是吃定了章钰瑶对她并不是认真的。 “不，我是享受追求得到一个人或完成一件事的成就感，还有得到后可以随性放下的快感。”章钰瑶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甚至以此为傲。 “对你来说，爱情是可控的，独身主义搬出来，一场在襁褓中的爱意被扼杀在萌芽中，一场名为爱的游戏也就结束，依我看，你才是把爱情当游戏的那个人吧——” “还是说你只是胆小？” 章钰瑶言辞凿凿，反将一军。 虽是讽刺的话，方云暖并不恼，甚至觉得有些道理。 她以前期待过的——期待能有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可渐渐地她才明白，她的愿望不可能实现，又或者说，追其根本是从接受心理医生治疗那天开始，决定独身的种子就种下了。 之前遇到的几个女人，也说明她的决定是对的。 她干脆封闭自己的心，不让任何人进入，这样谁都不会受到伤害，她爸妈也不会再认定她有病。 她不是胆小，是太过成熟和理性。 久久没有答复，章钰瑶露出得意的笑，继续说：“我怎么觉得，你不敢接受是因为你所谓的原则早就被我打破了，对吗？虚伪，你真是个虚伪的人。” 方云暖的脸一刹那阴沉下来，虚伪两个字刺到了她心里，她坚守这么久的原则竟被章钰瑶带着恶意判定为虚伪，章钰瑶凭什么这样侮辱她？方云暖会证明她不是虚伪的人，她有自己的原则。 方云暖突然抓起章钰瑶的手，眉眼冷了几分，带着怒气，“你所谓的追求，便是靠这些手段？你过于自大了，追求一个人就能任意贬低吗？我要让你知道你错了！不就是赌约吗，我答应！” 眼见方云暖真的生气，章钰瑶眼里闪过一丝慌乱，高傲的神情一下子暗淡，但很快又恢复，章钰瑶张了张嘴，刚想开口说话，手机铃声打断了。 章钰瑶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后退几步，接过电话。 得到喘息的机会，方云暖整理了一下衣服，不时盯着章钰瑶打电话的身影，生怕章钰瑶又搞出其他幺蛾子。 很快，章钰瑶便挂断了电话，转身对着方云暖说：“我要出差几天，苏桐催我下去了。” 章钰瑶那双勾人的眼眸忽然染上似笑非笑的味道，提醒方云暖，“赌约今日正式生效，目的达到。我走了，记得想我。”说罢，转头就走了。 冷静下来，方云暖心中的怒气消了一半，她懊恼地双手捂着脸，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在客厅踱步，明摆着她是被章钰瑶套路了，赌约对她根本没好处，也没有意义，她真是气昏了头才会接受。 她后悔了，赶忙拿出手机打给章钰瑶。 几乎只过了一秒，电话接通了，没等她开口，电话里就传出轻快的声音：“这么快就想我了？” 她没有理会章钰瑶的挑逗，表明自己的态度：“赌约我不接受，刚才的话不作数。” “驳回无效！我的耳朵清清楚楚听到了你自己说的接受赌约。你在工作上认真，说一不二，遵守承诺，怎么私底下说反悔就反悔，这可不是一个有教养的人该有的行为，你说是不是？没有其他话要说了吧？再见。” 章钰瑶逻辑清晰，说得头头是道，方云暖哑口无言。 就这么稀里糊涂又跟章钰瑶牵扯上了，方云暖不敢想以后还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一向理性沉稳，她怎么会自乱阵脚着了章钰瑶的道呢，如果可以回到过去，她真想回到答应赌约的时刻，告诉自己要冷静，千万别答应。 方云暖呆呆坐在沙上，什么都没干，只是不停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她抬起手，抚摸着自己的唇瓣，柔软湿润的触感重回她脑海中。 她觉得她一定是疯了，狠狠地摇着头，试图把脑海中的想法统统都甩掉。 突然，敲门声响起，方云暖被吓一跳，以为章钰瑶又回来了，打开门，看到张晓顿时松一口气，才想起来，张晓今晚有事跟她说。 她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镇定自如招待张晓。 张晓一开口，浓浓的酒味扑面而来，方云暖想，今天是什么节日？怎么都喝酒了？张晓跟她说过她不喜欢喝酒，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张晓酒后的模样。 好在，脸不红，走路不晃，不似醉了的样子。 方云暖接了一杯水递给张晓喝，喝水能解解酒，她有些担心张晓：“到底发生了什么？还喝上酒了。” 张晓望着她，委屈又伤心：“为什么别人喝酒能消愁，我却不行，酒太苦了，太苦了，再也不想喝酒了！” 方云暖安慰道：“不介意的话，你可以跟我说一说，说出来会好受很多。” “都怪章钰瑶她妹！若不是她捣乱我昨晚就跟你说了，今晚也不会喝酒！”张晓瞪大眼睛，气愤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随之而来是一声痛苦的喊声，“好痛。” 张晓气急败坏的模样憨态可掬，方云暖无奈地露出一丝笑意，她意识到自己不该笑，很快恢复，继续安抚着张晓：“不提她，我听着呢，你慢慢说。” 张晓喝了好大一口水，才说：“有人跟我告白了。” “那不应该高兴吗？” “你说的对，正常人都是这样的反应，可我不是，我听到的第一反应是，不知所措，害怕，担忧。”张晓突然激动起来，下一秒又低着头，眼神暗淡。 方云暖知道后面才是重点。 张晓接着说：“不怕你笑我，其实我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甚至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也没有人追过我。现在终于有人跟我告白，我却不高兴，甚至觉得这是一种负担。” “朋友说，我心里一定是有喜欢的人了。喜欢一个人，是会费尽心思去靠近她，会止不住的想她，会在意她的情绪，她难过你会替她难过，开心你也会替她开心。” “那一刻，我才明白了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张晓忍俊不禁，脸上挂着微笑，那笑容饱含着得到了一件渴望已久、又无比珍贵的礼物的兴奋感。 张晓抬眸直视着方云暖，开口说道：“我终于有喜欢的人了。” 方云暖微微怔了一瞬，迟疑地说：“好事啊，该高兴。” 张晓脸上的笑意忽然消失了，很苦恼：“即使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也值得高兴吗？” 方云暖不太明白张晓的意思，没接话，她突然觉得口渴，也给自己接了一杯水喝。 她坐下，张晓有些忐忑地问：“云暖，你喜欢过女生吗？” 口腔里的水瞬间翻腾，冲上鼻腔。方云暖被水呛到了，不停咳嗽，张晓有些慌张，拿纸巾递给她，似乎是有了上次的经历，张晓仅仅只是递纸巾，没有其他的动作。 好一会儿，方云暖才恢复过来，她今天的经历过于坎坷了。她没有回答张晓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不该喜欢的人指的是女生？这很正常啊，你为什么会困扰？” 张晓没意识到她的避而不答，耿直回答：“对。我也明白了为什么从小到大都没有喜欢的人，因为对象错了。” “我喜欢的人，她很好。”这一句话，张晓是看着方云暖说的。 “她是我工作上的朋友，只要待在她身边我就开心，我总想着看到她，但我不确定对方的感受，我害怕对方一旦知道这些，会因此厌恶我，你说她会吗？” 张晓直勾勾凝视着方云暖，眼神中有期待也有探究。 方云暖听懂了，张晓口中喜欢的人是谁，可她一直把张晓当成朋友，以后也会是，她不想失去这样一个热心，开朗又仗义的朋友。 方云暖生怕伤了张晓的心，绕着弯拒绝，声音很轻也很温柔：“跟你一样，我其实也没谈过真正的恋爱。我爸妈一直催我相亲，我很抗拒，你知道为什么吗？” 张晓摇摇头。 “因为我不会结婚，也不想谈恋爱，后半辈子我想一个人过，我觉得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还有，爱情无关性别，我相信你喜欢的人她不会觉得困扰，也不会厌恶你的。”方云暖不知道张晓能听懂几分。 听了前一句话，张晓眼底略过一丝失望，后一句话，似乎又给了张晓希望，想起什么似的，重燃斗志，又问一遍方云暖，“云暖，你也喜欢女生对吗？” 第13章 第 13 章 方云暖没有掩饰，微笑着点点头，“我第一次心动的人是个女生。” 如此耳熟，从她自己口中说出的这句话，是舒颜曾经对她说过的，她从没想到有一天她也会用上这句话。 突然地，方云暖仿佛回到了舒颜对她说这句话的那一天，下着大雨，她在操场罚站，但那天她却感受到了从所未有的开心和释然。 张晓似懂非懂，无奈笑着：“突然觉得我很惨，怎么办？第一次有人跟我告白却发现我有了喜欢的人，知道了喜欢的感觉，喜欢的人却很难触碰，我想，如果我勇敢一点——” “既然说不出口的话，何不放在心里？在心里喜欢也是喜欢，也许有一天你会发现，你喜欢的人并非你想象中的美好，你会释怀的。初恋很难成功的。” 方云暖生怕张晓一冲动，撕下最后一层面纱，赶忙抢话，她真的不希望以后和张晓形同陌路，所以她必须阻止。 “我明白了，我会将这份喜欢放在心里的。” 方云暖知道她的话张晓听进去了，不再紧张，松了口气，她重新接了一杯水给张晓，“不喜欢喝酒以后就别喝了，我们永远都是朋友，只要你有事想倾诉，我想我会是个好的倾听者。” 这最后一句话彻底断了张晓的念想。她知道对于张晓来说有些残忍，但她不得不说。 张晓想都没想，一口气把水喝完，深深打了个嗝，脸色不大好。 任谁都不会好受，张晓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好好休息，整理整理她的情感，方云暖说：“你一定累了，又喝了酒，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 张晓走后，方云暖觉得她也需要整理整理自己的思绪了，章钰瑶今晚的行为不奇怪，让她惊讶的是张晓，她一直都以为张晓对她的好和接近是站在朋友的立场，没承想张晓自己都没意识到出自喜欢，张晓就是这样一个有些大条又可爱的人。 尽管方云暖以为张晓可以调整好心态面对她，可接下来的几天，张晓都躲着她，也许是真的伤心了，方云暖又不敢做更多的行动，害怕给张晓希望，所以只是在微信上关心几句。 这天方云暖和许寒见面后，决定把还欠张晓的那一顿饭还了。 方云暖答应做眼线的条件是科技公司的项目，许寒听了似乎并不觉得惊讶，毕竟当初是许寒主动抛出的饵。 许寒也有条件，项目可以交给程铭，但必须声明项目是许寒让给他的，程铭更适合初创公司的融资项目。 许寒的想法很简单，公司内部不能只有竞争，还需要有合作，许寒想证明他有领导的大局观。 为了让许寒相信，方云暖主动问起她做眼线可以得到什么，许寒若有所思地笑了，说当初应予她的一分不会少。 身为两方的眼线，方云暖也有自己的考量，做任何事情，自己才是最可靠的，人往高处走，她也不例外，尽管可能两方都不讨好，但双方总有一个位置空出来的。 她在赌程铭对她的重视程度，许寒精于计算，她只需要在他跟前不露出马脚即可。这不是个轻松的活，现在还多了一个实习生跟着，她以后见许寒都必须小心翼翼，她不希望舒颜知道。 她离开时，王莉进去找许寒了，王莉和许寒的关系公司的人都心知肚明，方云暖不作评价，心里却为王莉的行为感到可悲，而王莉本就瞧不上方云暖，答应当眼线后更是鄙夷了，两人互相看不上，碰面均是冷眼颔首点头。 张晓没有拒绝方云暖的饭局邀请，吃饭时也恢复了往日的状态，有说有笑的，两人都很自觉又默契地对那日的谈话避而不谈，方云暖想，总有一日张晓会彻底放下的。 最近日日都下雨，或许是上天眷顾，吃完饭，雨短暂地停了，她得以和张晓重新整理给小猫们做的小窝。 她和张晓正在喂猫，突然身后传出轻快的声音。 “云暖姐，原来你在这呢，我说敲门怎么没人应。” 先闻其声，才见其人，方云暖回过头，只见章芮和保镖男款款向她们走来，张晓瞥了一眼，又扭头过去，很显然，张晓对章芮仍然不待见。 “你怎么来了？”方云暖问。 “我想好怎么跟我姐解释了。”章芮稚嫩的脸露出青春的笑容，似才发现张晓，扬起的嘴角又落下，对着张晓说，问的人却是方云暖：“云暖姐你朋友怎么也在？” “这是我家，我想待在那就待在那！”张晓依旧撸着猫，并没有回头，怼章芮道。 “你——” “我们在喂猫呢，没事的时候都会来这喂喂猫，撸撸猫。”方云暖防止两人又吵起来，赶忙插话，她想，两人是不是都忘了上次的道歉，怎么依旧是针锋相对的模样。 “哇，我喜欢猫。”听到可以撸猫，章芮开心得像个小孩，跑到张晓旁边蹲下，“没想到你一个骂我姐的人也这么有爱心，我暂时原谅你了。” 张晓往旁边挪了挪，挤兑着章芮，“我不喜欢不讲理的人在我身边，等我撸猫撸够了，你再来！” “我都夸你了，不能暂时休战？小气鬼！” “我跟你的仇永远不可能好，别想来靠近我。” “我可喜欢猫猫了，家里都养了好几只。” 也许是章芮小巧，还瘦，不管张晓怎么挤兑她，还是找到了空隙，抱起一只猫就撸。 方云暖在一旁紧张地看着，生怕两人再次吵起来，好在有猫猫在，她苦笑一声，作为调合剂，猫猫比她还管用。 章芮开始不停地说她养猫的经历，张晓不理她。 方云暖偶尔搭上一句话，更多时候是章芮自言自语，章芮不但不觉得尴尬，反而越说越起劲。 就在这时，方云暖的手机响了。 是章钰瑶打来的，她看了一眼章芮，和身后的保镖男，借口说接电话，往外走，确定距离远到听不到才停下来。 “好久不见，想我了吗？”对方一开口，语气就不正经，跟那天的相比，似乎还多了一层疲惫感。 出差一个星期，任谁都会累，方云暖想起她之前出差也是如此。 她没有接茬，不过态度柔和：“有什么事？” “章芮在，我就不进去了——”电话里停顿了一会儿。 方云暖左右看了看，视线穿过爬藤围栏，落在了停在路边的白色汽车上，她继续往外走，直到白色汽车完整地出现在她眼前。 “刚到的？”方云暖不知为何，见到坐在后座上的章钰瑶，像是做错事一般，有一丝慌张。 果不其然，章钰瑶下一句话就追问她，带着责备：“为什么不和我说章芮找你了，还有她为什么找你？” 提到章芮，章钰瑶态度严肃，说话也不似往日那般肆意。 章钰瑶讨厌章芮，方云暖明明知道的，可她不但见了章芮，还瞒着章钰瑶答应帮章芮的忙。 她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愧疚，但说出口依旧冷淡：“为什么要和你说？她来找我的原因相信你最清楚吧？” 方云暖态度也强硬起来，她不应该愧疚的，当初答应章芮，是因为她是章钰瑶的妹妹，她本想拒绝的，没想到章芮把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她早已做好和章钰瑶再无往来的打算，两人不是朋友，不见面，章芮便没有任何理由找她。 可现在，事情并没有往她期待的方向发展。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有些沙哑，“章芮说什么你都不要相信，帮我转告她，我不想见她，让她别寄希望在你身上，也别骚扰你。” 方云暖一直注视着在后座的章钰瑶，尽管她看不清脸，她能感受到章钰瑶也在注视着她，她收回视线，看了看正在撸猫的章芮，她们两姐妹的事情，为什么要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她并不想插手两人的关系，她没有应章钰瑶，只是问：“还有什么事吗？” “没了，再见。” 电话挂断，白色汽车开走了。 最后几个字简洁冷淡，方云暖觉得，章钰瑶好像生气了。 可转头一想，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摇摇头摆脱脑中内疚的想法，往回走。 张晓和章芮又斗嘴了。 见到方云暖回来，张晓挣脱开章芮抱着的手臂，跑到她身边，抱怨：“你可算回来了，现在的小孩真烦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真烦人！” 没等她开口，章芮也冲到她身旁，气鼓鼓地：“我和你才差几岁？不许喊我小孩！” “那你上次还喊我大姐呢。刚刚缠着人的样子分明就是个小孩。瘦瘦小小，脸圆嘟嘟的，更像小孩了！” “我不瘦，不肥，更不小！”章芮气得冒烟，气势汹汹冲到张晓面前，说话也语无伦次的。 其实张晓说得也不错，章芮太瘦了，所以看起来小巧，两颊白白嫩嫩，有些婴儿肥，仔细看，说是高中生也不为过。 张晓被章芮逗笑了，或许是为了配合，马上躲在方云暖身后。 “云暖，我们走吧，不跟小孩计较。” 方云暖笑着摇摇头，她倒像个家长一样了，无奈说道：“好了，你们俩别闹了，搁这捉迷藏呢？依我看你们两个都是小孩——”她停下来，转头对着章芮说：“你姐最近出差了，你知道吗？” 章芮摇摇头。 方云暖本想说个善意的谎言，看到章芮期待的目光，她还是不忍心，换了个说法：“已经回来了，不过最近她很忙，我也忙，你再耐心等等。不早了，明天我还有早会，先回去了。” 章芮听了没有任何怀疑，开心地点点头，说忙完了一定要告诉她。 她和张晓收拾好猫猫的东西，肩并肩一同往电梯方向走去。 章芮没走，而是一脸困惑拦在两人面前，“你们住在一起？” 第14章 第 14 章 “这跟你有关系吗？小孩。”张晓没好气的说。 章芮瞪张晓一眼，转头对着方云暖说：“不问你，我问云暖姐！” “我们住上下楼。”方云暖提醒章芮：“上次在我家门口发生的事你忘了？” 章芮的反射弧过长了，现在才惊觉。 “上下楼也危险，你离云暖姐远点！我跟你们上去！”章芮一个转身蹿到她和张晓中间，抱住张晓胳膊。 没想到章芮看着瘦，力气却很大，张晓怎么也挣脱不了，求助方云暖，“云暖！你快看！还说不是小孩？！” 方云暖笑了，妥协道：“一起吧，反正有保镖在身后，怕什么？” 就这样，张晓被章芮抱着胳膊拖着走在最前面，就像被架着走一样，方云暖在后面跟着。 一起把张晓送到家，章芮才放心离开。搬来这么久，方云暖其实也就去过一次张晓的家。 方云暖回到房间，刚坐下，张晓打来电话，很是好奇：“上次被那小孩气晕了，都忘了问你她找你干嘛？” 方云暖如实说了：“她想见章钰瑶，要我帮她。” “她们不是姐妹吗，为什么要找你？” “好像是闹矛盾了。”方云暖话只说了一半。 “你答应了？” “还没跟她说，我可能帮不了她了。”方云暖说的是真心话，虽然对章芮有些残忍，她刚才没有直白转达章钰瑶的话，是怕章芮不达目的不罢休，她想她下次必须要和章芮说清楚了。 “你也不用觉得内疚，她们两姐妹的事反正跟你也没关系——”张暖在电话里停了一下，才继续说：“是不是章钰瑶后面找你了。” “对，所以章芮以为我和章钰瑶是很好的朋友。”方云暖没什么好隐瞒的，她和章钰瑶说开了。 “你不好意思说，下次我帮你。” 方云暖犹豫了一会儿，才说：“张晓谢谢你，我能解决的。” —— 第二天是周六，张晓休息，却起了个大早，坚持要送方云暖上班，才回老家，说是顺路。有顺风车可以坐，当然是好事。盛情难却，方云暖坐上了副驾驶。 本来今日她也是休息的，程铭说科技项目的法人到了，要开会，方云暖肯定要陪同。 说是晨会，开了一个早上，下午陪着合伙人还有科技公司的几个领导一起吃了饭，一天又过去了。 其实晚上还有下半场，正好方案有些细节需要修改，方云暖借此得以躲过一劫，从饭店回了公司，把方案修改后，她才回去。 上了车，司机车里的气味有些大，司机好几次急刹，把她下午的酒劲一下子揪了出来，胃难受得慌，不知怎的，她忽然就想起了章钰瑶帮她点过的醒酒汤，尽管之前她不习惯喝醒酒汤，但那天喝过之后，胃确实好受许多。 方云暖改变目的地，改成沈老板经营的那家餐厅的地址。 可惜的是，她晚了一步，餐厅打烊了，她在门口凳子坐下，看了眼时间，上次章钰瑶带她来的时间比这还晚，也许沈老板晚上有事，所以提前打烊了吧。 方云暖起身要走，一个声音从身后传出。 “方小姐？是你吗？” 沈老板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餐厅门口，正笑盈盈望着她。 方云暖点点头，神态有些扭捏，“沈老板，想来喝您煮的汤，没想到您家打烊了。” 沈老板往远处瞟了一眼，看着方云暖的目光中有一丝困惑：“你不是和瑶瑶来的？” 方云暖愣了一下，尴尬笑着，回道：“我一个人来的。” “想喝汤？正好，跟我们一起吧。”沈老板邀请道。 她推搡着，拒绝：“不了，谢谢沈老板。” “真的不去？瑶瑶就在马路对面等着呢。” 沈老板看向马路对面，提醒方云暖，她顺着视线望过去，熟悉的白车出现在眼前，坐在驾驶位的长发女人不是章钰瑶是谁。 她心想，章钰瑶并没有邀请她，也没有任何理由，她跟沈老板说了声抱歉，表示要回家了。 话音刚落，手机响了，她看向气定神闲坐在车上的章钰瑶，接听电话。 “我们真有缘，正好一起来吧。”章钰瑶猜到了方云暖下一句要说什么似的，还没等她拒绝，章钰瑶又说：“邀请拒绝两次可不礼貌哦。你想喝汤，我让沈老板给你做。” 方云暖犹豫着回绝：“不了，不舒服，要回家。” “哪里不舒服？既然不舒服更要跟我们一起去了。还是说你怕我？有沈姐在场，放心，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拜托！我现在可是在追求你。跟沈姐一起过来吧。你不走我也不走。” 话落，挂了电话，容不得方云暖再开口拒绝。 也是，她只不过是想喝汤罢了，按章钰瑶的性子，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呢，她一而再再而三推搡，反倒奇怪，沈老板更是会误会，她迈着大步子，大大方方跟上沈老板往对面走去。 “不介意我喊你小方吧？我喜欢一个人在后座，你坐前面吧。”沈老板抢先站到车后门的位置，非常直白地对方云暖说，说完，开车门，坐进去后，很快啪的一声，车门又关了，根本没有给方云暖反应的机会。 她无奈笑了笑，想着沈老板不会是一个没礼貌的人，或许是因为章钰瑶开车。 她只好坐上了副驾驶。 “再磨蹭就要扣停车费了，你帮我出？” 方云暖屁股刚坐下，章钰瑶勾着唇，笑着抱怨。 “你这么有钱，会在意停车费？”方云暖也毫不客气怼道，她印象中的章钰瑶不是一个为了几块钱斤斤计较的人。 “我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为什么不在意？”对方云暖的嘲讽，章钰瑶满不在意，像是故意说给她听的一般，一面说，一面身体下垂，凑近方云暖的脸。 独属于章钰瑶头发的香味扑鼻而来，方云暖下意识往后躲，不承想，身后并没有空间给她躲，仅仅只是身体靠着靠背上，她依然能清晰地看到章钰瑶颤抖的睫毛。 沈老板还在后面看着呢，方云暖有些慌张，呼吸急促，压低声音咬牙说道：“别动！你要干嘛？！” 章钰瑶听话地停止伸手的动作，眼角带笑提醒她：“安全带！” “谢谢！我自己来。”方云暖双手护着安全带，不让章钰瑶动。 章钰瑶没办法，退了回去，看着她把安全带当成救命稻草护着的模样，章钰瑶看好戏般地憋笑，好一会儿才启动车子。 车子从车水马龙、灯光明亮的地方到车流稀少，路灯隔一个才亮的地方，方云暖知道这是通往玖安酒店的路线，然而车子并没有在酒店门口停下，而是继续往前开，大概又过了十分钟才到达目的地。 下了车，时安商城几个大字映入眼帘，方云暖觉得眼前三层楼高的商城既熟悉又陌生。 不久前张晓路过，回家后跟她提过，新区只建了地基的烂尾楼重新动工了，进度非常快，原来是章钰瑶包下来了。 她看着商场周边，左右的门店大部分都没人租，少部分还亮着，行人道稀稀疏疏有些路人散步经过，灰暗的灯光下可以看见不远处立着城市名字的大圆盘，居住区都在那块，商场周边虽有民房，但都是私人住宅。 这里并不是商圈，章钰瑶选这里令她很意外。 章钰瑶带着她和沈老板径直走到商场最里面，在餐厅坐下。 这时，有着一头亮眼的粉头发的苏桐从餐厅后厨里面走出来，后边还跟着一个厨师和一个穿西装的女人。 见到她，苏桐一瞬间脚步停顿了，眉头也微微挤到一块，苏桐只看她一眼，便冷着脸挪开视线，跳过她直接和章钰瑶说话，尽管只见过几次面，但方云暖能感觉到，苏桐并不待见她。 “沈老板给你做汤去了，你自己待一会儿，我和苏桐要看一下商场，等我。”章钰瑶和苏桐说了一会儿话后，转头走到她面前解释道。 工作中的章钰瑶少了平日的洒脱率性，笑容很少，举手投足间尽是认真和严肃，方云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章钰瑶。 往日时不时冒出一句撩拨话语和不经意挑逗她的人，现在正在认真负责且细致地巡视工作，她惊叹于章钰瑶可以如此轻易地切换角色。 身后的人频频对着她点头，偶尔苏桐会插一句话，或者在章钰瑶耳旁说话，章钰瑶脸上虽没有什么表情，却会立刻表达自己的想法，看起来指挥和管理的能力也不弱。 她此时对章钰瑶继承人的身份有了实感。 这时，一袭长裙的沈老板端着碗汤在她面前坐下。上一次她以为沈老板是临时下厨，没想到，沈老板真是很喜欢穿裙子。 方云暖怀着歉意说了声谢谢，她本来拒绝了沈老板给她做汤的好意的，过于麻烦，章钰瑶说食材都有，坚持让沈老板做。 沈老板听章钰瑶的话进去后厨了，她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味道一样，方云暖喝进去后，胃的确舒服不少，她觉得这汤像是配着药一起炖了一般，不然怎会如此有效。 她也不好问，毕竟涉及到配方的问题，正当她困惑时，沈老板颇有深意地望着章钰瑶移动的身影，感叹： “出了那事，瑶瑶真的长大了，更成熟也更理性，再也不是无忧无虑、只顾眼前的大小姐。她承担了太多，以前我还嫌弃她话多烦人，现在连俏皮话都很少跟我说，倒是我不习惯了。”说完，沈老板苦笑一声。 听了这话，方云暖第一反应是想反驳，章钰瑶在她面前可一点也不成熟，更别谈理性了。 即使如此，方云暖不得不承认，她眼前的章钰瑶真真切切是沈老板口中描述的样子，沈老板认识章钰瑶的时间比她长，更了解以前的章钰瑶。 难道她对章钰瑶的看法还是过于片面了吗？方云暖不由得想起了章钰瑶半躺着望着窗外沉思的模样。 想到这，她心中忽然一惊，连忙掐断危险的念头，阻止自己深究下去。 喝完汤，方云暖停下，没有接话，而是问起另一个话题：“沈老板也是章钰瑶的亲人吗？我看她喊你沈姐。” 沈老板收回视线，看向方云暖，笑盈盈的，“我是苏桐的朋友，也认识瑶瑶的妈妈——”像是说出了什么秘密似的，沈老板突然停下，脸上僵了僵，随即调整笑容，继续说：“瑶瑶说过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她以前都是喊我沈老板的，人小鬼大。” 方云暖点点头，没说话，再抬眸，章钰瑶已经出现在眼前。 章钰瑶脱下了工作时戴的面具，恢复方云暖熟悉的率性和高傲神情，审视着她和沈老板：“聊得这么投入，不会在说我坏话吧？”最后目光落在沈老板身上。 沈老板赶忙撇清，宠溺地笑着：“得了吧，从来只有你说别人坏话的份。” 章钰瑶做出投降姿态，嘴上却连连否认，随后恢复认真模样：“苏桐先回去了，沈姐，你考察得怎样了，有意见必须跟我说啊。” 沈老板和章钰瑶提了意见，说着说着，两人走进可视的厨房里，沈老板一边巡视一边指点，章钰瑶很认真听着。 她看了看时间，十点多了。 她该回去了，可外边又下雨了。 章钰瑶正好也忙完了，坚持要送她回去，方云暖转身对着站在一旁没有上车的沈老板，问：“沈老板不一起吗？” “沈姐有爱人接，用不着我。”章钰瑶艳羡地替沈老板回答。 第15章 第 15 章 章钰瑶送她来回这一趟，方云暖觉得欠了人情，回去路上她主动聊起话题，又或者说她想知道为什么章钰瑶会选择在新区新建商场。 章钰瑶看向方云暖目光中充斥着一丝讶异和惊喜，回答却很简洁：“赌一把。” 方云暖不解：“赌徒心态？赌注未免太大了。” 章钰瑶目视前方，语气带着点得意，“你这是在关心我？” 方云暖不接话。 “你对身边人的工作都这么关心吗？” 她心想：有吗？ “算了，你不说话，权当默认。”章钰瑶忽略她的沉默，继续说：“一个区域也可以因某个商场火起来，不是吗？” “商场餐厅结合的模式我相信能成功，餐厅定制式，客人现场买菜，厨师现做，每天限时限量开放，苏桐在国外尝试过，效果还不错。只要火了，多远都会有人愿意来。” “看在你万分关心我的份上，过两天请你当第一批体验的人。” 一本正经说完，末了总要加一句调侃的话，是章钰瑶的风格。 她不知道章钰瑶是对她如此而已，还是对别人也一样。其实章钰瑶在做生意上很有头脑，也很有胆量，的确比章芮更适合继承家业。 章钰瑶很清楚自己的优势，做事果断又自信，似乎不需要别人的夸赞，也能很好地自洽。 得到了答案，方云暖心情不错：“有资本就是不一样，祝你成功。” 两人相视一笑。 雨越下越大，不断敲打在车窗上，啪嗒啪嗒，像是琴键弹出的声音高低错落，车子速度慢下来了，两人都不说话，心照不宣地享受此刻的恬静。 突然铃声打破了这份恬静。 手机接连响了两次，方云暖都没接。 章钰瑶感受到她的异样，问：“骚扰电话？还是我在场不方便接？” “不是，是我妈打来的。”她妈妈打电话无非就一件事——相亲，当然还有询问她搬家的地址，前几天已经通过一次电话了，现在还要继续劝她，方云暖不想在章钰瑶面前和她妈妈争吵。 章钰瑶皱着眉头，神情不悦：“万一有急事呢？” 方云暖不想说是为了相亲的事，眼神飘忽，遮掩道：“没什么事。” 手机再一次响了。 “真的不接？万一有急事，你会后悔的。”章钰瑶劝她的态度有些反常，她不知道章钰瑶是关心她，还是实在不想听见铃声，烦的。 不知怎么的，方云暖心中忽然涌现一股无名火，她挪了挪位置，有些坐立不安。 但理智告诉她，章钰瑶可能说得是对的，往常她爸妈打电话不会如此耐心，一直打，真有急事也不好说，最终她还是接听了电话。 电话那头是方爸的声音。 方妈妈生病住院了，店铺没人照看，想让她回家一趟。 方云暖心里咯噔一下，暗想不会真住院了吧，她妈妈有心脏病，受不了刺激，她担心地追问住院的原因，她爸却含糊不清。 这时她心中有了主意——大概是骗她回家的，这手段不是她妈妈第一次用了。 仔细一想，明天正好休息，她便答应了回家。 这么久不回家，她心里也不是滋味，毕竟家里只有她这一个女儿，撇开相亲这一件事，她有义务回去，不然方妈该说她狠心了。 章钰瑶在一旁听见了，比方云暖还着急，“你家在哪，远不远？我现在就开车带你回去。” “不用，我还有点工作没完成，得赶紧回家做完，明天再走。”方云暖并不急，慢慢说道。 “工作比家人重要吗？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章钰瑶提高音量。 看着章钰瑶生气，方云暖觉得莫名其妙，她又不是不回去，于是反驳道：“在这里工作才是我的依靠，自然重要！” “那可是你妈妈！” “这好像是我的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没想到你是这么冷血的人！” 两人似乎都在比谁的声音比雨声大。 此时的雨声噼里啪啦的，不再动听，而是刺耳。 章钰瑶突然猛地踩了脚刹车，由于惯性方云暖上半身往前扑，安全带一紧，勒得她难受。她沉着脸，皱着眉头瞪了瞪同时眼睛冒火的章钰瑶。 车子稳稳停在了路边，车内气氛也凝固住了。 方云暖实在不明白章钰瑶在气什么，章芮的事也没见她生这么大的气，她心中也憋着一股气，咬牙说道：“是，我就是冷血的人。比不得你热心！” “是我看错人了，你下车！”章钰瑶转头，用从未有过的冰冷语气对着方云暖说。 僵持了一会儿，方云暖毫不犹豫开车门，下了车。 噼里啪啦的雨声一下子充斥着整个车内空间，雨水混合着泥土的气味冲击着章钰瑶，章钰瑶一下子清醒了，她没想到方云暖一句狡辩的话都没说，便直接下了车，外边可是倾盆大雨。 因担心外边淋着雨的方云暖，章钰瑶也顾不得拿伞，着急下车，对抗着砸得生疼的大颗雨珠，及时拦住了走在雨中的方云暖，“我说气话的，你还真走啊？” 才一会儿时间，方云暖全身上下已经湿透了，头发耷拉下来，雨水顺着流下，模糊了她的眼睛，方云暖觉得她很冷静，实际却说了一句伤害章钰瑶的狠话：“管我之前，先管好你那破碎的家！” 话一出口，方云暖就后悔了。 听了这话的章钰瑶，怔住了，似乎连老天也对她不公平，打在她身上的雨滴更痛，她任由雨水狠狠拍打在身上的样子，无措又狼狈，章钰瑶失声笑了： “对，是破碎的家，不然我妈怎么会丢下我，真是可笑！” 结合上次沈老板提及章钰瑶妈妈的欲言又止，方云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章钰瑶的态度很反常，这之前她并不知道章钰瑶妈妈的情况。 意识到说错话了，方云暖非常懊恼，很诚恳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雨声过滤了她的声音，她向前一步，再靠章钰瑶近一些，重复了一遍道歉的话。 然后，局势完全扭转了。 章钰瑶不接受道歉，雨水混进嘴巴，说话声掺杂着水声，骂道：“方云暖你没有心！”然后气势汹汹继续往前走， 方云暖不放心地跟在后面劝：“车子不要了？我不该那样说你的，我道歉，对不起，我们回去吧，好不好？” 她淋雨无所谓，可她不想章钰瑶也一起淋雨，跟着她受罪。 不知是不是她刚刚说错了话，她十分心虚，愧疚，望着浑身湿透，依旧与大雨怄气的章钰瑶，有那么一瞬间她心被针扎了一样地疼，很麻很酸。 章钰瑶比她还倔，眼见越走越远，方云暖真的着急了，不再抵触身体触碰，也不管后面章钰瑶会如何调侃她，她大步走到章钰瑶面前，拽住章钰瑶的手，用力抱住了章钰瑶。 这招很有用，章钰瑶停住了，不挣脱，安静地待在方云暖的怀里，等章钰瑶气消了，最后还是方云暖挽着胳膊把人拽到了车上。 回到方云暖的家，两人恢复如初，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换完衣服出来的章钰瑶当成自己家一样，东走走西走走，整个房间被她转了一圈。 方云暖有理由怀疑最后章钰瑶要自己拉着走，是故意的。 章钰瑶拆开从车上拿的礼物，是一套小猫的摆件，一边走到门口摆放一边自顾自地说：“出差的时候看到的，想起你喜欢猫，挑了最好看的买，想着摆在你房间一定很好看，果然，我的眼光真好。” 方云暖任由章钰瑶摆弄她的东西，也不说话，因为此时方云暖心思全在章钰瑶身上穿的衣服。 第一次有人穿着自己的衣服在面前晃，方云暖好不自在。 章钰瑶赖在家里不走，美其名曰是补偿，而且章钰瑶穿她的衣服就算了，还很挑剔。 更得寸进尺的是，章钰瑶想睡床。 这是她的家，只有一张床。 方云暖不同意。 章钰瑶使劲各种手段，软磨硬泡，方云暖怕了，最终还是心软答应了。 方云暖在沙发躺着，生怕章钰瑶闹出什么意外，根本睡不着，加上沙发小，睡得也不舒服，她干脆拿出电脑，把方案和下周程铭的行程都整理好才躺下。 方云暖醒得很早，起来的第一件事是进房间看了眼躺在床上的章钰瑶，人没醒，睡姿歪七扭八，被子有一半掉在了地上，她实在看不过眼，蹑手蹑脚把被子捡起，重新盖在了章钰瑶身上。 怕吵醒章钰瑶，方云暖简单收拾了一下，留下字条便赶回老家。 不出她所料，她妈妈什么事都没有，还精神抖擞地接她回家，方云暖知道是个骗局，却还是心甘情愿回了家，直到看见方妈妈的一瞬间，她才彻底放下心，她心里是开心的。 方云暖希望骗局永远不会成真。 这回，方云暖先发制人，严正声明，相亲的事免谈，提一个字她立马走，涉及相亲的事只要不谈，她可以跟他们说搬家的地址，可如果之后上门劝说，她还是会再次搬家。 自从心理医生事件发生后，方爸很少再干预方云暖的决定，对方云暖的宣言默认赞同。 方妈不一样，打着为她好的旗号说以后可以不逼她相亲，但一年之内必须找个伴，不然相亲继续。 方妈眼一瞪，方爸很为难地接话劝方云暖，方云暖被方爸的操作气笑了，方爸是不干预，奈何方爸听方妈的话，方妈妈的意志大于方爸自己的意志，在方妈眼里是一条心，方云暖却不这么认为，她觉得方爸不过就是个怕老婆的人。 在方云暖苦苦抵抗下，方妈还是妥协了，她也识趣地退一步，答应了方妈妈的条件，毕竟不答应的后果是，他们立马拉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有为青年到家里串亲戚。 方云暖和方爸方妈度过了和谐的一天，还出去玩了一下午，家里的小商店由邻居帮忙看着。 即使每个月她都寄钱回家，走之前方云暖还是转了一笔钱给方妈，提醒他们不要省钱，也别舍不得买衣服和买吃的。 毕竟只有一个女儿，虽然不听话，方云暖临走前，方爸方妈眼眶还是红了，准备一堆东西让方云暖拿走，在家不怎么做饭，方云暖都没拿。 可还是躲不过方妈偷偷塞东西的本领，方云暖回到她的出租屋，打开包，翻出了一罐青瓜小菜，还有一袋桃子，都是她最爱吃的。 方云暖不由得鼻子一酸，说到底方爸方妈是爱她的，只是在某一方面不理解她罢了。 桌上她给章钰瑶留下的字条还在，最底下却多了一行大小不一潦草的字：睡得很香，下次还来。 方云暖不自觉地嘴角上扬，眼角都带着笑意，心中腹诽：字如其人这一条显然并不适用于章钰瑶的身上。不过性格倒是很符合她个性的字体。 第16章 第 16 章 也许是老天爷也遇到难事，心情不好，最近半个月的雨比半年下的雨还多。张晓借此机会邀请方云暖坐她车上班。 下雨不好打车，也不好坐地铁，方云暖欣然接受，作为回报，张晓的午餐和晚餐她全包了。 科技公司的项目已经到了中期，最近她除了忙项目的事，就是跟程铭去考察，还有跟许寒汇报程铭的情况，夹在中间她必须要字字斟酌，她要透露多少信息，透露到什么程度，由程铭决定，这样程铭才觉得他是主导的一方。 好在方云暖已经逐渐适应了在两边周旋。 午餐时间，小萌整理文件时有疑问，方云暖便多留了一会儿耐心解答。 方云暖小看小萌了，原以为她只是为了混一个实习证明，没想到助理的工作小萌上手很快，该认真的时候也很认真。 小萌学习能力很强，唯一缺点是注意力不够集中，她能很高效地整理好一份报告，出一份回报率的文件，却要花多一倍的时间休息，美其名曰劳逸结合。 小萌嘴上说着不喜欢暴露自己话痨吃瓜的本性，实际上两个星期不到，小萌已经和公司同楼层的人混熟了，谁有什么八卦清清楚楚，比方云暖这个工作了好几年的人还了解。 关上门小萌还会不停地跟她聊，想套话，表忠心说只告诉她一个人，跟其他人混熟的目的是为她收集情报。 虽然该听的都听了，方云暖还是不太相信小萌能守口如瓶，为了她收集情报更是不可能，只当小萌说着玩。 方云暖的不信任，让小萌很是委屈难过，明明做了好事却得不到认可，她很不服气，说她和舒颜的事她谁都没告诉，却遭到了误解，简直比窦娥还冤，以此卖惨来换取方云暖的信任。 小萌一番话明显是在转移重点，尽管存疑，方云暖还是改口，表示信任小萌，不然，她别想去吃饭了。 两人说话间，张晓来了。 这几天张晓都来等她下班，一起吃饭。 方云暖结束工作，和小萌道别后，与张晓并肩往外走。 小萌追了上去，锐利目光扫视她和张晓，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眼里满是吃到瓜的激动和期待。 方云暖不是第一次在小萌脸上看到那样的神情了。 小萌赖着一起去吃饭，张晓明显不大乐意，可方云暖同意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吃饭时，张晓突然说起章芮，问方云暖最近没有见过章芮。 方云暖奇怪，张晓讨厌章芮，怎么还关心起章芮来了。 张晓忙解释，撇清关系，“上次你回老家了，她找不到你，找我家去了，她们不愧是亲姐妹，都这么无理又自大。她非要我帮忙找到你，不然赖着不走。无奈我加了她。现在好了天天问，烦死我了，所以你什么时候得空见她？” 方云暖淡淡笑了，没想到张晓也有被人烦的一天，还是她口中的小孩。 “别笑，要不是因为你，我才不会理那个小孩。”张晓瘪瘪嘴。 嗅到八卦的气息，小萌此时两眼发亮，放下手中的筷子，饭也不吃了，五官都在用力听着，生怕错过重要的信息。 “辛苦你了。再过几天吧，你帮我跟她说声抱歉，等我答应的事做到，会联系她的。” 方云暖既不想给她希望，又不想让她失望。 自从章钰瑶带她体验过新开商场就餐模式后，她也好几天没见过章钰瑶了，前天商场开业章钰瑶倒是打过电话给她，想请她到现场，方云暖没时间婉拒了。 听了半天，小萌终于忍不住开口了，闪着一双好奇的眼睛问：“晓姐姐，这个章芮谁啊，你很讨厌她？” 张晓也不是第一次领教小萌八卦的能力了，全公司的人都知道，抛开每次都破坏她和方云暖的两人餐时间，就凭小萌绘声绘色聊八卦的兴奋劲，还有懂礼貌这点，她还挺喜欢小萌的。 张晓听到小萌问起章芮，觉得能提供八卦，也一下子激动起来，示意小萌凑近点，仿佛有大事要宣布一般，方云暖见状，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举起杯子的手顿住，又放下，想提醒张晓，可已经来不及了。 张晓话已经说出口了：“前段时间很火的玖安集团你知道吗？姓章，还能是谁，章家的女儿呗，烦人还护姐——” “好了，张晓。我吃饱了，走吧。”方云暖打断张晓接下来的话。 章钰瑶是独生女是公开的事情，如果玖安集团多个二小姐的事被传出去，带来的后果她不敢想象，章钰瑶所做的一切将会前功尽弃。 张晓似乎还听不明白方云暖的暗示，看着方云暖碗里几乎没动过的菜，好奇地问：“你今天胃口不好？怎么吃这么少。”说着，还想转头跟小萌继续说。 此时小萌正双手撑着脸，眼睛瞪大，嘴巴张开，一副震惊的模样，望着她和张晓，既兴奋又激动：“玖安集团老总不是只有一个女儿？难道还有一个？私生女？大瓜啊！” 张晓咽了咽口水，回过神来，无措地看着方云暖，嘴里念叨着：“完了，云暖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既然已经说出口，最重要的是不能再有其他人知道，方云暖很认真地提醒小萌：“这事张晓没说过，你也没听过，明白吗？”怕小萌守不住，她保证道：“你实习证明上的评价一定会很漂亮的。” “不得了，还真是大瓜，暖姐姐都封我口了！”小萌感叹，随后举起右手，闭上眼，几秒后睁开，一脸好奇：“好，记忆都删除了，晓姐姐你刚才说有一家餐厅很好吃？哪里啊？” 张晓本来低着头很自责，被小萌的动作逗笑了。 方云暖也安心地笑了，她只能选择相信小萌了。 起身要走，方云暖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她本来想拒接，没想到弄巧成拙，手一滑，手机传出着急的说话声： “方小姐，我是苏桐，瑶瑶在你那吗？” “不在。发生什么事了？”方云暖停下脚步，心沉了沉，有些慌张对上了同样停下脚步的张晓投来的探究目光。 听了她的回答，电话那头紧张起来：“完了，肯定跑去看我老姐去了。方小姐能不能麻烦你联系一下瑶瑶，我们吵架了，她不接我电话，我在赶回去的路上。” 方云暖答应下来，追问：“她去哪了。” “应该是新区的墓园，我已经派人去找了，听说往墓园的路有一段已经被水淹了，桥也被泥石流冲垮了，实在着急，没办法才打电话给你，麻烦你帮联系一下。” 被水淹，泥石流，短短几个字瞬间抽走她的思绪，脑子一下子空白。 “好，我马上联系。”方云暖很快调整好，也顾不上细究章钰瑶去墓园的原因，挂了电话，马上给章钰瑶打电话。 好几个电话过去，都没人接听。 她面上冷静，心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手心开始冒汗。 张晓看她脸色不好，担心地问她发生什么了。 方云暖没直接回答，而是让张晓帮她查去新区的路是不是真的被淹了，说完继续打电话。 张晓虽然不清楚状况，依旧拿出手机查看相关新闻的信息。 小萌本来走了，听到她们的对话，又折返回来，看两人都没空搭理自己，默默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暖姐姐，消息真灵，你怎么知道新区的路被淹了？” 正在查去往新区墓园路线的方云暖猛地抬起头，似不敢相信耳朵听到的，问：“是真的？” “对啊，我有一个在气象局实习的同学，她说的。”小萌觉得自己的关系有用处，很开心说道。 张晓也着急起来，问方云暖到底发生了什么。 方云暖有些恍惚，压着颤抖的声音，一字一句说道：“章钰瑶去新区了，现在联系不上。” 尽管方云暖极力压制住内心的慌张，还是被张晓和小萌看出来了。 张晓听到章钰瑶的名字，脸色沉了沉，看向方云暖的目光里夹杂一丝不安。 小萌则津津有味观察着方云暖和张晓的神情变化，极力控制想要上扬的嘴角，可惜现在不是吃瓜的好时候。 方云暖忽略投来的复杂目光，问道：“你们知道去墓园还有其他路线吗？安全一点的。” 张晓挡在方云暖身前，脱口而出：“云暖你真要去找她？新区那边大暴雨，现在去很危险。” 小萌则犹豫了一会儿，举起手，忐忑说道：“其实——我还真知道——有一条小路。” 方云暖眼前一亮：“从哪走？” 方云暖不是本地人，地图上没有的她不知道。 小萌有些忐忑：“我外公也葬在新区的墓园，不过小路我很久没走过了，有些隐蔽，不知道有没有被水淹。” 方云暖立马跟小萌要路线图，拿起包想要一个人去，张晓担心方云暖，哪里肯让她一人去冒险，壮着胆子要跟方云暖一起去。 小萌不甘示弱地说路线她最清楚，不能少了她这个向导，也跟着一块走。 其实小萌还有一个目的，为了看看能让方云暖如此紧张在意的章钰瑶长什么样，她的八卦雷达一直在响，她怎么可能错过。 第17章 第 17 章 没有出租车愿意去新区，也没有滴滴车接单，方云暖很着急。张晓想开自己的的车去，方云暖拒绝了，张晓的车是轿车。小萌的一句话提醒了方云暖，她马上打电话给舒颜借车，舒颜的车底盘高。 舒颜什么也没问，不一会儿车钥匙送到她手上。 方云暖没车，平时也很少开车，张晓默认方云暖不会开车，所以见到方云暖先她一步坐上驾驶位，张晓很诧异，很担心地问她要不要换她开。 车稳稳当当开出去了，方云暖才说驾照是和毕业证同一时间拿的。 张晓和小萌对视一眼，都深吸一口气，手抓住头顶的拉手。 雨非常大，路上，零零散散的车都是往回开，只有方云暖她们在往前开。 能见度五十米不到，速度只能慢下来，她心里干着急，如果没有张晓和小萌在车上，也许她会冲破冷静的枷锁。 拐到小路，路变烂了，好在雨竟奇迹般小了。 一路上，车里空气很低沉，话最多的小萌说了几句缓和气氛的话，发现没用，于是也安静下来。 在一片土路停下来后，她们必须走路经过一段小土坡才能到达墓园。 穿上雨衣，方云暖走在前面，小萌在后面指路。 路不好走，有好几处大水坑，方云暖只顾着往前走，差点被一块从山坡上掉下来的石头砸中，还是身后的张晓和小萌同时把她往回拉，才躲过一劫。 加上小萌许久没走，她们走错两次才找到正确的道。 墓园建在一个很大的斜坡上，因着下雨，雾蒙蒙一片，寂静得只剩下啪嗒啪嗒的空旷雨声，有一种看不透也摸不着的失控感，如方云暖此时的心情。 她们顺着阶梯一层层往下走，往左右方向走，一人寻找一条道，回来在阶梯中间集合，再继续往下。 方云暖从进到墓园开始，像被一块石头狠狠压住，始终透不过气，她害怕在墓园看不到章钰瑶，那便意味着章钰瑶在另一条来新区的路上，轻者被困，重者——她不敢再想下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忐忑不安，只想赶快找到章钰瑶。 方云暖可以用那死守的原则欺骗自己，却骗不了她身体最本真的反应。 越往下走，方云暖越绝望。 正当她放弃时，一把压得很低的黑色雨伞逐渐清晰，方云暖的腿此时仿佛被灌了铅，很沉重拖着身子一步一步走近、走近。 怕认错人，方云暖颤抖的声音轻轻唤章钰瑶的名字。 低矮的雨伞缓缓移开，章钰瑶一身黑衣，正蹲在墓碑前，手持伞，抬头，眨巴着两只朦胧的桃花眼。 四目相对。 章钰瑶脸色发白，身子动了动，似也不敢相信，喊了一声方云暖的名字。 方云暖心中石头落地，浓浓的雾钻进她的眼睛里，酸酸的，她艰难开口，哽咽道：“嗯，我在。” 章钰瑶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勉强的笑意，“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章钰瑶摇摇晃晃地想要站起来，许是蹲久了，腿麻，还未站直，身子便踉跄着往后倒，方元暖反应很快，忙蹲下去拉住了章钰瑶，把人抱在怀里。 她把掉落的伞捡起，挡住章钰瑶早已淋湿的头发，温柔地说道：“苏桐打不通你电话，跟我说你可能在这。” 眼冒金星的章钰瑶重新睁开眼，指了指地上的沾满水珠碎了屏的手机说：“摔了一跤，手机坏了，来的路也被淹了。” 这时，张晓和小萌走了过来，见到蹲着的两人，张晓挪开眼睛，咬了咬唇，小萌捂着嘴，假装松一口气，掩盖上扬的嘴角。 方云暖抱着章钰瑶的力道松了松，指了指怀中的章钰瑶，不知是给谁解释：“她脚崴了。” 这时张晓才回过头，说了一声：“找到就好。”末了，似是觉得委屈，抱怨了一句：“章钰瑶你可真行，冒着大雨一个人跑这来！你知道我们找你找得多费劲吗？！” 章钰瑶仿佛被大雨彻底冲刷过，褪去了身上的高傲和往日的刻薄，破天荒对着张晓说了一句谢谢。 骄傲的章钰瑶如果回怼几句，张晓还有理由继续斗嘴，可突然跟她说谢谢，倒让张晓不知所措，愣住了，憋在心中的气顿时烟消云散。 方云暖看向小萌，说：“多亏了小萌，我们才找到你。” 章钰瑶恢复了力气，努力站起来，跟小萌说：“那我得喊你一声救命恩人了。” 小萌受宠若惊，摆摆手，不好意思扯着笑道：“受不起受不起。” 方云暖拿出手机打电话给苏桐，说人找到了，苏桐紧张的心也放下，跟她要了具体地址后，也正在往这边赶来。 章钰瑶左脚崴了，右脚还能走，方云暖和张晓一起扶着章钰瑶往回走，走得很慢，离停车点还有一半距离时，苏桐就说到路口了，但是不知道怎么走，方云暖想着她一个人出去接苏桐，张晓和小萌留下来照顾章钰瑶。 张晓不想留下，加上心疼方云暖，主动提出要去。 可她不认识苏桐，最终还是方云暖去接的人。 苏桐带了医生，章钰瑶的脚没有大碍，做了包扎，便商量着一起返程。 可苏桐却面露难色，说可能暂时回不去了，水位越来越高，跟着她们来的车都抛锚在路上了。 好在玖安酒店就在不远处，地势高，水位没那么深，苏桐跟酒店经理通过话了，只要去的路能走，酒店是个很好的避难所，因为酒店已经收留了一部分受困者。 救灾也正式启动，情况会好转。 幸运地，她们成功到达了玖安酒店。 虽地势高，酒店一楼大厅的水位也已经没过脚踝。 仗着脚伤，在众人的目光下，章钰瑶要求方云暖背着她上楼。 方云暖只思考了几秒，便答应了，太过干脆，以至于大家都用诧异的目光望着她。 每周都有去健身房，自认为身体素质好，章钰瑶也不重，她能背得起来，而且只是背到电梯，又不远，方云暖如此想着，想辩解又过于刻意，她抿唇，最终什么也没说。 事实是方云暖想错了，她想得太乐观，一直背到房间，章钰瑶才肯下去。 在她背上，章钰瑶其实已经恢复精力，一路上脸深深埋在她脖颈间，手还不停玩弄着她的头发。 那一刻方云暖知道了她是故意的，不过是看在她脚崴的份上才纵容着她，不代表不知道。 章钰瑶在床上坐下后，方云暖要走，章钰瑶拉着她的手，不让走。 章钰瑶头高高昂起，维持着仰视的姿态，抬眸，一双勾人的桃花眼水汪汪盯着方云暖，不是乞求，是索求：“别走，给我抱一会儿。” 那双眼睛勾得方云暖心神不定，她挪开眼神，不敢看章钰瑶，鬼使神差坐到床边，任由章钰瑶抱着。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呼吸声，夹杂着章钰瑶的呼吸。 章钰瑶不安分，手摸索着滑到她的腰间，脸蹭着她脖颈，问：“你怀里放了安神药？” 方云暖身体僵硬，思绪也乱，一时没反应过来话中意思：“什么？” 章钰瑶轻笑，无比地温柔：“不然，为什么让人这样安心。” 方云暖很害怕，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为跳动的心筑起的牢不可破的大厦开始松动，并逐渐自我崩塌。 幸好章钰瑶看不见她泛红的脸蛋。 一声有序的敲门声解救了她。 门是敞开的。 方云暖以为是张晓，手忙脚乱解开缠在腰上的双手，轻咳一声，站起身。 苏桐悠然倚靠在门上，带着方云暖熟悉的冷淡，若无其事看着她慌乱的模样。 “方小姐，借一步说话。” 方云暖没敢再看章钰瑶，走了出去，还顺手带上了门。 苏桐神情虽冷淡，却少了之前的疏远感，“放心，你朋友都安顿好了，就在隔壁。”她停了一下，才继续说：“今天真的很感谢你，瑶瑶若出事——我真不敢想，我老姐在黄泉之下定不会放过我。” 方云暖点点头，似安慰苏桐也在安慰自己：“好在没事了。” 苏桐还有话要说，喊住往前走的方云暖，认真道：“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即使瑶瑶是我的家人。对瑶瑶的情感别太投入，因为，最后受伤的一定会是你，她绝情的样子你不会想看到的。” 尽管冷淡，方云暖听得出来苏桐是善意地提醒，可为什么苏桐要说这些话？是不是苏桐知道赌约的事了？难道连这么私密的事章钰瑶都会跟苏桐说吗？她困惑地站在走廊，思来想去。 很快，房间门再次打开，苏桐从房间走出来，与此同时章钰瑶喊方云暖的声音也传了出来。 以为有事，方云暖走进去，看见章钰瑶正坐着，背靠着枕头，对着她勾手：“刚才没抱够。” 苏桐的提醒在耳边响起，方云暖警惕地停住脚步，语气很淡：“你休息吧，我还有事。” “苏桐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章钰瑶突然坐直身子，紧张道。 方云暖没说真话：“什么都没说。” “不信，态度都变了！” 方云暖心想：很明显吗？ “不信算了。” “方云暖我真是差点被你骗到了——”章钰瑶审视目光盯着方云暖，仿佛要钻进她眼睛里，想要把方云暖看个明明白白。 她有些心虚，以为章钰瑶看穿她说谎了。 可没想到，章钰瑶并没发觉。 “你装得可真像，刚刚抱你的时候，你的心扑通扑通地都要跳出来了，还以为你对我动真心了，胜利在望。还是高兴得太早了。”章钰瑶一脸失望躺下去。 每一个字都在撕扯着她的心，七零八落，刚刚崩塌的钢筋像被一块巨大的磁石猛地吸住，把碎落的心围得更死了。 有那么一瞬间，方云暖宁愿章钰瑶看破了她的谎言。 才一会儿的工夫，苏桐的话就应验了。 原来章钰瑶在受伤的时候也没忘记赌约，原来章钰瑶只是想赢。 方云暖想起那天晚上，章钰瑶说她是个虚伪的人，她瞬间涌现起一股比那晚更深更强烈的羞辱感，紧接着是恨意，恨章钰瑶招惹她，也恨她自己没用，恨自己守不住心中驻守的原则。 最后是强烈的好胜心。 赌约期限已经过去一半，她只需要再坚持一个月，她就赢了，在这期间，她会筑起更高的防线，方云暖觉得她还有回旋的余地。 她发誓，要赢章钰瑶。 怀着这种情感，她一句话没说，转身离开章钰瑶房间。 第18章 第 18 章 张晓和小萌被困在酒店，方云暖有很大责任，她郑重地分别跟张晓和小萌说了声抱歉。小萌是好玩的性子，倒是无所谓，甚至还有兴致把酒店逛了一个遍。 张晓觉得有方云暖在，倒也不算是坏事。 张晓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跟方云暖说：“章芮找你，你手机打不通。” “她有跟你说因为什么事吗？”方云暖一面问，一面找手机，这时她才发现手机不见了。她努力回想，是忘了拿，还是掉了。该不会是蹲下来背章钰瑶的时候掉了吧？当时她听到有东西落水里的声音，但背着个人。就没在意。 “那小孩记仇，就知道烦我，也不跟我说什么事。”张晓恨恨地说道。 “大概率跟章钰瑶有关，借你手机，我跟她说。”章芮找她必定是要问章钰瑶的事 她猜得没错，章芮打电话是为了打探章钰瑶被困的消息，章芮默认方云暖会知道。 简单说了事情经过，安抚好章芮，方云暖就挂断了电话，随后又打给程铭，她以为找到章钰瑶后能回去，所以出公司时跟程铭说的是外出办公。 方云暖请假，程铭语气很诧异，方云暖几乎没请过假，连生病都少见，程铭还风趣地调侃过她，如果公司要评选劳模，她一定是冠军。 手机递给张晓，张晓犹豫着拉住了已经抬脚出去的方云暖，方云暖回头，张晓很有分寸地又放开了。 “云暖，我想问你个事。”张晓突然神情认真又紧张地问。 “你说。”方云暖也认真听着。 “章钰瑶是不是一直缠着你？” “为什么这么说？” “她喜欢你？”张晓问得很直白。 方云暖愣了愣，说“不是吧。” “小萌说章钰瑶袒露又肆无忌惮的眼神分明是喜欢。” “她想看八卦罢了。” “如果是，你会跟她在一起吗？” 方云暖实在没想到张晓会问她们之间的事，也许是对张晓有愧疚，她眨了眨眼，说了个像是说服自己的答案：“我是独身主义。” “所以是真的？上次拒绝我，说的不是借口。”张晓忽然换了副神情，夹杂着窃喜，随后意识到不小心吐露了心意，又担忧地瞥了一眼方云暖。 方云暖心很乱，只是点点头，随后浅浅一笑，反问：“你觉得是借口？” “小萌提醒我了，她出事时，你很着急。你上次被网暴，我也着急担心，我以为你是因为章钰瑶才对我说那样的话。” 张晓的判断标准很简单，却让方云暖陷入了思考，她的内心已经藏不住，开始外露得如此明显了吗？ “朋友遇难，当然着急担心。”当初说那番话时方云暖是认真的，可现在…… 她不想伤害张晓，说的话也模棱两可。 方云暖内心似乎憋着一股劲，她只能从内心说服自己，她不能输，她并没有动心。 张晓脸上露出笑容，选择相信她，“也是哦。” —— 一楼大厅，方云暖走到她背章钰瑶的地方，脚如水，她能明显感受到，水位又涨了。她微微蹲下身子，双手摸索着，找了好一会儿，果然摸到了她的手机。 泡的时间久，已经开不了机。 方云暖一个人捧着湿哒哒的手机在大厅待了很久，努力调整好情绪，才上去。 远远地，方云暖就发现，其中有一间房的门是打开的。 没来得及细看，一个如幽灵般嗔怪的声音传出，方云暖吓得站定，后退两步。 “去哪了？” 章钰瑶正倚靠着门，一只腿翘起，深邃眸子定定地望着她。 “随便走走。”方云暖说。 “一楼被淹了，走哪去？”章钰瑶说着，低头看她的脚，找寻方云暖话中的真伪，得到答案后，嘴角露出笑容。 “找手机去了。”方云暖知道章钰瑶会追根问底，干脆拿出手机给章钰瑶看。 手机外表干了，屏幕碎了，遍布裂痕。 章钰瑶漫不经心瞥一眼，明知故问：“手机坏了？” 方云暖很想给章钰瑶一个白眼，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多大点事，我赔你一台。”章钰瑶停顿几秒，才说起真实目的：“我睡不着，陪我说说话。” 章钰瑶伸手拉方云暖，想拽进房间，方云暖手背过去，没让她如愿，手没碰到，章钰瑶不放弃，单脚跳着往前一步，快速张开双手一把抱住方云暖，整个人贴着方云暖，身体重心也都挂在她身上，方云暖连忙退了两步，一只脚往后伸，站成八字，才没让自己倒。 “反正你也没事，陪我说说话。”章钰瑶目的性很强。 方云暖一眼就看穿了，被抱得透不过气，她挣扎了一下，章钰瑶依旧不肯放松一丝，无奈叹口气拒绝道：“我要睡觉了。” “正好，在我这睡，你不陪我，我不放手。”章钰瑶手上力度不减反倒加大，身体微微后仰，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神情仿佛要将方云暖吞没。 两人僵持着，目光中谁都不退。 章钰瑶突然踮起脚，脸凑近，想亲方云暖，方云暖避开了。 方云暖突然懊悔想，她就不该和章钰瑶说话，面对章钰瑶死缠烂打的手段她真的没招，明明都崴脚了还如此挑逗她，她不知该感叹章钰瑶的认真还是不认真。 终归是方云暖先举旗投降，连拖带拽弄章钰瑶到床上，才关上了门，连方云暖也没意识到，对于章钰瑶的肢体接触她已经不抗拒，甚至可以做到很自然地触碰。 沉默许久。 章钰瑶忽然用平静的语气说道：“今天是我妈妈的忌日。” 她的神情如平静的湖面，没有一丝涟漪，更没有情绪，好似在讲一则遥远又陌生的故事。 方云暖想起，章钰瑶第一次谈及她的家庭时也是如此。 “他们从恋爱走到婚姻，一直很相爱，玖安有今天的成就，是他们俩共同努力得来的。不知道从何时起开始变了，又或者说从那个女人的出现开始，一切都变了。” “我妈全身心照顾我，做出牺牲，却换来出轨的结局，他们以前明明那样的相爱。” “方云暖你知道吗，我妈她为了一个变心的男人放弃了我，放弃了自己的生命，为什么？她明明有治愈的机会，却选择了放弃，难道是我不值得吗？” “我恨我爸，但是我更恨我妈。” 说着说着，章钰瑶眼眶逐渐红了，眼泪凝固在眼眶，犹如她高傲的姿态，眼泪迟迟不肯落下，她死死咬着唇，仰着头，此时她不再是故事讲述者，而是成了故事里的人。 看着章钰瑶一副委屈，怨恨却又不甘的神情，方云暖心忽然被什么东西揪住了，有点疼。 她努力克制自己，酸涩又轻柔的嗓音安慰道：“但同时，你也爱你妈妈，不是吗，不然就不会冒着风险来看她了。” 这一句话，仿佛是击溃章钰瑶的最后一根稻草，终究是眼眶藏不住，那滴倔强的泪唰的一下，砸在她的手上，也把方云暖最后的克制砸个粉碎。 方云暖缓缓伸手，用指腹，轻轻地擦着章钰瑶脸上的泪，一滴又一滴。 章钰瑶连哭泣都是无声的，似无声地对抗。 究竟是怎样的悲痛和绝望，让她把声音都扼杀了。 方云暖看得难受，仿佛是她想哭却哭不出来，憋屈又窝火。 她想让章钰瑶痛快地哭出来，一双手把章钰瑶护在怀中，为她筑起一堵墙，仿佛在告诉她：这里是安全的，你只需尽情发泄。 不一会儿，沉闷又凄凉的哭泣声传入耳中。 方云暖建立许久的防备，再次崩塌。 就算是章钰瑶为了赢得手段，她也认了。 平日率性高傲的章钰瑶在她面前落泪的模样，假装坚强的模样，破碎的模样，都让方云暖心疼，她再也找不到任何借口欺骗自己。 这一刻，她放下了心中那股要赢的劲，她甘愿做一个虚伪的人。 这个想法一出，连方云暖自己也吓了一跳。 她到底怎么了？ 许久，章钰瑶哭累了，从她怀中挣脱，脸上满是泪痕，眼眶很红，含着泪水，眼睛却睁得大大的，像只小花猫，嘟着嘴，很委屈地说着狠话：“方云暖，要是我哭得这么大声的事被其他人知道，你就死定了！” 方云暖愣了愣，随即嘴角扬起淡淡的笑意，不愧是章钰瑶，连哭泣都这么傲娇。 眼见章钰瑶发泄完，恢复状态，她不由得想逗逗章钰瑶：“知道会怎样？” 章钰瑶换了副神情，湿漉漉的眼睛却染上了火，猛地吸了一下鼻子，眉头挤成一团，气势汹汹，方云暖以为又是威胁之类的话，却不想章钰瑶说了这样一句话：“很丢脸啊！我吖，大名鼎鼎的玖安继承人，堂堂大小姐怎么能哭呢！” 凶巴巴却又莫名可爱，方云暖呆了几秒，随即温柔地笑出声，原来章钰瑶忍着没有哭出声，是觉得哭泣是丢脸的行为，有违她的身份。 方云暖故作不解：“为什么会丢脸？继承人也是人，是人就会哭，会发泄。” “谁规定发泄方式只能是哭？要不是你说了那句话，我也不会哭，都怪你。” 章钰瑶的强词夺理可见一斑，尽管如此，方云暖没有反驳，重点放在发泄方式上，问章钰瑶：“所以，你的发泄方式是什么？” 章钰瑶带泪的眼睛，如猎人狩猎般，忽然变得锐利起来，凑近方云暖，问：“想知道？” 方云暖了然般笑着点点头。 殊不知猎物已经决定放手一搏，以身入局要看清猎人的捕猎手段。 “近点，我告诉你。”章钰瑶诱惑她往前。 方云暖没有犹豫，脸一寸一寸往章钰瑶靠近，直到颤动而湿润的眼睫毛根根分明。离得太近，弥漫在眼前的呼吸给方云暖的眼睛蒙上一层雾，逐渐变得朦胧深不见底，方云暖咬唇轻放，声音低哑：“好了。” 两个字，似默许。 章钰瑶目光变得灼热，微微垂眸，视线落在方云暖唇上，喉咙上下滑动了一下。 气氛瞬间暧昧。 一场猎人与猎物的博弈由此展开。 第19章 第 19 章 猎人的心终究更易躁动，按捺不住，布下的陷阱早已忘得一干二净，竟主动掉了进去。 方云暖不躲，柔软而温润的唇瞬间贴上来。先是浮于唇面的试探，迎合后，试探变得热烈又激进，她放任在腰间摸索的手，和另一只搂着脖子的手。 唇舌交织在一起，她整个人像被吸进无底洞中，荒芜又窒息。 然而在她腰间的手开始不安分，顺着她的肌肤，一寸一寸往上，颤抖过后她察觉到危险，制止住那只躁动的手。 方云暖快速脱离，手指堵住章钰瑶的嘴巴。 “到此为止。”方云暖微微喘着气。 “你好甜，像水蜜桃......”章钰瑶收回双手，向后靠，眼角带笑，勾着唇，充满诱惑，引诱着方云暖。 太明显了。 俯视众生那般高高在上、胜券在握的神态。 方云暖不会让她得逞，这回换她收放自如，同样勾着笑，无所谓模样：“然后呢？” “你明明很投入。”章钰瑶似乎察觉到不对劲，眉头紧锁。 方云暖的确很投入，她放纵自我，为了抚慰自己躁动的心，更是为了灭一灭章钰瑶一副胜券在握的势头。 方云暖掌握主动权，往前，带着得意的笑，逼着章钰瑶不断往后，直到章钰瑶退无可退，贴着床头，紧接着深情望着她，一字一句说道：“想继续？我可以配合你。” 她敢如此说，是吃定章钰瑶听后会生气，兴致全无。 果然，章钰瑶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后意识到被方云暖玩弄了，像泄了气的气球摇曳在地上不甘地抗争，气势汹汹：“方云暖你没有心！你故意的？！” “没想到你的发泄方式如此的——特别。”方云暖笑了。 章钰瑶想反抗，扑过去，方云暖快速起身，章钰瑶扑了个空，这一刻方云暖眼里对章钰瑶的心疼消失得一干二净，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拍拍手，说道：“看样子你已经没事了。” 不管章钰瑶怎么喊，方云暖依旧不回头，关上了房门。 肌肤贴合肌肤，方云暖能深刻地感受到章钰瑶对她的渴望，若不是她及时清醒过来，只差一点，她或许真的会陪章钰瑶度过一晚上。 第二天，漫入玖安酒店大厅的水已经退了，只剩下一片不干不湿的泥地，散落着杂乱无章的垃圾。 酒店的处理也很高效，方云暖再出现时，地面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外面的雨也已停了。 一行人聚集在酒店大厅，等章钰瑶期间，张晓和小萌跟方云暖站在门外，望着大马路上忙碌的车和人，苏桐则在服务台前，交代酒店员工接下来的任务。 十几分钟后，章钰瑶一瘸一拐，从电梯出来，散下的头发摇晃着落在肩上，穿着轻便的衣服，戴着一副墨镜，整个人透露出生人勿近的气势。 几人目光纷纷投向章钰瑶，眼里满是困惑，唯有方云暖不诧异，哭了这么久眼睛一定肿了，章钰瑶不想被看出来才戴上墨镜，唯一好奇的是章钰瑶的墨镜，不知从哪拿的，很眼熟。 苏桐见章钰瑶出来，匆忙说了句什么，便走到她身边，扶着她一起。 方云暖需要和张晓、小萌提前回去，既然章钰瑶下来，她们该走了。 本想和章钰瑶打声招呼，可戴上墨镜，章钰瑶仿佛换了个人，眼神无落点，脸上无表情，方云暖作罢，干脆不靠近。 转身，迎上来一个熟悉的人影，正快步跑来，经过方云暖面前时还打了声招呼，然后在章钰瑶面前停下。 众人目光都望向急匆匆的章芮身上。 见到章芮，苏桐明显愣了，随后板着脸，神情冷漠，厌恶地偏过头不去看章芮。与章钰瑶一样，苏桐对章芮无好感。 虽然章钰瑶眼睛被墨镜遮住，不知为何，那一刻方云暖忽然读懂了她投向章芮的眼神是排斥、怨恨，也读懂了望向自己时的情绪是不满，章钰瑶一定以为是她给章芮通风报信。 方云暖不知要不要辩解，只见苏桐拉着章钰瑶就要走，章芮一声“姐”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章芮缠着章钰瑶，关心伤势，询问身体状况，又问为什么戴墨镜，章钰瑶什么都没回答，冷漠地让章芮离开。 这时，小萌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来，是打给方云暖的，程铭召唤她回公司。 她不安看了眼不肯罢休的章芮，最终什么都没有管，带着张晓和小萌直奔公司。 几天后，章芮忍不住找上门，拜托方云暖一定要帮帮她，心平气和地见章钰瑶一面，章芮莫名地信任她，跟她坦白希望通过转移继承权来获得章钰瑶的谅解，证明章芮真的无意管理公司，也没有欺骗章钰瑶。 方云暖动容了。 这对章钰瑶是件好事，可涉及章芮的事，她真的要掺和吗？ 章钰瑶说到做到，真的给她买了台新手机，可也仅仅如此，章钰瑶没有再联系过她，因为那天的“通风报信”。 但，归根结底，并非她故意的，而是无意间提及的，她不过是回答章芮的问题，尽管章钰瑶不是小气的人，她还是知道章钰瑶生气了，她越来越能洞察章钰瑶的情绪。 虽然没有联系，短短几天章钰瑶可谓出尽风头，新开的商场和酒店都受损严重的情况下，玖安集团依旧为救灾捐了一笔不小数目的款。 捐款的事情被媒体大肆报道，赢得了广大津市民众的好感，政府的提名表扬，也提升了商场和玖安集团的名声。 许多人纷纷到玖安集团名下的商场和酒店或打卡，或消费，把这当作他们的一份奉献。 太过火爆，章钰瑶一定忙不过来，方云暖只能用此理由解释为何章钰瑶不联系她。 只可惜，没等方云暖联系章钰瑶，她就被公司的事绊住了。 未来科技公司项目爆雷了。研发投入过多，造成科技公司严重亏空，他们接手时，台账很漂亮，现在才发现财务造假，合伙人投进去的钱全被科技公司法人填补了亏空，可依旧不够，一个承载着未来希望的科技公司不久将会宣布破产。 这对程铭，对方云暖，甚至对公司都是巨大的打击。 一直都能以精确又漂亮的步伐走在河边的组合，现在却湿了鞋。许寒作为介绍人，在检讨会上甚是无辜，明面上是为程铭辩解，实则撇得一干二净。 此次事故也证明了程铭手底下的人有多利己主义，全是相互推卸，都害怕损害了自己的利益。方云暖没有辩解也没有推脱，便成了大头冤，因为程铭长久以来对她建立的信任是足够的。 投资部黄娜见此，不由得踩上一脚，在程铭面前游说，旁敲侧击，甚至谈及了总经理竞争的胜算。 虽然程铭没有责怪她，让方云暖不安的是，程铭对她的态度不似以往那样坚定，她觉得程铭似乎把黄娜的话听进去了，可她当许寒眼线的事是程铭要求的，以未来科技公司作为条件也是程铭提的。 根本没有理由怀疑她。 科技项目的事，合伙人把公司闹得鸡犬不宁，为了补救和安抚，方云暖简直住在了公司，张晓偶尔会陪着她，小萌呢也算机灵，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很有分寸。 好在，最终孟总出马，才算让那帮老家伙平静几天。 也并非孟总有什么好心肠，是她不希望自己在位期间让公司名誉受损严重，所以她提前退位，非常明确地提出一项针对总经理候选人的考验。 一场洪水，也因为玖安集团，新区引起了政府的重视，正计划恢复对新区的建设，玖安集团将会扩大，作为投资的新项目整合，另外还要引进一个新能源的项目。 许寒和程铭将各凭本事争取两个项目中的一个，以成效和回报更好的项目将直接影响总经理的人选。 玖安集团的受重视程度更高，优势更大，自然成为首要抢夺的目标。 于是，方云暖第一次在正式的工作场合，以未来合作伙伴的身份，在12天的不联络后再次和章钰瑶见了面。 为什么日子记得如此清楚？方云暖想，她不过是在计算赌约结束的时间罢了。 章钰瑶坐在正对面，露出职业微笑颔首点头，看了她一眼，就当做打了招呼，随后转头对着身边的苏桐小声说着话。 这样陌生的章钰瑶，她第一次见，严肃又疏远的话语卖力砸在她心中某一处地方，隐隐作痛。 难得的，方云暖走神了，她只知道程铭在侃侃而谈，也知道许寒在据理力争，但具体说了什么，她竟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直到程铭拍了拍她的胳膊，让她说说自己的想法，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很快调整好心态，立马迎难而上，镇定又专业地阐述了和程铭一方的优势。 中途休息过后，章钰瑶和苏桐再次落座，轮到她们提诉求。 这时，身后站着的小萌忽然弯下身子，用八卦的语气在她耳旁小声说：“真有缘分，是同款手机吖。” 方云暖顺着小萌目光望过去，反扣在章钰瑶面前的手机，果真如小萌所说，连手机壳都是一样的。 她对手机装饰并不热爱，一个手机壳能用到一部手机结束它的使命，所以在看到章钰瑶甚至为她配了手机壳时，除了感叹章钰瑶细腻的心思，也自然地接受了这一馈赠，她懒得为一个壳子费心。 方云暖望了眼正经又高傲的章钰瑶，心中升起一丝暖意，但很快被理智压下去，再暖也不过是章钰瑶为了赢的小手段，她又不是第一次见识了。 于是堵了小萌一句话：“认真听！” 小萌嘟嘟嘴，后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终于结束，方云暖长吁一口气，玖安集团方需要回去商量再做决定，然而没等她彻底松懈下来，许寒已经上前一步，站到章钰瑶和苏桐面前，说公司为了庆祝两方的合作，在酒店设宴了。 两方的合作关系早就定了，现在不过是内部竞争。 章钰瑶和苏桐很痛快地答应了。 以公司的名义，程铭理应也要去。虽说程铭不屑于应对酒局，可对待重要的客户依旧会低头，奇怪的是这次程铭直接拒绝了，没有了一开始的激昂状态。 程铭让方云暖代表他参加，于是她捎上了小萌，小萌开心之情难掩。 第20章 第 20 章 苏桐的酒量很好，深谙酒桌上的规则，应付行云流水，这在方云暖的意料之中，除却那一头青春洋溢的粉色头发和娃娃脸，苏桐所做之事干脆利落，纯纯的女强人，这也使得章钰瑶的存在感减低，躲过喝酒。 沈老板跟她说过，章钰瑶对酒精过敏。 然而方云暖担心的还是来了，从落入酒局开始她就能注意到了许寒对章钰瑶的专注，只不过是苏桐一直在忙活，没有机会。 许寒趁着苏桐出去接电话的时间，拿着酒杯走到章钰瑶身旁，打量着她：“小章总，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章钰瑶本就不是个胆怯的人，落落大方又冷傲地站起身，涵养中夹带着一丝挖苦的口吻说：“许总，这话听着可不像第一次说。” 许寒面不改色，瞥了眼方云暖，然后笑笑：“小章总，别误会。在林唐会所我们的确见过，你再好好想想。” 章钰瑶扫视一圈包厢，眼珠子转了转，最后视线落在方云暖身上，恍然大悟般惊醒，提高音量：“是见过，瞧我这脑子，还真是我误会许总了，当时方小姐也在。” 顿时，她感受到了四周传过来的目光，灼热得让她不安。 “你们真的是朋友？”许寒挂着笑，眼神来回看着两人。 章钰瑶定定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短短几秒钟，方云暖觉得过了几个世纪，她读懂了眼神中的挑逗，明明在会议室还装作不认识，现在什么意思？她没由来的烦躁。 张了张嘴，方云暖没来得及吐字，章钰瑶便收回目光，笑盈盈地抢先回答道：“是朋友。但许总放心，我这人向来公私分明，方助和您一样都是玖安的合作伙伴。” 许寒拐弯抹角的试探，章钰瑶一句话便解决了，游刃有余，角色切换如此快速，让方云暖恍惚，也不得不佩服章钰瑶的迂回能力，简直是另一个苏桐。 随之而来的却是黯然失神，是啊，章钰瑶在她面前从来都是作为一个暧昧者，追求者出现，总会让她忽略章钰瑶也是一个企业的继任者，与她还隔着一条宽大的鸿沟。 “方助，程总派你做代表，可不是让你呆呆坐着的。”许寒提醒章钰瑶，要主动敬酒，明面上是帮她和程铭，实际，不过是为了彰显他的领导力。 一句话把方云暖置于进退两难的境地，她实在没想到，有一天会和章钰瑶在酒桌上干杯，而且明知章钰瑶对酒精过敏，虽说喝少量没事，她依旧不希望她喝酒。 无奈，她站起身，举起杯，并没有要和章钰瑶喝酒的意思，而是带着歉意：“章……章总，不好意思，怠慢了，我自罚一杯。”说完也不等章钰瑶回应，仰头就喝。 许寒满意坐了下去，其他人也从她身上移开目光，本以为就此过去，没想到偏偏是章钰瑶不让她如意。 章钰瑶给自己倒了杯酒，走到她身边，浅浅笑着：“自罚多没意思，该碰杯才是。” 这女人根本不领她的情，方云暖心中那个气，瞪了眼章钰瑶奥，意思让她差不多得了，可章钰瑶无视了。 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实在不好意思，对着凑过来的酒杯碰了碰，只抿了一口。 章钰瑶呢，根本不节制，一饮而尽，接着又倒一杯，走到右边小萌位置上，低声道：“可不能忘了敬我的救命恩人，小萌。” 方云暖不敢给小萌喝酒，倒了杯果汁给她。 小萌受宠若惊，跟章钰瑶干杯：“章总，太客气了。” 三杯酒入肚，每一杯都让章钰瑶脸上红润的程度加重，眼神开始迷离。 章钰瑶转身时，方云暖忍不住拉住她的手，低声提醒一句：“别喝了。” “暖姐姐，章总是不是醉了？”小萌都看出来了，凑到方云暖跟前问道。 她只点点头，没说话，担忧的眼神跟随着章钰瑶，直到落座。 此时，另一个负责人起身，走到章钰瑶面前，举着酒杯敬酒。 真会给自己找事，方云暖又气又担心，忙站起身，想开口说话，苏桐赶在她前面快速走了进来，夺过章钰瑶刚倒上的酒。 “她对酒精过敏，这酒我替她喝。”苏桐说完，一口气干了，负责人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苦笑着把酒喝了。 散场前，方云暖实在憋不住，上了个卫生间。倒不是因为喝多了，相反，这是她喝得最少的一次酒局，程铭满不在乎，她没必要讨好，何况那个人还是章钰瑶，索性顺其自然，倒是许寒把八面玲珑的本事都倒腾出来了。 她站在镜子前，端详着，随后闭上眼，用手揉了揉太阳穴。再睁眼，镜子里多了一副面孔，那副面孔下，脖子都是红的。 “真想不到你是个铁石心肠的人，有了新手机连个电话都不舍得打给我。”章钰瑶幽怨地看着镜子中的方云暖。 清秀的脸蛋配上蒙了一层水雾的眼睛，像一颗水蜜桃浸在了红酒中，红红的。对，就是章钰瑶也曾说过的水蜜桃。 “脚好了？”方云暖对自己晚到的关心很心虚，本来只是暗自想着，不知怎么的说了出口。 她以为章钰瑶会不正经地怼几句。 然而并没有。 “赌约我可还记着呢，你不会以为我要输了吧？”章钰瑶落在镜子前的视线转移到面前的方云暖身上。 两人面对面，离得很近。 “放心我也没忘。”方云暖淡淡地道。听到赌约，她莫名烦躁。 章钰瑶不说话了，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慢慢地，她看到章钰瑶眉宇间染上一丝淡淡的忧伤，眼神迷离，空洞，仿佛走在一望无际的荒凉沙漠，没有方向。嘴唇轻启：“给我个拥抱。” 没等方云暖主动，章钰瑶已经贴到她身上，下巴抵在肩上，双手揽住她的腰，搂得很紧，让方云暖透不过气。几乎是在那一瞬间，她便确定章钰瑶身上一定发生了不好的事情。不然明明风光无限，值得骄傲，怎么会难过？ 这时，轻快的脚步声响了起来，伴随着喊声：“暖姐姐，好了吗。” 撞见方云暖和章钰瑶抱在一起，小萌几乎是马上捂住眼睛，转过身，生怕破坏了别人的好事，这对她来说可是一种罪过，然而没等她离开，方云暖便喊住了她：“好了。走吧。” 再转身，方云暖和章钰瑶已是各站各的，恢复平静，整理发型。 方云暖带着小萌先走一步。 小萌眼睛闪烁着光芒，望着方云暖，很用力地抿着嘴，像即将溃堤的大坝，很憋屈。方云暖抢占先机，掐断小萌心中的十万个为什么：“什么都别问。” —— 玖安集团的项目决定由程铭负责，并特意强调项目进行中方云暖需全程跟进。 错失玖安的项目，坐上总经理职位的胜算大大降低，许寒为此发了一通脾气，非常直白地问方云暖，明明酒宴上几乎板上钉钉的事为什么会变卦。 方云暖回避着说不清楚，许寒显然不相信。 许寒的不甘心方云暖理解，可得了项目相当于得了总经理办公室入场券的程铭，却情绪不高，方云暖百思不得其解，她委婉地问，程铭什么也没说。 自从科技项目爆雷后，方云暖不得不承认，程铭对她的信任不如从前。 方云暖有些心寒，安慰自己，也许是错觉，转而又积极投入到工作中，毕竟涉及玖安集团。 每次对接，方云暖都是和苏桐，工作上她很少见到章钰瑶。 签了合同的那天凌晨，章钰瑶突然敲响了她的大门，红着脸，一身酒气，说要借宿，还告诫她不能告诉苏桐。 因为苏桐不让她喝酒。 眼神忧伤，话里话外也有难过的气息，方云暖明白，章钰瑶有心事，但没问，她知道章钰瑶一定会跟她说，就跟她妈妈的事一样。 隔天晚上，章钰瑶还是同一个时间找上门，依旧红着脸，方云暖面上平静，心中还是担心，忍不住问她，为什么酒精过敏还喝酒。 方云暖从没见过，那样沉默的章钰瑶，褪去了所有光芒，只剩空洞的眼神，但依旧扯着笑容说想体验喝酒是一种什么感觉。 其实方云暖很想回一句，真喝醉了，她那样对酒精过敏的人，是不会体验到醉酒的感受的，只会眼前一黑。或许是说那句话的章钰瑶太难过了，她没忍心说出口。 当晚，方云暖躺在沙发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睁开眼，就看见俯视着她的章钰瑶，在黑漆漆的夜色中，幽幽地说：“睡不着，陪我睡。” 方云暖没同意。 章钰瑶就定定地望着她，像尊佛似的俯视她，盯得她心里发慌，像她做了什么坏事一般。 她觉得章钰瑶一定是上天派来惩罚她的，不然，怎么就拿这个女人一点办法没有？ 不过她还是提了个条件，下次不能喝酒。 章钰瑶爽快地答。 过于爽快，让方云暖不安。 方云暖没有真的躺下，只是坐在床头陪着躺在一旁的章钰瑶，同床共枕的后果她不敢想象。 许久，两人都没说话，空气很安静，方云暖以为一旁的人儿睡着了，于是探下身子，低头观察，没想到，对上了两只瞪得圆溜溜的眼睛。 方云暖吓一跳，嗔了一声：“你不是睡着了？” 章钰瑶微微起身，把枕头搭得高高的，又重新靠在枕头上，捣鼓一番才缓缓开口：“方云暖，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语气不同于任何时候的章钰瑶，很平静，没有得意，也没有自负，甚至是真心实意地问。 莫名其妙的问话，让方云暖心中方寸大乱，面上却甚是淡定，应付了一句：“我还没输。” “为什么答应陪我？”章钰瑶追问。 “不是你强迫的？”方云暖一下子有些气。 章钰瑶难得哑口无言。 “你千方百计追求我，为的不也是满足心中的自傲还有胜负心？怎么还会问出我这样的问题？”见章钰瑶没了气势，方云暖乘胜追击，语气尖锐起来。 她又何尝不是一个不服输的人呢？ “我心情很不好。” 章钰瑶有示弱之势，说了句没由来的话。 方云暖难道心情就好吗？她就从来不会找人发泄，麻烦人。 玖安的项目为什么会落在程铭手上，负责的人却是方云暖，公司里谣言四起，不是副总却干着副总的事，公司里的人对她颇有以上犯上的审判。 却没人知道是程铭当了甩手掌柜，把锅都给她背了。 还有说她和章钰瑶的关系不简单，她利用了私情才拿到。 公司其他人如何说她不想理会，可程铭对她的冷淡，让她很是寒心，她很想知道程铭为什么会对玖安的项目如此松懈，她还想知道为什么章钰瑶会把项目给程铭。 方云暖曾自恋地想过，或许章钰瑶真的是因为她才会选择程铭。可知道做决定的人是苏桐时，方云暖暗自嘲笑自己，不自量力。 她权当为了自己，为了舒颜，才努力把这个项目做好。 这些事她通通都没有跟谁说过，也没有跟章钰瑶抱怨，因为章钰瑶这几天看起来很难过，她只好选择把这些痛楚自我消化。 现在章钰瑶却仗着自己心情不好，无声地挑拨她，为的还是那个堪称儿戏的赌约。 她的委屈又有谁能替她化解？ 方云暖许久没有回答，章钰瑶猛地坐直身子，眼神有一丝愠怒，“我说我心情不好，你为什么不安慰我？！” 像个嚣张跋扈，讨公道的小孩。 前两次的章钰瑶是不会求安慰的，甚至不希望她同情她，现在怎么就这般无理取闹？ “答应陪你坐在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方云暖不自主提高音量。 两人顿时没了声，只有沉重的呼吸在进行着对抗。 “你敢不敢让我再亲一下？！”章钰瑶说着，脸凑了过来。 方云暖躲开了，站起身，声音有些颤抖： “你走吧，我没空和你玩游戏！” 她在极力控制自己，生怕继续说下去，她会情绪失控。 章钰瑶马上恢复玩世不恭，高高在上的神态，怒气冲天审视着她，看了足足有一分钟，才说：“方云暖，你没有心！” 身上耷拉着她的宽大睡衣，脚下穿着拖鞋的章钰瑶，二话不说转头就走。 重重的关门声传来的一瞬间，方云暖彻底清醒过来，一个女生这样出去不安全，于是追了出去，把进电梯的章钰瑶又拖了回来。 把人塞进房间后，方云暖敲响了张晓的房门，这是她第一次在张晓家里留宿，为了章钰瑶。 她没办法再和章钰瑶同处一个空间，她也不知道是因为内心的委屈，还是因为章钰瑶最后居高临下游戏人生的态度。 第21章 第 21 章 几天之后的新闻一出，方云暖才知道为什么那几天章钰瑶心情不好。 玖安集团发布了一则公告，很简短，公布了继任者名字，是章芮。没有解释，也没有说明。引发了铺天盖地的舆论。 谈论焦点是章钰瑶，其中一篇文章直指她争夺继承权的所作所为，都说她有心机，蒙蔽大众，归根结底是能力不够，才得不到董事的心。 还有熟悉的人出面爆料，章钰瑶不过是个纨绔富二代，只知道吃喝玩乐，挥霍家产。甚至她曾经交往过女朋友的消息都传了出来。 午饭时间，张晓和小萌喋喋不休讨论着此事，方云暖专注着碗里的饭菜，没有搭话。 似是发现了她的沉默，两人不约而同停了下来。 张晓很认真解释：“虽然我讨厌章钰瑶，但也不得不说网络上的风吹两边倒，全是些没主见的人，谣言张口就来。昨天章芮还跟我哭诉，她姐更恨她了。你说，跟我哭有什么用，真烦人。” 张晓嘴上说着烦人，神情却是轻松，不像之前那样厌烦。 “最近，没见过瑶姐姐吗？”小萌这句话是问的方云暖。 自上次撞到她和章钰瑶抱在一起，小萌三番两次试探她，到底对谁有意思，张晓、舒颜，还是章钰瑶。 她也知道小萌没别的意思，单纯吃瓜。她倒是拐着弯认真说了一通，到头来什么价值的信息也没有。之后，小萌也识趣地不再追在屁股后面问了。 方云暖摇摇头。 上次两人吵了一架，章钰瑶真的没再找过她，电话没有，信息也没有。 网络舆论对章钰瑶来说造不成伤害，在玖安集团就不一定了。 方云暖约见了章芮，在她小区喂小猫咪的地方，张晓也在。 章芮整个人笼罩在阴云中，青春靓丽的脸上也失去了光彩，方云暖忽然很好奇，问章芮，为什么章钰瑶那样讨厌她，却还是处处护着章钰瑶。 章芮脸上露出一丝明亮的笑容，“以前她当我是亲妹，犯错被我爸骂，会护着我，在学校，有人欺负我她一定会当着我的面欺负回去，她说在外面只能她骂我。在家里爸爸很忙，只有她会带我出去玩，她给了我亲人般的爱，连我妈都没做到。” 她停下，叹了口气，很伤感：“当知道我妈是第三者后，她连我都厌恶。” “我讨厌自己，我的出现，是她家庭遭到破坏的证据，或许我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我...想弥补。”章芮的眼眶红了。 一旁在撸猫的张晓听到了，投向章芮的目光中有一丝心疼。 方云暖安抚着拍了拍章芮的肩膀，叹了口气，“这不是你的错，没人问过你是否愿意来到这个世界，还是处在这样的境地，你不必自责。” “是我的错，我知道的。”章芮哽咽着。 方云暖忽然后悔提起这个话题，没有继续下去，而是直接说起正事，问章芮的空闲时间是什么时候。她决定帮章芮，约见章钰瑶。 章芮听了，阴郁的脸上立马开了花，露出甜甜的笑容，开心拉着方云暖道谢。 像个小孩，好哄，给颗糖便高兴得不得了。 她莫名的有些心疼眼前的女孩，这样青春洋溢的女孩真不该为此事烦恼。也许两人见面，对章钰瑶近来的遭遇的风波有所改善。 原本以为需要打好几个电话，章钰瑶才会接，她没想到电话过去很顺利，章钰瑶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她的邀约。 这让方云暖心中略过一丝愧疚，可如果明说目的，章钰瑶一定不会答应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想到能见章钰瑶她按耐不住的紧张和激动。 然而，程铭跟她说的一番话，冲刷掉了内心的激动。 玖安集团的事对于公司来说并不受影响，不过是法人变了，项目又没变，新区的规划也没变，这之前她很乐观。 所以，当程铭跟她说，和玖安集团合作项目合同上的甲方是另一个公司时，她脑袋一片空白，这可是项目造假，违规操作。 方云暖毫不客气的问程铭，是否有钱权交易，程铭无奈说他有过不堪的过去，仅此而已。 方云暖猜一定是和苏桐有关，是苏桐用丑闻跟程铭交换的？章钰瑶知道此事吗？一定知道吧。 章钰瑶争夺继承权不过是表象，架空玖安集团才是真实的目的——这一想法，让方云暖心里一紧 这样的手段是否过于激进了？章钰瑶真会如此绝情？她又想起苏桐跟她说过的话，事业上对待自己的家族企业都如此，更别说是感情了。 方云暖觉得自己一定是病，她内心还在为章钰瑶辩解，那不过是受了伤的女孩冲动之下的举动。 另一方面，她不能不正视，如果合同的事情曝光，程铭和她便是同谋，所以程铭才会选择告诉她？程铭在利用自己？ 她期待事情永远不会有暴露的一天，但可能吗？ 去见章钰瑶的路上，她心情复杂，章钰瑶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用尽手段，让她很是失望，但她心里并没有看不起，撇开两人微妙的情感，单纯从一个企业家的角度看，什么手段都无可厚非。 可现在项目和她的事业前途关联在一起了，她不得不考虑，她承认她是有私心的。 一旁的章芮好奇的大眼睛望着陷入沉思的方云暖，说到地方了，才把她从思绪中拉回来。 约见的地点是在沈老板的餐厅，方云暖想着熟悉的人和地方，多少能让章钰瑶不那么抗拒，多少能减少些厌恶的情绪。 章钰瑶对章芮的抵触情绪还是出乎方云暖的想象，见到章芮，屁股没坐下，章钰瑶拔腿便往外走了。 方云暖看了眼章芮紧张的神色便追了出去。在门口拐角处，她拉住章钰瑶的手，“章芮很护着你，为什么不肯给她一个说话的机会？” 或许继承人变更的事真的影响很大，章钰瑶看起来很疲惫，声音尖锐：“第一次主动约我，就为了这？亏我以为是你想见我。” 方云暖一时哑口无言，程铭跟她说那番话前，她的确渴望见到她。 “放下戒心跟她聊聊，也许能帮你解决现在的困境。” 章钰瑶问：“你是在帮我还是在帮她？” 方云暖想说都帮，可扪心自问为什么愿意帮章芮，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章钰瑶，她忽然想知道自己的话在章钰瑶心中的份量，带着试探回道：“帮你。” 章钰瑶冷冰冰的脸开始融化，勾了勾唇，眼角带笑，但随后又板着脸，不以为意抱怨：“关心我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情绪真多变，这点两姐妹还真挺像。得到答案的方云暖，心中也快意起来，没回答，而是转到正事上：“所以你愿意好好听章芮的解释了？” “我没说。”章钰瑶高傲仰着头，停顿了一会儿，又说：“有什么好处？” 真是得寸进尺，方云暖知道章钰瑶情绪缓和了，也不恼，好声好气：“你自己掂量，反正对我没好处。不愿意就算了。”方云暖假意要走。 果然，她忽然放弃，反而让章钰瑶紧张起来，拦住她，摇着脑袋，一副将就的模样：“既然某人都当面求我了，我这么容易心软的人，勉强听十分钟吧！” 真是死要面子，她那里求着她了？而且她这中介可没有任何好处，弄不好还两边受气，她无奈笑了笑，谁让她沾染这事呢。 大约半小时后，方云暖看见章芮蹦蹦跳跳往她方向来，紧皱的眉头舒缓开来，她知道两人一定谈得不错，本来正和她聊着的沈老板见状，识趣地走开了。 “云暖姐，你可真是我的福星，我太感谢你了。”章芮满身都散发着欢快的气息，想要抱方云暖，方云暖感受到不远处有一道锋利的目光，站起身来，躲开了章芮的拥抱。 “看到你这样，我就放心了，时候不早了，回去吧。”她说。 “不急，我请你吃宵夜吧，云暖姐。”章芮太兴奋了，根本不想回去。 方云暖很少吃宵夜，在她这样的年纪，她得保持良好的身材。 但她又不想打击章芮的积极性，正犹豫该不该拒绝，章钰瑶走了过来，板着脸对着她说：“怎么还不走，忘了我跟你约好的事了？！” 约好什么事？方云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啊，云暖姐，你和我姐姐有事？那下次吧，我再请你吃饭，一定要吃哦，这是我的心意。”章芮非常开心，一点也没有因为章钰瑶故意插话而失落。 望着章芮离去的背影，她笑了，章钰瑶明显在赶章芮。 “走吧！”章钰瑶拉着方云暖往外走。 她一头雾水，不是目的达到了？现在要做什么？走到了白色车前，她才挣扎开拉住她的手：“去哪，人都走了，你不必演了。” “谁演了？”章钰瑶认真道，不容置疑推她上车：“送你回去。” 结果到了小区，章钰瑶没让她直接回家，而是在拉她去了小餐馆，吃蛋炒饭。 方云暖就这么坐着，开了一瓶矿泉水，一口一口喝着，看对面的女人专注的吃着饭。 直到对方停下，她实在忍不住问：“在沈老板那怎么不吃？”非要她干巴巴的还看着吃，真这么享受有人看着吃饭？ 当然，后面两句她没问出口。 “沈老板有事，不好麻烦人家。”章钰瑶突然显得很体贴人。 “你真这么喜欢有人看着吃饭。”好吧，方云暖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章钰瑶沉思两秒，身子前倾，望着她的眼睛，说：“只喜欢你看着。”似乎是觉得太过认真，随后换了副口吻，“谁让你不吃？” 也就是方云暖脾气好，也不嘴馋，换了谁也扛不住，主要是章钰瑶吃起饭来太过投入，是那种很认真对待美食的专注神情，她觉得章钰瑶不去干吃播可惜了。 不知为何，方云暖莫名有些伤感，又问：“为什么吃个蛋炒饭你吃这么香？” “你今天问题好多。”章钰瑶嘟嘟嘴，抱怨语气，脸上却甚是开心，“就当做你是关心我吧。” 第22章 第 22 章 章钰瑶开始说起以前。 “出国那段时间，天天吃黄油土豆浓汤还有面包，很无聊。有一天，我妈给我做了个蛋炒饭，味蕾的刺激，舌尖都震撼了，一辈子也不会忘。” “我妈以前从不下厨，以为她是深藏不露。生病那段时间，才知道其实她只会做蛋炒饭，难怪每次都要央求好久她才肯给我做。” 就这么聊着，两人走到了方云暖家门口。 章钰瑶突然伤感起来，“人不在，现在想央求都没用了。” 她向来不擅长安慰人，只是轻轻拍拍章钰瑶的肩膀，说了一句，“至少有美好的回忆。” 下一秒，她的手被人迅速一拉，扑进一个炽热的怀抱里，扬起的双手不知所措停在半空，许久，才缓缓放到那人的背上。 她耳边传来章钰瑶热乎的声音：“千万别可怜我，也别同情我。那样我会更难过。” 方云暖心上泛起一丝心酸，背上的手紧了紧。 不知道两人在门口站了多久。 章钰瑶放开她时，她脚像被无数炮仗砸开，麻麻的。 她深深吐口气，解放了。 关门，被抵住。 章钰瑶一溜烟从被撑开的空隙中穿过去，径直到沙发坐下。 像只小猫。 她叹气，笑了笑。 “你不回家？”方云暖觉得章钰瑶把这当自家酒店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一个人，空荡荡又孤零零的，睡不着，失眠啊！看！黑眼圈多重，忍心赶我走？”章钰瑶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仰着头，不像抱怨，倒像是炫耀。 眼圈的确重了不少。 “苏桐呢？”方云暖问。她记得章钰瑶说过她和苏桐一起住的。 “出差了。” “我这不方便。” “在你这，我睡得很香。” “……” 牛头不对马嘴。说白了就想赖在这，方云暖想起那日她赶走章钰瑶的情景，万一又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她惹不起。 得到默许，章钰瑶把这当成家一样，打开衣柜，拿出上次穿的睡衣，换拖鞋，进卫生间，关门，洗澡。 一套下来行云流水，动作自然随意，好似方云暖才是客人。 听着卫生间哗啦啦的水声，方云暖躺在沙发上，疲倦地闭上眼睛。 意识逐渐模糊。 她是被吻醒的。 她以为在做梦，热情回应，随着嘴唇的触感越来越真实，喘息声越来越重，她猛地睁开眼睛。 看到的是闭眼吻得投入的章钰瑶，她慌乱之下把人推开了。 “享受完，不认人了？”章钰瑶笑嘻嘻的，还轻轻抚摸自己的唇。 “你……你干什么？！”方云暖涨红着脸，话也说不利索了。 对于方云暖的调戏她越发不能平静应对了。她得承认章钰瑶吻技很好，进退有度，温柔又热烈。 她竟然在回味，她一定是疯了。 也不管章钰瑶用怎样的目光看着她，方云暖从沙发跳起来，逃亡似的躲进卫生间。 —— 公司和玖安项目合作的事态发展超乎她的想象。 合同上的甲方是另一个公司的事情还是暴露了。 投资人纷纷撤资，公司开会，决定项目是否要终止。 绝大部分都支持终止。谈到最后，有好事者提了一嘴方云暖和章钰瑶的关系，事情就变了。 话里话外直指方云暖对项目造假早已知情，人总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出了问题就得有人负责。 方云暖静静地听着，身旁的程铭沉默着。 既然如此，便否认到底吧，方云暖承认她不想失去这份毕业后就陪伴她的工作，这份工作承载着她所有的希望，也是她在这座城市的依靠。 何况她是被动知情的。 孟总终于说话了，但她问的是程铭。 程铭没有看方云暖，说项目对接一直是方云暖在做，他了解得不多，否认了。 正是程铭含糊不清的回答，让孟总看她的眼神变了，其他人的目光也变了，投来的目光有怨恨，有得意，还有不满，仿佛此刻她已成为罪魁祸首，正待受审。 最信任，敬佩的上司没有坚定地选择她，她犹如潜入海中，被人切断氧气，窒息，荒凉又孤独，心冷得很彻底。 会后，方云暖冲到程铭办公室，扬起手。她很想用力敲开门，质问她一贯敬佩的上司，为什么推她出去。 冷静下来，方云暖在心底试图开解自己，事实摆在眼前，问了又能怎样？ 她还是没有敲开那扇门。 不管是项目，市场洞察，和业务上，可以说是程铭带着她上手的，那时他还不是副总，所以除了程铭自身的专业能力，她听任程铭的话，愿意做任何事，毫无保留，不设防地信任他，既是基于她对工作的热爱，也是对程铭的回馈。 现在，两清了。 方云暖停职了，小萌接替她的工作。和章钰瑶旗下公司的合作正在解约中，可跟她没有关系了。 停职的消息是舒颜跟她说的。 舒颜百分百相信她，让她耐心等待，等公司那帮老家伙气消，明白其中的利益关系，她就能帮方云暖回到原来的位置。 停职的第二天，方云暖条件反射在早上七点起来，洗漱，换衣服，化妆。 跑到楼下时，才恍惚间想起，她没有工作了，处于停职状态，心里像是丢失了非常重要的东西，慌张，不安，六神无主。 她想找点事情干，于是去喂猫咪。 等了好一会儿，一只猫影都没有。 猫咪习惯晚上来。 而她习惯了工作。 一下子怅然若失。 停职第四天，方云暖开始意识到她的依靠不在了，失去重心，对于一个工作狂来说，没了工作就如同没穿衣服，**，无处可逃。 期间张晓和小萌约她出来吃饭，明显的精神不振，两人尽可能安慰。 张晓是知道工作对于方云暖重要性的，如同另一半。 第六天，方云暖自我调节能力变弱，她失眠了。 她不知道时间是怎样过去的，只是望着窗外，景色渐渐清晰，又清晰。阳光照进来，太晃眼，她闭眼，躺在床上，数羊，睡不着，还是睡不着。 她干脆洗了个澡，昨晚上她没洗。 之后她躺在床上看书。 方云暖忽然发现自己被困在小黑屋里，窒息，挣扎，门还是关得很紧，她很用力地拍门，手没了知觉，倒下的瞬间，一道白光出现，她睁开了眼。 好刺眼，她又闭上眼。 原来是梦。 急促频繁的敲门声响起，伴随着机械的撞击声。 谁在钻她的门？ 猫眼外有她熟悉的人。 开门后，她对上了几双震惊又担忧的眼睛。 “没事吧？” “可吓死我了！” “千万别做傻事啊” “真让人着急！” 张晓和章钰瑶很有默契，一人一句。 方云暖没有说话，看了眼被卸了一半的门锁，她头晕晕的，意识却很清醒。 “师傅继续拆，换锁！”章钰瑶对着愣住不知所措的开锁师傅说。 她无力地看着门锁被拆下来，没有阻拦，也不追究。 “有什么事？”方云暖重新躺回床上。 望着茶几上剩下的食物还有瓶瓶罐罐，张晓皱着眉头，“云暖，这几天你都没有出门？” 张晓约方云暖散心，只出去过一次，她经常敲方云暖的门，但没有让她进门，看着方云暖难过的样子，张晓很愧疚，她试过很多种办法试图让方云暖开心起来，都没有用。 方云暖点点头，说了几句话让张晓和章钰瑶放心。 她怎会不知道张晓关心她，她是个自我调节能力好的人，坏情绪都向内消化，安慰对于她来说，作用不大，所以她也不会安慰人。 她认为不会真的有人了解另一个人的想法，没有经历过再多的安慰都是徒劳。 方云暖并不是堕落，只是觉得关在屋子里，消化几天，她能释怀。 锁换好了，关门声响起。 她其实不希望有人看到她落魄的样子，她保证能照顾好自己，让两人离开了。 许久，响起一个声音。 “工作对你真这么重要？” 章钰瑶不达目的不罢休，岂会听方云暖的话乖乖出去？ “要是你想留在这里，只能睡沙发了。”方云暖不想讨论这个话题。 房间异常安静，即使方云暖用气声说话，也很清晰。 闭着眼睛，她感受到了床边重重地压着一个人。 “依我看，能让你如此颓然的不是因为工作，而是舒颜。”讽刺又冷漠的声音传出。 方云暖闭着的眼睛动了动，最终还是睁开眼，望着床边的人，她等待着章钰瑶还会说出怎样嘲讽的话。 章钰瑶冷笑：“你选择独身主义，是因为心中葬着未亡人，但又不敢触碰，才有为自己找一个烂借口！你真虚伪，假装清高，表里不一。” “所谓的工作不过是麻痹自己的手段，什么工作是唯一的依靠，真是冠冕堂皇的话，欺骗自己，也伤害别人。懦弱又无耻！” 方云暖沉着冷静，对什么事都淡然，用最厚的面具伪装和经营成了自己想要的模样，现在却被人精确又粗暴把面具强行拆开，面具下血淋淋的，惨烈又悲哀，连她都要忘了的这个藏得最深最久远的面具。 但方云暖不会承认的，凭什么质疑她的努力，凭什么质疑她为之奋斗的目标，真可笑。 羞耻，难堪，终将幻化成熊熊烈火，烧得她再也不能好好躺着，她坐直身子，恼怒瞪着眼前的人：“如果你是为了挖苦和看我笑话，请你离开！” 很有礼貌的狠话。 “怎么，说到痛处了？生气了？”章钰瑶依旧是用那看穿一切，又高高在上的审视目光对着她。 “跟你有什么关系？！”方云暖颤抖着，声音都有些失真，太过愤怒，脑子像被缠了一团麻线，话出口一瞬间她理了理，最大的根源其实来自章钰瑶，继而责问道：“不！罪魁祸首是你！” “没错，我就是为了验证舒颜对你的重要性。我知道程铭一定会找你背锅，他那样不择手段的人，一定会选择牺牲你来得到想要的东西，他年少时过于悲惨，怎会轻易放弃？” 方云暖愤怒到了极点，大声吼着：“凭什么！章钰瑶，你已经打乱我的生活，现在还要毁了我的生活？凭什么？”她拿起枕头扔向章钰瑶。 章钰瑶点燃了她压抑许久的不甘和愤怒，她进入了混沌的状态，她不知道她说了什么，只知道嘴巴一直在动，她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只知道眼泪止不住地流，第一次那样号啕大哭，身体都掏空。 章钰瑶抱着她，任由她拍打着她的身体，任由她发泄，她承受着方云暖的发泄和愤怒。 第23章 第 23 章 醒来后，方云暖脑袋沉沉的。想坐起身，抬手，动不了，有人拽着，掀开被子，只见章钰瑶闭着眼，双手环抱住她手，这人什么时候上床的？ 章钰瑶睡觉有个习惯——蒙头睡，也不怕透不过气。 她慢慢抽开手，喊醒躺在身旁睡得正香的人，嘶哑又陌生的声音响起，方云暖后知后觉，自己的声音哭哑了。 “醒了？”章钰瑶在她身边撑起头，睡眼惺忪。 方云暖看了眼她身上穿戴整齐的衣服，哑声道：“怎么还不走？” “我不像某些人没有心。”章钰瑶彻底清醒，阴阳怪气说道，看她一头雾水，瘪瘪嘴又说：“忘了？你发烧了，吃过药，又睡了。” 打开窗帘，外面已是漆黑一片，方云暖在脑海中搜寻记忆，她记得她哭了很久，章钰瑶抱着她，接着发生什么再没印象，中途迷迷糊糊醒了一次，记忆又中断了。 不管怎样，留下是为了照顾自己，方云暖该感激，便淡淡地说了句谢谢。 “不知是你有魔力还是床有魔力，这一觉睡得真香。”章钰瑶白皙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说着一只手伸过去摸她额头，一手摸自己额头：“没那么烫了。你是得感谢我！还好有我在，保险起见，再吃一次药，万一脑子烧坏了，可别赖我！” “话说，方云暖，你身体素质可真好，淋雨不会感冒，发烧也好得快，力气还大，背着我那么远也不喘气。” “大哭一场，心情该好了吧？你说过哭是发泄，还是难过，再哭一场吧！” “好饿，点个外卖吧，还是你陪我下楼吃？” 这人话好多，话题还跳跃。 方云暖重新躺下，不知该如何搭话。 章钰瑶就是这样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的人，再大的事都不会放在心上，也忘她怎样骂她的。 哭过一场，那些苦闷、无措和难过真的消失了，她冷静下来。 也许章钰瑶是故意刺激她的。 她不由得思考章钰瑶口中尖锐的问题，工作的意义是否如自己所认为的那样——是依靠？ 她对舒颜是怎样的情感？ 她得承认，是因为舒颜进的公司，甚至大学选的专业也和舒颜一样。 可以说，舒颜是方云暖生命中很重要且参与度高的一个人。没有她，她不知该如何扛过心理医生那一关，也没法熬过被人异样看待的初中生涯。 她描绘的与众不同又富有希望的生活场景，令方云暖有了向往，有了理想——有钱又有闲的生活，并为此目标奋斗。 她向往，也在努力靠近舒颜。 仔细想，她对舒颜的情感是爱情吗？ 她扪心叩问自己，目光却不自觉落在眼前那张肆意又姣好的脸蛋上。 眼眸逐渐深邃。 她的心怦怦地跳动着，越来越快。 这便是答案了。 从前问过无数遍的问题，不到几分钟的时间便有了答案，因为眼前的人。连她都震惊，在内心苦笑，或许是自己压抑得太久了？ 她释然了，也看清自己对舒颜更多是亲人般的情感，喜欢的是舒颜对她亲人般的理解和支持，只不过她把感激误认为是爱情。 那为什么，会感到难过？ 她令舒颜丢脸了，她本应该提前把合同的事报告给舒颜，可她没有。 “跟你说话呢？！”说了好几句话，方云暖只是眼睛一动不动看着自己，没有一句回应，章钰瑶小脾气上来了，故意提高音量，蹲在床边瞪着方云暖。 “没什么事你回去吧。”方云暖语气平淡，尽量压制心中的悸动，除此之外，是她心里还有气，气眼前的人，更气自己。 章钰瑶掀开了她的遮羞布，伤害了她的自尊心，体无完肤，**裸的。 她的不堪在章钰瑶面前暴露无遗，她恼羞成怒，无地自容，害怕面对。 可眼前的人一动不动，呼吸声急促，胸脯阵阵起伏，眼睛瞪得圆圆，抿着嘴，似乎要和比方云暖比谁更生气。不管方云暖怎么说，也不为所动。 僵持了一会儿，章钰瑶望着方云暖依旧泛白的嘴唇，她一下子气消，深深吐了一口气，放松下来，拗不过，决定不跟病人计较，试图换个话题缓解气氛。 “不出意外，你很快能回到公司上班，我们的合作得做下去，章芮是私生女的消息发布后，我名正言顺，项目依旧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 “看着我那叔叔和小三被气疯的样子，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继承人的位置我不稀罕，整个玖安集团都要并到我名下的公司。” 说这些时，章钰瑶并未显得多开心，很平静。 章钰瑶的性格拿得起也放得下，骂完人立马翻篇，又是新的一天，还有一个大特点，对在意的人憋不住事，越是不着急问的事，她越是上赶着先一步吐露出来。 话题起作用了，方云暖注意力转移，态度缓和，嘴唇轻启，带着关心问：“真的开心？” 章钰瑶愣了愣，脸上露出灿烂笑容，无所谓模样摆手，“当然！” “章芮呢，她怎么样？”继承人候选，变成私生女，对章芮打击一定很大，尽管那是事实。 从章钰瑶话中，她猜，上次章芮和章钰瑶见面能相安无事谈半个小时，条件就是公开身份。 章芮非常纯粹，为了和姐姐章钰瑶和好，宁愿断自己的后路，吸引骂名，于她而言似乎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决定。 “你关心她干嘛？”章钰瑶很不满，眼前人都不关心，她为了她做这么多事，一句话就略过了？ “是我带她见的你，关心不应该？”方云暖真是这么想的，她觉得这件事有她的责任。 “烦人！到底吃不吃东西！”章钰瑶噌地站起身，她蹲得腿都麻了。 “你到底走不走？”方云暖还在赶人。 “方云暖你没有心！费尽心思照顾你，却要赶我走？”章钰瑶饭还没吃上，恐怕都被气饱了。 章钰瑶原本白皙自信的脸蛋，因为照顾自己憔悴了，眉头一皱怒火紧锁着。 方云暖没了底气，眼里掠过一丝心疼，也觉得过于残忍，实在不该推开她，可她又怕被章钰瑶看出心思——那场赌约，她心里很清楚，她输了。 因为工作，因为舒颜，因为一场痛哭，她想明白了，她不该再逃避自己真实的内心，可又无颜面对曾经的信誓旦旦——独身主义，绝不动心。如果知道这些，章钰瑶一定会嘲笑她。 “为了赌约，所以留下照顾我？”嘲笑又何妨，方云暖头脑发热，忽然很想听章钰瑶亲口说，她是不是真心的。 “这回可是你主动提的！”章钰瑶立马兴奋回道，像是终于揪住了方云暖的小辫子似的。 听到回答，方云暖后悔了，章钰瑶把爱情当游戏的态度历历在目，她不过是想赢得她的心，重要的是赢，而不是那颗真心。 她没由来的落寞，耻笑自己，压抑了许久的内心，终了却栽在章钰瑶这样把爱意当赌约的人身上，是对她的惩罚吧。 “我不饿，你回去吧，多谢你留下来照顾我。” 方云暖疏远又礼貌的语气，章钰瑶慌了神，变脸一向是她的特长，这回方云暖却比她变得还快。 “有教养的人可不会丢下病人——”章钰瑶不想走。 方云暖没说话。 “我可不仅仅是为了赌约，还因为担心你。方云暖我告诉你！别仗着我在意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换作别人，我早走了，头也不会回。赌约你也想赢不是吗！所以现在开始别再跟我提什么赌约！都是借口！” “章芮自愿暴露身份，后果她清楚得很，能有什么事？！何况还有张晓陪她。” “如果你再说一句让我走的话。你永远别想再见到我！” 章钰瑶一顿输出，方云暖听愣了，严肃认真的语气和神情出现在章钰瑶身上，很难得。 特别是最后一句话，让她心里难过起来，尽管她知道那是一句气话，见不到章钰瑶，她会怎样呢？ 大概会心痛得无力承受。 这答案，方云暖吓了一跳，连她都意识不到，原来爱情这颗种子，早已在心里生根发芽，遍布身心。 她缓了好一会儿，决定不再压抑自我，她向来做事理性，有计划，也不会做没有胜算的事，现在，她选择听从内心，顺其自然，将会发生什么，她不愿再去想。 方云暖嘴角上扬，眉眼带笑，犹如久见阳光的花朵，满心欢喜地绽放：“去楼下吃吧。” 章钰瑶眼见方云暖转变态度，笑容满面，也立马跟着开心起来，没有细想那笑容里是否暗藏爱意，饿意占据上风，她是真是饿了。 接下的几天时间里，章钰瑶陪着方云暖散心，拉着她逛商场，去游乐场玩，去公园散步，还去了本地有名的景点。 说来惭愧，工作这么多年，她竟连本地最有名的景点还没去过，直到现在才第一次真正踏进景区的大门。 说是陪她，实际上玩得最开心的是章钰瑶，吃什么，逛什么，全由章钰瑶决定，也不知是谁陪谁。 自然，方云暖没有异议，也是有原因，玩乐这件事方云暖实在不擅长。章钰瑶品味不俗，吃的逛的，方云暖也很满意，章钰瑶的开心能传染到她身上。 而对于工作她已经释怀了，公司很多，工作也不是非得做这一个，没有舒颜的公司，她忽然可以接受了。 这天傍晚，回到方云暖家里，两人都累得瘫坐在沙发上，久久没有说话。 休息许久，方云暖微转头看向章钰瑶，恰巧撞上章钰瑶投来的目光，两人相视一笑，暧昧凝固在空中，最终又消散在各自回避的目光中。 两人忽然拘谨起来。方云暖生怕自己目光过于灼热，不敢继续对视。 章钰瑶向来主动，自信霸道，不会藏着掖着，她是看见方云暖躲避的神色，才回避目光的。 她发现方云暖变了，特别是对她的态度，和看向她的眼神，不似以往那样有意的疏离，隔着的那一层纱被主动撕破，迎面而来的是袒露，柔情，和爱意。 是错觉吗？章钰瑶不敢肯定，她惴惴不安，夹杂着按捺不住的激动。 第24章 第 24 章 方云暖打破沉默，“章钰瑶，这几天，多谢你，我——很开心。” “怎么谢？一句话就打发了？”章钰瑶嘴角带笑，漫不经心口吻说道。 方云暖实在没想到章钰瑶来这么一句话，一下子不知该如何作答，匆匆瞥一眼对方，望见脸上饶有深意的笑容，她便断定章钰瑶不是真的想要什么报答。 可方云暖忽然很在意，她听进去了。 章钰瑶送过很多东西给她，她却从未回过礼。 不礼貌。 现在正是个好机会。 该送什么呢，方云暖犯难了。 这时，章钰瑶手机响了，她收起笑意，出门接电话去了。 方云暖想起前不久买的一款手表，是跟张晓逛街时买的，时尚张扬，还耀眼，明明不是她的风格，却一眼相中。 张晓劝不动，方云暖想要的东西，决定的事没人能改变，买回来后，她一次也没戴过，她不是后悔买下，而是日常根本没机会戴，便一直搁在柜子里。 方云暖端详着表盘上镶着的细小冰白的小钻石，折射着亮而闪的光，又望着走廊纤瘦却绽放着光芒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 表很适合章钰瑶。 还好价格也不便宜，她怕这女人看不上。 章钰瑶对贴身物品要求很高。 连买个帽子都要精挑细选，价位低的根本不会多看一看，也让她深刻体会到了章钰瑶的挥金如土。 爱吃十几块钱的蛋炒饭使方云暖有了错觉，两人是同一阶层的人。 可那不过是章钰瑶的癖好，仅此而已。 她忽然心中空落落的。 章钰瑶挂了电话，用手撑开虚掩的门，停顿了一会儿，干脆敞开着，没关门，径直走到沙发边，也没坐，“我得走了，苏桐在楼下等我——” 方云暖很想问去哪，话到嘴边收了回去。 “要出差几天。”像有预感一般，章钰瑶又补充道，目光盯着方云暖手上的礼盒，眼神扫描着，夸赞：“有眼光，很好看。” 方云暖反应过来，笑了笑，捧着礼盒起身，递给章钰瑶，“送你了——感谢你陪我。” 这礼物，太贵重，章钰瑶愣了愣，没立马接手。 手表品牌很小众，以设计时尚和女性独立的品牌文化著名，价格于她是中等，于方云暖却是昂贵，随便一款手表得花方云暖半年的工资。 她很开心能收到这样的礼物，可送的人是方云暖，她不舍得收下。 章钰瑶左顾右盼，最后目光落在椅子上，指了指躺在上边白色的U型枕，笑得开心，“正好要坐飞机，送这个就可以了，刚需。” 方云暖捧着礼盒的手微微抖动了一下，她没想到章钰瑶还是看不上这款表，脸色沉了下来。 “这U型枕上面有你身上的味道，我会睡得很好。”章钰瑶试图缓解尴尬的气氛，很怕方云暖误会她的意思，直说又伤人，只能用力解释，却不知越解释越乱。 “表是真的，在国内直营店买的，不是仿的，你放心。”方云暖依旧捧着礼盒，想要打消章钰瑶的顾虑。 “什么啊！我当然知道是真的，方云暖，在你眼中，我是嫌贫爱富的人？”终究还是误会了，章钰瑶气不打一处来，为她着想，还被误会。 “那你为什么不收下，刚刚还说我没有表示，有了又不要，不是嫌弃那是什么？” 要是搁以前，方云暖哪会管这么多，直接塞给章钰瑶，管她喜不喜欢，管她有没有看上，怎么说也是一份心意，可现在她做不到了，她开始在意章钰瑶的看法，在意章钰瑶的喜好，遭到拒绝，也会难过了。 “我不喜欢戴手表，就喜欢你这U型枕。”章钰瑶伸出空无一物的手腕，晃了好几下，以证明自己真的不喜欢戴手表，然后从椅子上拿起U型枕挂在自己的脖子上，扭动着，一副很满意的神情：“正合适，还舒服。” “真不要？”方云暖又问了一遍，语气明显冷了下去。 憋一肚子话不说，实在不是章钰瑶的性格，她把U型枕取下，重放回椅子上，很正经地摊牌： “不要就是不要！这枕头也不要了！说实话，这表花你不少钱吧，对你来说太贵重了，我不能要。送我别的吧！还有你今天怎么这么啰嗦了，我真要走了。” 方云暖苦笑，有了爱意，人会变得敏感，连情绪都容易被支配和绑架，听从感觉原来是这样的无可奈何，找不到支点。 还是理性点好。 端在手里，也挺累的，方云暖放下礼盒，轻松许多，随即拾起椅子上的U型枕，走到章钰瑶面前，又挂回到章钰瑶修长雪白的脖子上，带着离别前的柔情和不舍：“好，送你了。” 自然而又暧昧地凑近，打乱了章钰瑶的呼吸，她眼神灼热，望着伸手便能触碰到的女人，温柔又令人心安，瞬间失了神。 方云暖被看得不自在，眼神左右瞟了瞟，心虚地问了句：“还不走？” 章钰瑶根本没听到方云暖的问话，沉浸在自我的世界，脱口而出：“方云暖，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后半句她还是止住了。 这不是她第一次试探方云暖，前几次她能自然轻松地问出口，是因为她很想赢下赌约，证明自己的魅力。 现在她隐约嗅到了胜利的味道，反而问不出口，她在怕什么？怕方云暖以为她又是为了赌约？ 难道不是吗？章钰瑶的自信和坚定开始摇摆不定。 方云暖眼神困惑直视章钰瑶，等待着接下来的话，可迟迟等不到。 “没事，就是觉得你今天很不一样，很美。”章钰瑶快速说完，又快速靠近方云暖，一个吻落在她唇上，“走了！”随后落荒而走，没走两步，被站在门口的人吓得止住脚步。 方云暖从亲吻中回过神，喊了一声：“等等！”转头，对上了章钰瑶慌张的眼神，她目光越过章钰瑶的肩膀，识别出门口站着的两人的模样，也吓住了，眼神躲闪，忐忑地对着门口的两人打招呼：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也不提前说一声。 章钰瑶微微瞪大眼睛，望着被方云暖称为爸妈的两人，就像高中时期抓早恋的教导主任，皱着眉头，如临大敌，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章钰瑶一下子代入学生角色，身体僵硬，心跳加快，恭敬地学着方云暖对着门口打招呼：“叔叔阿姨好！” 赶在事态还未恶化前，方云暖快步到门口，把爸妈请进房间，随后又麻溜地跑到章钰瑶面前，慌张地牵着她的手就往外走，头也不敢回，拉门，关门，一气呵成。 “快走吧！别让苏桐等久了。”方云暖深呼一口气，寄希望于爸妈什么都没看见，不然，一场大战不可避免，她又回想起了遥远地和爸妈大吵的那天晚上。 “你害怕你爸妈？”章钰瑶看得出方云暖的不安。 “你自己下去，不送了。”方云暖转身，才发现两人是手牵着手的，天啊，她刚刚是和章钰瑶牵着手出去的？这下好了，还辩解什么。 章钰瑶凝视她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等我回来。” 方云暖望着章钰瑶远去的背影，直至消失在电梯口，她才迈出缓慢的步伐往回走，好拖延那场等待她许久的审判。 这一晚，方云暖不知道是怎样开始，又怎样结束的。 喧嚣退去，房间恢复寂静，只剩下她一人，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快到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但争吵和不欢而散又是那样的真切和痛苦。 她深知爸妈是担心她丢了工作，担心她生病照顾不了自己，才来看望自己的，可随之而来的质问和强势态度，方云暖不可避免想到了遥远又刻苦铭心的那个晚上，理智被抛到一边，只剩恼怒、抱怨和不满。 原来时间并不能带走一切，也不能使痛苦减弱半分，更不会让她爸妈老旧、固执、羞耻的观念减弱一丝一毫。 方云暖又做噩梦了。 醒来后仍心有余悸，舒颜的来电将她拉回现实。 章钰瑶说得没错，方云暖复职了，舒颜电话跟她说的时候，她心情复杂，末了，要她马上收拾好，半小时后舒颜在楼下等她。 不由分说，方云暖从床上跳了起来，心里嘀咕，为什么舒颜突然来接她，尽管不是第一次。 没搬家前，舒颜离她住的地方很近，经常接她一起上班。 一次被同事撞见到后，方云暖和舒颜都很默契地减少了共同上下班的次数。 之后，舒颜每次都会很体贴地询问是否需要送她上班。 后来搬家，好几天后，方云暖才跟舒颜说起，如果提前说，她知道舒颜一定会帮她的，那段时间舒颜很忙，她不好意思麻烦舒颜。 跟舒颜在一起很令人安心，意外的，她成了话多的人，什么都会跟舒颜倾述，所以舒颜是唯一知道她所有事情的人，也是唯一一个从初中开始就参与她生活的人。 所有美好的优点舒颜身上都有，特别是她最渴求的宽容和理解。 她心里有个困惑从未问出口：舒颜为什么对她这么好？舒颜对她的情感是关乎爱情的吗？方云暖害怕，一旦问出口，关系将不复从前。 如今她认清自己的内心，也认清了对舒颜的感情，再面对舒颜时，她没有了以前的紧张和兴奋，只有坦然，那个未问出口的困惑也不再重要。 第25章 第 25 章 上车后，舒颜时不时观察方云暖的神情，关心了几句。 其间舒颜约方云暖吃过一次饭，方云暖不想以颓废的状态面对舒颜，拒绝了，舒颜很有分寸没有再约她。 闲聊几句后，舒颜不经意地换了个话题：“云暖，你喜欢这份工作吗？” 方云暖很诧异，因为问题的答案舒颜知道，按捺住心中的疑惑，她回了句喜欢，舒颜不会无缘无故问这样的问题，一定话中有话。 “如果换岗，愿意吗？”舒颜继续说。 “公司发生什么事了？”方云暖没直接回答，直觉事情不简单。 “项目造假的事查清楚了，玖安集团内部重组，公司继续和她们合作，程铭辞职了——” 明明很重大的事情，舒颜说得很平淡，仿佛不过小事一桩，她瞥了眼方云暖微妙的表情，接着说：“你接任程铭的岗位，公司任命已经下来。”顿了顿，宽慰语气道：“这是和玖安集团继续合作的条件，了解内情的人很少。” “什么？！”方云暖震惊地睁大眼睛，扭头望着舒颜，她第一时间想到了章钰瑶，苏桐不可能提这样的条件。 舒颜清楚方云暖不喜欢出头，更不喜欢把背后的关系弄得人尽皆知，可没有不透风的墙，早晚的问题，她温柔又理性站在方云暖角度考虑：“如果你不愿意，我会帮你解决好。玖安集团备受重视，公司不可能放过这条大鱼。” 方云暖不知道章钰瑶在这件事中起到多大作用，从舒颜的口中，她大概了解到玖安集团未来的版图，或者说是章钰瑶和苏桐名下的时灵公司未来的计划。 时灵公司最早的确是玖安集团名下的一家供应商公司，法人是章钰瑶，最大的股东是苏桐和章钰瑶，除此之外，股东有万发集团，还有本地鼎鼎有名的药业公司。 难怪光扶金融会答应这样的条件，公司宁愿舍弃进入总经理候选且能力卓卓的程铭，而选择自己，不过是占了玖安集团的光。 对程铭，方云暖心中萌生出一丝愧疚。 随之而来的是不安、慌张和羞耻感。 她不确定能不能胜任，也不确定能否承受公司其他人异样的目光。 “我相信你能胜任，这是个好机会。如果过不了内心那一关，你可以拒绝，不必勉强。”舒颜仿佛能看穿方云暖内心的顾虑和犹豫。 方云暖依旧没有信心，问舒颜的同时也在问自己，“我真的可以做到吗？” 人往高处走。不可否认，她也曾有过这样的野心。 不同的是，现在的她是踩着别人的肩膀走上来的。 舒颜颔首，一笑，微点头。轻轻的动作，暗含着巨大的能量。 方云暖深思熟虑后，也清楚压在她身上的选择很沉重，综合考虑后，发现她其实别无选择，拒绝对谁都没有好处，接受才能利益最大化，加上舒颜的鼓舞，她决定试一试。 —— 停职，复职，助理升到副总，围绕着方云暖的话题早已在公司炸开锅，投向方云暖的目光，有不屑，有诧异，有羡慕，也有向往。 她一概不理会，用了两天的时间把所有工作交接完毕，重心是和玖安集团的项目，程铭手里的项目留给方云暖的非常少，许寒接手了大部分。 舒颜提过一嘴，许寒是目前董事会唯一一个认定的总经理候选人，意思很明白了。 竞争对手走了，胜券在握，许寒坐享渔翁之利，甚至大张旗鼓地专程到方云暖办公室祝贺。 许寒脸上一直挂着笑容，掩饰不住的兴高采烈，在对方云暖升职的欣喜中夹杂着他个人的兴奋，发表了一番颇有拉拢意味的计划演讲，许寒提前进入了总经理角色。 一直看不顺眼方云暖的黄娜罕见地送了份礼物给她，祝贺之外，是示好，旨在消除两人之间的恩怨，方云暖从不认为两人之前有过恩怨，更多是黄娜单方面的恩怨罢了。 方云暖高升，除了舒颜，真心为她开心的唯有两人，张晓和小萌。 小萌虽是实习生，背景强大加之是现成的助理，工作流程都很熟悉了，公司顺势把小萌留在方云暖手下干活。 小萌很正经严肃地跟方云暖说了声恭喜，不过一分钟，便又笑呵呵地黏着她说：苟富贵勿相忘。并预定了方云暖助理的位置，让她别招人，毕业后她一定会践约，方云暖笑说：“什么时候工作也成预制的了？” 张晓呢，嘴里喊着方总，送了束花和一个背垫祝贺她高升，忽然换了角色，她还不适应，好不自在，她推辞许久，才收下。 方云暖特意空出时间请了两人吃饭，舒颜她单独请过了。 饭后，小萌想念?小区楼下的小猫咪们了，嚷嚷着要去撸猫，几人便转场一起到了小区楼下喂猫。 方云暖以后会更忙，趁着现在时间充裕她还能多照顾这些小猫咪。小萌和张晓马上接话，说猫又不是方云暖她一个人的，她们也能来照顾。 方云暖呵呵一笑，她好似真的把这些小猫当成自己的了。 猫粮刚倒下，就见张晓冲着小区里面招手：“在这呢！” 方云暖和小萌的目光同时越过张晓头顶，探向招手的方向。 一个充满活力，踩着轻快步伐，穿着明亮黄裙子的靓丽身影跑到了她们面前。 “云暖姐，好久不见！”许是多日未见，章芮很是热情，张开双臂抱了抱方云暖。随后，又拍了拍张晓的肩膀：“还是你够意思，知道喊我过来，不然以后再也不找你玩了！”嗔怪中夹杂着些许撒娇。 小萌头顶警铃大，目光在章芮和张晓两人之间来回穿梭，耐人寻味眯起眼，“你们俩——”故意停顿，才说：“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章芮是个心直口快的姑娘，抢在张晓面前，轻翘下巴，略兴奋道：“这段时间天天在一起，自然就好啦，张晓可会照顾人了。” 张晓脸唰地红了，结结巴巴辩驳道：“哪有...瞎说...” “哟哟，紧张什么！关系好不是正常的嘛，天天在一起呢！”小萌满腹八卦热情调侃道。 方云暖顺口插话：“误会解除，挺好的。” 连方云暖也被小萌带偏了。 章芮还想再说些什么，张晓抱起一只白色小猫就往章芮手上塞，板着脸，“好好撸猫，少说话！” 章芮果然被猫吸引了注意力，光顾着逗猫，连要说什么都忘了。 章芮走之前，不知从哪来掏出来一份礼物，递给方云暖，说她和章钰瑶关系缓和完全是因为她帮忙，顺道祝贺她升职。 她正困惑升职一事章芮怎会知道，不经意瞥见张晓，从躲闪的眼神她明白过来，看来这两人关系还真好。 —— 第一次以副总的身份和玖安集团对接项目，方云暖不由得心中忐忑，虽然工作已经上手，完全能胜任，跟程铭在时的工作区别不大，毕竟程铭能接触的她都能接触。 忐忑或许是她明白，没有玖安集团，她坐不上副总的位置，她不知该如何面对。 自从爸妈撞破她和章钰瑶的那一吻后，章钰瑶没有再联系过她，每次铃声响，她心中都期待着是章钰瑶打来的。 但每次都失望。 她爸妈打了好几通电话，抛出各种理由要她回家工作。 而回家工作，意味着什么，方云暖心里很清楚。 他们不敢再请什么心理医生，因为铭记一生的那个夜晚是她的噩梦来源，尽管他们想把此事永远掩埋，终究是唯一的女儿，他们也会心疼。 心疼是一方面，他们依旧不遗余力地想要说服她接受他们的思想。 她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整理好资料，方云暖起身，办公室门开了。 “方总，恭喜啊！” 章钰瑶一袭长裙，面容精致，笑盈盈地朝她快步走来，绕过办公桌，在她面前站定。 “什么时候回来的？”方云暖心里闪过一丝喜悦，重点落在她回来的时间上，言外之意，为什么回来不跟她说？随后又笑自己，她们是什么关系？人家凭什么要跟自己报告行程。 没等她抚平七上八下的心情，身子便落到柔软的怀抱中，淡淡的木质香味染上鼻尖，章钰瑶一手轻轻揽住她的腰，一手抚摸着她发尾。 方云暖心中一暖，可很快便推开了章钰瑶，“这是办公室。” 万一被人撞见，一切就暴露了，会传出多少谣言？她是靠这样的关系得到的职位，心中很不是滋味。 “太想你了。”章钰瑶脸上挂着的笑，是平时常见的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方云暖试图找寻章钰瑶笑容下的真实情绪。 不像在开玩笑，却也不像是真情实意。 她曾以为她能读懂章钰瑶，在情感上，她却忽然读不懂了，她分不清口口声声说想她的人是否出自真心。 若是真心，为什么章钰瑶能做到好几天不联系她呢？ 方云暖再次压住心中杂乱的情绪，转向更重要的话题，横亘在中心许久的问题：“条件是你提的？” 她心中其实早已有答案，不过是想听章钰瑶亲口说。 章钰瑶直视她，眼里的笑变得意味深长，“不喜欢？”这句反问说明她很清楚方云暖话中的条件指的是什么。 方云暖不语。 章钰瑶解释：“你的能力配得上。” 方云暖心情很复杂，亲口说了又能如何？心中一阵酸涩，她无力地试探性道：“为什么不问问我愿不愿意？” 章钰瑶拿起桌面上的职务牌，端详着，喃喃道：“这牌子加上你的名字，怪好看的。你说是不是？” 答案昭然若揭，她纠结的问题显得荒诞又多余。 如果不愿意，她方云暖就不会坐在这张办公桌上了。 “所以我只是一枚棋子？”方云暖不想再藏着掖着，质问的口吻，“答不答应，我都处在一个两难的境地，我只能两害取其轻。” 章钰瑶敛笑，注视着她，似在认真思考，“你可以拒绝，没人怪你，想和我们合作的公司多了去了——”顿了顿，她很轻很轻叹了口气：“可我知道你一定会答应，你对这家公司有感情，因为舒颜。” 拒绝，轻飘飘的两个字，从口中说出来多容易。方云暖暗自感叹，如果没有舒颜的鼓励，她或许还陷在痛苦的抉择中，可她又不完全是因为舒颜。 方云暖想解释，章钰瑶忽然靠近，似又不想知道答案，伸食指轻轻抵住她嘴巴，不让她说，两人目光对视。 方云暖拿开嘴唇边的手，想继续说话，门再次被打开，两人同时转头望向门口，尴尬的气氛凝固在空中。 见到那一幕，小萌反应很快，意识到来得不是时候，一只脚已经退了回去，可惜，没让她成功，还是被方云暖逮住了，“小萌，来拿资料，准备开会。” 小萌点头如捣蒜，忐忑地躲开两人的目光，接过资料，暗自为方云暖惦记着开会心怀感激，又为方云暖惦记着开会感到遗憾。 虽然撞见了最劲爆的八卦场面，兴奋之余，小萌心怀罪恶和不安，两次她都成了半路搞破坏的程咬金，像个罪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