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玫瑰[先婚后爱]》 第1章 素未谋面的丈夫 “姚总,恭喜。” 姚怀安笑意盈盈地跟面前男人碰杯,“叮——”,玻璃撞击声清脆悦耳,她半眯起眼睛陶醉其中,微昂起下巴,并不搭理男人的恭维。 气氛顿时陷入了短暂的凝滞。 一旁的中年男人眼睛一转,笑呵呵地插话:“郭总,怎么还叫姚总呢,该改口了。” 郭总一愣,随后讪讪笑了。 他轻轻拍打一下自己的手,眼角皱纹挤在一块儿,语气谦卑:“嗨哟,你看我,都喝糊涂了,应该喊姚董才对。” 说完,他赶紧招来服务生,端起新的一杯:“姚董,我赔您。” 姚怀安看着男人一口饮尽,这才假惺惺地推拒:“无妨,郭总也是无心之失。” 在这个大喜的日子,她也懒得计较,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就够了。 姚怀安嘴角噙着抹愉悦的笑,一双美目烟波流转、顾盼生辉,懒懒地扫过场内盯着自己、蠢蠢欲动的人们。 在场男性对上她那微挑的双眸和被红裙包裹得玲珑有致的身材,心中不由升起一丝邪念,转念又想到这位小姚董做过的事,立马扑灭了心思。 玫瑰带刺,可不敢碰。 屋内暖风熏得人骨头发酥,混着含蓄的酒香,大厅里丁零当啷的碰杯声连成一片动人乐曲,与昂贵奢华的巴卡拉水晶灯联手打造出一个纸醉金迷的富贵窝。 而这黄金屋的主角,此时已喝得半醉。 姚怀安脸上蒙着层艳丽的酡红,微微举起酒杯祝词,将宴会的气氛推向最**:“……我相信,只要我们齐心协力,集团的未来将会变得更好!” “好!”“姚董说的对!”“不愧是姚董,说话真有水平!”底下的人如听见金口玉言,一个接一个鼓掌。 姚怀安慢慢勾起一个陶醉的笑。 权力真好啊……连几句没营养的套话都能夸出花来…… 想着,她挥挥手招来服务生,又端起一杯酒。 产自法国波尔多地区□□酒庄的红葡萄酒拥有独特的热带水果香气,入口丝滑,她最是喜欢。 不知什么时候,姚怀安退到一旁,独自倚着落地窗,安静品酒。直到有人向她道别,这才恍然回神,发现自己竟自饮自酌地喝了几个小时。 她下意识迈出一步,却仿佛踩到了一团棉花,无力地向旁歪倒。 助理立马快步上前扶住她的手臂,低头询问:“姚董,您还好吗?” 有人扶着,姚怀安卸下了力气,微微阖上双眼,轻声说道:“我累了,送我回去吧。” 助理低声称是,喂她吃了颗解酒药,半扶着她上了车。 滚烫的侧脸贴在冰凉的车窗上,姚怀安舒服得眯起了眼睛,脑子逐渐清醒过来。 道路两侧路灯依次后退,明明暗暗在眼前闪烁,她突然出声:“去天籁华府。” “好的,姚董。”司机听了,立马找路口掉头。 今天是她的庆功宴,差点忘了还有个功臣。 三年前,她招了个男人入赘,父亲由此对她放心,肯给她一点权力。她也因此拽着这一根绳,用力把她父亲拉下马。 但实际上,她跟她的丈夫才见过三次面,哦不,两次。今天即将有第三次。 第一次确定搭伙过日子,第二次民政局领证。 其实也不止两次,姚怀安翻了个身,闭着眼睛回想。 闺蜜说,为了保证知根知底,这个丈夫是从她鱼塘里选出来的。 可自己谈过、暧昧过的男人太多,早就忘了是谁。要不是闺蜜告诉自己,她都不记得自己有过一段情。 姚怀安努力思考了一下丈夫的模样,只记得对方鼻梁上架着副金丝细边眼镜,两条镜链在空中晃晃悠悠。 想到这,她手指微动,勾住裙角。 天籁华府是她和丈夫的“婚房”,但这么多年只有丈夫一个人居住。 听说对方装修时,还特意跟她的生活助理打听过自己的喜好,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车子稳稳停下,助理伸手想扶姚怀安上楼,却被挡住。 “很晚了,早点回去休息吧。”姚怀安挥了挥手。 助理于是帮她刷开单元门,担忧地看着人摇摇晃晃进了电梯,这才放心,转身离开。 电梯里,姚怀安靠在墙壁上,抬手遮住眼睛,哼起小曲儿回忆与丈夫的第一次见面。 若说除了那两条晃来晃去的镜链以外,还有什么被她记住的东西,就是丈夫一身规矩禁欲的西装了。 也不知道闺蜜是怎么说服对方入赘的?还是说压根没有说服,而是心甘情愿? 姚怀安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疑惑为什么等了这么久还没到,一睁眼才发现自己忘记摁电梯了。 等一下,婚房在几楼来着? 姚怀安啼笑皆非地打开手机,从通讯录最低下翻出跟丈夫的聊天记录—— 【天籁华府A座21楼,房门密码935567】 还好,没删。 她摁下21层的按钮,注视着电子屏上的数字慢慢攀升,心里泛起阔别已久的躁动。 为了董事长的位置,自己已经很久没浪了。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 天籁华府离市中心仅隔一条江,风景极好。公寓是一梯一户的户型,套内面积200平以上,不公开售卖,楼下是同集团的酒店,住户可以叫酒店服务。 住户电梯跟酒店电梯分开使用,确保足够**。 因此,不少对保密和便利都有需求的有钱人选择住在这里。 输入密码,姚怀安费力推开沉重的大门,慢悠悠走进去,打开鞋柜随手拿了双拖鞋,换上后趿拉着在房间里寻找丈夫的踪迹。 这间公寓是一套跃层,客厅巨大的落地窗横跨一二楼,将窗外夜景尽收眼底。 姚怀安没有开灯,借着窗外霓虹灯透进来的光打量这间屋子。 一楼有中西两个厨房加餐厅、一张长吧台和足够宽敞的客厅,还有两间卧室。 姚怀安打开其中一间卧室房门进去转了转,惊喜地发现浴室附带一个巨大的L型浴缸,还有全景窗,可以一边泡澡,一边欣赏繁华的城市夜景。 确实是用心了。她满意地眯起眼睛,合上房门。 一楼另一间房房门紧锁,她以为是丈夫在里面,敲了敲门却无人应答,反倒听见二楼传来两声动静。 姚怀安扶着楼梯慢慢上去,声音也逐渐清晰。 “呼……嗬……” 卧室门打开了一道缝隙,丁达尔效应将空气中的细小尘埃照得分毫毕现,伴随着男人低沉的喘息声,仿佛漂浮在空中的热带雨林。 粘腻而躁动。 姚怀安眉头一挑,嘴角勾起一抹莫名的微笑,无声靠近发出声音的那间卧室。 外遇,还是……? 姚怀安并不介意丈夫有外遇,说到底对方只是个挡箭牌而已。 黄铜把手冰凉,微微下压,往里一推,声音猛然变得清楚。 浓烈的石楠花味猛地炸开,金色的镜链在空中簌簌摇晃,像是溺水之人的挣扎。 “呃……” 男人漆黑如墨的眼睛蒙上一层雾,无意间扫过门口,发现站着的姚怀安,愣了一秒后,立马抓过身边被子裹在身上,肉眼可见的粉红迅速攀上他的脸。 他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金丝细边眼睛歪歪斜斜挂在鼻梁上,活像个被强迫的“良家妇男”。 姚怀安眉头一挑,饶有兴致地打量起自己这素未谋面的丈夫。 唇红齿白,一股书卷气,金丝细边眼镜又添了一笔斯文败类的味道。 她舔了舔唇,灯光照耀下红裙艳丽得像朵玫瑰,抬手朝床上男人挥了挥:“你好,我是姚怀安。” 男人陡然回神,避开她带着笑的视线,抓紧手中被子,窘迫地回答:“孟轲。” 看着对方紧张兮兮的模样,姚怀安哈哈大笑:“没关系,都是成年人,我懂。” 说着,还朝孟轲眨了眨眼,话语间满是暗示。 孟轲本就红透了的脸更有熟透的迹象。 他一巴掌拍到脸上,似乎想遮住自己的脸,却忘记还戴着眼镜,反而把眼镜拍掉了,只能赶紧扶稳眼镜。结果这一动被子又散开来,露出大片宽厚的胸肌,立马再伸手去捞被子。 看着男人手忙脚乱的模样,姚怀安觉得有趣极了。 当初谈结婚的时候,她告诉过助理,让她转告对方想找对象随意,但必须通知自己且瞒得一丝不漏。 男人嘛,有需求很正常,就算对方曾经喜欢过自己,也不代表能为自己守身如玉。说到底只是各取所需的交易。 可孟轲一直很安分,安分到她都忘了这么个人,看起来有需求都是自己动手解决。 这让她不禁有些好奇,对方这些年从自己身上谋到了什么好处,竟能那么认真地执行约定。 姚怀安突然发现,自己对这个名义上的丈夫知之甚少。 不过,看着对方恨不得钻进地板里的窘迫表情,她收起揶揄的笑,清了清嗓子,说:“没关系,我们只是假结婚,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在意。” 听见这句话,孟轲猛然抬起头,纯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阴影:“不……” 姚怀安没有听清,反问一句:“你说什么?” 孟轲挪开视线,目光虚虚落在姚怀安旁边,向她“表忠心”:“婚姻存续期间,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 姚怀安不记得他们之间有这么一个约定,但既然对方说了,那就有吧。 “好吧,有兴趣喝个酒吗?” 就当是弥补对方这几年来“独守空房”。 孟轲边下床边点头:“好。”然后突然顿住,转身背对着姚怀安。 姚怀安秒懂,体贴地拉上房门:“我去楼下找两瓶好酒。” 孟轲走下楼时,姚怀安已经喝上了。 吧台灯光的颜色是暧昧的昏黄。女人摇晃着酒杯,透过透亮的红色酒液看向孟轲,对方穿着一身规整的衬衫,两条镜链随着脚步微微摇晃,像两片挠人的羽毛。 “干杯。”她轻笑着碰了一下另一个酒杯,然后把杯子递给对方。 两只手接触,姚怀安的目光顺势落到孟轲的手上。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听说这种手型的男人条件都很不错。 姚怀安眯起眼睛舔了舔唇角,上下打量坐在身侧的孟轲,脑中回忆起刚才的惊鸿一瞥。 本钱……似乎也不小。 孟轲脸上粉红还未消退,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两只眼睛规矩地盯着手中酒杯,小口小口抿酒。 对方越是表现得“柔弱可欺”,姚怀安就越来劲。 征服欲在血管中躁动,她状似不经意地调整了一下坐姿,离孟轲更近。然后抬起右手撩了撩头发,等再放下,右手就顺理成章地贴在了他的左手边。 “孟先生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姚怀安已经记不清了,但这并不妨碍她借这个话题撩人。 既然孟轲肯答应假结婚入赘,说明对方对自己还留有旧情。 有情就能起意,更别说两人还是夫妻关系…… 第2章 看得着吃不着 没想到孟轲像是被烫到一般,猛然绷紧了身子,抿着嘴一言不发。 想到对方之前□□被自己撞破的表现,姚怀安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于是主动把手搭在对方手上。 谁知孟轲手腕一颤,抖落了姚怀安的手,身子也往后一倒,连带着椅子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音。 见状,身经百战的姚怀安还有什么不明白? 她放下酒杯看向孟轲,眼神不再暧昧,直截了当地问:“你有喜欢的人了?” 不然为什么拒绝她的接触? 孟轲先是点头,随后立马摇头,两条镜链随着摆动簌簌作响。 看见对方的动作,姚怀安心底躁动的火苗逐渐熄灭,皱起了眉头:“有就有,没有就没有。我不是说过我不在意么?” 孟轲推了推眼镜,镜片遮掩了眼底神色,一双漆黑眼眸注视着姚怀安,沉默以对。 对方不说话,姚怀安只能瞎猜。 下意识的行为往往体现一个人内心的真实想法,孟轲先是点头,说明确实有喜欢的人,可他又摇头…… 她对孟轲没什么印象,从刚才撞破对方□□后的表现来看,孟轲似乎是个羞耻心比较强的人。 这种人往往道德感也比较高。 所以他的摇头,是因为他们两人还是夫妻? 大概是,他之前还说过,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姚怀安眯起眼睛,手指轻点着桌面。 假如孟轲与他人两情相悦,应该会主动向自己提出离婚。 可偏偏又没有…… 姚怀安眉头一挑,说出自己的猜测:“难道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 孟轲惜字如金:“嗯。” 好吧。姚怀安恋恋不舍地扫过孟轲骨节分明的大手。 她没有当小三的癖好,而且对方这三年挡箭牌当得也算兢兢业业,一点岔子没出。 “既然如此,那我们离婚吧。” 放孟轲去勇敢追爱,就当是这三年的报酬,反正现在她也不需要这个丈夫了。 没想到刚才还寡言少语的孟轲立马反驳:“不行!” 这倒把姚怀安整乐了,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向对方:“为什么不行?离了婚你不就能大大方方追求爱情了?” 也不用躲在房里一个人偷偷疏解。 看着暖黄色灯光下慵懒妩媚的女人,孟轲沉默许久,喉结上下滚动两下,吐出几个字:“会影响股价。” 就这? 她以为孟轲是在为自己考虑,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没关系啊。” 离婚对男性掌权者比较有影响,如果是女性,只会加强女强人形象,让股民更加信任。 等下……男性? 她抬起眼,正了正神色,第一次用生意人的眼光打量起眼前高大斯文的男人。 姚怀安在商场上素有威名,一些人私下里给她取了个“美人蛇”的绰号,说她一双眼睛就像蛇瞳,既勾人又噬人,被看上一眼,什么底都藏不住。 此时这双眼睛正上上下下扫视着孟轲,从他俊秀的容貌往下,到挺得笔直的腰背,再到两条修长结实的腿,每一寸裸露的皮肉都不肯放过,就好像在称量眼前男人的价值。 孟轲坦然接受她的打量,面色平静。 看起来不像啊……哪家老板气质像个大学教授,镇得住场子么?姚怀安想。 不过,有喜欢的人还不离婚,说明他能分开情绪和理智,这种人在商场上肯定混得不错,说不定日后能成为自己的助力。 只是,孟轲是哪家公司集团的掌门人,自己怎么没印象? 呼吸间,几缕思绪掠过脑海,她抬起右手,曲起食指和中指,捏了捏眉心:“好,那就不离婚。” 这些年她利用了对方,现在反过来被对方利用一下也没关系,只是明天问问闺蜜到底从哪找来的这个男人。 说完,她懒懒地指了指有大浴缸的卧室,问:“那间房,我能住吗?” 孟轲轻轻点头,嗓音温润如水,听得姚怀安耳朵发酥:“你想住哪都行。” 住哪都行?姚怀安突然想起另一间上锁的房间,不过她没有再问。 很明显那是孟轲的地盘。 夜深了,她也困了。 姚怀安呼出一口混着酒香的热气,撑起身体摇摇晃晃走向卧室,路过孟轲身边时,脚步一软,差点栽倒在对方身上。 还好孟轲手快,一把攥住姚怀安细嫩的手臂:“小心。” 冰凉的镜链轻轻摇晃,一下一下碰着姚怀安热乎乎的侧脸,猫挠似的搔她的心。 “你喝醉了,要我送你进去吗?”低沉的嗓音在胸腔间振动。 姚怀安紧贴在男人宽厚的胸膛上,闻着二人身上混合在一起的酒香,勾起唇角:“不用了,谢谢。” 啧,只能看不能吃,真恼人。 合上房门,姚怀安懒得洗漱,倒头就睡。 睡前喝酒的后果就是第二天早上醒来,头疼得几乎要裂开。 她呲牙咧嘴地坐在床上,仿佛以为自己还在梦里,久久无法回神。 嘶……我在哪?这好像不是我家? 她满脸迷糊地爬下床,踉踉跄跄走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用冷水一激,终于醒了过来。 吐出的空气还飘着酒香,记忆逐渐回笼。 昨晚自己太过开心,临时起意想找自己名义上的丈夫喝酒庆祝,结果得知对方有喜欢的人。 然后她提出离婚放他自由,被对方拒绝,因为对方也需要一个工具人。 于是两人达成一致,继续保持现状。 姚怀安一边想着,一边拧开花洒,白雾很快在浴室里升腾而起,遮住曼妙的身子。 洗去一身酒气后,她从衣柜里拿了件浴袍穿上,打开卧室门。 一开门,一股诱人的香味钻进她的鼻腔,勾着她走向不远处开放的西式厨房。 昨晚没仔细看,白天才发现,这公寓的落地窗足有几米长,能将光线尽数纳进屋子。 孟轲正背对着落地窗煎培根,滋啦滋啦的香气飘得满屋都是,衬衫袖子半挽,露出结实的手臂,围裙在环着腰在背后系了一个结,勾勒出柔韧有力的腰部线条,模样十分居家。 他今天换了副银色细边眼镜,两条同色的镜链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微微摇晃。 姚怀安抱臂欣赏这场男色盛宴,按捺住心底的蠢蠢欲动。 孟轲有喜欢的人,不能睡。 她告诫自己一声,笑着走向对方:“好香啊,没想到你居然会做饭。” 许是因为刚起床,女人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尾调微微上扬,让人联想到一些暧昧的事情。 孟轲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平静地转过头看向她,说:“嗯,我喜欢自己做饭。” 姚怀安倚在吧台上,看着孟轲组装三明治,调侃道:“贤夫良父啊,被你喜欢的人有福喽。” “过奖。”孟轲推了推眼镜,端起盘子放到餐桌上,“姚小姐,趁热吃。” 二人面对面坐下,孟轲漆黑的眼眸动也不动地盯着姚怀安,似乎在等对方对自己的手艺做出评价。 姚怀安咬了一口,清爽的生菜很好地中和了培根的油腻,半熟的蛋液又让三明治吃起来不至于太干。 她顿时竖起拇指,大大方方夸奖:“真不错!有米其林的水准。” 见她肯定自己的手艺,孟轲微微一笑:“你喜欢就好。” 啧啧啧……真可惜…… 姚怀安一边吃着男人亲手做的早餐,一边在心里遗憾地摇头。 性格好又会做饭,男人中的稀罕物,也不知道是哪家天仙引得他动心。 说起来,孟轲是自己前任中的一员,这么极品的男人,怎么自己一点印象也没有? 姚怀安心底闪过一丝疑惑,抬起头看向孟轲,恰巧与对方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孟轲背光坐着,一双眸子阴阴沉沉,像潭深渊。她眼皮一跳,脸上表情未变,问:“你有充电线吗?” 她昨晚忘记给手机充电了。 孟轲没有回答,转而反问:“你要去哪?我送你。” “去公司。” 昨晚是助理和司机送她过来,天籁华府这边一直是孟轲一个人住,没留车在这。 孟轲点了点头,站起身准备收拾餐桌。 姚怀安白吃一顿早餐,哪好意思让对方洗碗,赶紧跟着起身:“我来吧。”说着就伸手去端他的餐盘,却被一把抓住手腕。 孟轲的语气平缓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我来就好。” 姚怀安微微一愣。 似是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点强硬,孟轲忽然展开一个温柔的笑:“你不常住这,我想你应该没有换洗的衣服,今天早上联系酒店给你拿了一套休闲西装,就放在门边,你去试试,看看合不合身。” 姚怀安没想到孟轲心这么细,眼神顺着他的话移向门边,果然看见了一套灰色的西装。 孟轲放开她的手腕,推了推眼镜,银色镜链在空中摇晃:“快去换衣服吧,别耽误了时间。” 语气轻柔而温和,正如他的人一般。 姚怀安走到门边拿起衣服,朝他微微一笑:“谢谢。” 孟轲选的这套西装是DIOR早春系列的一套成衣西装,经久不衰的格纹和挺括的外形共同组成温柔中带着力量的质感。 然而姚怀安穿上以后,在镜子前左看右看,不甚满意。 她更喜欢浓烈张扬的颜色。这种沉闷内敛的灰不像她,反倒像孟轲。 但毕竟是对方好心为自己准备的,姚怀安也不挑,穿上之后走出房门,正好撞见孟轲从一楼那间紧锁的房间里走出来。 看见姚怀安的那一刻,孟轲立马“砰”地一声拉上房门,嘴角扬起一抹温和的微笑:“我不太清楚你的码数,衣服合身吗?” 看出对方在转移话题,姚怀安体贴地没有追问房间里是什么,配合回答道:“挺好的,谢谢。” 或许房间里放着一些比较重要的文件。她想。 “那我们走吧。”孟轲温和笑了笑,走到门边换鞋,姚怀安见状跟了过去。 路过吧台,她随意扫去一眼,发现三排杯架上有一排少了一只酒杯。 其他两排杯架码的都格外整齐,缺少的这一排就显得格外突出,看得略微有强迫症的姚怀安皱起了眉头。 是本来就少了一个吗? 脑中掠过一丝疑问,没等她抓住,耳边传来孟轲温柔的催促。 “姚小姐,从这到‘道远’有点距离,别迟到了。” “道远”,全称“道远物流”,是姚家旗下跨境物流公司的名字,姚怀安正在此任职CEO。 第3章 初恋 “诶,来了。”姚怀安猛然回神,换上高跟鞋后跟着孟轲出门。 往常到公司这一段时间,她都会拿出手机看看股市波动和行业资讯。但今天手机没电,一下找不到事干,便只能盯着孟轲发呆。 老实说,孟轲是她到目前为止所见过的最诱人的男人。 现在这副文质彬彬的模样看似普通无趣,可要是配上昨晚惊鸿一瞥的羞涩,就像一块璞玉浑金,让人忍不住往更深处探索,挖掘出他的每一面。 “请。”孟轲绅士地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推了推眼镜。 姚怀安朝他礼貌地笑了一下,随后弯腰坐进去。 孟轲开的车是迈巴赫S680,内饰是低调内敛的灰,但装饰边缘若隐若现的蓝色灯条又给这沉闷的颜色添上一抹趣味。 啧,闷骚男。 姚怀安一边扣紧安全带,一边在心底摇头。 都说男人的车是第二个“老婆”,看男人挑车的品味,就能一窥对方的性格。孟轲不像是个安分的。 两人出发时耽搁了一点儿时间,恰巧赶上早高峰。 望着窗外一动不动的车流,姚怀安搭在膝盖上的手指不耐烦地开始敲打起来。 孟轲左臂衬衫半挽,搭在方向盘上,耐心等待车流向前移动,转头看见身边女人无聊到蹙起的眉头,主动说道:“车上可以充电。” 姚怀安猛然回神,接过对方递来的充电线,下意识露出一个客套的微笑:“谢谢。” 递线时,两人肌肤短暂触碰了一下,孟轲捏紧碰过姚怀安的右掌,表情纹丝不动:“不用客气。” 随后车厢内又陷入了沉寂。 说到底,两人还是刚接触的陌生人,即使合法夫妻的名头让二人的关系听起来很接近,但无法改变两人根本不了解的事实。 起码姚怀安是这么想的。 手机终于开机,她赶紧查看该看的信息,一打开就看见助理发来的一长串消息。 小桃:【姚董,我跟司机在昨天下车的位置等您】 离消息发出的时间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姚怀安担心助理还在楼下等自己,马上给对方拨去电话,告诉对方自己已经在去公司的路上。 打完电话,看完该看的东西,车子刚好稳稳停在“道远”所在的写字楼下。 “到了。”孟轲出声提醒。 姚怀安恍然抬起头,发现孟轲竟把自己送到了专用电梯的电梯口。 他怎么知道专用电梯在哪?以前来过? 她一边思衬着,一边礼貌地朝对方微笑点头,开门下车:“谢谢。” 就在关上门的前一刻,孟轲忽然叫住了她:“等下!” 姚怀安动作一顿,歪了歪头:“什么事?” “下午……”孟轲的喉结上下滚动,似乎在犹豫,但几秒后还是说出了口,“我来接你下班?可以吗?” 姚怀安的第一反应是“为什么”,可看着男人眼中隐隐透出的请求,她只说道:“你得跟我的生活助理约。” 话说出口后,孟轲的双眼紧紧盯着姚怀安,观察她脸上的表情。 在得到这句看似同意的话后,他立马接着说:“我没有你的助理的联系方式,跟你约,可以吗?” 又是一个稍显弱势的疑问句。 然而姚怀安看着对方紧紧捏着方向盘、绷出了手筋线条的左臂,意识到孟轲没给自己拒绝的余地。 可是……为什么? 姚怀安不解。 孟轲这种行为,就好像对她有意思似的,但他又说自己爱的人另有其人。 难道有重要的事要说,现在来不及细说?她只能这么推测。 “嗯,看我时间吧,如果有空,电话联系。” 她对着孟轲摇了摇手机,“砰”的一声关上车门,转身上楼。 刚踏出电梯,总助陈河立马迎了上来:“姚董,‘IC’的人已经到了。” 姚怀安微微挑眉:“这么早?” 陈河点头:“本来约的是十点,但是IC的人提早到了。” 他顿了一下,上前两步走到姚怀安身边,压低了声音继续说:“姚董,好像其中一个人跟您认识。” “谁?”姚怀安反问道。 问完,她仔细回想了一下,确定自己以前跟IC没有生意上的往来,IC的人怎么会认识自己? 姚家是做外贸起家,后来将重心放到了跨境物流,到姚怀安手上已是四代人。如今,道远是横跨多个领域的巨擎,但依旧没有丢掉在跨境物流领域中所占份额。 最近几年,技术飞速发展,无人化开始兴起,于是姚怀安着手改建新建无人分拣货仓提高物流效率。 无人化所用的系统设备对外招标,IC就是投标公司其中一个。 之前对外招标工作全是手底下人在做,姚怀安只需要负责最后的拍板。 如今IC突然冒出疑似认识自己的人,很难不让她认为IC想使一些小手段拿下这单。 陈河回忆起刚才跟IC的人见面时的场景,犹豫了一下,说:“是个二十多岁的男人,应该是IC的技术骨干,姓谢。” 谢?姚怀安皱起眉头,回想自己是否认识一个姓谢的人,思来想去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不管了,见了就知道是谁。” 她不是个纠结的性子,既然想不起来就算了。 “对了,我记得除了IC,应该还有两个公司。” 陈河立马递上手中的文件夹:“嗯。入围到最后一轮的三家公司,IC和天元是老牌企业,剩下那家怀远是初创公司,据说很快就要上市。” 怀远、怀安、道远,还真是巧合。 听见第三家公司的名字,姚怀安微微一愣,随后摇头失笑。 “先按照之前商讨出来的流程,让他们分开等着,我一个个听完再做最后决定。”她一边翻阅着下属整理好的三家公司的资料,一边说道。 前些日子忙着担任董事会长的事,这些资料只看过一些重要片段,还没来得及整篇通读,也不知道赶不赶得上。 这是自己离任前最后一个大项目,她希望能完成得漂漂亮亮,不给他人指摘的话头。 特别是家里那两个不安分的东西。 姚怀安的嘴角勾起一个凉薄的弧度,坐在宽大舒适的老板椅上,认真看着手里资料。 总助陈河贴心地关上办公室门,回到外面总办的工位上再次熟悉自己早就看过无数遍的文件。 一会儿的会面,他才是主力。 姚怀安要当董事长,CEO的位置空缺,身为总助的自己最有可能升上这个位置,可不能在这个当头出岔子。 九点四十分,陈河抬起头,放下手中文件,起身敲响姚怀安的门:“姚董,时间差不多了。” “嗯。” 姚怀安含糊应了一句,并未放下手里的资料。她才看到天元的部分,怀远的信息还没来得及看。 然而时间不等人。 又过五分钟,门再次被敲响,姚怀安不得不起身离开:“走吧。” 她的办公室在八楼,会议室在十二楼,要坐电梯上去。 姚怀安没坐专用电梯,而是坐的公用电梯。 走出电梯,拐个弯就是几间会议室,余光中瞥见一个熟悉的背影一闪而过,进入了其中一间会议室。 她脚步一顿,好奇地问:“那是哪家公司?” 陈河看了看会议室的门牌,回答:“怀远。” 啊,原来是最神秘的怀远。 姚怀安丝毫没有反省是自己没上心,跟在陈河身后走进第一间会议室。 第一个是IC,她倒要看看,是谁想跟自己套近乎…… 姚怀安一边想着,一边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男人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五官也舒展许多,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氤氲着温柔的光,如同冬日里的暖阳。 望着这双阔别已久的眼眸,姚怀安心中忽然升起万千情绪,连神色都忍不住软化几分,随后立马被她压了下去,重回一开始的专业冷静。 “姚董你好,陈助你好,我是IC市场部总监郭嘉文。” IC领头的人走上前,面带亲近的笑容,为姚怀安等人介绍起团队里的其他人。 “这位是我们技术部的副总监,谢昭。” 从郭总嘴里听见这个阔别已久的名字,姚怀安心里的第二只靴子终于落了地。 果然是他。 她忍不住眯起眼睛,微昂起头,等着郭总把所有人介绍完,才施施然吐出一句:“各位好。” 这种态度有点不礼貌,但姚怀安张扬的性格声名远扬,再加上她还是甲方,郭总并未放心上。 谢昭听出她这是在针对自己,眼神依然未变,温和得如一汪湖水,仿佛能包容她的一切。 这种态度让姚怀安有几分恼怒。 双方入坐,姚怀安的目光半分未施舍给谢昭,翻开手里的文件,认真听IC的人讲话。 很快,介绍结束,陈河开始针对道远关心的问题进行询问,姚怀安则放下文件,观察起IC所有人的神态。 她的眼睛线条锐利,眯起来后就像一条蓄势待发的蛇。郭总本来答的好好的,一对上她的眼睛,也不免结巴了一下。 谢昭沉默地坐在旁边,眼神里全是怀念,看得姚怀安眉头微挑,跳过了对方。 见状,谢昭嘴角勾起一点弧度,琥珀色的眼睛愈发温柔,像是酿着坛蜜酒。 姚怀安心底有些烦躁,她不理解对方今天出现在这里的用意是什么? 是想引起她的回忆,靠两人的过去让她心软,从而让IC中标?还是暗示道远的其他人,他跟自己有关系,下手掂量着点? 终于,一个问题问到IC无人系统的技术优势上,谢昭挺直了腰背,胸有成竹地开始发言。 姚怀安靠在椅背上,静静看着谢昭自信沉稳的模样,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在桌面上轻敲。 发言结束,谢昭直接看向了她,似乎在征询她的看法,众人也循着他的目光看向姚怀安。 她撩起眼皮,语气波澜不惊:“继续。” 会面很快结束,陈河敏锐地觉察到姚怀安真的认识IC的人,带着其他人到另一间空会议室商讨事宜,为她留出说话的空间。 姚怀安站起身,连眼神都没给谢昭一个,径直走出会议室。 过了没几秒,谢昭也站起来,借口出去方便。 他关上门,没走两步,果然遇到了等候在此的姚怀安。 寂静无声的走廊里,曾经的恋人面对面。 姚怀安面色冷漠,谢昭的神色却充满怀念。 他上前两步,走到姚怀安面前。 两人身高差着半个头,于是谢昭单膝跪下仰视着她,目光温柔。 “好久不见,小安。” 第4章 “好久不见” 姚怀安一言未发,依旧冷着脸,眉梢眼角的冰却融化了几分。 谢昭赶忙解释道:“我知道道远的总裁是你,但我从没想过要利用我们之间的过去,我了解你,你不会做这种事,所以我没跟任何人说我们之间的关系。” 他顿了一下,语气有些卑微:“我只是想见你。” “谢昭,我们已经分手了……”姚怀安表面上不为所动,偏头仔细回想一下,“十年了。” 听到这个数字,谢昭琥珀色的眼眸猛然一颤,低头喃喃道:“对啊,十年了……但这十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他的嗓音温柔而低沉,颤抖的尾音消弭于姚怀安平静的表情中,听起来摇摇欲坠,连带着姚怀安脸上的表情也开始松动。 她垂头看着谢昭,叹了一口气,表情不再冷漠:“你也知道是十年。十年,我早就走出来了。” 连对象都不知道换了多少个。 顾着对方的性子,她没说出这句话,害怕谢昭在自己面前掉眼泪。 说到底,谢昭在自己心底还是有一点点不同。 听着姚怀安的宣判,谢昭摇了摇头,眼神隐隐透露出一股偏执:“我知道你不爱我了,但我只想要一个机会,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说着,他一把抓住姚怀安的手,呼吸颤抖得如飘零的落叶,低头将额头抵在她的掌心:“求求你。” 姚怀安沉默了。 她垂眼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就算在乞求自己的爱怜,还是那样内敛温和,像阳光下细水长流的小溪,和自己喜欢上他时一模一样。 究竟是时光优待了他,还是他刻意保持着不变?姚怀安不知道。 她只是缓慢地、用一种陈述的语气推脱:“抱歉,我已经结婚了。” 如果谢昭不喜欢自己,又或者不摆出这么一副情根深种的模样,自己倒很乐意跟对方建立一段婚外情关系。 可偏偏对方就是喜欢自己。 姚怀安深知要摆脱一个恋爱脑男人有多麻烦。 脑中忽然闪过一张神采飞扬的脸,吓得她赶紧晃了晃脑袋让自己忘掉。 没想到谢昭抬起头,脸上突然绽开一个笑:“没关系,我不在乎这个。” 他不是个道德感很强的人,听出姚怀安的退让,立马打蛇随棍上,抓起她柔软的手贴在自己侧脸,琥珀色的眼睛蕴满了笑:“只要你想,我随时等你。” 听见谢昭的暗示,姚怀安有些惊讶,定定地看着单膝跪在自己身前男人。 谢昭还是像少时那样温柔俊朗,但眉眼间已经褪去怯生生的青涩,尽管再怎么装可怜,还是充满着运筹帷幄的自信。 她抽出自己的手,既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淡淡地说:“我接下来还有事。” 说完,转身准备离开,刚走一步,突然顿住:“投标结束之前,不要联系我。” 她不想让别人以为自己在帮人走后门,特别是在别人已经知道他们有关系的情况下。 “结束之后呢?”谢昭连忙站起身,抓住姚怀安的手腕追问。 姚怀安转过头,看到那双蜂蜜一般的琥珀色眼睛,话到嘴边又绕了一个弯:“随你。” 如果谢昭识相的话,也不是不能给机会。毕竟……谢昭这张脸真的挺好看的。 她心头一跳,舔了舔嘴唇。 谢昭脸上的笑容更加耀眼,仿佛一轮冬日暖阳,看得姚怀安蠢蠢欲动,赶紧加快脚步离开。 目送她远去,谢昭低头盯着碰过姚怀安的手,眼底流露出一丝痴迷,连耳边逐渐清晰的脚步声也没听见。 “我想,私下接触甲方,这算是坏了招投标的规矩,如果其他竞标的人知道了,会怎么想?” 一道充满磁性的男声在他背后响起。 谢昭收起脸上温柔的笑意,站起身来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男人戴着银边眼镜,脸色阴沉得像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怨鬼,被镜片遮掩的眼眸中隐隐闪烁着嫉妒。 “你是谁?”他听出男人语气中的威胁,冷着脸反问。 “我是,怀安的丈夫。” 孟轲抬起自己的左手,一枚素圈戒指牢牢圈住了他的无名指。 ———————————— 姚怀安浑然不知曾经的恋人与自己的丈夫碰上了面,坐在椅子上听下属你来我往,望着窗外微微出神。 竞标结束之后,到底该不该跟谢昭接触呢?虽然对方成熟了许多,但还是她喜欢的感觉。可是看对方那念念不舍的样子,自己要是答应了,想摆脱也很难。 啧,难办啊…… 她在是否接受谢昭之间犹豫,下属也在是否接受IC之间犹豫。 几人对IC的评价各执一词,吵得不可开交,一向沉稳的陈河甚至都涨红了脸。 “行了,”眼看商讨不出结果,姚怀安回过神,敲了敲桌子,“先看看后面的天元和怀远。” 许是因为没完整看完过怀远的资料,她对这个公司更感兴趣。 一个初创企业,能跟业内老牌共争一个标,一定有它独到之处。 说起来,她想起之前自己扫过一眼“怀远”创始人的姓,好像是“孟”,跟自己的丈夫一个姓。 姚怀安忽然想到对方儒雅的银边眼镜,如果是搞技术的话,确实很符合他的气质。 她搓了搓手指,散去心头火热,起身准备会见下一家公司。 第二家公司会谈结束,已经过了饭点许久。 姚怀安看了一眼时间,又看见团队里的女生在揉胃,偏头对下属说道:“你们先去吃饭。陈河你找人带三家公司的人也去休息一会儿。记得别让他们互相碰面,免得出现私下串通的情况。” 陈河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说完,姚怀安自己也打算去办公室休息一下。 路过IC的会议室时,她忍不住瞥了一眼,并未发现谢昭的身影。 人去哪儿了? 她眉头一挑,继续向前走,摁亮了电梯。数字向上攀升,停在十二,她走了进去。 一扇电梯门合上,旁边另一扇电梯门打开。 孟轲和谢昭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前者面色平静,细看那双纯黑的眼眸,里面满是怨妒。后者的脸则完全沉了下来,不见一丝在姚怀安面前的温顺柔和,琥珀色眼睛死死盯着谢昭手上的戒指。 察觉到对方恨不得取而代之的眼神,孟轲勾起一抹微笑,故意用带着戒指的右手推了推眼镜。 谢昭立刻咬紧牙关,快步向前超过对方。 “你是小安的丈夫又怎么样?她不爱你。”他酸溜溜地丢下一句话。 总有一天,这个位置会属于自己。 孟轲不为所动,一边转着戒指,一边想:不爱也没关系,只有自己能合法站在姚怀安身边,这就已经胜过许多人。 这样想着,他转过身,利用电梯门的反射将自己衣服上的褶皱一一抚平,又正了正领带,接着摘下左手戒指,小心放进胸前的口袋。 怀安喜欢把公事与私事分得很开,自己可不能出一点儿纰漏。 休息过后,姚怀安准备开始第三家公司的会面。 她本想趁着休息看一看第三家公司的资料,可屁股刚坐下,陈河就进来跟她谈招标的事。 这也有点太巧了,每次想了解“怀远”都被打断,就好像老天爷在跟她猜迷,一定要把谜底留到最后一刻揭开。 她漫不经心地想着,撩起眼皮看向会议室里的“怀远”的人,一眼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下一秒,她的瞳孔猛得缩小到了极点,脸上露出明显的震惊,僵直在原地。 “孟轲?!” 怎么是他?! 听见上司难得控制不住情绪,陈河脚步猛地一顿,转头看向她。 可姚怀安无心去注意下属的表情,她想起自己曾看过怀远创始人的姓——孟,自己怎么没联想过呢? 不对,这谁能想得到?! 但,孟轲不是说过,不离婚的理由是“怕影响股价”吗?怀远还没上市,哪有股价? 等会儿!她想起自己看到过“怀远”即将上市的消息。 在上市的当口离婚,确实对股价影响很大,说不定还会影响到估值。 这些她都理解,为什么孟轲不告诉自己?!明明昨晚和今早都有机会坦白。 下一秒,姚怀安就知道为什么了。 只见孟轲推了推眼镜,礼貌又疏离地朝她伸出右手:“好久不见,姚董。” 听见这句话,她先是愣了一秒,随后立马反应过来,孟轲不告诉自己,似乎是不想让她以为自己想借二人关系走后门,也不想让其他人误会。 毕竟二人是夫妻,就算她再怎么跟下属强调要公正,他们也很难不被二人之间的关系影响。 想到这,她的眼神快速扫过自己的下属,看见他们脸上疑惑的表情,快速调整好状态,用同样礼貌又生疏的态度回答:“好久不见,没想到‘怀远’的创始人是你。” “没事,毕竟我们几年没见了。”孟轲顺着她的话说道。 两人句句是实话,听在别人耳朵里意味就不一样了。 陈河等人都以为二人曾经认识但不熟,以至于看到资料上的名字都没意识到是孟轲——他们默认姚怀安看完了文件。 打过招呼,双方入坐,姚怀安在心底抹了把不存在的汗,回过味来后对孟轲高看了几眼。 就算是谢昭,也不免让人知道他与她曾有旧。而孟轲占着自己丈夫的名头,却完全没用这个名头牟利。 姚怀安很确信自己的结论。 有“道远”CEO丈夫的名头作噱头和担保,孟轲要是有心利用,不会缺少投资,怎么可能干了好几年才上市? 她顿时对孟轲好感激增。 若说昨晚对对方的好感是看在外表的份上,现在这好感就完全是对他为人的欣赏。 以利为先,情感为后,又不被利益所迷,有自己的底线。 姚怀安真是越来越好奇孟轲答应入赘的原因到底是什么?自己的闺蜜又是从哪儿找来这么一个极品男人? 她对孟轲是自己的前任这事又加深了几分怀疑,要真是的话,自己怎么可能没有印象? 不会是整容了吧? 姚怀安被自己的猜测逗笑了,弯起眼睛打量着正在说话的孟轲。 第5章 起疑 浓眉大眼、鼻梁高挺,一看就是原装脸,脸侧两条银色镜链在光下反射出金属独有的冰冷光泽,充满“性冷淡”味儿。 不同于谢昭介绍时含蓄的自信,孟轲的嗓音更加平缓,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有种娓娓道来的感觉,却又不至于枯燥。 姚怀安饶有兴致地想,如果孟轲是自己大学时的教授,自己肯定不会逃课。 孟轲的公司是新兴企业,他深知相比其他两家企业,自己的优势是技术足够“新”、效率足够“快”,于是介绍的重点略微偏向自家的技术优势是什么。 陈河听着,在心中微微点头。 如果从技术和性价比上看,怀远确实略优于其他两家。从诚意上看,怀远来的可是创始人,其他两家只是下属,对比更加明显。 可老牌企业之所以老牌,不仅因为其技术得到过多次验证,还因为售后足够有经验和保障。 道远作为一个庞大的集团,更在意稳而不是好。 尽管个人情感上被孟轲打动,陈河还是保持了应有的理智,先把怀远排除出选择之外。 姚怀安没有考虑这么多。她是掌权者,只需要看下属给自己的报告,然后根据未来想要的发展方向做出选择就行。 之所以亲自来面见投标的几个公司,更多是为了考校陈河的能力。 她属意陈河接替“道远物流”的CEO,升任CEO后,陈河也会加入董事会。 她必须保证陈河对自己足够忠心,能在董事会里和自己站在一边,以确保自己对董事会有足够的控制力,更要确认对方有能力将“道远物流”发展下去。 毕竟“道远物流”是道远集团的核心,更是董事会一些老家伙的执念。他们和自己的爷爷一起打拼下“道远物流”的江山,自然想看它蒸蒸日上。 自己能在股东大会拿到半数的票罢免父亲,很大程度因为她扭转了“道远物流”下滑的颓势。 姚怀安漫不经心地想着,突然想起自己该回家看看了。 她那个便宜弟弟和便宜后妈心心念念都是继承集团,这下彻底无望,表情怕是非常精彩。 但孟轲今晚约了自己。 姚怀安抬头看向端坐在一旁的男人,对方脸上的表情温和亲切中透着一股疏离,将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该有的分寸拿捏得非常好。 没想到这人还是个演员,果然是闷骚男吧? 她微微抿嘴偷笑,却没看见孟轲交叉放在身前的手指动了动。 两人就这么保持着互不相识的状态直到会谈结束。 此时已过饭点,窗外写字楼亮起的灯光恍如白日。姚怀安抬起头,兴致勃勃扫了眼灯红酒绿的夜景,转身对上孟轲漆黑的双眼。 她礼貌地扬起嘴角,朝对方点了点头,孟轲也同样点头回礼。 回到办公室所在楼层,姚怀安微微偏过头,陈河立马会意,快步来到她身边。 “你有什么看法?” 听见这个问题,陈河身躯一震,心知姚怀安在考验自己的能力,短暂思考过后,审慎地开口:“如果单论技术,怀远的技术最好,但它之前没做过足够有代表性的项目。” 姚怀安没有反应,陈河心里愈发紧张,评价也更加谨慎,停了好一会儿才往下说:“我们粗步统计过,国内预计新建和待改建的仓库约莫有五十多个。这是一个大工程。” 他顿了一下,说出自己的结论:“所以,比起技术带来的效率提升,不出错才是更重要的一件事。” 姚怀安轻轻一笑,锐利的眼角软和下来:“这么看来,你是想把怀远排除在外了?” 陈河先是点头,再一摇头。 一开始他确实有意排除怀远,可孟轲的介绍打动了他,让他有一个新的想法。 “我认为,可以把工程重新拆分。一些比较繁忙的港口货仓可以交一部分给怀远,发挥怀远的效率优势,而其余的交给IC。” 陈河大胆说出自己的建议,心跳快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如果按照自己的想法,整个招标几乎要推倒重做。如何安抚下属、如何协调两家企业、已经分配好的利益如何重新分配……种种都很艰难。 姚怀安刚缓和的眼神又尖锐起来,一双狭长的蛇瞳微眯,定定看向对方。 陈河只感觉她的眼神像是一根刺,刺到他的大脑深处,看穿他的内心。这么想着,脑门忍不住冒出一点汗,本来还颇有底气,这下却越来越心虚。 就在陈河的脸色快要白成一张纸时,姚怀安忽然笑了:“你为什么这么说?” 陈河眼睛一亮,看姚董的反应……自己有戏! 他立马接着说:“‘道远物流’是道远的核心资产,也是董事会重点关注的对象。这么做可以最大程度提升道远物流的竞争力,让股东放心。” 这句话已经脱离了总助的身份,而是站在姚怀安的立场。 姚怀安自然也从中听出了他的态度,终于点了点头:“就按你说的做吧。” 她没有了解陈河为什么选择IC而不是天元,这不是她该关心的事情。 “我还有一个月时间交接工作。”姚怀安说道。 言下之意,陈河有一个月时间重新做标书,调整资源和人手,把这件事落实。 然后升职。 陈河眼睛一亮,“唰”地一下抬起头,利落回答:“姚董您放心。”随后赶紧转身,嘴角勾起如释重负的微笑。 看着对方离开,姚怀安摁亮手机,果不其然看见孟轲给自己发的消息。 【我在今天早上下车的地方等你。】 她弯了弯眼睛,没有立刻回复对方的信息,而是先拨通了闺蜜胡欣源的电话。 一接通,对方那果然是一片嘈杂。 “喂,源源。” “呀,是哪位大忙人的电话啊?终于想起我来啦?”电话那头,胡欣源阴阳怪气地调侃了一句。 姚怀安顿时失笑,立马赔罪:“我的我的,最近闲下来了,等找个时间去你那玩。” 胡欣源也是个大小姐,不过这位大小姐很有个性,没有接手家里的事业,而是自己创业开了个面向上层社会人士的会所。 由于背靠胡家,再加上胡欣源提供的服务好,保密性强,几年下来,生意做得如火如荼。 一听姚怀安要来,胡欣源把桌子拍得“砰砰”响:“你来!我给你挑几个极品帅哥陪你,想要什么类型?小奶狗?男大?我这应有尽有。” “算了吧,没兴趣。”姚怀安摇了摇头。 看过孟轲以后,感觉其他男人都比不上他。 果然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啊,都把她的阈值给拉高了。 姚怀安一边在心里想着,一边把话题拉回正轨:“源源,我现在这个丈夫你是从哪给我找到的?” 她怀疑孟轲不是自己的前任。 丈夫?谁? 胡欣源神色一顿,仔细回想了一下,脑中忽然掠过一张惊艳的脸,戴着副金丝眼镜。 纵使见过无数美男,姚姚的丈夫在其中也属上乘。 “哦……你说他啊。你不是说想找个省心还知根知底的男人吗?我就找人把跟你谈过、暧昧过的男人拉了个群,搞了个群面。” 胡欣源想起三年前那段消息快挤爆手机的日子,仍然心有余悸:“啧啧啧,不得不说你魅力真大啊,就连入赘都有人抢着来。” “说正事。”姚怀安提醒道。 胡欣源立马回答:“总之就是我通过跟认识你的人把你的前任们搜罗起来,包括你的丈夫。亲自看过体检报告、考察了家庭情况,剔除掉有爆雷隐患的。接着跟他们面对面讲了你的要求,拒绝了想讨价还价的、再续前缘的,最后挑挑拣拣选了他。” 听到胡欣源亲自办的这件事,姚怀安犹疑地皱起眉头。 这么说,孟轲还真是自己的前任? 说完,胡欣源这才反应过来:“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出什么事了?” 这几年姚怀安一直没提过自己的便宜丈夫,而且两人见面许多次,对方也没带丈夫出来过。她以为二人达成一致,各玩各的。 姚怀安屈起手指捏了捏眉心:“没,就是突然想起来了。” 可她这头说没事,胡欣源反而重视起来了。 她了解姚怀安,如果真的没事,才不会专门打电话问自己。 于是胡欣源主动提出:“我帮你再查一下,当时你挺急的,所以我半个月就确定了人选,说不定有纰漏。” 朋友主动帮忙,姚怀安自不会推辞:“好,拜托你了。” “嗐,咱们什么关系,还说这个。对了,你什么时候过来?我给你安排最好的包厢。” 姚怀安弯起眼睛笑着说:“过段时间吧,我打算抽空回家一趟。” “嚯,回家胜利结算是吧?” 姚怀安未置可否。再寒暄几句,她才挂断电话,下楼来到早上下车的位置,果然看见孟轲的车。 还没等姚怀安招呼,孟轲从驾驶位上下来,拉开副驾车门:“我一直留意着往来的人,没看见你的下属,你不用担心被人看见。” 姚怀安脸上礼貌的微笑凝固了一瞬,她没想到对方如此细心,再抬眼,客套的表情带上几分真心:“谢谢。” 车子缓缓驶出地下室,姚怀安偏头看向孟轲:“你早上约我,是想跟我说招标的事?” 怪不得一副不容拒绝的模样。 孟轲注意着前方路况,点了点头:“对。之前我们没有交集,所以我没主动找你说这件事,怕你误会。谁知道昨天我们突然见了面。”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本来今天早上我想直接说,可想了一下,觉得有些刻意,干脆留到现在解释。让你惊讶了,抱歉。” “这样啊……”姚怀安恍然点头,“不用道歉,你本来也没做错事。” 追根溯源起来,反而是因为自己一时兴起,打乱了对方的计划。 心里感叹着孟轲的思虑周全,眼神却落到了对方搭在方向盘上的手,修长的手指上箍着一枚素圈戒指。 “诶,这个戒指是……” 没等她说完,孟轲一脚刹车,惯性让姚怀安身子前倾,赶紧一把抓住把手。 红灯还有三十秒,孟轲侧头看向她,左手推了推眼镜,声音温柔:“你也有一枚一样的,忘了吗?你亲手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