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不可思议的表演》 第1章 四月一日不可思议 桂谷雨,性别女,生日是四月一日愚人节。 尽管姓名疑似碰瓷硅谷,但本质上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 准确地说,是一个除了高科技产品以外,样样都会一点的普通人。 二十岁生日那天,桂谷雨拎着小蛋糕,普普通通地走在路上,普普通通地穿越了。 然而―― 明明她还活得好好的,为什么是胎穿啊喂? 穿越之后的桂谷雨拥有了一个翻译过来非常冗长的名字――四月一日不可思议。 四月一日是姓氏,不可思议是名字。 很好,确定了,穿越的地点是在日本。 准确的说,是日本东京。 就这样,四月一日不可思议一天天普普通通地长大了。 然后,发生了一件不太普通的事情。 四月一日不可思议,她觉醒了异能力。 四月一日不可思议的异能力名为“不可思议的表演”,可以通过扮演获得扮演对象的能力。是的,各项能力,甚至包括异能力。 这可真是…… 和异能力名字一样不可思议。 等等,重点是―― 异能力? 察觉不对的四月一日不可思议通过调查发现,横滨有一个名为Port Mafia的势力。 所以,事情很明显了。 四月一日不可思议,她居然穿越到了文豪野犬的世界! 尽管四月一日不可思议并没有看过文豪野犬,但她上辈子有一个喜欢cos的文野厨朋友。 耳濡目染之下,四月一日不可思议对文豪野犬有了一些印象:比如说,异能力的设定;比如说,横滨的三刻构想,Port Mafia,武装侦探社,异能特务科,三足鼎立;比如说,主角貌似是一个名叫太宰治的自杀狂,他有一个名叫织田作之助的早逝白月光,一个名叫中原中也的小矮子前搭档…… 回忆起朋友曾提过文野的剧情基本发生在横滨,四月一日不可思议为了绕开剧情,继续她普普通通的生活,深思熟虑之下选择出国留学。 因为想去莫斯科看雪,四月一日不可思议报考了莫斯科国立大学。 在莫斯科,四月一日不可思议意外结识了一位同样出生在四月一日的俄国朋友。 这位朋友名叫尼古莱,据说是一名职业魔术师,为人风趣幽默,一心追逐自由。 四月一日不可思议与尼古莱相处得非常愉快,因此,当尼古莱邀请她加入兴趣结社“天人五衰”之时,四月一日不可思议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然而,渐渐地,四月一日不可思议发现了这个名为“天人五衰”的组织并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兴趣结社,而是一个恐怖组织,更要命的是,她还在懵懂的情况下为这个恐怖组织做出了不少贡献。 一直以来习惯以良好市民自居的四月一日不可思议感到了良心的谴责,试图退社。 她把退社的想法告诉了她的好朋友尼古莱,想要拉上自己的好朋友一起跳出火坑。 好朋友尼古莱感动不已,精心准备,为四月一日不可思议献上了一场无比精彩的魔术表演。 在这场魔术表演上,尼古莱联合他的另一个朋友好心的俄罗斯人费奥多尔·D,杀死了四月一日不可思议。 死前,四月一日不可思议还听见了尼古莱声情并茂的咏叹: “我最亲爱的不可思议小姐,你是戴着镣铐的舞者,死亡将解开束缚着你的枷锁,让我指引着你通往自由的彼岸吧!” 四月一日不可思议早就知道她的好朋友尼古莱有时候有点疯,但即使是四月一日不可思议也没想到尼古莱会这么疯。 不过,能和尼古莱玩到一起去,四月一日不可思议本质上也正常不到哪儿去。 老实说,在最后一刻,四月一日不可思议不是没有机会反杀,但她最终选择了放弃。 闭上眼睛的时候,四月一日不可思议心想: 算了。 看在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朋友的份上,看在莫斯科下雪那天晚上你的外套足够温暖的份上,看在你的魔术足够精彩的份上…… 总之,懒得跟你计较了。 永别了,尼古莱,漂亮的小疯子。 别太早把自己玩儿死了,我还不想那么早再见到你。 然后,就在四月一日不可思议准备安安心心下地狱的时候,她,又一次穿越了。 还是十分诡异的身穿――作为桂谷雨的身体,却拥有四月一日不可思议的异能力。 桂谷雨眼睛一睁:豁,是古代。 激情开坑! 我永远喜欢果戈里qwq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四月一日不可思议 第2章 穿越第一天 桂谷雨心想:好家伙,还好穿越过来的不是四月一日不可思议的身体。 这样感慨,倒不是因为四月一日不可思议的身体已经死了的缘故,桂谷雨本来也没想着还能继续活下去,她比较随遇而安,活着还是死去,对于她而言根本不是一个问题,不过是不同的风景罢了。 主要是因为四月一日不可思议的外貌特征放在古代显得太过奇异了。 尽管桂谷雨和四月一日不可思议在样貌上几乎没有什么区别,但是,相比于桂谷雨普普通通的黑发黑眸,四月一日不可思议有着看起来很不真实的金发金眸。 四月一日不可思议的好朋友尼古莱曾经满怀热情地称赞她的眼睛“犹如莫斯科的雪夜里忽然升起了两轮耀眼的太阳”,有着一种令人忍不住为之惊叹的美。 可想而知,四月一日不可思议要是放在古代,不是被当成神明,就是被视作妖怪。 大可不必。 还没从死亡中缓过劲来,习惯自称为普通人的桂谷雨下意识地表示拒绝。 所以说,桂谷雨为什么一眼就认定了这里是古代而不是什么横店之类的影视城呢? 废话,如果是影视城,即使误入拍摄场地,也罪不至死吧? 看着面前那个用沾了血的三尺长铁片指着自己一脸警惕的陌生小少年,桂谷雨忍不住在心中默默叹气,她试探性地后退了一步,摊开双手,试图表明自己的无害:“那个,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过路人啊小弟弟,可以不要用这么危险的东西指着我吗?” 没办法,形势比人强,尽管桂谷雨的异能力还在,但她作为四月一日不可思议时copy到的能力并没有跟过来,她的异能力还没能发挥出任何作用,所以,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她或许甚至还打不过面前这个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少年――因为对方有武器。 小少年依旧保持着警惕:“你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桂谷雨低下头,乌发柔顺地垂落,遮住她两侧的脸颊,她似乎在听到这个问题之后,回忆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陷入了无言的忧伤之中。 小少年莫名地涌起了一种仿佛自己是在欺负人的愧疚感,他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安,于是犹豫着想要收回指着桂谷雨的“剑”――实际上就是一块普普通通的铁片。 结果,桂谷雨忽然对着小少年露出了一个格外阴森的笑容,她幽幽地说:“……当然……是因为……我已经死了……” 小少年猝不及防之下,被桂谷雨突如其来的转变吓得抖了一下,握紧了剑,不高兴地冷着脸说:“你别想骗我,娘亲说这世上根本没有鬼,即便有,也不可能出现在太阳底下。” 某种程度上,尼古莱是对的。 死亡会解开束缚着人的枷锁。 至少对于桂谷雨而言,的确如此。 因为,死过一次之后,桂谷雨完全放飞了自我。 为自己逝去的节操默哀了一秒钟,皮这一下很开心的桂谷雨,模仿着尼古莱的神态笑嘻嘻地说:“小朋友别那么严肃嘛,要多笑一笑,刚才惊不惊喜刺不刺激?” 感受着熟悉的空间类异能力的波动,桂谷雨有了片刻的失神:似乎过于容易了一点,是因为曾经完全掌握过吗?尼古莱…… 小少年面无表情地盯着桂谷雨,在心中思索着:能够凭空出现,一定不是什么普通人。看起来似乎是一个有点疯疯癫癫的女妖怪。不行,必须尽快把她赶走,不能让她吓到娘亲。 于是,小少年板着小脸,一字一顿地说:“离开这里。” “为什么呀?”桂谷雨敏锐地察觉到了小少年心有顾忌,不敢直接对她动手,笑着问,“你家就在附近吗?你在害怕我?别担心,我不是妖怪哦……” 被、被看穿了。 小少年抿了抿嘴,神情凝重起来:果然是女妖怪,即使疯疯癫癫的,也能看透人心。 “这里夜间会有狼群出没。我不管你是不是妖怪,趁着天亮,尽快离开。”小少年冷冷地丢下警告的话语,然后面对着桂谷雨,警惕地一步步后退着离开。 桂谷雨果断跟了上去:“诶,别急着走嘛,小朋友。实不相瞒,姐姐我似乎迷路了,你知道怎么离开这里吗?还有,周围都是些什么地方?” “别跟着我。”小少年瞪了桂谷雨一眼,“一直向东走,就能离开这个山谷。我不知道周围有什么地方,你可以去问街上的人。” 殊不知桂谷雨一看见小少年那张严肃的小脸,就忍不住想要逗弄对方,这会儿被他瞪了一眼,更是蠢蠢欲动。 “谢谢啦,小朋友。”桂谷雨笑眯眯地注视着小少年,把手伸进衣兜里。 小少年头顶上忽然冒出一只纤细的手,三两下揉乱了他的头发,又迅速收了回去。 “谁?”被惊吓到了的小少年猛地抬起头来,四处张望,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桂谷雨吹着欢快的口哨,抬头望天:“哎呀哎呀,今天天气真好。” 小少年心知肯定是这个女妖怪在搞鬼,却拿不出证据,只好闷闷不乐地又瞪了女妖怪一眼,准备离开。 “等一等。”女妖怪又一次叫住了他。 小少年握紧了剑:“干嘛?” “在离开之前,告诉我你的名字吧。”女妖怪注视着他漫不经心地说,“我以后会报答你的……唔,那个叫什么来着……指路之恩?嗯,没错,就是指路之恩。” “我不需要你的报答。”小少年斩钉截铁地说。 女妖怪轻轻地笑了起来:“真的不需要吗?这世上有许多人力所不能及的事情。别让自己后悔哦。记住了,我姓桂,你可以叫我桂姐姐。” 女妖怪的这句话,听在小少年的耳朵里,仿佛是在拐弯抹角地承认自己并非人类。 妖怪也有姓吗? 小少年忍不住抬头看她。 阳光下,女妖怪的笑容看上去很温柔,就像娘亲一样。 尽管女妖怪说话的语气显得十分散漫,但注视着他的眼神却很认真。 小少年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阿飞。我的名字是阿飞。我没有姓。” 明天答辩,临阵摸鱼_(:з」∠)_ 顺便说一下设定 女主的扮演分为两种情况: 一种是单纯的神态、心理上的模仿 一种是包括外形在内的全方位扮演 前一种情况属于平时偶尔皮一下,开马甲必然是后者,两者结合 感觉武侠世界的画风会变得一天天奇怪起来(思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穿越第一天 第3章 穿越第一天 桂谷雨正欲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忽然顿住:等等,名字叫阿飞,没有姓…… 相比于完全从朋友那里听来的文豪野犬,武侠小说桂谷雨小时候闲着无聊还是看过一些的。 在阿飞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桂谷雨忽然问:“你娘亲的名字是不是叫做白飞飞?” 阿飞再次回过头来,警惕地盯着桂谷雨,没说话,但他整个人瞬间绷紧了,仿佛一只随时要向威胁到自己的敌人发动攻击的小狼崽子。 看阿飞的表现,桂谷雨哪儿还能不明白自己这是猜对了:果然是你,未来的飞剑客,白飞飞与沈浪的儿子。 所以说,这里根本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古代,而是武侠世界。 这可真是―― 太好了! 可以重温童年的回忆让桂谷雨的心情愉快起来。 不过,这样的话,尼古莱的异能力似乎有点不够用。 尼古莱的异能力名为“外套”,可以让身上的外套连接周围三十米左右的空间,随时传送。虽然机动性很强,但攻击力在这个世界反而变成了短板。 毕竟,尼古莱的主要攻击方式就是丢.炸.药,手里拿着炸.药往斗篷里一伸,跨越空间,轻轻地放在敌人身边,然后,砰的一声,一切搞定。 说起来,桂谷雨现在真想不通当初她为什么会坚定不移地相信尼古莱丟的只是带有爆炸音效的小丑惊喜盒。 啧,那时候根本就是被尼古莱的美貌蛊惑了吧? 不过,这里是武侠世界,想搞到枪.支.炸.药可不算是什么容易事。 至于什么“一硝二磺三木炭”,说是这么说,具体配比想也知道肯定没有那么简单,做这种危险实验,如果没有精确配比,随便尝试的话,说不定自己比敌人还要先一步化成灰灰……不,倒也不至于,尼古莱的异能力跑路还是挺方便的。 所以说,还是需要一个更有攻击力的异能力,弥补一下短板,一旦被近身的话,单纯的体术恐怕占不了什么优势。 唔,让我想想…… 桂谷雨陷入思索。 “你……”阿飞见桂谷雨问完那句话就开始走神,忍不住叫了她一声,随后又陷入沉默,似乎不知道应该问些什么。 问她是否认识自己的娘亲吗?能够指出娘亲的名字,她显然是知道娘亲的。 可是,一个女妖怪怎么会认识娘亲?难道娘亲也是妖怪吗?……不,不可能。 阿飞紧抿着嘴。 老实说,这孩子有点慌了。 桂谷雨回过神来,看着阿飞强装镇定的小模样,忍不住乐了,她开始满嘴跑火车:“想不到吧,我和你娘亲其实是失散多年的好姐妹,所以我刚才说错了,你不应该叫我姐姐,应该叫我姨母才对。来,小阿飞,叫一声姨母我听听。” 桂谷雨仗着白飞飞不在,占起了嘴上便宜。 阿飞是个老实孩子,闻言竟真有些迟疑起来:“你真的是娘亲的姐妹?” 桂谷雨忙不迭地点头,笑着说:“对,没错,我在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飞飞姐。尽管异父异母,但一直以来,我和飞飞姐都以姐妹相称,所以,小阿飞你的确应该叫我一声姨母。” 后半句又开始跑火车,但前半句话倒是真的,只不过桂谷雨是单方面地认识了武侠小说里的白飞飞。 对上桂谷雨暗含期待的眼神,阿飞犹豫地动了动嘴唇,眼看着似乎马上就要喊一声“姨母”。 就在这时,一个轻轻柔柔的女声忽然如翩跹的落叶般轻飘飘地落下:“我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姐妹?” 翩然而至的美人似笑非笑地斜睨着桂谷雨。 这美人一袭白衣如九天垂云一般纯白轻盈,清美秀丽,姿容楚楚,叫人见之忘俗。那双温柔明媚的眼睛,即使斜睨着人,也别具风情,分外惹人怜爱。 稍微有点颜控属性的桂谷雨忍不住在心里吹起了口哨:哦呼!美人姐姐我可以! “娘亲!”阿飞唤了那白衣美人一声,终于意识到桂谷雨是在逗弄自己,忍不住充满控诉与谴责地瞪了桂谷雨一眼,“骗子!” 桂谷雨丝毫没有一点被戳穿的尴尬,笑嘻嘻地说:“别这么说嘛,小阿飞。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咱们现在认识一下也不迟嘛,你说对不对呀?飞飞姐。” 白衣美人,也就是白飞飞,微微一怔,轻声问:“你认识我?你叫什么名字?” 桂谷雨避重就轻,张口就来:“天下的美人没有我不认识的,即便现在不认识,以后也会认识。至于我的名字――其实我有很多名字――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我只是个无名小卒罢了。” “她说她姓桂。”阿飞小声说。 “这么说也没错。”桂谷雨笑眯眯地说,“不过,我的朋友们更多地称呼我为――不可思议。” 白飞飞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她觉得眼前这个装扮奇异的女子的确有些不可思议,明明似乎满口谎话,却又令人感到她的每一句话仿佛都发自内心,即使嬉皮笑脸,也显得格外真诚,一点儿也不惹人讨厌。 “我知道了,不可思议。”白飞飞凝视着桂谷雨,轻声说,“你是个很有趣的人。” 桂谷雨似乎很高兴听到这样的话,她笑着向白飞飞行了一个有模有样的绅士礼:“多谢夸奖。” 这是她跟尼古莱学的,魔术师先生有时候喜欢搞点仪式感。 “娘亲,她是骗子。”阿飞有点不开心。 白飞飞沉默地微笑着轻轻整理着阿飞之前被桂谷雨揉乱了的头发,动作温柔。 桂谷雨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敛起了笑容:按照剧情,白飞飞,似乎活不了多久了。 “既然你叫我一声不可思议,那么,我就当你认我这个朋友了。”桂谷雨认真地注视着白飞飞,“你生病了,对不对?别担心,我认识一位神医,她一定可以治好你。一年……不,最多半年以后,我会请她过来看你,你会好起来的。” 桂谷雨口中的“神医”,正是那位曾经上过战场的“死亡天使”小姐,武装侦探社的与谢野晶子,异能力――“请君勿死”,可以瞬间治愈濒死状态的人。 说起来,桂谷雨从未见过与谢野晶子。知道与谢野晶子的异能力,是因为一份名单――来自她好心的同事费奥多尔·D的名单。 当初,作为四月一日不可思议,桂谷雨对尼古莱非常坦诚,就连自己的异能力也都直言不讳。 在得知了四月一日不可思议异能力的bug性之后,为了让“亲爱的不可思议小姐”尽快成长起来,给自己一个惊喜,尼古莱特意去找他的好朋友费奥多尔·D要来了一份名单,一份包含着无比详细的个人信息的异能者名单。 那时,四月一日不可思议一边惊叹于同事费奥多尔·D的情报能力,一边又忍不住吐槽:作为同一个兴趣结社的成员,费奥多尔先生的兴趣似乎不太合法呢。 直到后来,四月一日不可思议才意识到,费奥多尔·D的兴趣哪里是区区不合法三个字可以形容的? 那份名单,与其说是异能者信息名单,倒不如说,根本就是费奥多尔·D拟出来的人类清除计划名单。 怎么说呢,天人五衰,果然是名副其实的恐怖组织。 不过,离开了之后,桂谷雨倒是有点怀念起以前的同事们,不止是尼古莱,费奥多尔先生,还有莫名地总是显得很乖的西格玛小天使,还有福地老爷子……嘛,福地老爷子就算了吧,总感觉他才是隐藏得最深的神经病。 就在桂谷雨思绪越飘越远的时候,阿飞紧张地攥住白飞飞的衣袖:“娘亲,你生病了?” 白飞飞凝视着阿飞,目光温柔:“只是旧伤而已,没有大碍,不必担心。你先回家去吧,阿飞。” “我……”阿飞还想说什么。 白飞飞温柔但又不容拒绝地打断了他:“回去,阿飞。” 阿飞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了。 桂谷雨注视着白飞飞,忽然伸手摘了一朵小花,揣进兜里。 白皙的纤手飘在半空中,轻轻地将那朵小花别在了白飞飞的发端。 白飞飞自然不会察觉不到那只飘在空中的手,她呼吸微微一顿,却并没有阻止那只手的动作。等到那只手消失之后,白飞飞才不易察觉地松了一口气,她轻轻地碰了碰别在自己发端的小花,露出了一个略显羞赧的笑容,柔声细语:“不可思议,你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人。” “多谢夸奖。”桂谷雨坦然地说,“之前,你就已经看到了吧?我有一些比较特殊的能力。你活不了多久了,你应该知道吧?” 白飞飞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我知道。原本我是不在乎的,但现在却有些舍不得了。” 桂谷雨了然地点头:“小阿飞是个好孩子。” 白飞飞神态温柔:“不错,所以我想再坚持一下,我想看着他长大。” “你是个好母亲。”桂谷雨心里有些触动。 她两辈子都是父母早逝,对于亲情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体验。 但,或许是因为“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也或许是因为她更喜欢皆大欢喜的结局,总之,桂谷雨希望白飞飞能够好好活下去。 她注视着白飞飞,微笑着说:“你的愿望一定会实现。” 昨天答辩顺利得超乎想象,结果晚上莫名有点失眠,睡不着,于是开始摸鱼,等天快亮了眯一会儿,起床继续摸鱼,呜呜,摸鱼真的好快乐qwq 顺便,要来无奖竞猜一下不可思议的第一个马甲吗?_(:з」∠)_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穿越第一天 第4章 第一个马甲 “谢谢你。”白飞飞轻声说,“但生死有命,我此生不愿再受人恩惠。” 桂谷雨一怔,她想起来了,当初白飞飞之所以选择离开沈浪,就是因为受了朱七七的点水之恩。 白飞飞向来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更何况,在大沙漠里,朱七七用珍贵的水救了她的命。故而,为了偿还朱七七的恩情,白飞飞最终选择主动退出,与沈浪死生不复相见。这未尝不是一种成全。 “我明白了。”桂谷雨神情惆怅地点了点头。 白飞飞是个求死之人,能够坚持到现在,是因为她的孩子。阿飞就像一根线,紧紧地拽着她。 可白飞飞不是风筝,她是受伤的飞鸟。 没有人救得了她。即使是“死亡天使”小姐也做不到。因为,她的心已经是一颗垂死的心。 如果是从前的桂谷雨,想必已经放弃了。因为白飞飞拒绝接受他人的恩惠。桂谷雨向来尊重别人的意愿。 可站在这里的是此时的桂谷雨,是死而复生的四月一日不可思议。 桂谷雨心想:想不想救你的命是我的事,至于之后愿不愿意继续活下去,那是你的事情。这样的话,就算不上是什么恩惠了,充其量不过是强买强卖的任性之举。无论如何,我不会眼看着一朵美丽的花在角落里凋零。 桂谷雨在心中默默地做下了决定,她微笑着向白飞飞挥手告别:“再会,飞飞姐。” 半年之后,“死亡天使”小姐会代替我回来看你的。 白飞飞同样露出了一个温柔的浅笑:“再会,不可思议。” 与白飞飞分别以后,桂谷雨独自一人走在山谷中,一边哼唱着从尼古莱那里学来的不知名的小调,一边不断回忆着费奥多尔·D那份名单上的信息。 扮演的第一个角色,该怎么选择呢? 要武力值高一点的,至少在这个世界可以自保。最好是女性。扮演起来更自然,更容易得到对方的能力,只需要进一步提升熟练度就好了。 让我想想。 钟塔侍从――阿加莎·克里斯蒂,异能力名为“无人生还”。 ……唔,不行,杀伤力太大了,貌似一旦使用过后,她自己都无法控制吧? Guild――露西·莫德·蒙哥马利,异能力为“深渊的红发安妮”。 ……哇,如果放在童话或者灵异向的世界一定能拿到一个反派剧本,但放在武侠世界总有一种跑错片场的感觉,有点奇怪…… 不过,早晚会变得奇怪起来吧? 嘛,那就尽量晚一点。 桂谷雨思忖着,渐行渐远,忽然瞥见前方不远处有一条小河,她四下张望,确定周围没有人,也没有能够藏人的地方,于是开始临水自照。 黑长直,白风衣,马丁靴。 典型的现代装扮。 放在这个世界,果然很奇怪。 失策了,刚才应该找飞飞姐换一套衣裳。 没办法了―― 桂谷雨心想:果然还是要用那个能力吗? 事实上,桂谷雨的异能力“不可思议的表演”有一个堪称bug的前置能力――她可以变身成为任何一个她曾经见过的人,哪怕只是见过照片,而且,不仅仅是普通的变身,甚至包括服饰和武器也都能够附带着变出来。 只不过,上辈子作为四月一日不可思议,她从未在人前使用过这个能力,私下里倒是曾经悄悄地变成尼古莱的样子对着镜子扮鬼脸……咳咳,这个就不用多说了。 桂谷雨眼神飘忽了一会儿,很快一脸严肃地继续思考。 装扮和发色也是个大问题。 最好是黑发,装扮偏向于复古风。 一张张照片在桂谷雨脑海中飞速掠过。 综合考虑以上条件,就决定是你了―― 原Port Mafia成员,现武装侦探社成员,泉镜花,异能力名为“夜叉白雪”,以持剑人形出现,攻击力较强,自保绰绰有余了,而且还不用亲自动手,只需要通过手机操纵夜叉白雪…… 等等,手机? 难道我可以在武侠世界拥有一个能够正常使用的手机吗? 桂谷雨精神一振,回忆着档案照片里泉镜花的模样,果断变身,然后美滋滋地拿着挂在脖子上的手机开始尝试操作…… 嘁,果然只能用来控制夜叉白雪吗? 还以为能玩游戏呢……就算是俄罗斯方块也行啊…… 桂谷雨稍微有点遗憾,不过其实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倒也谈不上太过失望:……算了,实战操纵类游戏也挺有趣的。 于是,桂谷雨一边回忆着泉镜花的人生经历和性格特征,一边认真打量着夜叉白雪。 白衣白发,身量高挑,长裙垂地,看不到脚,仿佛悬在空中,周身萦绕着蓝紫色的诡异光芒。面色惨白,没有完整的五官,眼睛的空洞处闪烁着恐怖的黄光,眼下的两道竖着的红痕,仿佛流下了两行血泪。 啊这。 老实说,灵异元素过多,有点窒息。 不过,让画风逐渐跑偏也蛮有意思的嘛。 那么,要如何扮演一个泉镜花呢? 唔,小镜花,貌似是个异常靠谱的未成年三无少女? 静静地在河边伫立了一会儿,不可思议版本的泉镜花踏着木屐,缓缓向山谷外走去。 诶嘿,是镜花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一个马甲 第5章 第一个马甲 小镇西面的山谷里走出了一个奇怪的少女。 少女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模样虽稍显稚气,惊人的美貌却已初见端倪。她戴着白色发箍,梳着双马尾,尾端系着白色鸢尾状的装饰物,乌发在阳光下泛着幽蓝的光芒。身上穿着绛红色交领襦裙,看样式仿佛是东瀛那边的风格,绑着姜黄色束腰,在腰后系了一个精致的蝴蝶结,长长的缎带垂至脚踝处,小巧玲珑的玉足穿着白袜,踏着木屐,走起路来发出“嗒、嗒”的声响,配合上她没有什么表情的小脸,显得愈发可爱,犹如初生的懵懂雪妖,任是无情也动人。 她实在太过美丽,身旁却又没有足以保护这份美丽的武器。 所以,少女很快被人盯上了。 盯上她的是一伙常年与花楼进行稳定交易的人牙子。此花楼自然不是什么卖花的小楼,而是娇花卖笑的场所。 这时候的人口买卖还是一份可以摆在明面上的正经生意。原本,这伙人牙子做生意也是讲究两厢情愿,但,这从山谷里走出来的少女实在太美了,若是能够卖去花楼,不出几年,必然会成为芳名传天下的一代花魁。 在人牙子眼里,少女美则美矣,但绝非他们所能占有的,因此,比起少女的美貌,自然还是白花花的银子更具吸引力。 贪婪彻底抹去了他们为数不多的良心。 这伙人牙子互相使了个眼色。 其中一个样貌慈祥的老妇人点了点头,缓缓地向着少女走了过去,然后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在暗中围观的人牙子期待的目光下,少女神情平静地绕过了老妇人,看都没有看她一眼,静静地继续往前走。 人牙子:“???” ……等等,剧本不是这样的。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不都是善良又好骗的吗?为什么看到老太太跌倒了都不扶一下? ……不对,她甚至看都没看一眼吧?难道她根本没看到?这不应该,她还专程绕开了。 老妇人反应很快,当即拍着大腿哭喊起来:“诶哟,我的腿啊……” 其余几个人牙子也迅速反应过来,上前拦住少女:“小丫头,做人可不能没有良心啊。你撞倒了我们家老太太,就想一走了之吗?” 少女终于停下了脚步,她握住了挂在自己胸前的小匣子。和这个小匣子挂在一起的还有一个看起来稀奇古怪但又小巧可爱的兔子玩偶。 少女一言不发地盯着这些拦住她去路的人。她仿佛没有听到这些人污蔑她的话似的,连反驳解释都不说一句,只是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其中一个人忍不住嘀咕:“这小丫头莫非是个哑巴?” 另一个人接了一句:“或许还是个聋子。” 领头人边上的当即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真是晦气,又聋又哑的可不值钱。” 领头人却笑了起来:“你错了,这种又聋又哑的小美人可是抢手货,许多贵人们就喜欢这种……” 领头人剩下的半截话卡在了喉咙里。 一柄折扇点在他身上,他的半个身子仿佛都麻痹得失去了知觉。 蓝衫公子收回折扇,微微一笑:“失礼了,但阁下的话语更为失礼,我只好冒昧请阁下暂且住口。” 这蓝衫公子有一双十分吸引人的眼睛,温柔,清澈,洒脱。他笑起来有些许顽皮,但恰恰是这种带着几分孩子气的顽皮,愈发为他增添了一种特殊的魅力,显得格外迷人。 “你――”领头人边上的人正要说什么,被另一个人捂着嘴拖住。 这人问那蓝衫公子:“这位公子,您认识这小丫头?” 蓝衫公子微笑着摇了摇头:“如此芳容,若是曾经有幸目睹,即使是在梦中,我也定然不会忘记。” “好!既然如此,也就是说,公子非要管这闲事咯?” “不错。”蓝衫公子展开折扇,笑着说,“倘若眼见这位姑射仙子般的灵秀美人蒙难却什么也不做,等到夜里,我只怕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所以,为了让我能在夜里睡个好觉,还请诸位行个方便。” “既然公子执意要管这闲事,我们就给公子一个面子。还请公子高抬贵手,放过我大哥。”说话的这人正是领头人的弟弟。 “诸位放心,只是让他口不能言、不能动弹而已,三个时辰后自然会解开,诸位行事无忌,他既然是领头人,总要让他吃点教训,长长记性。”蓝衫公子目光扫视着这几人,笑着问,“诸位还不带他离开,莫非是想要留下来与他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成?” “我们走!”领头人的弟弟当机立断,招呼两个人架着身体僵直的领头人,调头就走。 倒在地上的老妇人见状,急忙麻溜地爬了起来,跟了上去。 蓝衫公子看得有些愕然,随即摇头失笑。 少女却依旧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她垂着眸,一动不动,犹如美丽的雕像。 凑近了看,少女更是美得毫无瑕疵,莹白,清冷,沉默,好似精致的雪人。 蓝衫公子心中不禁生出些许遗憾:上天真是残忍,怎么忍心让如此美人口不能言、耳不能闻? “姑娘……”蓝衫公子犹豫了一下,一边比划着手势,一边轻声问,“你还好吗?” 少女终于抬起头来看向了他。 蓝衫公子这才注意到,少女的眼睛并非是如常人一般的点漆色,而是犹如天空般一碧如洗的蓝,蓝得透亮,纯粹而又美丽,带有一种令人向往的异域风情。 然而,少女的眼神不悲不喜,没有任何感**彩,一片死寂。 莫名地,蓝衫公子仿佛看到了一只折翼的蝴蝶,轻轻地落在他的掌心,无比脆弱,奄奄一息,委顿的模样惹人怜惜。 “你愿意跟我走吗?”蓝衫公子一时冲动之下问出了这句话,随后,他意识到少女可能听不到,于是尝试着比划起来。 “你很厉害。”少女忽然开口说话了,“你能杀了我吗?” 蓝衫公子愣住了,他没想到少女会说话,而且看样子也并非听不到,只是,他更没想到少女会问他这样一个问题。 经历过何等绝望的人才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况且,少女看上去似乎尚未及笄,她还这样年轻,为何会一心求死? “姑娘,抱歉。”蓝衫公子心中愈发怜惜,他轻声说,“世人都知道,楚留香从来不杀人。” “从来……不杀人……”少女轻声呢喃了一句,垂下眸,再次安安静静地伫立在原地,仿佛在出神。 少女没有在意楚留香这个名字,她全部关注点都落在了“从来不杀人”这句话上。 楚留香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他蹲在少女面前,仰着头看着她,柔声问:“愿意跟我说一说你的心事吗?” 少女静静地注视着楚留香的眼睛,良久。 就在楚留香以为她不会开口的时候,少女面无表情地说:“我叫镜花,我杀了三十五个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一个马甲 第6章 第一个马甲 显而易见,这个自称“镜花”的少女正是披着泉镜花壳子的桂谷雨。 老实说,方才如果不是楚留香及时出现,桂谷雨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用夜叉白雪吓唬吓唬人了。 没错,由于扮演度还没提升上去,夜叉白雪此时还只是个样子货,最多用来装神弄鬼,并没有太大的杀伤力。 不过,说来也奇怪,桂谷雨原本对泉镜花没有多大代入感,她看似面无表情,实际上是在神游天外,甚至还有心情考虑画风崩坏之类不着边际的问题。 但是,当楚留香看向她,温柔地询问“你还好吗”的时候,桂谷雨鬼使神差地入了戏,一瞬间,属于泉镜花的情绪浮上心头。从那一刻起,说话的人不再是桂谷雨,而是泉镜花。 “我叫镜花,我杀了三十五个人。”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楚留香怔住了,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在骗我。 楚留香几乎是下意识地这么想。 他注意到,这个自称“镜花”的少女双手纤细柔软,没有一点茧子,而且,听她的呼吸声也不像是有内力在身。 这样一个柔弱无害的少女怎么可能杀了三十五个人呢? 可是―― 少女的眼睛分明不带有一丝一毫的感**彩,却仿佛在绝望地哭泣。 “像我这样的人,没有资格活下去。” 少女并没有直白地说出这句话,但楚留香却清楚地从她的眼睛里读出了这样的意思。 她真的杀了三十五个人。 楚留香相信了。 但这绝非是出自她自己的意愿。 她是被逼迫的。 否则,她不会如此绝望。 在江湖上,杀人,本就是随处可见的平常事。楚留香自己从不杀人,但他并不会要求他的朋友也像他一样不杀人。 事实上,凡是选择了闯荡江湖的人,绝大多数都做好了杀人或者被杀的准备。 楚留香还是第一次见到如眼前的少女一般的人,她懂得生命的沉重,三十五条人命背负在她身上,她有一颗想要赎罪的心。 楚留香并没有安慰她,无论少女是因为什么原因杀人,杀了什么人,这三十五条人命不是随随便便一句话可以抹去的。 “镜花,我可以这么叫你吗?”楚留香凝视着眼前的少女,轻声说,“死是最没有价值的。以命抵命,不过是为了发泄活人的愤怒。只有活下去,才有机会偿还,才有机会赎罪。” 少女怔怔地注视着楚留香:“我……” 楚留香神态温柔:“你还小,你的未来还很长。想要赎罪的话,就活下去吧。背负着三十五条人命,努力地活下去,去帮助更多的人。” “不知道该怎么做也没关系,我来教你,好不好?”楚留香微笑地注视着少女,他又问了一遍,“你愿意跟我走吗?” 少女沉默了许久,忽然,一滴晶莹的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滴落在地上。 楚留香忍不住轻轻叹息,他觉得这滴眼泪不仅仅是落在了地上,同时还砸在了他的心上,让他的心跳仿佛都慢了一个节拍。 楚留香从怀里摸出手帕,温柔怜惜地替少女拭去腮边的泪痕。 “……好。” “可以告诉我是谁在逼迫你杀人吗?”楚留香轻声问。 听到这句话,少女那双美丽的眼睛里瞳孔倏忽间剧烈地收缩着,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似的,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脸色苍白,冷汗涔涔,仿佛下一秒就要惊厥到晕过去。 楚留香一惊,当即抓住少女的手腕,柔声安慰:“深呼吸,深呼吸,别怕,我会帮你的……” 楚留香的问题似乎让少女回忆起了极为可怕的过去,她不安地挥开楚留香的手。 “不!”少女短促地拒绝了一句,转过身去,似乎想要离开。 可她毕竟穿着木屐,跑不快,而楚留香却有着号称天下第一的轻功。 因此,楚留香三两步就追上了少女,他略带歉意地笑了笑,道了一句:“失礼了。” 然后,楚留香干脆利落地将少女打横抱起,施展轻功,飞跃上了小镇最高的客栈屋顶。 少女在楚留香怀里挣扎起来,楚留香却并没有放她下来:“别动,镜花,在这上面你穿着木屐是站不稳的。” 少女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挣扎。 “想听一听我从前的故事吗?”楚留香轻声哄着少女,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世人都道楚留香轻功天下第一,但谁也不知道,最开始学轻功的时候,我其实很害怕站在高处。我总是在担心,如果有一天不小心摔了下去,不要说什么轻功天下第一,只怕是走路都得拄着拐杖。”楚留香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注视着少女,柔声问,“往下看,镜花,你会害怕吗?” 少女停止了挣扎,她偏过头往下看,依旧安安静静,一言不发,既没说怕,也没说不怕。但看着她逐渐平静下来的神情,不难猜到,她显然是不怕的。 “我很怕,但我最终还是克服了这份恐惧。”楚留香轻声说,“正因为克服了这份恐惧,才成就了如今的楚留香天下第一的轻功。” 少女不再往下看,她的视线转移到楚留香脸上,她静静地听着楚留香说话。 楚留香低头看着少女,忽然微微一笑:“所以说,恐惧难道不就是用来克服的吗?你越是害怕,就越是要努力地去面对这份恐惧,尝试着摆脱这份恐惧,否则,这份恐惧将会一直如影随形地纠缠着你。你明白吗?镜花。” 少女纤细柔软的手倏忽间攥紧了楚留香的衣襟,她长而翘的睫毛微微颤抖着。 “我在。慢慢来,别怕。”楚留香任由少女攥住他的衣襟,他温声细语地安慰着少女,试图传递给少女一点安全感。 半晌,少女终于平静下来,她注视着楚留香,忽然吐出了一个词:“天人五衰。” 少女依旧面无表情,但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却仿佛燃烧着夹杂着恐惧与憎恨的火焰。 她松开了紧攥着楚留香衣襟的手,轻声说:“那个逼迫我利用夜叉白雪杀人的组织,名为天人五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一个马甲 第7章 第一个马甲 天人五衰? 楚留香记下了这个词,心中暗自思量:莫非这个组织与佛教有关? 夜叉白雪又是什么?难道是一种暗器?还是剧毒?亦或者是某个人的代号? 就在这时,楚留香怀里的少女忽然垂下眸,有些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放我下来。” 楚留香明白少女这是不想多谈的意思,于是也知情识趣地没再追问。 “别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楚留香微笑着冲他怀里的少女眨了眨眼睛。 轻功天下第一自然不是浪得虚名,楚留香在怀里还抱着一个人的情况下,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到达了目的地。 这是一个没有牌匾的大院,整洁宽敞,朴素大方。院子里传来喧嚷的嬉闹童声,显得十分热闹。 楚留香把抱了一路的少女放了下来,走上前去敲了敲门,笑着扬声道:“我来看你们了。” “是楚大哥!” 门被打开了。 一群小孩冲着楚留香扑了上去,有男孩,有女孩,年纪最大的也不过十一二岁,小的似乎才三四岁。 楚留香随手抱起了其中的小男孩,颠了颠,笑道:“不错,比之前壮实了不少。” 小男孩有些不好意思地跟着笑了起来:“是因为甜儿姐姐做的菜实在太好吃了……” “甜儿她们也来了?”楚留香一愣,忽然想起自己大概有小半年没回去看望他那三个妹子了,心中不由涌出几分心虚。 “我们再不来只怕是要被你忘干净了哩!”最先走出来的是一个绑着两根长长的麻花辫的娇俏少女,她有着一双透亮的大眼睛,说话的腔调带着南方姑娘特有的娇软,尽管略有些口音,却显得愈发俏皮可爱。 “这你可冤枉我了。我即便忘了自己是谁,也绝不会忘了你们。”楚留香把怀里抱着的小男孩放了下来,冲宋甜儿笑道,“不知道我今天有没有荣幸能够吃到宋甜儿姑娘做的菜?” “难道你的眼里只看得到甜儿吗?楚留香大少爷。”红衣少女紧跟着宋甜儿从里屋走了出来,她生得十分美丽,乌发松松地挽起,脚步轻盈,话语中带着几分揶揄。 “饶了我吧,李红袖姑娘。”楚留香笑着冲她眨了眨眼,“你藏在里头不出来,莫非以为我这双眼睛能够透过院墙看到你吗?我可没有那样的本事。” 顿了顿,楚留香问道:“蓉蓉呢?最近可好?” “我没有什么不好。”最后走出来的少女柔声说,她穿着一身柔软的白衣,纤细窈窕,眼波清澈明媚,语调温柔动人,“即便有什么不好,听到你这句话也好起来了。” 楚留香忍不住笑了起来。 披着泉镜花壳子的桂谷雨垂着眸静静地站在楚留香身后,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任谁也想不到,有些人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此刻,桂谷雨内心的弹幕正在疯狂刷屏―― 这就是传说中的“铁索连舟,如履平地”吗? 居然一点翻船的迹象都没有。 太稳了,不愧是楚留香。 人生赢家。 好羡慕。 就在这时,李红袖注意到了藏在楚留香身后的少女,忍不住惊叹起来:“呀,好漂亮的小姑娘,你从哪儿拐过来的?” “你这张嘴呀,还是闭上更可爱一些。”楚留香无奈地笑着往旁边退了一步,为她们做起了介绍,“这是镜花。这是我的三个妹子,苏蓉蓉,李红袖,宋甜儿。” “嫌我烦啦?多情的楚公子。”李红袖嗔了一句,好奇地打量起了这个被称为‘镜花’的少女,“看你的打扮似乎是从东瀛来的,会说官话吗?你叫镜花?是镜花水月的镜花吗?你难道没有姓吗?你……” 一旁的苏蓉蓉听着李红袖一串连珠炮似的问题,看着楚留香身旁冷冷淡淡的少女,心中觉得有些不妥,于是打断了李红袖的追问,柔声说:“红袖,让客人先进来喝口水,歇一歇。” “既然蓉姐都这么说了……” “泉镜花。”被称为‘镜花’的少女忽然开口,“我的名字是泉镜花。我不是客人。” “咦,你的官话说得不错嘛,可比甜儿说的好多了。”李红袖笑道。 宋甜儿忍不住啐道:“我说的话你又不是听不懂,就知道使坏诋毁我。” “是是是,我们的甜儿姑娘官话说得天下第一好。”李红袖打趣了一句,凑到泉镜花身边,好奇地问道,“全?泉?哪个字?是‘寄言全盛红颜子’的‘全’,还是‘清泉石上流’的‘泉’?还有,为什么你说自己不是客人?” “白水泉。”桂谷雨再次一秒入戏,她模仿着泉镜花的语气,平静地说,“我杀了三十五个人,来这里是为了赎罪。” 院子里忽然安静下来。 “杀了……三十五个人?” 这院子里所有人加起来都未必有三十五个。 孩子们惊恐万状地看向楚留香,似乎在问:楚大哥,你怎么把这么危险的人带回来了? 楚留香正要说什么,李红袖却已经笑了起来,她根本不相信泉镜花的话:“你才多大呀,有十四了吗?别说笑了,你怎么可能杀了三十五个人?” 泉镜花注视着李红袖:“让小孩子离开,我可以告诉你们原因。” “先进屋去吧。”楚留香冲那些孩子们点点头。 等小孩子们都进了屋,泉镜花伸手抓住了挂在自己胸前的小匣子,对着那个稀奇古怪的小匣子轻声说:“出来,夜叉白雪。” 李红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她的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忽然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苏蓉蓉指甲掐进了手心里,才勉强镇定下来。 宋甜儿短促地尖叫了一声,迅速移开视线,瑟瑟发抖。 不仅是她们,即使是楚留香也忍不住呼吸一滞。 只见泉镜花背后凭空浮现出了一个白裙垂地的诡异女人,不,这根本不是一个女人,而是恶鬼怨灵一般的存在。她悬在半空中,白发无风自动,面色惨白,甚至没有完整的五官,双眼空洞,闪烁着恐怖的黄光,眼下有两道竖着的红痕,仿佛流下了两行血泪,周身萦绕着怪异的蓝紫色幽光,令人不敢直视。 “这是夜叉白雪。”泉镜花面无表情地说,“我是夜叉白雪的主人。” 诶嘿,520快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一个马甲 第8章 第一个马甲 “你、你是阴阳师吗?夜叉白雪……是这个女鬼的名字?”李红袖颤声问,“鬼……为什么可以出现在阳光下?” 阴阳师?见鬼的阴阳师。 想到某个抽卡游戏,桂谷雨差点出戏,好在她及时稳住了表情。 “我不是阴阳师,夜叉白雪也不是鬼。”桂谷雨努力保持着泉镜花式的面无表情,语调毫无起伏地说,“我是异能力者,夜叉白雪是我的异能力。” “异能力者?异能力?” 显而易见,楚留香和他的三个妹子都没有听过这两个第一次出现在武侠世界的概念。 “在海外,有一群人生来具有与常人不同的特殊能力,这些具有特殊能力的人被称为异能力者,他们的能力被称为异能力。”泉镜花解释道。 “原来如此。”楚留香率先恢复冷静,他意识到自己或许惹上了一个大麻烦,但同时又有种窥探到了另一个世界的隐隐兴奋,他好奇地打量着夜叉白雪,忽然忍不住感慨,“果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或许会有很厉害的异能力者前来追捕我,你不怕吗?”泉镜花注视着楚留香。 “对于未知的事物抱有三分敬畏,这是人之常情。”楚留香柔声道,“但你既然答应了跟我走,其他人想要带走你,总要问过我的意见。你还小,我不会让那些人毁了你的人生。” 泉镜花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收起了夜叉白雪,轻声说:“我饿了,我想吃汤豆腐。” 在场的几人皆是一怔。 楚留香最先反应过来,冲宋甜儿笑道:“甜儿大厨,让镜花尝尝你的手艺如何?” 宋甜儿犹豫了一下:“汤豆腐,是东瀛那边的食物吧?我没有做过,但可以试试。” “谢谢。”泉镜花认真道谢。 宋甜儿眼神躲闪,她平生最怕怪力乱神,即使泉镜花解释了夜叉白雪并非鬼怪,她也还是不敢靠近泉镜花。 一个时辰后。 众人目光呆滞地看着泉镜花。 这已经是第五碗了。 明明看上去那么纤瘦娇小,却有着如此可怕的饭量,这是真实的吗? 楚留香看着泉镜花,眼中含着笑意。他觉得泉镜花吃东西的样子实在是可爱极了,就像他幼年时养过的那只小兔子。 泉镜花端着碗,举着筷子,嘴里塞满了食物,两腮微微鼓起,小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却莫名地让人感到她此刻的心情是极其放松、满足而又惬意的。 终于,泉镜花放下了碗筷:“多谢款待。” 周围的小孩子们忍不住窃窃私语:“好可怜,她一定饿了很久……” 老实说,在见证了泉镜花努力干饭的画面之后,就连宋甜儿也对泉镜花害怕不起来了。 “就算甜儿做的菜的确不错,但是……”李红袖眼神飘忽,“你的胃不会难受吗?” 泉镜花认真思考,然后轻轻摇头,肯定地说:“不会。我的胃里至少还有一个可丽饼的空间。” 楚留香笑了起来,颇感新奇地说:“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可丽饼是什么?”宋甜儿听到了闻所未闻的食物名称,忍不住问,“不如你跟我说说看,也许我可以做出来。” 泉镜花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主动凑到宋甜儿身边,眼神充满期待:“可丽饼……” 看着这一幕,楚留香、苏蓉蓉和李红袖齐齐露出了忍俊不禁的表情。 果然还是个孩子。 次日中午。 午饭后。 宋甜儿卷好了新鲜出炉的可丽饼,递给等候在一旁的泉镜花。 泉镜花迅速接过可丽饼,小口小口地咬了起来,她的眼睛闪闪发亮,脸颊微微泛起了可爱的红晕,神态认真地肯定:“好吃,谢谢。” 宋甜儿笑弯了眼睛:“应该是我要谢谢你才对,多谢你的秘密配方。还有,今天上午辛苦啦,帮助别人感觉怎么样呀?” 泉镜花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很好。” 苏蓉蓉温柔地注视着泉镜花:“镜花是个好孩子。” 泉镜花平静地说:“杀过人的人,不配成为好人。而且,我十四岁了,不是孩子。” “原来镜花真的只有十四岁啊,怪不得看上去那么小。”楚留香感叹道。 宋甜儿笑着说:“只比小林大两岁,明明就还是个孩子哩。” 小林是这边的孤儿大院里年纪最大的男孩,今年十二岁。 搞什么嘛,完全没有抓住重点。 桂谷雨在心中小声吐槽。 不过―― 真是一群温柔的好人呀。 可丽饼很甜。 泉镜花的眼神中隐隐地多了一份期待与希望。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第一个马甲 第9章 不可思议的进化 如果桂谷雨有系统的话,此时应该弹出提示:“当前角色【泉镜花】,扮演进度80%,获得奖励――异能力‘夜叉白雪’可控性小幅度提高。” 可惜,桂谷雨没有系统,她只能凭借自己收获的力量做出粗略的判断。 想要进一步提高泉镜花的扮演进度,必然需要特殊事件的刺激,比如―― 一张张照片在桂谷雨脑海中飞快闪过,最终定格在一个穿着黑外套的病弱青年身上。 那个试图赋予泉镜花活着的价值,为此不惜强迫她杀戮的引领者,Port Mafia的“无心之犬”,芥川龙之介。 这个人,作为对泉镜花的刺激,再合适不过。 那么问题来了―― 桂谷雨认真思索:她要如何才能一人分饰两角同时出现呢? 啧,麻烦。 不过,事情很快出现了转机。 当天夜里,熄了油灯以后。 披着泉镜花壳子的桂谷雨独自一人躺在床上,忽然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异能力有了奇怪的波动。 不是泉镜花的异能力,而是她自己,作为四月一日不可思议的异能力。 四月一日不可思议的异能力在不断增强,甚至,仿佛马上就要踏入超越者的门槛。 真是不可思议。 桂谷雨有些惊讶。 是死而复生带来的新变化吗?还是因为覆盖皮肤的扮演更为彻底? 唔,还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桂谷雨迅速做出判断。 毕竟,如果是前者的话,她都死而复生许多天了,没理由拖到现在才开始进化。 没错,她的异能力“不可思议的表演”进化了。 桂谷雨感受着自己体内异能力的波动,思索片刻后,解除了泉镜花的变身,恢复了原本的样貌,然后―― 两个桂谷雨在黑暗中摸索着互相伸手探向对方,然后同时怔住。 居然真的可以。 虽然目前只能分化出一个马甲,但是,未来一人分饰多角的可能性已经大大提高。 不可思议。 这可真是太有趣了。 两个桂谷雨抱在一起,几乎同时勾起嘴角,无声地笑了起来。 很快,两个桂谷雨同时探向对方的手心,指尖勾了勾,还没开始尝试着写字,彼此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不能久留,可能会被楚留香发现。 那么,谁走谁留呢? 左边的桂谷雨先一步坐起身来。 右边的桂谷雨慢了半个呼吸,只好无奈地躺了回去,重新变回了泉镜花的模样。 快一步的桂谷雨笑嘻嘻地变成了果戈里的模样,斗篷一甩,消失在了房间里。 “谁?” 楚留香果然还是听到动静,赶了过来,轻轻地敲了敲门:“镜花,你睡了吗?” 房间里,泉镜花没有回应,她的呼吸声显得有些紊乱。 “失礼了。”楚留香毫不犹豫地推开门,点燃了油灯。 只见泉镜花裹着被子缩在床角,整个人不停地发抖。 苏蓉蓉、李红袖、宋甜儿三人也闻声而来。 “镜花?”李红袖一惊,忍不住狐疑地看了楚留香一眼,“你干了什么?” “我能干什么?”楚留香无奈地摸了摸鼻子,“李红袖姑娘,你可不能张口就来冤枉好人。” 苏蓉蓉快步走上前去搂住泉镜花,柔声安慰:“镜花,别怕,我们都在……” 宋甜儿站在另一边,似乎也想安慰泉镜花,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小声问道:“小镜花,你要不要吃可丽饼?不如我去给你做一个可丽饼?” 宋甜儿准备转身去厨房。 就在这时,泉镜花伸手抓住了宋甜儿的衣摆:“不要离开!” 楚留香凑了上去,柔声问:“镜花,为什么不让甜儿离开?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小丑’……是‘小丑’……‘小丑’发现我了……”泉镜花身体微微颤抖,“‘小丑’告诉我,那个人很快就要来找我了……我不知道‘小丑’有没有离开……那个人、那个人……” 泉镜花难得说这么多话,却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别急,别急,慢慢说……”苏蓉蓉温柔地安抚着泉镜花。 “我要离开。”泉镜花忽然平静下来,“我不能拖累你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不可思议的进化 第10章 第二个马甲 楚留香怔了一会儿,柔声道:“好,如果你想离开的话,我和你一起。” 泉镜花抬头看着楚留香,她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楚留香。 她的眼睛仿佛容纳了一片碧蓝的天空,干净,纯粹,一尘不染。 犹如稚子一般纯真。 她还是个孩子。 这个念头在楚留香心中愈发清晰。 “镜花,别忘了,我答应过你,当你不知道该怎么做的时候,我会教你。所以,说起来,我也勉强可以算作你的半个师父吧?” 楚留香对着泉镜花微微一笑:“小孩子不需要想那么多,交给大人就好。” 好家伙,你刚才是不是还想加一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我拿你当朋友,你却想当我爸爸? 披着泉镜花壳子的桂谷雨低下头,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露出狰狞的表情:忍住,忍住,别崩人设。 然而,在楚留香等人眼里,却是一副截然不同的画面。 泉镜花低着头,看不清表情,纤细的手却暴露了她的心情。她紧攥着被子的一角,似乎有些无措,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种纯粹的善意。 怪可爱的。 楚留香没忍住,伸手揉了揉泉镜花的头发,温声道:“安心,明早我带你离开,不会有事的。” 另一边。 披着果戈里壳子的桂谷雨目前只能利用斗篷联通十几米外的空间,她跳跃了几十次,确定远离了楚留香一行人,才停下来。 期间听到了数声尖叫,桂谷雨不仅没有反思自己吓到人的行为,心里甚至还有些美滋滋。 毕竟,魔术师最喜欢看到人们惊讶的面容。 披着她亲爱的魔术师朋友尼古莱的壳子,如果不能让人感到惊讶,未免也太失败了。 僻静处,桂谷雨落在一棵树上,终于忍不住伸手揪住了属于尼古莱的长辫子,盘在手上把玩着。 真是细软而又漂亮的头发。 桂谷雨甚至不需要照镜子,凭空地,就能想象出自己此刻的模样。 这是尼古莱的模样。 桂谷雨太熟悉尼古莱的模样了。 充满仪式感的魔术师先生,总是穿着一身白色魔术礼服,披着斗篷,显得格外迷人。 他的银发金眸,他那永远微微上扬的薄唇,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节,甚至就连他左眼上的那道疤痕,都漂亮得不可思议。 还有他头上的那顶白色小礼帽,总是自然而然地偏向右方,歪斜着,却又诡异地违背了地心引力,顽固地待在他头顶上绝不落地,显得优雅而又俏皮,充满了属于魔术师先生的独特魅力。 他就像是自由的飞鸟,即使偶尔有点疯,也没有人忍心苛责他。 毕竟,飞鸟是自由的化身,而自由又是如此美好。 桂谷雨忍不住有些出神。 她忽然怀念起了从前在天人五衰的日子,作为四月一日不可思议的她与尼古莱相处的日常。 那时,尼古莱总喜欢把自己斗篷上的空间连接到四月一日不可思议身侧。 然后,当四月一日不可思议处理完手头上的事,一转脸,就看到尼古莱的头颅悬空飘在她身旁,笑嘻嘻地看着她。 被吓了一跳的四月一日不可思议默默地提起了柴刀:呵呵,天凉了,该追杀魔术师了。 不过,除了第一次,四月一日不可思议再也没有被尼古莱吓到过。 但尼古莱始终乐此不疲。 有时,明明上一秒还在表演魔术,下一秒,他的头颅就飘到了四月一日不可思议身旁,笑嘻嘻地提出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 四月一日不可思议并非每次都能回答上他的问题,但即使四月一日不可思议不回答,尼古莱也无所谓。事实上,尼古莱似乎并不在意问题的答案是什么,他只是单纯地享受提问的乐趣。 桂谷雨抬头望着夜空,她忽然产生了一个有些奇妙的想法―― 此刻,她正透过尼古莱的眼睛看着这个世界。 这个想法让她忍不住微笑起来。 恍惚间,尼古莱带着笑意的熟悉的声音仿佛又一次在她的耳畔响起:“提问:我最亲爱的不可思议小姐在想什么呢?是老鼠的帽子,莫斯科的雪,还是魔术师的斗篷?” 是魔术师的斗篷。 你猜对了,小疯子,我在想你。 你看,世界多么辽阔。 还有那么多,那么多你未曾见过的风景。 你不在我身边,真是可惜。 桂谷雨心中忽然寂寞。尽管相比较而言,这个武侠世界更让她熟悉,但她还是忍不住怀念上个世界曾经遇到过的那些朋友们。 扮演泉镜花时隐隐约约冒出来的一个念头忽然彻底明晰起来,桂谷雨心想:我要在这个世界重建天人五衰,以四月一日不可思议之名。 即使是异世界的人,也都给我记住了―― 天人五衰,是一个恐怖组织。 当然,这绝对不是记仇。 天人五衰本身就洗不白,根本不需要她刻意去抹黑。 这只不过是四月一日不可思议为天人五衰这个老东家在异世界免费宣扬企业文化罢了。 明明是打白工,还如此尽职尽责,真是感天动地十佳员工。 四月一日不可思议默默地在心中为自己点了个赞。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轻微的动静。 有人来了。 四月一日不可思议一秒入戏。 “哈哈哈哈哈――” 月下的魔术师忽然狂笑起来,他笑得从树上翻落,稳稳地落在地上,冲着一个方向笑着扬声道:“提问:追逐‘小丑’而来的,是兔子,还是野狗?” “不是兔子,也不是野狗。”那人一阵风似的掠过,停在了魔术师面前三米开外的位置,目光中带着惊讶,“你是人,还是妖怪?” “我是一个无比正常的人。”魔术师冲来人嬉笑着,一甩斗篷,一瞬间闪现在来人身后,笑着继续问,“那么,你又是谁呢?” 那人汗毛几乎竖起,足尖点地,迅速拉开了与魔术师的距离。 魔术师依旧浑然不在意地笑着,天上的月亮为他镀上了一层神秘而又魔魅的银白光辉。 来人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因为好奇而主动跟上来的举动,他强装镇定地说:“我是陆小凤。” 魔术师笑嘻嘻地说:“是吗?那么,可以把你的眉毛送给我吗?人们看到没有眉毛的陆小凤,一定会露出惊讶的表情吧?” 自称“陆小凤”的年轻人火烧眉毛似的跳了起来:“你见过陆小凤?还是陆小凤什么时候得罪你了?” “没有,都没有――” 魔术师再次一甩斗篷,闪现在年轻人身前,笑眯眯地问:“所以,要告诉我你的真实姓名吗?骗子先生。” “我才不是什么骗子,是神偷,神偷!”年轻人反驳了一句,不甘心地喃喃,“居然没有任何破绽……你是怎么做到的?你真的不是妖怪吗?” 魔术师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年轻人,笑而不语。 年轻人叹了口气,无奈的说:“好吧好吧,告诉你也无妨,反正我一向命大。听好了,‘雁蝶为双翼,花香满人间’,没错,我就是‘盗帅’楚留香。” 好家伙,真是说谎不打草稿。 要不是魔术师才刚从楚留香那里离开,说不定还真的信了……才怪。 已经大概猜到了这人的真实身份,坏心眼的魔术师故意佯装好奇地问:“难道你觉得自己不如楚留香,所以才冒名顶替?” “放屁!”年轻人气得跳了起来,“谁不如他楚留香了?我可是大名鼎鼎的‘偷王之王’,从来都是别人花钱请我偷东西,哪里不如他楚留香?” 捉个虫~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第二个马甲 第11章 第二个马甲 “哦――”魔术师拖长了声音,揶揄地看着年轻人,“原来是‘偷王之王’司空摘星。” 司空摘星身体僵住:“……” 大意了。 但是,即使再给司空摘星一次机会,他也还是会跳起来大声反驳。 毕竟,司空摘星唯独不能容忍有人说自己不如别人,尤其是当那个别人是与他旗鼓相当的同行楚留香的时候,是可忍,孰不可忍? 难道他堂堂“偷王之王”还比不过楚留香那个比陆小鸡还要风骚的所谓“盗帅”吗? “好吧,我承认,我就是司空摘星。”司空摘星放弃挣扎,“所以,你又是谁?” “我?我是谁?哈哈哈哈――这的确是个好问题!”魔术师大笑着张开双手,夜色下,他的银发闪烁着皎洁的月辉,显得神秘而又妖异,“我是谁?我是魔术师,是小丑,是自由的飞鸟,是表里如一的怪人!” ……哦,原来是个疯子。 作为一个正常人,司空摘星觉得自己不应该跟疯子纠缠,他默默后退,试图开溜。 “你想去哪里呀?小偷先生。”魔术师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司空摘星背后轻飘飘地落下。 司空摘星再次被魔术师的神出鬼没惊了一下,关注点却放在了另一件事上,他转过身来,面对着魔术师,大声反驳:“不许叫我小偷!我才不是什么小偷,我是‘偷王之王’!” “原来是一个被名声洗脑的家伙,瞧瞧你,不服输的样子多么可怜……”魔术师状似怜悯地叹息了一句,忽然大笑着扬声说,“来吧,就让‘小丑’来告诉你,什么才是真正的自由意志――” 伴随着魔术师的话音一同落下的,是匕首划过空气的声音。 司空摘星迅速后撤,险之又险地躲过了刺向他头颅的匕首,惊出了一身冷汗:“你干什么?” “为什么要躲呢?是求生的**影响了你的头脑吗?”魔术师笑嘻嘻地把玩着匕首,“别担心,只要掀开那块束缚着思想的头盖骨,你就会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自由!” “疯子!”司空摘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啐了他一口,调头就跑。 魔术师盯着司空摘星的背影,眯着眼睛笑了起来,他忽然哼唱起了听起来奇奇怪怪但又十分欢乐的小调,然后斗篷一甩,跟了上去。 三天后。 花满楼的小楼里。 陆小凤手里夹着一张银票,对着光,一边看,一边啧啧称奇:“司空摘星那个猴精遇上大麻烦了。” 花满楼问:“哦?你怎么知道?” “上一次我跟那个猴精分开之前,约定了一个特殊的紧急联络方式,以便下次打赌能够找到对方。” 陆小凤手中的那张银票上有一个隐秘的标记,标记旁边字迹潦草地写着一个大致的地点,紧随其后的是一个不完整的“救”字,看起来,留下这字迹的人行动似乎十分仓促,连最后一捺都没来得及划下。 陆小凤将那张银票递给花满楼,花满楼摩挲着银票,忍不住叹息:“看来他的确遇上了一个大麻烦。” 陆小凤挑了挑眉,道:“能让他这样好面子的人主动向我求救,一定是个天大的麻烦。” 花满楼笑道:“但陆小凤可不会怕麻烦。哪里有麻烦,哪里就有陆小凤。” “知我者,花满楼也。”陆小凤披上挂在一旁的红披风,有些促狭地笑道,“不过,这一次,我一定要好好笑话笑话那个猴精。” 另一边,一家驴肉火烧店。 虚伪的握手言和,心照不宣的休战时间。 “难道我哪里得罪你了吗?整整三天,整整三天,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吗?”司空摘星狠狠地啃了一大口驴肉火烧。 魔术师此时就坐在司空摘星身旁,由于特殊的样貌和奇怪的装扮,引来了不少人的暗中观察。 但魔术师浑然不在意,他手里漫不经心地抛着不知道从哪里摘来的果子,笑着说:“我当然知道。我一直跟着你,怎么会不知道你是怎么过来的?放心好了,你没有得罪我,这可是我为数不多的善意。自由是何其珍贵的宝物。你没发现吗?我在帮你,帮你挣脱束缚,找寻到真正的自由。除了我的挚友,很少有人能够从我这里得到这样的待遇。你应该高兴才对,来来来,笑一个嘛。” 疯子! 司空摘星神情扭曲地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是被魔术师的话哽住了,还是被驴肉火烧噎着了。 魔术师好心地递给司空摘星一碗热汤。 司空摘星不想接。 鬼知道这个疯子会不会在汤里加什么奇怪的东西。 魔术师掏出了匕首,将手中抛着玩的果子在半空中分成两半,然后笑嘻嘻地看向司空摘星:“你是想告诉我,用餐时间已经结束了吗?” “……没。”司空摘星认怂地接过汤,但还是放在一旁没敢喝。 魔术师轻笑着,随意地比划着手中的匕首,他看着匕首上倒映出的司空摘星躲闪着的眼神,忽然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笑容逐渐扩大,然后,再一次哼唱起了奇怪的小调。 就在这时,红披风一闪而过,司空摘星面前多了一个人。 那人忍俊不禁地打量着一脸倒霉相的司空摘星:“猴精从混蛋变成了倒霉蛋,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这人自然就是匆匆赶来的陆小凤。 原本,见陆小凤来的这么快,司空摘星心中久违地涌现出了几分感动,结果,抬起头来,一看到陆小凤那副幸灾乐祸的表情,刚涌起来的感动就不剩多少了,再等陆小凤一张嘴,最后一丝感动也消散如烟。 司空摘星果断指着陆小凤,毫不犹豫地扭过头来对着魔术师说道:“你不是想要陆小凤的眉毛吗?陆小凤就在这里。” 陆小凤差一点忍不住跳起来:“好你个猴精!枉我千里迢迢赶过来帮你,你就这么对我?” 司空摘星有些心虚地瞥向魔术师。 却见―― “精彩,精彩!” 魔术师一边鼓掌,一边笑着说:“恭喜你,终于放下了不服输的念头,找来了帮手。解开了一个束缚,你离自由更近了,小偷先生。” “接下来是提问时间:‘小丑’的恶作剧有为你带来欢乐吗?哈哈哈哈――” 虽说是提问,但魔术师并没有等待司空摘星的回应,他自顾自地大笑起来。 恶作剧? 这接连三天的追杀居然只是个恶作剧? 司空摘星目光逐渐呆滞。 别催了别催了,在写了在写了 还有人记得这本是缘更吗宝贝们 总之最近大概周更(躺平)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第二个马甲 第12章 第二个马甲 司空摘星想骂人,但他忍住了。 陆小凤却忍不住好奇,他一边打量着魔术师,一边主动询问:“恶作剧?什么恶作剧?还有,为什么你想要我的眉毛?” “这是一个关于自由和头盖骨的故事,你确定你想听吗?”魔术师漫不经心地反问了一句,然后笑着说,“我对你的眉毛不感兴趣,但我很想看一看,人们发现四条眉毛的陆小凤没有眉毛时露出的惊讶表情。” 自由和头盖骨? 老实说,比起恶作剧,这听起来更像是灵异故事。 陆小凤本能地觉得自己还是不听为妙。 至于眉毛―― 陆小凤嘴角微微抽搐,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眉毛,无奈道:“难道我哪里得罪你了吗?” “真是默契呀,小偷先生同样也问过我这个问题,现在我相信你们是朋友了。不仅是朋友,更是无比亲密的挚友,就像我和陀思,还有不可思议小姐……哈哈哈哈哈哈――”魔术师仿佛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他的话淹没在突如其来的笑声中,然后一甩斗篷,犹如瞬移一般,突兀地出现在陆小凤身后,大笑着问,“那么,在此提问:如何才能从感情的洗脑中解救自己,从而获得真正的自由呢?” 司空摘星打了个激灵,自从三天前认识了魔术师之后,他一听到“自由”这个词,就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讲真,如果司空摘星生活在现代,就他这情况,差不多可以确诊“自由”ptsd了。 别问,问就是从此不敢听,就像梁山伯从此不敢看观音。 陆小凤同样也吓了一跳,一方面是因为魔术师的神出鬼没,另一方面―― “谁跟这个猴精是什么……‘亲密的挚友’?!”陆小凤仿佛被恶心到了似的,他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扭曲,紧接着又控制不住好奇心,问道,“‘洗脑’是什么意思?蛊惑人心吗?还有,‘从感情的洗脑中解救自己’……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也许你应该拿去问西门吹雪,他是练无情剑的,说不定能回答你。” “是吗?有机会我会去找他的。”魔术师笑眯眯地应了下来。 无辜被嫌弃、正准备跟陆小凤对骂的司空摘星忽然陷入了沉默:你们可真是一个敢提,一个敢接。 魔术师也就算了,他本来就是个疯子。 陆小凤居然敢在还没有深入了解魔术师疯癫本质的时候,就这么草率地向他推荐了西门吹雪。 司空摘星脑补了一下西门吹雪被魔术师缠上的画面,默默地打了个寒噤。 ……总感觉陆小凤会被追杀。 “所以,关于这个问题,你想知道‘小丑’的答案吗?”魔术师笑着问。 ……等等,这个人是不是不太正常? 陆小凤下意识地瞥了司空摘星一眼,司空摘星翻了个白眼,给了他一个“等死吧,你没救了”的眼神。 陆小凤心里咯噔一下,他略一思索,摆了摆手,讪讪一笑:“算了算了,陆小凤有的时候也不是不可以控制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真无趣。”自称“小丑”的魔术师佯叹了一声,紧接着他仿佛变脸一般,再一次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你不会以为我询问了你的意见就会按照你说的做吧?让我来告诉你,唯有亲手杀死挚友的人,才能从感情的洗脑中获得自由!” ……真是个莫名其妙的疯子。 陆小凤与司空摘星对视了一眼,默契地达成了共识:必须想办法尽快摆脱这个疯子。 魔术师仿佛看穿了他们的想法,笑着抛出一张画着小丑的扑克牌:“放心好了,我可没有那么多的闲工夫陪你们玩儿。‘小丑’是带着任务出来的,出来这么久,也是时候回去一趟了。” 陆小凤夹住扑克牌,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任务?什么任务?” “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自我介绍一下――” 魔术师摘下帽子,笑眯眯地说:“我是‘小丑’,来自天人五衰的‘小丑’。请收好我的名片哦。” “天人五衰?”陆小凤打量着自己手中那张纸牌上画着的小丑图案,大胆推测,“你们是来自西域的佛教势力?” “恭喜你――回答错误。”魔术师把帽子重新戴在了头上,嬉皮笑脸地说,“接下来是‘小丑’的提问时间――请问,楚留香是你的朋友吗?” 楚留香是陆小凤的朋友,这是江湖中人尽皆知的事情,没必要隐瞒,或者说,隐瞒也没用。 陆小凤点了点头:“楚留香当然是我的朋友。” “既然如此,那就请你帮我转告他一句话吧――” “不,准确的说,我也只是代为传达。” 魔术师笑着说:“有人托我告诉他――‘生于黑暗之中的鲜花,最终只能归于黑暗。*妄图挽留不属于光明的花,必将付出惨痛的代价。’” “这不是威胁,是通知哦。” “顺便友情提示,天人五衰的恶犬已经出发了,他准备去把那只违抗命令离家出走的小兔子抓回来。” “老实说,我很喜欢那只小兔子的抗争精神,毕竟,抗争是通往自由的必经之路。” “那么,提问:可怜的小兔子有没有机会成为自由的飞鸟呢?哈哈哈哈哈哈――我将拭目以待!” 魔术师一甩斗篷,消失不见。 但那癫狂的笑声仿佛还在回荡着。 “鬼、鬼啊――”周围寥寥数人乱作一团。 陆小凤眼睛微微睁大,确定魔术师真的凭空消失了之后,他忍不住看向司空摘星:“那个‘小丑’,他是妖怪吗?还是会变戏法?” “谁知道呢?”司空摘星在魔术师消失之后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说他是正常人,但只有疯子才会一直强调自己是正常人。谁会相信一个疯子的话?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 “什么?” “楚留香这一回可算是惹上大麻烦了。”司空摘星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你说的没错。”陆小凤沉吟片刻,提议道,“不如我们去凑凑热闹吧?” “开什么玩笑?要去你自己去。”司空摘星用最狠的语气撂下了认怂的话,“从今往后,但凡有天人五衰的地方,我都退避三舍。” 修个文,打扰了,明天更~ *生于黑暗之中的鲜花,最终只能归于黑暗。 ――《文豪野犬》尾崎红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第二个马甲 第13章 第二个马甲 “猴精,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陆小凤发出幽幽叹息,故意激他,“莫非那个‘小丑’把你吓破了胆子?” “是又如何?”司空摘星并没有像陆小凤预料的那样跳起来反驳,他不认怂的时候态度比谁都刚,一旦认怂却又认得分外理直气壮,“被那个疯子追杀了整整三天三夜的人不是你,你当然可以轻飘飘地不当回事。你知道我这三天是怎么过来的吗?这三天以来,我只要一闭上眼,就仿佛能听到那疯子的笑声。所以,我已经整整三天三夜没有合过眼了。现在我唯一想做的,就是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然后躲一段时间。至于楚留香的事情,就让他自己操心去吧。别来找我。” 司空摘星果断溜之大吉,陆小凤却不能一走了之。 “楚留香啊楚留香,你一个人也就罢了,若是牵连了甜儿妹子她们……”陆小凤看着司空摘星远去的方向,喃喃着,“……不行,我还是得去看看。” 另一边,顶着果戈里壳子的桂谷雨离开之后火速找了一处山洞,推来一块巨石,把洞口堵了起来,然后摘下斗篷,往地上一铺,安详躺平。 讲真,如果在旁边加个花圈和几个鞠躬的人,这场面差不多就是一场遗体告别仪式。 对此,司空摘星真应该好好反思一下:被追杀的人固然辛苦,难道追杀他的人就不辛苦了吗?被追杀的人整整三天三夜没合眼,追杀了他整整三天三夜的人难道就合过眼吗?懂不懂什么叫做体谅他人?也不求他学人家佛祖割肉喂鹰,跑慢一点会死吗? ……等等,在司空摘星看来,跑慢一点好像还真有可能会死。 欸,好冤枉,小丑只是喜欢恶作剧而已,杀人什么的,也会有罪恶感的嘛。 顶着果戈里壳子的桂谷雨闭着眼睛,心平气和地想:扮演尼古莱什么都好说,就是有点废表情,还废嗓子。 要是换作从前的四月一日不可思议,顶着果戈里的壳子一个人独处时,早就掏出小镜子,暴露出自己的沙雕本质,开始挑战起尼古莱的表情极限,用尼古莱这张漂亮的脸做出各种浮夸的表情,可以说,是曾经的四月一日不可思议永远也不会腻的单机游戏。 而现在―― 桂谷雨宛如一条咸鱼,安详地躺平。 别问,问就是没有那种世俗的**。 老实说,桂谷雨以前也不是没有扮演过尼古莱,不过,那会儿顶着四月一日不可思议自己的壳子,她还比较收敛。但这一次,桂谷雨完全放飞了自我。 某些瞬间,她甚至恍恍惚惚地感觉自己几乎要被尼古莱同化了,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天马行空、不着边际的想法,她披着小丑的壳子肆无忌惮地大笑着,心里却莫名地涌现出些许悲哀:自由,多么美好的信仰。可是,没有人能够获得真正的自由,小丑也不过是追逐自由的小丑。 这是她自己的想法,还是尼古莱的想法? 桂谷雨有些分不清。 或许都有。 归根到底,四月一日不可思议毕竟是尼古莱认可的朋友,在某些想法上,他们有着一份无需言明的默契。 正如四月一日不可思议理解尼古莱对自由的狂热追逐,尼古莱也明白,看似循规蹈矩、自诩良好市民的四月一日不可思议内心深处隐藏着如他一般的对自由的渴望。 他们明明截然不同,却又如此相似,难怪会成为彼此认可的朋友。 说到底,当初尼古莱选择杀了四月一日不可思议,除了想让自己从感情的洗脑中解脱出来之外,也未尝没有成全与祝福的意思。 想要解开一切束缚与枷锁,唯一的途径,就是投入死亡的怀抱。 但是,迎接死亡就能获得真正的自由了吗? 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即使死过一次的桂谷雨也无法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很快,桂谷雨就没心情深入思考这个复杂的哲学问题了。 当她从沉浸式扮演与回忆中抽离出来之后,桂谷雨发觉自己的脸都快要笑僵了,嗓子也疼,耳边仿佛还萦绕着“哈哈哈哈――”的魔性笑声。 桂谷雨:“……” 一脸麻木。 ……累了,让尼古莱暂且下线吧。 别问,问就是爱过。 困过了劲儿,桂谷雨躺了半天也睡不着,最终还是挣扎着爬了起来,提起斗篷,用力甩了两下,抖了抖灰尘,重新系上。 桂谷雨变回了自己最初的模样,从风衣口袋里掏出小镜子,面无表情地观察着镜子里自己由于睡眠缺失而微微泛白的脸和一潭死水的眼神,冷静地想:很好,她现在这个状态可太适合扮演Port Mafia的狂犬了……不,现在应该是天人五衰的狂犬。总之,Port Mafia、武装侦探社、组合……所有的人才都是天人五衰的,区别在于主动加入或者被迫加入。 桂谷雨从头发开始缓缓变换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黑色短发,鬓角处垂下偏长的两绺呈现出渐变的白色。眉毛很淡,近乎于无,乌黑的眼珠显得有些漠然,黑外套,白衬衣,尽管看起来脸色苍白,稍显病弱,但整个人由内而外地散发出一种很凶、很不好欺负的气势,显得杀气腾腾。 谁也想不到,变化完成之后,桂谷雨的第一反应居然是―― 是错觉吗?这家伙貌似比我矮? 桂谷雨心情颇为微妙。 事实上,这还真不是桂谷雨的错觉。 桂谷雨本体身高175cm,作为四月一日不可思议的时候,除了头发和眼睛的颜色以外,其余身体数据都跟本体一般无二,身高同样也是175cm。 说起来也挺稀奇,桂谷雨的身高即使放在男性身上也不算矮了,但她的朋友们几乎都比她高。 在天人五衰中,尼古莱和费奥多尔的身高都在180cm以上,就连看上去可可爱爱的三岁小天使西格玛也比四月一日不可思议高了2cm。 所以,芥川龙之介这172cm的身高在桂谷雨看来就是―― 唔,貌似有点矮? 这时候应该庆幸桂谷雨在上个世界作为四月一日不可思议的时候没有直面过Port Mafia的帽子架先生,也没能说出这句在某人雷点上蹦迪的话,否则,比芥川龙之介还要矮12cm的帽子架先生说不定会跳起来(?隔了一个世界壁的中原中也缓缓打出一个问号)打她。 咳咳,总之,身高的问题暂且跳过,当下最关键的是―― 如何扮演芥川龙之介? 桂谷雨在脑海中迅速整理出芥川龙之介的资料:出身贫民窟,身体不好,时常咳嗽。在太宰治的指引下加入Port Mafia之后,对太宰治有着很深的执念,视太宰治为信仰,渴望得到太宰治的认可。出手狠辣,蔑视弱者,认为弱者没有生存的权利。 总结一下,一个观念稍微有点偏激的中二师控。 总感觉扮演起来会很带感,但又有点羞耻。 桂谷雨心想。 尽管如此,芥川龙之介的异能力“罗生门”兼备攻击与防御性能,潜力很大。想办法搞到手绝对不亏。 况且,桂谷雨在前期的布局反复提及到他,已经为他的出场做好了铺垫。 三天过去了,也是时候让他出场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第二个马甲 第14章 第三个马甲 大道上,马车平稳地行驶着。 楚留香在外面驾车。 马车里,泉镜花紧紧攥着那个缀着兔子挂坠、在楚留香看来颇为奇异的小匣子,她的脸色略显苍白,睫毛微微颤动着,眼下有着淡淡的青影,笼罩着一种犹如蝶翼般脆弱的美感。 泉镜花已经连续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楚留香劝过她许多次,但始终劝不动,即使点了她的睡穴,也没办法让她安心入眠,要不了一小会儿,她就会噙着泪、颤抖着从噩梦中惊醒,小声祈求他不要再让她睡过去,她不想做噩梦。 睡眠的缺失让少女看起来显得如此苍白、脆弱,仿佛随时会被一阵风吹散,轻飘飘地,变得支离破碎、飞散如灰,但即使变得支离破碎,即使飞散如灰,也依然唯美。 这是一种难以挽留的美,宛如天边的流星,海上的泡沫,空中的飞絮,亦如攥在手心里的流沙,正因为留不住,才更令人珍惜。 这份美让楚留香不敢触碰,不忍远离,却愈发怜惜。 白皙柔软的纤手将车帘轻轻挑开,泉镜花静静地凝视着楚留香的背影。 “怎么了?”楚留香没有回头,却仿佛能看到她的动作似的,柔声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泉镜花摇了摇头,低声问,“他们会不会有事?” 泉镜花口中的“他们”是指之前那处院子里楚留香收养的那些孤儿。 “不会有事的,算算时间,他们应该已经到了。”楚留香轻声安慰,“放心。” 楚留香带着泉镜花离开之前,特意嘱托苏蓉蓉、李红袖、宋甜儿三人把孩子们送去了另一处大院,即使之前的地点暴露了也无所谓,财物都是死的,永远不会比活着的人更珍贵。 泉镜花凝视着楚留香的背影,有些出神,半晌才垂眸道:“……对不起。” 楚留香拉紧缰绳,停住马车,探过身揉了揉泉镜花的头发,神情有些无奈,却又显得格外温柔:“镜花,不要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也没有对不起那些孩子们――你自己也还是个孩子,累了就停下来歇一歇,不要总是背负太多东西。别忘了,有我在,无论遇到什么事情,我们可以一起面对。难道你不相信我吗?” 言罢,楚留香佯叹了一口气,收回手,仿佛有些失望似的。 “不……”泉镜花下意识地拉住楚留香的手,犹豫了一下,缓缓将他的手放在自己头上,然后试探性地轻轻蹭了蹭,像一只害怕被抛弃的小兔子,她小声说,“我相信你。” 柔软的头发在楚留香手心里蹭了蹭,有点痒,仿佛蹭进了他的心间。 楚留香顺着泉镜花的动作抚摸着她的头发,目光愈发温柔:“那么,休息一会儿吧,别怕。” “……好。” 另一边。 陆小凤去找楚留香,结果扑了个空,他翻遍了整个院子,确定没人之后,忍不住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楚留香啊楚留香,你究竟惹了个什么麻烦? 就在陆小凤一无所获、准备离开之时,大院的门忽然被敲响。 陆小凤是翻墙进来的,听到敲门声难免有些心虚,随即想到楚留香有钥匙,看情形他们才刚搬走不久,即使折返回来也势必不会敲门,更何况―― 大门上明晃晃地挂着一把锁。 敲门的人莫非指望院子里能有人翻出来为他开锁不成? 陆小凤觉得挺有意思,虽然这个敲门的人多半是来找楚留香麻烦的,但他还是很有兴趣认识一下这个人。 “咳咳……” 敲门声停顿了片刻,门口隐隐约约传来细微的咳嗽声。 豁,还是带病来的,莫非他猜错了?这人其实不是来找楚留香麻烦的? 陆小凤心里这么想着,果断从围墙上翻了出去。 “你是楚留香?”敲门的青年杀气腾腾地看向陆小凤,目光冰冷凌厉,仿佛是在看一个死人。 ……哦,没猜错,果然是来找楚留香麻烦的。 “我不是楚留香,我是陆小凤。”陆小凤可没有为楚留香挡刀的打算,尤其是在这种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时候,他颇感兴趣地打量着站在门口的青年,试图套近乎,“你是谁?找楚留香做什么?不如跟我说说看?倘若理由正当,说不定我会帮你呢,江湖这么大,你想找到楚留香可不容易……” 看到这青年的第一眼,陆小凤就想到了金风细雨楼的现任楼主苏梦枕,同样的病弱,苍白,颇有距离感,一看就很不好亲近,但苏楼主的气质更偏向于高冷,而眼前这青年却是十足的凶恶狠戾,犹如未拴绳的野犬,充满警惕,仿佛随时准备冲上前去将敌人撕得粉碎。 “在下不需要帮助。”黑衣青年冷冷地审视着陆小凤,目光在陆小凤的胡子上停顿片刻,似乎试图通过胡子辨别陆小凤的身份。 陆小凤觉得眼前这青年实在有趣,分明气势汹汹、来者不善,说起话来却恪守礼节,尽管拒人于千里之外,却会用谦词“在下”自称。 真是个矛盾的人。 看起来凶巴巴的,却意外的……单纯? 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词可以用来形容眼前的青年,陆小凤有些好笑,无奈地摸了摸自己修剪得像眉毛一样整齐漂亮的两撇胡子:“就算你不需要帮助,至少告诉我你的名字吧?这样的话,如果我先你一步遇到了楚留香,还可以替你告诉他一声,好让他知道有人在找他。” “不必。”黑衣青年眼神依旧很冷,然而,他刚说出这两个字,肚子就不分场合地叫了起来。 陆小凤一愣,失笑:“饿了?” 当然。 瞬间出戏的桂谷雨在心中戚戚然地叹息:怎么可能不饿?她已经连续三天没有正儿八经地吃一顿饭了,在扮果戈里追杀司空摘星的这三天里,她只吃了几个她能够辨认出品种的野果。 ――与谢野医生的能力目前还没搞到手,桂谷雨自认江湖经验有限,乱吃东西一旦中毒很容易崩人设,吃多了万一跑茅房的时候把人跟丢了岂不是功亏一篑? 最关键的是,她没钱。 所以,这三天来,桂谷雨饿了就啃个野果、吃到三分饱就克制地停止进食。 怎么可能不饿? 黑衣青年下意识地捂住了肚子,他依旧面无表情,苍白的脸上微微泛起了窘迫的红晕。 陆小凤很快也忍不住捂住了肚子,不过与这黑衣青年不同,他是笑得捂住了肚子。 黑衣青年恶狠狠地瞪了陆小凤一眼,垂在身后长长的黑腰带随心而动,仿佛在考虑要不要杀人灭口,顺便毁尸灭迹。 有杀气―― 陆小凤警惕地止住了笑声,却没有什么发现,于是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这样吧,我们做个交易。我请你吃饭,换你告诉我你的名字,好不好?” ……请吃饭? 饿到眼冒金星的桂谷雨迅速抓住重点,在心里忙不迭地点头:成交成交! 崩一点人设也无所谓,反正这个世界也没人认识他们,形势所迫,合理调整嘛。 万一她饿死了…… ……不,唯独这种死法绝对不要。 她宁愿被尼古莱和费奥多尔再背刺一次。 ……饿晕也不行。 绝对不行。 桂谷雨严肃地想着。 她心里戏挺多,面上却不动声色。 在陆小凤看来,黑衣青年眼神凶狠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陷入了沉默。 半晌,就在陆小凤以为他不会说什么的时候,黑衣青年冷冷道:“在下芥川,天人五衰门下走狗。” 忽然诈尸.jpg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第三个马甲 第15章 第三个马甲 ……走狗? 陆小凤神情逐渐微妙起来。 众所周知,“走狗”这个词是十分常见的蔑称,通常用来形容邪恶势力的党羽,可以说,这是一个明显带有贬低色彩的词汇。 为什么会有人自称“走狗”呢? 陆小凤感到颇为费解。 而且…… ……天人五衰? 这不是那个疯疯癫癫的“小丑”提到的组织吗? 陆小凤下意识地动了动指尖。 那个自称“小丑”的怪人离开前留下的纸牌此刻就在陆小凤身上。 陆小凤有些犹豫,他在想,要不要把那张纸牌拿出来跟眼前的青年套套近乎,看看能不能顺势套出什么情报来,却又担心被那个精神似乎不太正常的“小丑”给坑了。 ……算了,先观望一会儿。 犹豫了一下,陆小凤最终还是没有动那张纸牌。 天人五衰。 这是一个陆小凤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的神秘组织。 最近,这个神秘组织的成员就像是雨后的春笋,忽然冒出头来,接二连三地出现。 他们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组织?来中原武林又是想做什么?江湖要乱起来了吗? 楚留香究竟是怎么招惹上这个组织的? 陆小凤感到头疼,因为他已经下定决心要掺和进这桩朋友惹上的麻烦事中,却对这个名为“天人五衰”的神秘组织几乎一无所知。 好在芥川龙之介默许了他请吃饭的提议。 对于陆小凤而言,饭桌是一个很好的套话场合。如果再喝上几杯就更好了,酒是个好东西,能让想要套话的对象卸下防备。同桌共饮之后,岂不正是打探情报的好机会吗? “原来是芥川兄弟啊,不知这芥川是哪两个字?”陆小凤十分自来熟地试图凑上去跟芥川龙之介勾肩搭背,却被芥川龙之介警惕地避开,并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你是想用这种无论速度还是力度都弱小得可怜的偷袭方式,来挑衅在下吗?”芥川龙之介没有回答陆小凤的问题,反而冷冷地斜睨着陆小凤,警告道,“在下可不是什么弱者,还有,不要叫在下兄弟,在下没有兄弟。” 只是单纯的想要套近乎,却被误认为想要偷袭…… 陆小凤倍感冤枉,同时又忍俊不禁:“芥川兄弟……不,芥川,我猜你一定没有什么朋友吧?” ……不愧是名侦探陆小凤。 芥川龙之介似乎还真没有什么朋友。 桂谷雨表情不变,任谁也想不到,她的思绪已经越飘越远。 在陆小凤看来,芥川龙之介只是面无表情地收回了看向他的目光,然后陷入了沉默,仿佛被他戳中了痛处,但神情依然冷酷得近乎漠然,似乎浑然不在意。 过了一会儿,陆小凤才终于听到芥川龙之介平静的声音。 芥川龙之介说:“在下不需要朋友。” “怎么会有人不需要朋友呢?”朋友遍天下的陆小凤脱口而出。 ……你在教我做事? 芥川龙之介瞪了陆小凤一眼:“这是在下的事情,与你无关。” ……我记得我平时没那么招人厌啊?难道还能忽然之间变得面目可憎不成? 陆小凤不确定地摸了摸自己的侧脸,神情颇为无奈,但还是识趣地岔开了话题:“既然你不想谈这个,不如我们先去吃饭吧?不知芥川你是否有什么忌口?” 芥川龙之介沉默了一会儿,犹豫地说:“……在下讨厌橘子。” 他绷着脸,语气也硬邦邦的,乍一看像个没有感情的杀手,但说出来的话听起来却像个闹着别扭挑食的小孩。 “这样啊,我记住了。”陆小凤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试图掩饰住脸上的笑意,他不敢笑得太过放肆,生怕惹得对方恼羞成怒,直接转身离开,不理他了。 半个时辰后。 客栈里,陆小凤与芥川龙之介相对而坐。 百花鸡,腊牛肉,鱼羊鲜,锅贴豆腐,素火腿…… 既有冷盘,也有热炒,荤素搭配,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子,色香味俱全,单是看着就叫人胃口大开。 芥川龙之介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手里的筷子却仿佛挥出了残影,他吃得很快,动作却不像一般的江湖中人那样粗鲁,恰恰相反,食物塞进嘴里,脸颊微鼓的样子,冲淡了他周身萦绕着的生人勿近的气质,为他平添了几分少年气,看上去似乎没有之前那么不好相处。 陆小凤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眼前的人模样竟还这样年轻,多半尚未及冠。 那么,这个年轻人究竟是如何加入天人五衰这样一个隐藏颇深的神秘组织?又是如何变成这样一副冷酷无情的模样? 一个个问题在陆小凤的脑海中接二连三地冒出来,陆小凤动了动嘴唇,有一瞬间心中涌出的冲动让他想要直接发问,但他最终只是静静地看着芥川龙之介,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阵阵下坠,以至于产生了一种沉甸甸的错觉,让他有些食难下咽。 陆小凤向店家要了一壶竹叶青,有心想劝芥川龙之介喝上几杯,却在欲言又止过后,忍不住先给自己倒了一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杯放回桌面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 芥川龙之介听到声响,百忙之中抽空瞥了陆小凤一眼,估摸着差不多已经吃到了七分饱,就克制地停下了筷子,沉声道:“多谢款待。” 陆小凤莫名地噎了一下,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把“多谢款待”四个字说出呵斥他人“不识好歹”的气势,一时间有些啼笑皆非。 “你若是真想感谢我,倒不如陪我喝上一杯。”陆小凤提起酒壶,笑道,“上好的竹叶青,错过了岂不可惜?” 陆小凤一边说着,一边另取了个酒杯,斟了一杯酒,推到芥川龙之介面前,然后又给自己满上一杯,做了个“请”的手势,不等芥川龙之介做出反应,自顾自地浅酌起来。 披着芥川龙之介壳子的桂谷雨心中有些迟疑。 桂谷雨本人对酒没有什么特别的偏好,只是浅尝辄止,但酒量还算不错,偶尔闲来无事,也会心血来潮尝试一下烈酒,多年以来从没有醉过。 然而,选择异能力变换形象扮演他人,在能够逐步获取对方异能力的同时,也会在其他方面受到对方的影响。 心理共情也就罢了,毕竟那只有在扮演度极高的情况下才会出现,况且,只要退出扮演模式,很快就能调节好心情。 问题在于,在扮演过程中,桂谷雨的身体素质、个人口味乃至酒量这些细节也一样会受到扮演对象的影响。 桂谷雨之所以犹豫要不要喝酒,主要是因为她不清楚芥川龙之介是否喝过酒。 但犹豫过后,桂谷雨还是端起了酒杯,以她对从费奥多尔手上得到的资料信息中刻画出的那个芥川龙之介形象的浅显分析,在这种情况下,芥川龙之介应该不会拒绝。 只是区区一杯酒而已,难道这世上真有人能一杯倒不成? 桂谷雨不以为意地想。 于是,陆小凤看到了那一幕让他在许久之后回想起来依旧忍不住发笑的画面。 只见,芥川龙之介神情冷淡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双眼瞬间失去焦距,他一声不吭地栽倒在桌面上,手中的酒杯从桌上滚落到地上。 诶嘿,我回来啦! 更新频率不能保证,但是不会坑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第三个马甲 第16章 第三个马甲 有那么一瞬间,陆小凤几乎忍不住怀疑自己递给芥川龙之介的那杯酒里是不是被人下了药。 江湖经验丰富的陆小凤当然不会没有见识过这种操作:很简单,把蒙汗药抹在杯壁上即可。 如此一来,壶中美酒仍可正常饮用,但倒入抹了蒙汗药的杯中之后,杯壁上的蒙汗药被酒水化开,抗药性低的人别说是一杯倒,就是一口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同一壶酒陆小凤喝了没事,而芥川龙之介只不过喝了一杯就倒下了。 但陆小凤很快意识到事实并非如此。 一来,这家客栈不是黑店,客栈掌柜是陆小凤的熟人,向来老实本分,与人为善,绝不可能无缘无故给客人下迷药。 二来嘛…… “芥川,芥川……”陆小凤轻轻推了芥川龙之介两下。 见芥川龙之介没动静,陆小凤干脆把人扶了起来,靠在自己身上,轻手轻脚地仔细检查了一番。 结果不言而喻。 居然真的只是喝醉了。 陆小凤感到有点好笑,又有点不敢置信,他带着几分“还没开始套话对方就自己倒下了”的不甘心,试图用掐人中这种简单粗暴但有效的方式弄醒这个过于耿直的年轻人。 阴差阳错之下,酒量不过一杯倒却毫不犹豫地饮下陆小凤递给他的酒这一行为,成功地让芥川龙之介在陆小凤心目中的形象从冷酷无情的少年杀手转变为了不善言辞的内敛少年。 “唔……” 陆小凤刚收回按在芥川龙之介人中上的手,芥川龙之介就闷哼了一声,有些迷茫地睁开眼睛,语调含糊地发出让人不明所以的音节:“Никола?й,Сума*……” “什么?”陆小凤没听清,下意识地想要追问,但芥川龙之介已经闭上了嘴巴,明明神志还不怎么清醒,却再也不肯吐出一个音节。 苍白的脸色,恍惚的神情,再加上额头上那一块醉酒后不小心在桌上磕出来的红痕,极大程度地削弱了芥川龙之介身上那种生人勿近的凶恶气场,让他看起来显得病弱又懵懂,似乎很好欺负。 陆小凤本就是一个容易心软的人,对待比自己年轻的后辈更是如此。若是这个年轻的后辈再有一副好相貌,或者一颗赤子之心,那么,无论对方惹上什么样的麻烦,陆小凤都会忍不住想要帮上一把。 芥川龙之介明显尚未及冠,看上去体弱多病,又兼具了好相貌(尽管没有眉毛)和赤子之心(耿直又头铁),再加上来自神秘组织的身份背景,更是给了陆小凤足够的脑补空间。 陆小凤看着芥川龙之介,眼神逐渐柔和,心中愈发笃定,势必要将眼前这个命途多舛的年轻人从那个名为“天人五衰”神秘组织中救出来。 “芥川,你刚才想说什么?”陆小凤放缓了语调,不死心地询问,“芥川?” 芥川龙之介没有回应,半晌才慢半拍地看向陆小凤,然后,他眼睛一闭,倏忽间,向着陆小凤一头栽倒过去。 陆小凤稳稳地接住彻底醉晕过去的年轻人,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另一边。 披着泉镜花壳子的桂谷雨忽然感到一阵眩晕,忍不住按了按太阳穴。 奇怪…… 桂谷雨心中涌现出一种不妙的预感。 难道另一个她不小心翻车了吗? 这不应该。 桂谷雨静下心来感受了一下,她的异能力“不可思议的表演”仍维持着之前的消耗状态,除此以外,另一个她这几天的记忆也还没有共享过来。 记忆共享的前提条件是两个她有直接的身体接触,或者其中一个她取消扮演状态。 两个她没有共享记忆,分开之后也没有再接触,这足以说明另一个她仍处于扮演状态。 桂谷雨相信自己不会在经过千锤百炼的演技上翻车。要知道,自从她上辈子异能力觉醒开始,作为四月一日不可思议的她就没少上专业的表演课。除此以外,她还加入了各种话剧社、戏剧社,从不放过任何一个表演机会。即使在日常生活中,她也一直矜矜业业地扮演着来自日本东京的良好市民四月一日不可思议。某种程度上,上辈子作为四月一日不可思议的她,一生中的绝大部分时间都处于表演状态,演技经验累积下来相当可观。 所以…… 另一个她究竟出了什么状况? 还是说,难道只是她想多了? 桂谷雨陷入思索。 今天赶路的时候淋了雨,楚留香担心泉镜花会着凉,特意请借宿的人家帮忙熬了姜汤,倒下一小碗,端着送了过来。 楚留香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泉镜花反复地按着那个她从不离手的小匣子,幽蓝的光芒亮了又灭,小脸上分明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但楚留香不难看出,她似乎在忧虑着什么,以至于显得有些神思不属。 她仍在担心。 楚留香轻叹了一口气,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地把一小碗热腾腾的姜汤放在泉镜花面前,柔声嘱咐她趁热喝了姜汤,早点休息。 泉镜花道了声谢,把那个会发光的小匣子放到一边,然后在楚留香温柔含笑的目光下,端起姜汤,小口小口地喝了下去。 楚留香心满意足地带走了空碗。 看着楚留香关门离开,桂谷雨在心中默数了十个数,终于绷不住表情,不顾形象地吐出一小节舌头,轻轻吸气:嘶,好辣…… 倒了杯凉水漱了漱口,稍稍缓解了姜汤刺激的气味,随后,桂谷雨吹灭了屋里的蜡烛,躺在床上,习惯性地捏了捏小巧玲珑的兔子挂件,然后闭上眼睛,逐渐放缓呼吸,做出陷入睡眠状态的假象。 期间,楚留香又来了一趟,发现她已经睡了,就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如果不是那熟悉的郁金花香由远及近,又逐渐消散开来,桂谷雨说不定根本不会发现楚留香来过。 不愧是轻功天下第一。 桂谷雨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直到周围没了动静,忽然睁开眼,确定屋里没人,屋顶、门窗的位置也无人偷窥,这才缓缓变回原本的模样,静坐着接收另一个自己这几天以来的记忆。 看到记忆中披着芥川龙之介壳子的自己一杯就倒,中途醒来还迷迷糊糊地冒出了两个俄语单词,桂谷雨嘴角抽搐了一下,默默扶额。 大意了。 想不到Port Mafia大名鼎鼎的无心之犬居然是个一杯倒。 啧,Никола?й(俄语:尼古莱),Сума(俄语:袋子)…… 原来我即使喝醉了也会想到你啊,尼古莱。 桂谷雨心情复杂。 什么Сума(俄语:袋子)啊……应该是Сумасшедший(俄语:小疯子)吧? 这个时候应该庆幸武侠世界多半没人懂俄语。 不过,陆小凤估计也没怎么听清,即使听清了,想必也不会深究这种含糊的醉话……吧? *Никола?й 俄语:尼古莱 Сума 俄语:袋子 Сумасшедший 俄语:小疯子 设定上,不可思议在文野世界待了二十几年,其中一小半的时间是在俄罗斯或者跟俄罗斯人相处,再加上自从她觉醒异能力之后就开始为离开日本、奔赴莫斯科上大学做准备,一直自学俄语,所以俄语说得就像第二母语一样流畅:D 不过,就连俄语都冒出来了,显而易见,不可思议这是真的醉了,这个时候还能习惯性地保持着异能力输出、没变回原形已经很了不起了(?莫名感觉不可思议像个妖怪一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第三个马甲 第17章 不可思议的再次进化 桂谷雨静坐了一会儿,正准备重新变回泉镜花的模样、躺下休息,但还未等她站起身来,动作就忽然顿住。 奇怪,这种感觉…… 桂谷雨若有所思地感受着来自异能力“不可思议的表演”熟悉的波动。 又一次。 属于四月一日不可思议的异能力又一次进化了。 “不可思议的表演”,真是不可思议。 桂谷雨心中一动,她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自身异能力明显的、跨越式的增幅,不难判断出,她随时可以分化出第三具身体。 超越者…… 这就是超越者的力量吗? 莫名地,桂谷雨忽然产生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即使是超越者,也不会是她的极限。 她还可以做到更多。 她的未来没有尽头。 所有的征兆仿佛都在指示着,曾经的四月一日不可思议,现在的桂谷雨,有着颠覆一切的力量。 她是完全自由的,在这个辽阔的新世界,没有什么能够束缚她。 桂谷雨在黑暗中低头注视着自己的手掌模糊的轮廓,良久,忽然无声地笑了起来。 ……真有趣啊。 如果此时桂谷雨能够看到自己的模样,就不难发现,这一刻她脸上的神态和笑容的弧度竟与她心心念念的小疯子一般无二,看似正常,却仿佛深藏着一种奇异诡谲、似哭似笑的疯癫。 次日清晨,骤雨初歇,天光破晓。 春风拂面,感受着雨后清新宜人的空气,楚留香的心情莫名松快下来。 然而,他的好心情还没有持续多久,就被一位神秘的不速之客破坏殆尽。 泉镜花借宿的卧房里。 床铺不远处的座椅上坐着一个陌生女子。 这人看起来很特别,虽说容貌端丽,胜似大家闺秀,一身打扮却比江湖儿女还要不拘小节,鸦羽般乌黑的长发并未束起,而是随意地披散着,颇有几分魏晋风度。 她这一身服饰也十分奇异,上衣内衬上缝着一排冷色玉扣,洁白的外衣款式新奇,紧身长裤勾勒出双腿优美流畅的线条,视线再往下移,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黑色长筒靴,样式精巧,别具匠心,也不知道是什么质地,看起来似乎很舒适、很耐穿。 这一身装扮明显不是来自中原,但也并非胡服。据楚留香判断,这或许是一种较为罕见的异域服饰。虽说看起来多多少少有些奇特,但特殊的服饰配上女子独特的风度气质,倒也称得上是相得益彰、赏心悦目。若是换个场合,楚留香说不定还会静静欣赏片刻。可惜,他现在完全没有那个心情。 楚留香推门而入时看到的这一幕,让他脸上那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逐渐消失。 床铺上,泉镜花,这个楚留香好不容易哄好的心思敏感的小姑娘,抱着膝盖缩在角落里,紧紧地攥着那个几乎从不离手的小匣子,她的脸色微微发白,一言不发地低着头,抿着嘴,仿佛在恐惧着什么,又像是在无声地抗拒着什么。 床铺边的座椅上,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饶有兴味地打量着泉镜花,像是看到了一只受了伤、明明想逃却只能在猎人的注视下僵直不动、试图装死的小动物,她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笑意,似乎正在琢磨着什么坏心眼的想法――比如随手逗弄一下猎物――这对于她而言,想必不是什么难事。但她什么也没有做。也许是觉得只是单看着猎物提心吊胆的模样就已经十分有趣,所以她索性先不开口,任由猎物自己给自己施加心理压力。 楚留香毫不犹豫地上前挡在泉镜花身前,以保护者的姿态,阻碍了眼前这位不速之客看向泉镜花的视线。 “哟,楚香帅,久仰大名。”视线受阻,神秘女子的目光落在楚留香身上,她扬了扬眉,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挂起了状似纯良无害的笑容,“香帅这是干什么?莫非以为我会伤害小镜花吗?” “姑娘认识我?”楚留香心中警惕不减,他很确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眼前这位特别的客人,为了避免对方盯着泉镜花不放,楚留香不动声色地尝试着转移话题,“初次见面,姑娘知道我的名字,我却不知姑娘的芳名……” “你怎么知道这是初次见面?”神秘女子轻笑着打断了楚留香的话,斜睨了他一眼,“说不定我们曾经见过不止一面,只不过香帅贵人多忘事,转眼间就已经不记得我啦。” “姑娘莫要取笑我。”楚留香无奈地摸了摸鼻子,他已经看出了对方是个喜欢捉弄人的促狭性子,“也许姑娘曾经见过我,但我却绝对不曾见过姑娘。” “哦?”神秘女子似笑非笑,“香帅这么肯定,想必是因为我这身与众不同的装扮。倘若换一身衣裳,像我这样平平无奇的普通人,只怕是站在你面前,你都不认得了。” “姑娘说笑了。如果连姑娘这样的人物都只能算作是‘平平无奇的普通人’,那么,普天之下就再也没有特别的人了。”楚留香认真地注视着对方,“不仅仅是装扮的缘由,姑娘通身气度,任诞无拘,有魏晋遗风,叫人见之忘俗。倘若从前见过,我定不会忘记像姑娘这样的人物。所以,为了不让楚某留下遗憾,夜里辗转反侧、不能成眠,敢问可否请教姑娘芳名?” 神秘女子似乎被楚留香的话取悦了,莞尔一笑:“这世上又有谁能拒绝楚香帅呢?” “四月一日不可思议,我的名字是四月一日不可思议。”她说,“我的朋友们通常称呼我为不可思议,香帅也可以这样叫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不可思议的再次进化 第18章 不可思议的初登场 四月一日不可思议? 好奇怪的名字。 不,这根本不像是个名字。 与其说是名字,倒不如说这更像是个信口胡诌的称号。 但无论是名字,还是称号,四月一日不可思议这个称呼,意外地适合眼前的神秘来客。 她是个像风一样无拘无束、又如迷雾一般令人捉摸不透的人。 这样的人拥有一个与众不同、天马行空、梦幻而又美丽的称呼,似乎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没有谁规定了人们必须取个规规矩矩的名字,非得局限于二字、三字或者四字。即便真有这样的规定,也不能代表什么。 毕竟,这世上总有一些人是约定俗成的规矩无法束缚的。 “不可思议,四月一日不可思议……”楚留香轻声念出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让楚留香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他听过的一首散曲。 当时楚留香并不知道那首散曲叫什么名字,他不过是恰好在路过的时候远远地听了几句,心中颇为触动,回去之后依然念念不忘,于是特意翻了几卷书,找到了那首散曲的名字。 那是一首《得胜令》,名为《四月一日喜雨》,顾名思义,描述的是久旱逢甘霖的场景。 “万象欲焦枯,一雨足沾濡。天地回生意,风云起壮图。”* 在世间万物快要干枯的时候,一场大雨落下,足以让生命润泽。刹那间,天地充满生机,风起云涌,波澜壮阔,构成瑰丽壮美的图卷。 多么不可思议的美。 楚留香忍不住感叹:“四月一日不可思议,真是个好名字。” “香帅好眼光,君子所见略同。”桂谷雨扬眉一笑,毫不客气地接受了楚留香的夸奖,顿了顿,她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睛,“说起来,这词曲听着似乎有些耳熟……” 楚留香微笑着卖了个关子:“这首小令的名字与姑娘颇有缘分。” 桂谷雨略一思索,恍然大悟:“是《四月一日喜雨》?” 上上辈子,桂谷雨闲着无聊的时候,常常看书打发时间。古今中外的文学作品,她或多或少地读过一些,涉猎颇广,虽然谈不上学识渊博,但她记性还不错,凡是读过的,都会留有印象,因此才能一听楚留香的提示就立即反应过来。 “不错,你……”楚留香微微颔首,正要继续说些什么,却被从身后传来的一声低喝打断了思路。 少女的语速有些急促:“夜叉白雪,赶走她!” 话音方落,长裙垂地的诡异女人凭空出现,悬浮在半空中,散落的白发如长蛇乱舞,无风自动,双眼空洞处闪烁着恐怖的黄光,这让她惨白的脸上那两道竖着的红痕显得愈发狰狞,犹如厉鬼冤魂流下的血泪。 “……镜花?”楚留香一惊,回过头,发现泉镜花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 那个泉镜花一直随身携带的奇怪小匣子被她翻开了盖子,此刻正微微发着光。 泉镜花举着那个小匣子,轻轻贴近耳畔,她的脸色依然微微发白,眼神却很坚定,她的声音极轻,仿佛自言自语似的,低不可闻地呢喃着:“我是不会回去的,我不想……不想再夺走生命了……” 楚留香早已有所猜测,此刻更是基本确定了这个名为四月一日不可思议的神秘女子多半也是来自天人五衰。 镜花曾说过,天人五衰的成员几乎都是来自海外的异能力者。异能力者,顾名思义,就是拥有异能力的人。异能力的种类千奇百怪,令人防不胜防。比如,镜花的异能力“夜叉白雪”,可以用那个奇怪的小匣子召唤出如剑灵一般实力强大的人形异能力,并通过小匣子传话控制人形异能力的行动。 那么,四月一日不可思议,她的异能力会是什么? 他能够阻止对方带走镜花吗? 楚留香在一旁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夜叉白雪一出现,就干脆利落地拔出长剑向桂谷雨劈头盖脸地砍了过去,速度极快,剑势分外凌厉,仿佛准备送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下地狱去。 桂谷雨却一点儿也不慌,她上下打量着夜叉白雪,眼睛里似乎还带着几分笑意,等到夜叉白雪长剑迎面劈来的时候,她才迅速往座椅侧边一翻,动作轻快,游刃有余。 夜叉白雪的长剑来不及收回,一下子把座椅劈成了两半。 “见到老熟人也不用这么激动吧?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小镜花。”桂谷雨玩笑似的调侃了一句,紧接着,身影一闪,眨眼间就出现在泉镜花身后,向她伸出手。 楚留香眼疾手快地拉住泉镜花的手腕,迅速往自己身后一带,挡在二人之间。 夜叉白雪飘在半空中,调转方向,挥舞着长剑,眼看就要冲着桂谷雨劈下去。 “停下。”桂谷雨从容不迫地吐出两个字。 夜叉白雪骤然停住,长剑悬在桂谷雨头顶,距离不过一寸。 楚留香这才发现,泉镜花从不离身的小匣子不知何时竟落到了对方手中。 ……这是怎么回事? 楚留香下意识地回头看了泉镜花一眼。 泉镜花攥着手心,嘴唇微微颤动,脸色显得愈发苍白:“还给我……” 桂谷雨百无聊赖地把玩着刚刚用空间系异能力顺来的老式翻盖手机,心中充满了对智能手机的怀念。 “别那么紧张嘛,小镜花,我只是替红叶姐过来看看你,又不是来抓你回去的,放轻松啦。”桂谷雨很好说话地把手机抛还给泉镜花,语气轻快。 泉镜花没说话,低头抿了抿嘴。 “说真的,小镜花,像这样不顾一切地叛逃出来,也不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真是太冲动了,红叶姐很担心你呢。” 桂谷雨摆出知心姐姐的架势,语重心长地说:“天人五衰有那么多个派系,如果在森先生手下待得不开心了,完全可以想办法换一个呀。为什么不向太宰先生学一学呢?他当年像你一样,也不想继续待在森先生手下了,于是很快就通过朋友的关系加入了森先生的老对头福泽先生的派系,这不是很好吗?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小镜花,你要记住,派系之间闹得多厉害都没关系,不管怎么样,这是天人五衰的内部矛盾。你可以转换派系,也可以不再杀人,但是――” “想要彻底脱离天人五衰?唯独这件事,绝对不可以哦。” 江湖日报#天人五衰搞传销给进不给出实锤了#(bushi) *注:[元]张养浩《得胜令·四月一日喜雨》 因为是综武侠设定,简单说一下关于朝代背景的问题,四大名捕毫无疑问是宋朝,楚留香、陆小凤、小李飞刀差不多都是偏向明朝的设定,所以,综合一下,少数服从多数(?),就当是架空明朝好了= =架空明朝的意思是,有需要的话,可能会化用一下明朝的背景,如有不符合历史的设定,别问,问就是架空:D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不可思议的初登场 第19章 回忆与规划 在楚留香这边刷了一把存在感之后,四月一日不可思议从容不迫地借助果戈里的空间系异能力,施施然溜之大吉。 毫无自知之明的四月一日不可思议并没有意识到她的即兴表演给楚留香留下了何等的反派印象,甚至还在离开的路上忧心忡忡地疑虑自己的表现是否拉高了(?)天人五衰的整体道德标准。 没错,四月一日不可思议有着与常人迥然不同的脑回路,尤其是在自我认知方面,她对自己的定位都有很大的问题,但在她周围却从来没有人提醒她这一点。因此,一直以来,四月一日不可思议十分笃定自己是个普普通通、循规蹈矩的良好市民。 第一世,穿越之前最初的桂谷雨是什么样子,现在的四月一日不可思议已经不太记得了。有关桂谷雨自身经历的记忆大部分早已随着时光流逝变得模糊起来,关于知识和技能方面倒是由于不时的温习回忆而记得愈发清晰。 四月一日不可思议猜测,这或许是因为她生在和平年代,日复一日的平淡生活乏善可陈,没有经历过什么让自己印象深刻的大事,再加上她印象中自己似乎是处于独居状态,与家人朋友的相处十分有限,关于他们的回忆也只留下了一张张模糊的面容轮廓。 因此,作为桂谷雨的第一世对四月一日不可思议的影响十分有限。 第二世,作为四月一日不可思议的时候,对她影响最深远的人,当属她曾经的挚友、邀请她加入天人五衰的魔术师先生――果戈里。 这个四月一日不可思议在莫斯科的雪夜里偶然邂逅的流浪魔术师(果戈里自称),有着一双与她极其相似的璀璨金瞳,但从那双眼睛里流露出的神态,却与在认识果戈里之前永远冷静自持的四月一日不可思议截然不同。 那是一种永无尽头的绝望与从不止息的希望交织在一起挣扎着的癫狂,就好像飞鸟明知头顶的那片天空其实是它的囚笼,却依然拼尽全力振翅飞翔,去追逐那也许终其一生也无法触碰到的自由。哪怕撞得头破血流、鲜血淋漓,也绝不放弃。或许他不肯放弃的并非“自由”本身,想必他自己也很清楚,他所定义的“自由”更像是一种虚无缥缈的概念,他只是固执地不肯放弃对于“自由”的追逐,犹如一腔孤勇的殉道者。 好奇怪啊。这个人真的好奇怪啊。 他不怕疼吗? 这是四月一日不可思议与果戈里初次邂逅时的真实想法。 那时的四月一日不可思议所掌握的知识技能还不足以让她对这个怪人的微表情做出解析,心理分析直到现在依然是她的薄弱项,她从来都没能掌控他人的心理,即使是后来与她成为挚友的果戈里,她也不敢说是完全理解的。 对于那时的四月一日不可思议而言,这位偶然邂逅的魔术师先生是奇怪的,未知的,无法解析的,仿佛一尾活蹦乱跳的游鱼横冲直撞地闯进一潭死水,让她平静的生活泛起了层层涟漪。或许是因为好奇,或许有更多其他的原因,总之,活在自己的世界、从不关注他人的四月一日不可思议从此记住了果戈里――这位特别的魔术师先生。 四月一日不可思议不知道的是,这位魔术师先生同样对她很感兴趣。 四月一日不可思议总以为自己是个丢在人群里就会被淹没、平平无奇、毫无特色的普通人,但事实并非如此,她身上有着一种十分奇异的特质,那是与周围一切格格不入的隔离感、割裂感,仿佛随时会消失不见,仿佛永远无法彻底融入这个世界。 她太特别了,就像一道没有答案的谜题,深深地吸引了果戈里的目光。 有了第一次相遇,就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很快,这两个对彼此充满好奇的人怀着某种默契,在你来我往的交锋后逐渐熟悉起来。 直到某一次―― 在果戈里一时兴起的魔术表演结束之后,四月一日不可思议注视着他的眼睛,鬼使神差地问出了一个听起来有些奇怪的问题:“为什么要露出这样的表情?” 果戈里明显愣了一下,笑嘻嘻地反问:“为什么这么问?难道我笑起来很难看吗?别这么说哦,不可思议小姐,就算是小丑也会伤心的……” “所以你觉得你是在笑吗?就像小丑……”四月一日不可思议指尖悬空点了点果戈里的眼角,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眼神却有些困惑,就像是遇到了一个不能理解的学术难题,“即使想要哭泣的时候,也要放声大笑……这就是小丑吗?魔术师小丑,还是小丑魔术师?” 果戈里脸上的笑容似乎从来没有消失,但不知为何,早在第一次见到果戈里的时候,四月一日不可思议就莫名觉得,这个人他好像在哭,用放声大笑的方式,失声痛哭。 “有什么区别呢?”果戈里收敛了他的笑容,那一刻,那双永远璀璨的金瞳仿佛失去了一切光彩,犹如死去了一样静默无声,他注视着四月一日不可思议,仿佛透过四月一日不可思议看向更悠远的远方,语调微扬,就好像在质问着什么,却不求答案,“无论是魔术师小丑,还是小丑魔术师,无论是哭,还是笑,所有的一切,只不过是束缚的不同表现形式。颅骨是潮湿的地狱,天空是辽阔的牢笼。自由!自由!自由在哪里?自由在哪里?” 也许是因为那时的氛围太好,果戈里的态度难得的坦诚,他说完就莫名其妙地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比哭还难听。 莫名地,四月一日不可思议感觉自己的心弦仿佛被轻轻地拨动了一下。 “我对此也很好奇。”四月一日不可思议听到自己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憧憬,就好像学术论文忽然沾染了抒情散文的色彩,她的人生从此不再平铺直述,多了一种危险的、令她忍不住战栗的未知可能。 果戈里一怔,大笑着冲四月一日不可思议伸出手:“那么,跟我走吧!打开笼子,卸下镣铐,不可思议小姐,跟我去跳舞吧!” “好啊。” 四月一日不可思议拉住了果戈里的手。 两条平行线就这样莫名其妙地交汇在一起,然后纠缠着。 四月一日不可思议平淡无奇的人生,就这样,因为果戈里的闯入,突兀地拐了个弯。 对于四月一日不可思议奇奇怪怪的自我定位――普普通通的良好市民之类的,果戈里觉得颇为新奇,于是怀着一种“这样不是很有趣吗”的心情,他十分配合地与同事们联手在四月一日不可思议面前把天人五衰包装成了普普通通(?)的兴趣结社,只为了继续维持她这份有趣的认知,可以说是非常地用心良苦了。 除了果戈里以外,和四月一日不可思议相处比较多的就是她另外两个的同事――好心的俄罗斯人费奥多尔,以及十分恋家的小天使西格玛。 费奥多尔是个彻头彻尾的理想主义者,甘愿为理想牺牲一切,一门心思想要创造一个没有异能力者的世界,即使是同一阵营的伙伴,在他眼里也不过是利用价值更高一点的工具人而已,他并不在意某一个工具人(四月一日不可思议:……?)的自我认知是否有什么问题,有问题也无需多言,作为一个可以利用的薄弱点记下来就好,说不定什么时候可以在某个剧本里派上用场。因此,费奥多尔很乐意配合果戈里的表演。 至于西格玛,他毕竟是书创造出来的人,最开始并没有掌握多少常识。刚来到这个世界时,他懵懂,迷茫,缺乏归属感。在这样一个特殊的阶段,他遇见了一眼就能看透人心的魔人费奥多尔。 西格玛永远不会忘记遇见费奥多尔的那一天。 那一天,费奥多尔微笑着站在西格玛面前,整个人仿佛笼罩着一层神性与人性.交织的光辉。不得不说,这位好心的俄罗斯人卖相极具欺骗性,他的气场很特殊,带有一种叫人难以捉摸的距离感,但是,当他露出微笑的时候,却又莫名地让人感到温暖而又亲切,这种变化一点儿也不突兀,反而十分自然,莫名地让人发自内心地觉得他一定是个值得信任的好人。 遇见西格玛的时候,费奥多尔一眼就看穿了这个迷茫的新生儿内心深处的渴望,于是,他微笑着向西格玛伸出手,摆出邀请的姿态,语调轻柔地问:“你想有个家吗?” 西格玛一下子就被打动了,他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费奥多尔的邀请,就这么被这位好心人拐进了天人五衰。 可以说,一直以来老老实实守着“天空赌场”、从不主动搞事的小天使西格玛,几乎称得上是天人五衰“最后的良心”。 不同于果戈里和费奥多尔对于四月一日不可思议与众不同的自我认知看得明明白白但什么也不说的恶劣行径,小天使西格玛由衷地认为一直以来关心照顾自己的四月一日不可思议是个真正的好人,在任何方面都没有一点问题。 就这样,在周围人的影响下,四月一日不可思议保持着对自己的错误认知越走越远。 直到现在,四月一日不可思议依然坚持认为自己是个秩序·善良的普通良好市民,即使她已经发现了天人五衰恐怖组织的本质,同时还意识到了自己曾经为这个恐怖组织做了不少辅助工作,也依旧没有改变这份认知。 四月一日不可思议是真的觉得自己很无辜,她觉得自己不能算是天人五衰的一员,只不过是一个被利用的工具。工具不分善恶,行善或者作恶全看使用工具的人。工具不需要有负罪感。 因此,四月一日不可思议虽然想要通过做好事救助弱小将功赎罪,但其实内心深处并没有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充满负罪感,对曾经的同事们也并不排斥。 再次穿越之后,四月一日不可思议甚至开始怀念起那些她曾经的伙伴们。 在四月一日不可思议看来,天人五衰并不是全员恶人。除了福地老爷子总喜欢瞎折腾、貌似有点大病以外,其他人都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恐·怖·分·子,就连某个存在感很低的吸血鬼(四月一日不可思议以前一直以为对方是个cosplay爱好者)也只是种族比较与众不同而已。 四月一日不可思议由衷地认为,如果把福地老爷子踢开,天人五衰完全可以转型成为一个有理想、有追求的有志青年组成兴趣结社。 即使后来被果戈里一发献给挚友の背刺直接送走,四月一日不可思议也没有改变这个想法。 事实上,四月一日不可思议并没有觉得果戈里的背刺来得匪夷所思、难以理解,她最初的确是有些惊讶的,但尝试着按照果戈里的脑回路思考过后,四月一日不可思议不得不承认,果戈里的选择其实很好理解,或者说,早在一开始就已经注定。毕竟,果戈里也是个理想主义者。 在四月一日不可思议看来,她自己没有任何问题,果戈里除了偶尔有点疯以外没有什么大问题,费奥多尔也是一样,至于西格玛小天使更没有问题,唯一大有问题的就是福地老爷子了。 因此,天人五衰想要转型,只要踢掉福地老爷子就好了。 唔,还有布拉姆,也一并踢出天人五衰好了,虽然有点抱歉,但是吸血鬼什么的,果然还是感觉画风有点奇怪啊…… 准备在异世界宣扬天人五衰企业文化的四月一日不可思议做出决定。 回忆杀补充设定,下一章继续剧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回忆与规划 第20章 新马甲预告 四月一日不可思议离开以后。 楚留香心中愈发疑惑:天人五衰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组织? 从泉镜花的遭遇来看,天人五衰似乎是一个操纵他人命运的邪恶组织,但在四月一日不可思议寥寥数语的简单描述中,天人五衰尽管派系众多、矛盾重重,但又仿佛带有一种奇异的包容性,在不脱离天人五衰的前提下,这个组织会给予它的成员最大程度的纵容,哪怕是内斗、转换派系这些其他江湖组织中的绝对禁忌事项,在这个名为天人五衰的组织看来,似乎也只不过是很平常的小事。 对于任何一个组织而言,把叛逃成员抓回去都是很正常的事情。然而,天人五衰已经来过了两个组织成员――之前那个来无影去无踪的神秘“小丑”和刚才凭空消失的四月一日不可思议――他们却都没有顺手把泉镜花带回去的意思。从这两个人、尤其是四月一日不可思议的言谈中看,泉镜花的叛逃似乎只不过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只要操作一番、转换派系,就能轻易解决。这两个人仿佛只不过是闲着无聊,过来凑凑热闹,他们嘴上说着通知、劝诫的话,表现出来的态度却更像是饶有兴趣地等着看戏,好像笃定了泉镜花最终绝对会回去,绝不可能彻底脱离天人五衰。 为什么他们这么笃定呢? 难道是因为那个负责追捕泉镜花的所谓“恶犬”有着旁人无法反抗的异能力吗?还是说,天人五衰这个组织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特殊之处? 楚留香有很多话想问泉镜花,但他看着少女苍白的脸,最终什么也没问,只是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以示安慰。 泉镜花脸上一惯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换作旁人很难看出她究竟在想什么,但楚留香毕竟是个很细心的人,一段时间的相处足以让他察觉到泉镜花在细微之处泄露出的真实心情:低着头,垂着眸,抿着嘴,这代表泉镜花现在不想沟通;睫毛微微颤动,说明她内心陷入挣扎…… 楚留香静静地观察着泉镜花,耐心地等待少女做出抉择。 良久,泉镜花抬起头,犹如天空般纯净美丽的蓝眼睛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要去见太宰先生。” 太宰先生? 楚留香记得,这是四月一日不可思议方才提及的那个转换派系的天人五衰组织成员。 太宰…… 这个称呼听起来倒像是朝廷官职,莫非天人五衰其实是个隐藏极深、意图复国的神秘组织? 楚留香暗自思忖,但在回忆起已经出现过的组织成员的行事作风之后,他又不禁有些动摇:这么无组织无纪律,根本不像是意图复国的样子。 如果是一群意图复国的人,有着异能力这种极具颠覆性的特殊力量,想必早就盘踞一方、搅动风云,怎会甘心一直藏在幕后、寂寂无名? ……难道是因为内斗?有人坚持复国,也有人反对,所以他们才一直没有出世,准备先解决内部矛盾再一致对外? 这倒不是没有可能。 早在带走泉镜花的时候,楚留香就已经有了惹上麻烦的觉悟,但他却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天大的麻烦。 楚留香心情沉重起来。 但他很快就打起精神来,因为他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太宰也许只是个代号,或者姓氏。 据泉镜花所说,天人五衰多由来自不同国家的外邦人构成,中原人士并不多见,大部分组织成员在姓名、样貌、衣着打扮等各个方面都与中原人有所不同。 远的不说,刚离开的四月一日不可思议,论及样貌言谈,都仿佛是一个土生土长的中原人,却穿着一身明显来自异域的打扮,还取了个这样奇怪的名字。虽然还不清楚四月一日不可思议究竟是中原人还是外邦人,但已不难推测,天人五衰内部成员对取名一事想必十分随意。 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称呼而已,即使听起来像是官职,也代表不了什么。 楚留香想通之后,没有追问泉镜花为什么要去找那个太宰先生,对方愿意说的时候自然会说,不想说的话楚留香也会尊重她的意愿。 不过,虽说泉镜花有夜叉白雪护身,但天人五衰组织成员能力莫测,让泉镜花孤身前去会见一个身份不明的组织成员,楚留香实在放心不下。 “我陪你去。”楚留香毫不犹豫道,见泉镜花似乎有些踟蹰,略一思索,故作从容地笑了笑,“世人皆知楚留香最喜欢交朋友,尤其喜欢跟有意思的人交朋友。那位太宰先生听起来实在是个很有意思的人,难道镜花不愿为我引荐一二吗?” “不……”泉镜花犹豫了一下,“我不确定,能不能在那个人找过来之前,找到太宰先生。” “没关系,我陪你找。”楚留香柔声道,“你知道那位太宰先生可能在哪里吗?” “清澈见底的河,高大坚固的树,结构美观的房梁……”泉镜花有条不紊地一一列举,“据说太宰先生通常会在这些地方出没。” 楚留香:“……” 楚留香忍不住摸了摸鼻子,一时间有些无奈:“如果只是这些的话,在哪里都有可能吧?” “没错。”泉镜花点了点头,神情严肃,“所以,要在那个人找过来之前找到太宰先生,很困难。” 楚留香愈发无奈,迅速转换思路:“那位太宰先生有什么特征吗?” “特征?”泉镜花认真思索后,眼睛一亮,恍然大悟地竖起手指,“太宰先生的特征非常明显,他身上缠了很多很多的绷带,通常漂在河里,有时也会挂在树上或者房梁上……” 漂在河里?挂在树上或者房梁上? 楚留香嘴角微微抽搐。 这个“漂在河里”绝对不是练习水上漂的意思吧?挂在房梁上倒还勉强可以理解为悬梁苦读、勤奋用功,但是挂在树上…… ……怎么听都很不对劲吧? 楚留香感到费解的同时,也开始愈发好奇那位太宰先生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新马甲预告 第21章 拉开序幕(上) 骤雨初歇,天色将明。 客栈,房间里。 芥川龙之介躺在床上,睡颜安详,呼吸平稳,看样子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他的黑外套挂在一旁的架子上,边上搭着一件大红披风。 一旁的桌上,陆小凤一边自斟自饮,一边望着芥川龙之介的方向出神。 陆小凤觉得芥川龙之介这人挺有意思:明明冷冰冰、凶巴巴的,但无论态度多么凶恶,都始终恪守礼仪;明明酒量不好,却毫无自知之明――说不定从前根本没有喝过酒――不过酒品倒是不错,喝醉了也不撒酒疯,醉倒以后很快就安静睡去,睡相很好,也不闹腾;明明看起来不像个好人,但却意外的单纯(?)…… 究竟是什么样的组织才会培养出这样矛盾的人呢? 最开始,陆小凤接触芥川龙之介,主要是因为担心好友楚留香的安危,这会儿却是好奇心占了上风。 陆小凤本就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人,否则也不会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麻烦不断。 过于旺盛的好奇心很容易让人惹上麻烦,但陆小凤从来不怕麻烦,只怕这麻烦不够有趣。 因为与芥川龙之介的接触,近来恰好有些无聊的陆小凤对天人五衰这个神秘组织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即使没有楚留香惹上的麻烦,他也一定要去凑凑热闹,想办法揭开这个组织的神秘面纱,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陆小凤守了芥川龙之介一夜,这会儿见外面天色已蒙蒙亮,估摸着芥川龙之介应该休息得差不多了,正准备把人叫起来套套话,忽然灵机一动,仿佛想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场景似的,坏笑一声,敲着酒碗,大声唱起歌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芥川龙之介仿佛从噩梦中惊醒似的,倏地睁开眼睛,神情中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宿醉后的迷茫和恍惚。这种迷茫和恍惚没有随着他的清醒而消散,而是发生了细微的转变,转变成了一种类似于怀疑人生的迷茫和恍惚,具体心路历程大概是这样的:哪里来的驴子叫?这驴子仿佛成了精似的,竟叫出了一种卸磨杀驴的悲戚与愤懑,声嘶力竭,令人汗毛竖起……咦,我怎么躺在床上?……让我想想,哦,原来是喝酒醉倒了……等等,芥川龙之介居然是个一杯倒?!……行吧,一杯倒就一杯倒吧,下次再也不用这个壳子喝酒了……对了,陆小凤呢?……哦,陆小凤在唱歌啊,原来刚才听到的不是驴子叫,是陆小凤……陆小凤在唱歌?! 芥川龙之介顿时瞳孔地震:人类居然能够发出如此可怕的声音?!难怪就连花满楼都觉得陆小凤的歌声难以忍受…… 宿醉醒来,芥川龙之介本就隐隐有些头疼,此时听到陆小凤的歌声,魔音贯耳之下,整个听觉系统更是遭受了惨无人道的折磨,莫名有种血压飙升的错觉,有一瞬间甚至想用罗生门堵住陆小凤那张嘴,但又觉得这样做实在是委屈了罗生门,只好暂时勉强忍耐下来,坐起身来,咳嗽两声,试图让陆小凤不要这样旁若无人。 陆小凤听到床铺那边芥川龙之介的动静,眼睛里闪烁着几分笑意,不仅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还唱得愈发欢快起来。 然而,驴叫声即使再怎么欢快,也依旧好听不起来。 见陆小凤越唱越欢,丝毫没有见好就收的打算,芥川龙之介终于忍无可忍:“住口!” 陆小凤把敲碗伴奏的筷子丢在一边,哈哈大笑起来,冲芥川龙之介挑了挑眉,神情颇为得意:“怎么?难道我的歌声不好听吗?” 芥川龙之介:“……” 芥川龙之介脑袋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这种能让睡梦中人在一瞬间陷入噩梦并从噩梦中惊醒的鬼畜歌声,陆小凤居然还好意思问他好不好听? 芥川龙之介没有正面回答陆小凤的问题,给了对方一个核善的眼神让他自己体会,然后利落地翻身下床,抓起架子上的黑外套,迅速穿上,推门而出,动作一气呵成:“告辞!” 陆小凤:“……” 陆小凤着实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看着芥川龙之介的背影,忍不住拍桌大笑起来。 芥川龙之介听着后方传来的陆小凤毫不掩饰的笑声,顿了顿,面无表情地加快了脚步。 笑了一会儿,陆小凤忽然跳起来,一把扯过披风,施展轻功跟了上去。 另一边。 山谷里,树林深处,流淌着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 小溪边,桂谷雨百无聊赖地坐在一块巨石上,鞋袜脱在一旁,足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溪面上轻轻踩着,蜻蜓点水似的。她静静地望着小溪面上不断被涟漪晕开的模糊倒影,仿佛在走神。 自从桂谷雨变回她原本的模样,她的感官开始变得很奇怪,仿佛同时有三个大脑在工作,同时操纵着三个躯壳,每个都是她,但又好像都不完全是她。桂谷雨觉得自己仿佛被切割成了三份。 不得不说,这真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桂谷雨心想。 不过,持续下去的话,很容易让角色错乱吧? 目前的话,三个角色就已经到达极限了。 看来,让四月一日不可思议成为一个固定角色的设想恐怕要落空了…… 不,应该说是短期内不太现实,她始终相信,不可思议的表演将会成为创造奇迹的异能力。如果再给她多一点时间去适应,别说是今天这样的角色间的短暂交锋,即使是更盛大、更精彩的表演也未必不会成为可能。 桂谷雨悠哉悠哉地甩掉足尖上的水,从容不迫地穿上鞋袜,同时一心二用地做着规划:既然另外两边都已经做好打算了,那么,就让四月一日不可思议暂且跟小丑一起退场吧。 接下来登场的是―― “一个很有挑战性的角色呢。” 桂谷雨回忆着某人被费奥多尔重点标注过的资料信息,忍不住莞尔一笑,仪式感十足地对着水面上的倒影摆出邀请的手势:“为天人五衰进入中原武林的盛大表演拉开序幕吧……” 刹那间,桂谷雨周身迸发出奇异的光晕,那是一种很难用言语形容的瑰丽,仿佛太阳的灿烂耀眼与月亮的皎洁柔和交织在一起,温暖而又迷人。 “……太宰先生。” 话音落下,少顷,光晕散去。 “真是的,这么浅的小溪可不是入水的好地方呀……” 轻柔的声音抱怨似的嘟囔了一句,穿着沙色风衣的青年漫不经心地抬起头,鸢色的眼睛在雨后的阳光下折射出旖旎的色彩,他若有所思地望向远方。 “……起风了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拉开序幕(上) 第22章 拉开序幕(中) 老实说,桂谷雨原本并没有打算把太宰治加入到她的扮演计划之中,因为毫无意义――她根本不可能获得太宰治的异能力。 上辈子的四月一日不可思议在同事费奥多尔不动声色的引导下,对太宰治的异能力产生了极大的好奇。 为了把太宰治的异能力搞到手,四月一日不可思议在对太宰治的研究上下了好一番功夫。为了扮演好这个角色,她锲而不舍地足足折腾了大半年。复制经历、尝试共情、沉浸式表演……除了没有改头换面以外,所有能够尝试的,四月一日不可思议基本都试过。有好几次,由于入戏太深,四月一日不可思议甚至差点把自己冻死在莫斯科河――不是淹死,因为她会游泳,而莫斯科河的水温比残酷的现实还要冰冷,入水之后冻得一激灵,即使之前再有代入感也不得不被迫出戏了。 尽管经历了数不胜数的人间疾苦,四月一日不可思议却从始至终都完全没有感受到“人间失格”的存在。开锁技能倒是有了极大的提升,还有换绷带的速度。 在扮演太宰治的第199天,四月一日不可思议终于无奈地选择放弃,承认自己根本不可能获得太宰治的异能力。 其实仔细想想,能够获得太宰治的异能力才更奇怪吧?毕竟,太宰治是最特殊的异能力者,某种程度上甚至比超越者还要特殊,因为他的异能力是被动拒绝一切其他异能力的“人间失格”。 稍微设想一下,如果四月一日不可思议能够获得太宰治的异能力,那么,大概流程应该是这样的:异能力“不可思议的表演”发动→扮演成功→获得异能力“人间失格”→异能力“人间失格”发动→异能力“不可思议的表演”效果解除→失去异能力“人间失格”→异能力“不可思议的表演”重新发动…… 然后陷入无限循环,周而复始。 所以说,这根本就是个悖论。 由于未知因素的影响,再次转世重生的桂谷雨异能力一再进化,就算是扮演超越者也未尝不能做到,但即便如此,她也依旧不认为自己能够通过扮演获得太宰治的异能力。 那么,在明知无法获得对方异能力的情况下,为什么还要做无用功呢? 因为要把当前的剧本推进下去,没有比太宰治更合适的角色。 解决前两个角色的纠纷,进一步完善设定,为天人五衰登上中原武林的盛大表演拉开序幕……新马甲需要做的有很多,综合考虑之下,再没有比太宰治更合适的角色了。 至于太宰治的异能力无法使用这一点,其实很好解决。毕竟,现在这个世界,除了桂谷雨和她的马甲们,根本没有其他的异能力者。只要马甲之间配合得当,在视觉效果上模拟出一个“人间失格”的异能力,也不是什么难事。 如今剧本已经定下了,接下来只需要将戏台搭好,大幕拉开,安排演员依次登场,然后静待观众的反响。 戏台呀戏台,搭在哪里更合适呢? 披着太宰治壳子的桂谷雨哼唱着太宰治独创的殉情之歌,脚步轻快,看上去颇为悠闲散漫,脑子却一刻也没有停歇,她回忆着之前扮演果戈里追杀司空摘星那段时间的所见所闻,在脑海中有条不紊地将其分门别类,逐一整理成可用的情报。 十几年前,天下第一名侠沈浪退隐江湖,与朱七七、王怜花与熊猫儿一同前往海外隐居…… 几年前,李寻欢远走关外,李园变成了兴云庄…… 京城,四大名捕各怀绝技,近些年来屡破奇案,闻名天下…… 远的暂且不提,时间更近一些的情报也有不少。 目前,楚留香还没有盗取金伴花的白玉美人,无花还没有赴约神水宫,依旧是江湖人眼中神姿高彻的七绝妙僧,陆小凤还没有搅和进金鹏王朝的麻烦里,花满楼也才刚搬去小楼不久…… ……等等,花满楼? 来这个世界已有许多天了,却还不曾有幸得见花满楼的风采,想想都觉得可惜。 说起来,太宰治和花满楼,一个头脑过于精明却始终孑然一身的自杀爱好者,一个自幼失明却依旧热爱生活、心如皎月的翩翩君子,几乎截然相反的两个人,如果遇上了,会碰撞出什么样的火花呢? 桂谷雨饶有兴趣地思索着,在脑海中迅速勾勒出一幅稍显简略的地图,地图形成以后,标志着小楼所在地的红点瞬间亮了起来,光芒闪烁。 在南边。这里距离花满楼的小楼不算太远,粗略估计一下,约莫二十公里。步行过去大概需要两个时辰,骑马的话,差不多半个时辰就足够了。 说到骑马,桂谷雨还真是一点儿也不陌生。上辈子有段时间她对马术颇感兴趣,本想选一个马术俱乐部申请加入,某次跟果戈里闲聊时随口一提,结果这位擅长制造惊喜的魔术师先生直接送了她一个私人马场――她后来才知道那是某人以“献给不可思议小姐的生日惊喜”的名义哄骗西格玛小天使出资购买的。 桂谷雨还记得那时候她语重心长地告诫果戈里不要总是逮着自家小孩薅羊毛,果戈里故作无辜地眨了眨眼,笑嘻嘻不以为意地卖了个萌。乖巧懂事的西格玛小天使在一旁举手表示他是心甘情愿的,送给家人的礼物不存在哄骗。 四月一日不可思议十分感动,当即送给果戈里一份他最爱的追杀套餐,然后亲手为西格玛小天使做了他最爱的“不可思议の秘制配方手工曲奇”――连续一年,由四月一日不可思议指定外卖配送员果戈里送货上门。 小骗子没少偷吃西格玛的小饼干,也难怪西格玛总跟他相处不来。 那时候的一切都格外美好,令人怀念。 桂谷雨抬眼望向遥远的天际,莞尔一笑。 说起来,她已经很久没骑马了。 反正闲来无事,先在附近转转,看看能不能想办法找人蹭匹马。 披着太宰治壳子的桂谷雨果断做出决定,就这样愉快地踏上了碰瓷之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拉开序幕(中) 第23章 拉开序幕(下) 黄昏时分,楚留香收到了一份帖子。 这是一份来自珠光宝气阁的酒筵邀请,帖子下面的具名是“霍天青”。 霍天青是楚留香众多好友中的一个。此人来头不小,他是天禽老人的独子,也是天禽门唯一的继承人。若是换作旁人,有着这样的江湖背景,很难不嚣张跋扈起来。但霍天青不是这样。霍天青性情孤傲,追求完美,向来不愿倚仗父亲的势力,不肯借天禽门的名头办事。在江湖中,如果没本事的人有这样的脾气,他想必是活不长的。但霍天青却是个真正有本事的人,不仅武艺高绝,而且处事周到,年纪轻轻就成了珠光宝气阁的总管。这样的人有脾气,那叫能耐。 楚留香一直觉得霍天青是个很有本事、很有能耐的人,也正是看在霍天青的面子上,楚留香从来没有以盗帅的名义向珠光宝气阁送上拜帖。 倘若换个时间,楚留香一定十分乐意去赴霍天青的宴。可惜,前不久,楚留香才允诺泉镜花,要陪她一起去寻找那位神秘的太宰先生。无论如何,楚留香也不可能中途抛下这个身世可怜的小姑娘,去找朋友饮酒作乐。 楚留香正准备请送帖子来的人向好友霍天青转达自己不能赴宴的歉意,却见泉镜花忽然眼睛一亮,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 “……镜花?”楚留香不明所以地看向泉镜花。 “可以带我一起去吗?”泉镜花小声问。 楚留香愣了一下,有些惊讶:“镜花认识霍总管吗?” “不,我不认识他,但是……”泉镜花摇了摇头,踮起脚来,指着帖子上的“水阁酒筵”一词,神态认真地分析起来,“帖子上说是‘水阁酒筵’。水阁的话,一定会有水。有水的地方,很可能遇到太宰先生,所以……” 这一番发言,当真是逻辑畅通,无可挑剔。楚留香差一点就要被她说服了。 看着泉镜花神态格外认真的小脸,楚留香忍了忍,终于还是克制不住地哑然失笑。 泉镜花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发言听起来有点问题,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脸颊微微泛红。她犹豫了一下,拉着楚留香的衣袖撒娇似的小幅度左右摇晃了一下,小小声祈求道:“……我想去,可以吗?” 泉镜花年纪虽小,性格却格外沉稳,在不涉及天人五衰的情况下,很少流露出多余的神情,如寻常少女一般的撒娇更是难得。 难得见到她这样可爱的一面,楚留香忍不住笑着伸手摸了摸泉镜花的头,柔声应道:“当然可以。” 与此同时。 陆小凤也收到了同样的帖子。他有心赴宴,却又放不下对芥川龙之介的好奇心。 说起来,陆小凤已经跟着芥川龙之介在寻找楚留香的路上奔波了数日。 一开始,芥川龙之介自顾自地到处找人,一路上冷着一张脸,也不理会陆小凤,全当做没看见他。 不过,芥川龙之介越是如此,陆小凤越觉得有趣,比他想象中的更加有趣。 陆小凤也不在意芥川龙之介理不理他,一路上分外从容地跟在芥川龙之介左右,时不时笑眯眯地凑上去搭话。 对于芥川龙之介与他身后神秘组织的秘密,陆小凤的好奇心可以说是一日胜过一日。即使芥川龙之介对他的问题置若罔闻,他也毫不气馁。 陆小凤有心想跟芥川龙之介交个朋友。他看得出来芥川龙之介并不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交友难度大概跟西门吹雪一个级别。不过,陆小凤就是喜欢挑战困难模式。他打算采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先让芥川龙之介慢慢习惯他的存在,然后再徐徐图之,从长计议。 可惜,陆小凤想岔了。对于芥川龙之介而言,“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个说法是行不通的,“朋友”也并非必需品。在芥川龙之介的心目中,最重要的是得到太宰先生的认可,其次是完成任务。至于其他的,管他什么人,只要妨碍到芥川龙之介完成任务从而获得太宰先生的认可,哪怕是(?或许应该说尤其是)人畜无害的小老虎(中岛敦:弱小可怜又无助.jpg),芥川龙之介也照打不误。 不能及时意识到这种观念上的差异,有时会造成令人啼笑皆非的后果。 比如说―― 七天前。 午后,林间。 芥川龙之介闷头赶路。 陆小凤施展轻功在芥川龙之介身旁的树梢上灵活地跳跃着,闲来无聊,有心想要逗一逗芥川龙之介,故意使坏,挑起话题,围绕着附近几家酒肆盛产的各种美酒侃侃而谈,言罢,眼中带着揶揄的笑意,装模作样地感叹某些一杯倒的人实在可怜,没有口福。 芥川龙之介:“……” 披着芥川龙之介壳子的桂谷雨由衷地认为眼前这个欠儿吧唧的陆小凤缺少一顿社会的毒打。 芥川龙之介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对于陆小凤前段时间的尾随跟踪置之不理,桂谷雨自觉已经很崩人设了,结果陆小凤这家伙倒好,直接顺杆子往上爬,才认识几天就开始跟芥川龙之介开起了玩笑,故作唏嘘地取笑他一杯倒的酒量。 总结一下就是三个字:欠教训。 芥川龙之介面无表情地看向陆小凤,眼神一如既往的凶恶。 陆小凤忽然有种不太妙的直觉,下意识地想要后退。 果不其然―― “罗生门!”伴随着芥川龙之介的低喝,数道狭窄的黑色布条自他劲瘦的腰际飞跃而出,不断抽长,疾如闪电般地向陆小凤袭来,锐利的锋芒犹胜打磨好的刀刃。 好在陆小凤反应很快,运起轻功,足尖点地,灵活地闪躲开这些劈头盖脸向他袭来的布刃。 陆小凤全程只一味地躲闪,并没有接招或者反击。 接招?拿什么接?难不成要用灵犀一指?别开玩笑了。哪怕陆小凤像哪吒一样有三头六臂,有再多的手指,也夹不住这接二连三、不断抽出的布刃。 至于反击,就更不切实际了。那些狭长的布刃在芥川龙之介周身环绕护卫着,犹如蜘蛛的螯肢螯爪,一眼望去,仿佛毫无破绽。 陆小凤瞥了一眼脚下裂开的土地,再看看附近受了池鱼之殃、饱受摧残的树木,心中惊愕不已。 惊愕之余,陆小凤不禁庆幸:幸好,芥川龙之介的攻击范围虽大,准头却差了一点,否则,在这样可怕的攻击下,即使把西门吹雪的乌鞘长剑丢过去,恐怕也会被这些布刃肆无忌惮地搅碎。他陆小凤虽福大命大,却也只不过是**凡胎,硬抗是不可能硬抗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硬抗,只能先上窜下跳地躲一躲,让芥川消消气。 芥川龙之介原本打算给陆小凤一个教训,没想到这家伙简直比跳蚤还要灵活,他接连输出了好几发罗生门,结果却连陆小凤的衣角都没碰到。 或许是因为扮演度还不够高,所以对异能力的操作也还不够熟练。 披着芥川龙之介壳子的桂谷雨陷入反思,驱使罗生门的动作随之一顿。 场面一时间僵持住了。 陆小凤见状,试探性地从树上跳下来,果断认怂:“我认输,我认输!方才只是开个玩笑……酒这种东西,有人喜欢,自然也有人不喜欢。你不喜欢酒,我们可以换个话题……这儿离京城不远,不如我请你吃合芳斋的红豆糕?” 芥川龙之介冷冷地斜睨了陆小凤一眼,见一时半刻奈何不了对方,面无表情地收起了罗生门,顿了顿,道:“带路!” 一场闹剧就这么不了了之。 之后,芥川龙之介与陆小凤做了个交易,由陆小凤担任芥川龙之介的异能力陪练,每天一个时辰。作为交换条件,陪练以外的时间,芥川龙之介不会对陆小凤出手。 两人正式结伴同行。 时间回到现在。 陆小凤开始琢磨起了邀请芥川龙之介跟他一起去珠光宝气阁赴宴的可能性。 陆小凤心里很清楚,虽说他与芥川龙之介同行了小半个月,但还真没什么交情。即使他忽然离开,芥川龙之介估计也不会放在心上。陆小凤十分确信,如果不能说服芥川龙之介同去赴宴,等宴会结束之后,他恐怕连对方的人影也找不到了。 那可不行,他还没能揭开天人五衰的神秘面纱呢,让芥川龙之介跑了可不行。 陆小凤摸了摸下巴。 那么,该怎么说服芥川龙之介同去赴宴呢? 在陆小凤看来,芥川龙之介虽然看上去很凶,实际上也很凶,但在不涉及对方任务的情况下,似乎还挺好哄的。 用好哄这个词来形容芥川龙之介,似乎有些奇怪。 但是―― 怎么说呢? 病弱,一杯倒,喜欢甜食,尤其是红豆沙和无花果,讨厌橘子…… 这样的人,即使顶着一张凶巴巴的脸,有着惊人的特殊能力,也很难让人心生防备。 陆小凤眼神飘忽了一下,莫名回想起芥川龙之介吃红豆糕的时候眼睛微微发亮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芥川龙之介顿时警觉地瞥了陆小凤一眼:“你在笑什么?” 陆小凤倒是一点儿也不心虚,他神态自若地挥了挥手中的帖子,笑眯眯地反问:“有朋友要为我接风洗尘,难道我不该高兴吗?” “哦。”芥川龙之介不感兴趣地移开视线,随口应了一声,似乎没当回事。 陆小凤心知芥川龙之介的思路一向直来直去,索性放弃了跟他兜圈子的想法,直截了当地问:“芥川要跟我一起去吗?” 芥川龙之介态度冷淡地表示拒绝:“在下尚有任务在身……” “我这位朋友恰好也是楚留香的朋友。”陆小凤及时补充道,“如果是他的话,说不定知道楚留香的下落。” “……任务暂无进展,搜集情报是必要的。”芥川龙之介顿时神情肃然,“既然是知情人士的宴会,请务必带上在下。” 也没有那么短小啦qwq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拉开序幕(下) 第24章 碰瓷之路 披着太宰治壳子的桂谷雨同样也收到了关于霍天青要在珠光宝气阁设宴的消息,但并不是和花满楼一起。 桂谷雨的原计划是去碰瓷花满楼,但计划赶不上变化。这半个月以来曲折离奇的经历,让她忍不住怀疑,太宰治这个壳子是不是有着某种奇奇怪怪的剧情人物吸引体质,而且还是跨世界通用版本,要不然她怎么会在披着这个壳子的时候接二连三地遇上剧情人物? 第一个是峨嵋派三英四秀中的苏少英,一个在剑道上颇有天分的年轻人,可惜后来遇上了西门吹雪,未能更进一步就早早死在了西门吹雪手上。 桂谷雨由衷地认为,比起剑客,苏少英或许更适合当个书生,因为苏少英身上有着江湖中人所缺少的那种儒雅的书卷气,神态举止中皆是藏不住的挥斥方遒的书生意气,可惜还是欠缺了一点江湖阅历。 于是,桂谷雨好心地给这位初出江湖不知人心险恶的苏二侠上了一课,三言两语轻轻松松地从他那里忽悠走了一匹马,让对方见识一下什么叫人心叵测。 在桂谷雨看来,这可以说是达成双赢的公平交易,桂谷雨收获了代步工具,苏少英得到了经验教训,他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就这样,桂谷雨心情愉悦地骑着苏少英的马,抵达了花满楼的小楼。 然而―― 直到站在小楼外的那一刻,桂谷雨才意识到,她低估了扮演太宰治对自己的影响。 若非亲身经历,桂谷雨很难想象,站在小楼门前的她,听到花满楼带着些许疑惑却又不失温柔的善意问询,那一瞬间内心涌现出的真实想法居然是:“好可怕啊,这个人……” 透过太宰治的眼睛,桂谷雨看花满楼时仿佛带着一层奇妙的滤镜:这个人身上仿佛焕发着一种包容万物的人性的光辉,极其耀眼,似乎离得近一点就能感受到那种温柔得恰到好处的暖意,但不知为何,她莫名觉得十分刺眼,仿佛扑面而来的火焰燎过每一寸皮肤,让她产生了一种虚幻的烧灼感,不算难以忍受,但这种仿佛带有温度的麻麻刺刺的幻痛,比起真实可感的疼痛,更容易让人产生想要逃离的冲动。 于是,面对花满楼的善意问询,披着太宰治壳子的桂谷雨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轻描淡写地丢下一句“哎呀,好像不小心找错地方了呢,打扰了”,然后转过身去…… ……落荒而逃。 桂谷雨:“……” 桂谷雨忍不住扶额,为自己的迷惑操作感到无语。 唔…… 这不能怪她。 太宰治这个壳子好像有他自己的想法。 桂谷雨在心中默默推卸责任。 然后,她不甘心地在花满楼的小楼附近待了几天,这种想接近又想逃离的矛盾情绪让她颇感新奇。 直到上官飞燕显露踪迹,桂谷雨设计转移了这只狡猾的燕子对花满楼的关注之后,才施施然离开。 离开之后,桂谷雨遇上了一个与花满楼截然相反的人。 这个人很冷,犹如寒冬腊月梅花枝头尚未消融的冰雪,同时又很锋利,像一柄剑。 他是西门吹雪,万梅山庄的主人,一个充满仪式感的剑客。 据说西门吹雪每年最多出门四趟,每次出门前都会随机挑选一名江湖败类,然后斋戒沐浴,奔走千里,不计报酬地追杀被他选中的“幸运儿”。 但是这一次,西门吹雪出门并不是为了杀人,而是因为陆小凤寄给他的一封信。 陆小凤在信里提及了一个名为天人五衰的神秘组织,这个神秘组织的成员有着神乎其神的特殊能力:无论是如妖怪般神出鬼没的白发青年,还是分明没有内力却能操纵布条化为利刃的年轻人,都是十足的危险人物。 为了激起西门吹雪的兴趣,在信中,陆小凤言之凿凿地表示,天人五衰很可能有着剑道不下于西门吹雪的成员,试图借此怂恿西门吹雪出门寻找天人五衰的踪迹。 恰好陷入瓶颈期的西门吹雪果然上钩,对天人五衰提起了兴趣。 虽说目前江湖上知道天人五衰的人不过寥寥数几,但是“白发鬼纠缠偷王之王意图索命”的小道消息近来却是流传颇广。 西门吹雪不难判断出,这个传闻中的“白发鬼”,想必就是陆小凤在信上提及的“追杀司空摘星三天三夜、疑似对无情道有着独特见解”的“小丑”。 无情道…… 未知的对手…… 西门吹雪凝视着陪伴了自己许多年的乌鞘长剑,决定出门一趟。 然后,西门吹雪就遇上了披着太宰治壳子的桂谷雨。 在西门吹雪看来,眼前这个自称太宰的青年身上充满矛盾:衣着古怪,作风散漫,没有内力,但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普通人;看似爽朗,却有求死之心,但若说他一心求死,却又并非如此,似乎有一根无形的线栓着他,让他仍能脚步轻快地踏在地上,不至于如纸鸢一般轻飘飘地飞走,消失天际。 这个奇怪的青年似乎一点儿也没感觉到西门吹雪身上凛冽的剑意,他神态自若地在西门吹雪对面落座,仿佛漫无目的地东拉西扯着,跟西门吹雪搭起话来――简直比陆小凤还要自来熟。 西门吹雪没说话,他静静地观察着这个人。通常来说,剑道之外的事物很难吸引西门吹雪的注意力,但这个青年做到了,他成功地让西门吹雪产生了好奇。这是西门吹雪第一次在一个人身上同时看到求死的决意和求生的挣扎,仿佛黑暗与光明交接的黄昏,于天际迸发出瑰丽的霞光。即使是西门吹雪,也不禁感到有些不可思议:究竟是什么样的经历才会塑造出这样的人? 也许是因为西门吹雪的目光过于直白,青年神情出现了微妙的变化,他很快就丧失了继续与西门吹雪交流的兴趣,百无聊赖地扯着嘴角笑了笑,起身准备离开。 离开之前,青年突发奇想似的找客栈老板要来了纸笔,兴奋地搓了搓手,提笔给西门吹雪留下了一幅颇具神韵的人物画像――据说这人是个可以与西门吹雪一战的剑客。 奇怪的帽子,黑色短发,眼神锐利,左眼下方有着三道形似梅花瓣的标志。 画像名为“雪中梅”,落款处寥寥几笔勾勒出了一只栩栩如生的螃蟹。 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沉默地收下了这位萍水相逢的奇怪青年送给他的临别礼物。 与西门吹雪分别之后,披着太宰治壳子的桂谷雨很快转悠到了珠光宝气阁的势力范围,见到了珠光宝气阁的总管――霍天青。 说来奇怪,明明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桂谷雨却感觉自己好像在霍天青身上看到了芥川龙之介的影子――他们身上那种强烈的、想要得到认可来填补内心空洞的渴望是极其相似的。 鬼使神差地,桂谷雨跟着凑热闹的人群一起围过去,随意瞥了几眼,轻描淡写地揭露了霍天青正在追查的珠宝失窃案的种种细节,巧妙地运用话术,引得罪魁祸首在惊慌失措之下不打自招。 这份可怕的洞察力和操纵人心的娴熟手段,成功地吸引了霍天青的注意力。 一个有意碰瓷,一个有心结交,两人很快一拍即合。 至此,披着太宰治壳子的桂谷雨在漂泊数日之后,终于成功找到了蹭吃蹭喝的风水宝地――珠光宝气阁,为这段一波三折的碰瓷之路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碰瓷之路 第25章 水阁酒筵(上) 珠光宝气阁的规模很大,亭台楼阁,富丽堂皇,九曲桥栏,美轮美奂。 庭院空旷处凿开了一处池塘,与附近的河水打通,引来不少鱼虾。池塘里种满了荷花,如今还未到花期,柄柄莲叶从水面探出,远远望去一碧如洗,清新淡雅的绿意沁人心脾。 酒筵摆在水阁。水阁就在荷塘中心,四面环水,墙壁上悬着明珠,光线柔和。纱窗支起,阵阵微风送来荷叶独特而清幽的香气,令人心旷神怡。 客人还没到场,酒筵的主人静静地等待着,边上坐着两个陪客,一个年轻俊俏,作书生打扮,另一个年长些,手上有一层厚厚的老茧。 年长的那个名叫马行空,是关中镖局的总镖头,凭借着手上功夫在江湖中颇有名气。可惜,败在霍天青手上之后,马行空彻底被打没了心气,追随霍天青左右,脸上时时堆着谄媚讨好的笑容,过犹不及,看起来颇有些倒人胃口,反倒是边上的年轻人洒脱的模样更讨人喜欢。 这个年轻人名叫苏少英,或者也可以叫他苏少卿,是一名初出江湖的少年剑客。 为什么他会在珠光宝气阁的酒筵上作陪呢?没办法,闯荡江湖嘛,兜里少了银两可不行,少侠也是要吃饭的。 为了维持少侠的体面,衣食住行方方面面的开销都是必不可少的,再加上江湖经验不足,尚有几分天真的苏少侠在多次上当受骗、吃足了教训之后,荷包很快就见了底,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囊中羞涩的压力和生活的艰辛。年轻人心气高,拉不下脸面向长辈伸手要钱,为了维持生计,不得不四处奔波。 对于饱读诗书的苏少侠而言,化名苏少卿在珠光宝气阁担任西席,谈笑风生间就能把银两赚到手,实在是很划算的买卖。 等待客人的过程有些无聊,苏少卿透过支起的纱窗随意地往外一瞥,扫过荷塘,正准备引经据典地称赞几句,忽然眼神一凝:荷塘边的那个人……短发,沙色外衣,还有脖颈、手腕上缠绕着的白色布条……这分明就是不久前花言巧语诓走了他一匹马的那个骗子! “霍总管!那个人――”苏少卿忿忿地指向窗外,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暂且不论那个人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珠光宝气阁…… ……如果要告发那个人,岂不是意味着他苏少侠必须亲口承认自己行走江湖经验不足惨遭诓骗的事实?!他要是真的这么说出口了,霍总管会怎么看他?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不行!绝对不行!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层皮。 羞于承认自己曾经上当受骗的苏少侠默默闭上嘴,指尖克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他努力绷住表情,嘴唇翕动,准备把自己刚才的异常表现解释为好奇。 没等苏少卿做出解释,霍天青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落在了伫立在荷塘边的那人身上。 注意到那人脸上跃跃欲试的神态,向来行事周到、处处妥帖的霍总管仿佛头疼似地闭了闭眼睛,又迅速睁开,他忍不住叹了口气,不自觉地流露出了几分无奈的神情,扬声喊道:“太宰先生!请不要投水!珠光宝气阁今日设宴待客,先生要是觉得无聊,不如进来凑凑热闹?” 荷塘边的青年闻言,像个玩耍途中忽然被拿走玩具、抱去吃饭的幼童似的,有些抗拒地偏过头去,略带不满地撇了撇嘴,嘁了一声,随后,仿佛会变脸似的,自然而然地露出一个格外亲切、格外可爱的笑容,冲霍天青挥了挥手:“哟,霍总管,你误会了哦,我今天可没有入水的打算……” “真的是我误会先生了吗?”霍天青注视着步履从容地踏入水阁的青年,神色淡淡,言语间却隐隐流露出几分控诉,“要知道,先生在珠光宝气阁做客不过十数日,期间已有九次神秘失踪后被人从附近的河流、池塘、水潭里捞起来。此事一旦传了出去,即使太宰先生坚称投水自杀是个人爱好,恐怕江湖中人也还是会忍不住怀疑珠光宝气阁的待客之道。所以,就算是为了珠光宝气阁的声誉,太宰先生,至少在珠光宝气阁做客期间,还请离那些有水的地方远一点。” “知道啦知道啦,稍微相信我一点嘛,霍总管。”青年态度敷衍地应了两声,忽然凑到霍天青身旁,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故意拖长了声音,语调轻佻,“毕竟,我可不想被人误会和黑鲨鱼殉情,这种黑漆漆的生物,再漂亮也不行。” 霍天青一怔,眼神微闪,迅速往荷塘处瞥了一眼,若有所思。 马行空见霍天青对这青年的态度颇为重视,犹豫了一下,试探性地问道:“阁下是?” “太宰,我的名字是太宰治。”太宰治漫不经心地瞥了马行空一眼,兴致缺缺地收回视线,拉开座椅,在苏少卿身旁落座,笑眯眯地凑近对方,“好久不见,好心的苏少侠。” 好心的苏少侠不想跟这个骗子说话,但也不想在霍总管面前失礼,故作不解地反问道:“我们见过吗?” 这稀烂的演技恐怕连他自己都骗不过。 太宰治倒是一点儿也不介意,反而觉得挺有意思,他单手托着腮,偏头看向苏少卿,姿态散漫,眼含笑意:“难道苏少侠不记得我了吗?” 苏少卿严重怀疑这个骗子在威胁他,不承认就曝光他上当受骗的黑历史。 好一个嚣张的骗子。 哼,他峨嵋苏二侠铁骨铮铮,才不吃这一套。 苏少卿暗自瞪了太宰治一眼,谨慎地改口道:“也许的确在哪里见过,我观阁下有些面善,仿佛似曾相识。” “记不清了也没关系,让我来帮苏少侠回忆一下。”太宰治无视了苏少卿的眼神警告,笑意盈盈,“就在不久前,我漂洋过海,流落异乡,身无分文,不知该去往何处,恰好遇到了骑马路过的苏少侠。苏少侠仗义疏财,慷慨解囊,忍痛割爱,以马相赠,解了我的燃眉之急,真是万分感激呢。” 撇开那些主观色彩相当浓厚的言语修饰,太宰治说的似乎并不是假话。 苏少卿不禁感到迷惑:难道之前是他误会了吗?其实太宰治并没有骗他,是他主动相帮……不,不对,差点被绕进去了。 这骗子说起哄人的话来,可真是巧舌如簧,难怪就连霍总管都对他如此重视,一定也是被他那些花言巧语诓骗了吧? 苏少卿有心想提醒霍总管防备这个骗子,同时又不想暴露自己曾经上当受骗的事实,憋了半天,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不必客气。” 话音落下,苏少卿的目光有一瞬间的呆滞,他略显窘迫地轻咳了几声,试图掩饰尴尬:他在搞什么啊?!为什么要跟一个骗子说“不必客气”这种话?! “苏少侠果然是个不求回报的好人呢。”太宰治憋住笑,装模作样地感叹了一句。 苏少卿装作没听到,默默地盯住桌上的酒壶,仿佛酒壶上的花纹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水阁酒筵(上) 第26章 水阁酒筵(中) 水阁酒筵尚未开席,已是宾主尽欢(?),其乐融融。 与此同时,珠光宝气阁大门口,恰好撞上的另两拨客人之间,气氛却不大美妙。 泉镜花率先发现前来追捕她的芥川龙之介,受到惊吓,瞳孔剧烈收缩,她迅速拉住楚留香,当即就想要扭头离开。 芥川龙之介却没有给泉镜花留下逃跑的时间,他漆黑的眼眸中仿佛有猩红的光芒一掠而过,那是一种大型猛兽终于发现守候多时的猎物、预备狩猎的兴奋与凶狠,数条尖锐的细长黑布遵循他的意念迅疾如电地向泉镜花袭来。 “终于――” “――找到你了!” 短短六个字,一字一顿,仿佛宣告着狩猎开始。 芥川龙之介紧紧盯着泉镜花,咧开嘴,似乎在笑,但老实说,这个笑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友善意味,反而可怕极了。 楚留香猜测,这个人一定很少露出笑容,也一定很不擅长微笑,否则无法解释,这个疑似笑容的表情出现在对方脸上的时候为什么会显得如此狰狞凶恶,犹如露出獠牙、即将撕咬猎物的野犬,让人头皮发麻。 芥川龙之介话音未落,楚留香过人的直觉领先一步地发挥作用,在汗毛竖起的同时,他毫不犹豫地揽住泉镜花,轻巧灵活地跃动着,闪避开那些诡异的、比刀刃更加锋利的黑布条。 泉镜花这才注意到与她同行的楚留香也进入了芥川龙之介的攻击范围,当下不再迟疑,握着悬挂在胸前的古怪匣子,唤出夜叉白雪,低喝道:“夜叉白雪,保护我们!” 犹如女鬼一般的苍白身影在泉镜花身后凭空浮现,那仿佛流着血泪的诡异面容把附近看热闹的人吓了一跳。 楚留香在闪避的同时,余光注意到有人神情惊骇、屁滚尿流地往里跑,猜测对方想必是赶着去向霍天青汇报珠光宝气阁门口的“闹鬼”事件,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视线一扫,很快注意到不远处试图阻止芥川龙之介的陆小凤,陆小凤也恰好同时向他看来。 楚留香与陆小凤仅仅对视一眼,就很快猜测到彼此这段时间相似的境遇,两人不免有些惺惺相惜,苦中作乐地冒出了一个心有灵犀的念头:看样子这次麻烦大了,遇上陆小凤/楚留香那个麻烦精果然没什么好事。 这边,楚留香与陆小凤默契十足地往对方头上扣麻烦精的帽子。 另一边,门口越来越大的动静终于惊动了里面的人。 霍天青瞥向惊慌失措地冲进水阁大喊着“门口有鬼”的部下,眼神冷了下来,他颔首向众人道了一句“失陪”,准备去门口看看情况。 马行空眼珠一转,果断站了起来,神情谄媚地跟在霍天青身后,义正辞严:“也不知是什么人,竟敢在珠光宝气阁门口装神弄鬼,真是不知好歹!这点小事怎么好劳烦霍总管亲自动手,在下愿为霍总管效犬马之劳,替霍总管好好教训教训这些鼠辈!” 苏少卿悄悄地瞥了瞥一旁仿佛在走神的太宰治,迅速收回视线,神情肃然地提起长剑,在跟随霍天青一起去查看门口的情况和与太宰治独处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愿随霍总管同往!” 太宰治倒也没有独自留下的意思,他已经基本猜到外边发生了什么,若有所思地透过支起的小窗向外瞥了一眼,似乎轻声咕哝了些什么――叫人听不明白的话,又似乎什么也没说,他明明没有喝酒,却仿佛喝得微醺似的,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漫不经心地从桌上拾起一个空酒杯,在手中把玩着。没人知道太宰治究竟想到了什么,只听见他莫名地啧了一声,然后无比自然地顺走了这个空酒杯,不紧不慢地跟在霍天青等人后面,往珠光宝气阁的大门口走去。 在经过池塘时,太宰治忽然一甩手将那个空酒杯投入水中,静静地注视着水面漾起的层层涟漪,那双鸢色的眼睛里仿佛什么情绪也没有,叫人看不懂、也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在空酒杯将要沉底的时候,太宰治终于开口打破了这安静的氛围,他恹恹地拖长了声音,抱怨似的嘟囔着:“还以为会有一场好戏呢,结果又要我去收拾烂摊子……好无聊,好无聊……今天似乎没办法请鲨鱼小姐喝上一杯珠光宝气阁的美酒,然后一起趁着迷人的暮色,找个清爽宜人的好地方愉快地殉情了呢,好可惜――但是这么浅的水,恐怕容不下太多的海洋生物,再不走,兴许就要搁浅了哦……” 池塘深处,穿着黑鲨鱼皮水靠*潜伏于此的窈窕女子下意识地伸手抓住那个恰好落在她面前的空酒杯。她抬起头,隔着层层涟漪,遥遥地看向岸上身影模糊的青年,目光惊疑不定:这个人究竟知道些什么?他是什么立场?这个掷酒杯的举动代表着什么?这番话是提醒还是警告?…… 纷乱的思绪让上官飞燕无所适从,心中愈发警惕岸上那个令人捉摸不透的神秘青年。 此时,珠光宝气阁门口,打斗愈发激烈。 夜叉白雪长剑一挥,抵挡住芥川龙之介攻来的黑布条,紧接着反手一拨,长剑与黑布条相接处由于激烈的摩擦,迸发出零星细碎的火花。 不得不承认,这实在是一场极其漂亮的战斗,双方都是天赋极高的年轻人,即使是在短暂的交手中,也在飞速地进步,进攻愈发凛冽,防守愈发迅捷。 说来也怪,这两个年轻人交手时乍一看似乎恨不得撕碎对方,但彼此之间的氛围却并不是彻头彻尾的全盘敌对,倒不如说,比起你死我活的战斗,这两个人更像是通过激烈战斗的方式进行一场谁都无法说服对方的争执和辩论,不留情面的训诫引导与不肯屈服的抗争反击,他们之间有着一种需要时间才能培养出来的奇怪默契――就好像是两个同样迷茫、找不到路的人,恰好遇上了,已经选择了黑暗的人从迷失方向的另一人身上看到了自己从前的影子,于是怀着一种自己都不太理解的复杂心情把对方拉进黑暗,从此充当对方的引导者。也许两人都心知肚明,黑暗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他们不知道,除了黑暗,他们还能往哪里去。他们无处可去,像找不到归途的流浪者,他们没有顾及对方意愿的想法,就这么拉拉扯扯地在黑暗中结伴同行,浑噩度日。直到某一天,其中一个心中忽然萌生了对光明的希冀与渴望,于是毅然决然地选择离去,不愿继续在黑暗中行走,另一个将此视为背叛,但恼怒中又带着几分也许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想要纠正错误把对方拉回来的隐秘的宽容,可惜,他们都很清楚,已经来不及了,既然做出了截然相反的选择,命运注定他们终将背道而驰――这种形容或许实在太过冗长和复杂,也许还有点神神叨叨,不如换个更简单的说法:他们就像是态度强硬的冷酷师长和心肠柔软的稚嫩弟子,一个固守黑暗,一个向往光明。没错,一对选择了不同道路、关系紧张的师徒。他们对彼此的招式很熟悉,他们的招式如出一辙的危险而又华丽,仿佛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渊源、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 *水靠:古人用鱼皮、海蛟皮或鲨鱼皮制作的连体潜水服,表面光滑且保暖,可以在水下游的更快且时间更长。 旁友,芥镜了解一下?这是我当初看文野磕的第一对bg来着(cp/cb皆可)be美学真的好绝噫呜呜噫……讲真,码字的时候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夹带私货的本能(熊猫头流泪. jpg) PS.不好意思啦,咕了好久,差点忘了还有这篇文,主要是因为过年前后这段时间太忙了,有好多事情要做,晕头转向了,原本计划开新坑也只能暂且延后qwq 次要原因是很长一段时间没追文野了,喜新厌旧如我很容易热情减退,但是想到之前承诺了不会坑,所以还是回来更新了(痛苦面具.jpg)虽然但是,太久没码字了,有点卡文,不要对更新频率抱太大希望orz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章 水阁酒筵(中) 第27章 水阁酒筵(下) “镜花!”芥川龙之介隔着如蛛网般交错的黑布条看向泉镜花,漆黑冷漠的眼睛里某种复杂的情绪一闪而逝,“在下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现在束手就擒,跟在下回去,作为前辈,在下可以当之前的事情没发生过,宽恕你错误的选择,引领你回到正确的道路……” “正确?难道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肆意剥夺生命才是正确吗?别开玩笑了!”泉镜花打断了芥川龙之介的话,在她唤出夜叉白雪与芥川龙之介交手之后,仿佛终于克服了自己内心深处对芥川龙之介的恐惧,她抬起头来,直视着芥川龙之介的眼睛,冷冷地反驳着,那双犹如天空一般明净美丽的眼睛里仿佛燃烧着愤怒的火光,无比耀眼,“说什么宽恕,双手沾满了无辜之人的鲜血,却依旧在黑暗中执迷不悟,这样的你,有什么资格宽恕我?我是不会回去的,前辈,我不能再继续欺骗自己了!无论是为了赎罪,还是遵循内心的选择……我想站在光明的一边!” “所以,这就是你最终的选择吗?真是可笑啊。”芥川龙之介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在下曾经教导过你,弱者没有决定自身立场的权利,难道你已经忘了吗?” “我没有忘!”泉镜花在夜叉白雪的掩护下绕到芥川龙之介身后,迅速抽出匕首,咬了咬牙,狠狠地捅向芥川龙之介的后腰,“可我从来没有认同过……” 可惜芥川龙之介早有防备,泉镜花偷袭的匕首非但没能伤到他分毫,还被罗生门的力量反震,猝不及防之下脱手而出,深深地扎进珠光宝气阁的牌匾中,道道裂痕以刃尖为中心蔓延开来。 “是吗?”芥川龙之介冷笑一声,罗生门攻势愈发凌厉,“叛徒!” 刚到门口就看到珠光宝气阁的牌匾差点被打下来,霍天青额头青筋一跳,顾不上仔细观察交战双方神鬼莫测的特殊能力,深吸一口气,大喝一声:“住手!” 然而,交战双方都没有理会他。 “轰――” 珠光宝气阁门口的石狮子落入罗生门的攻击范围,惨遭枭首,沉重的头颅滚落在地,恰好砸在霍天青脚边。 霍天青低头瞥了一眼石狮子残损的头颅,脸色忽青忽白,十分难看,他行走江湖这些年来,还是第一次遭到了彻头彻尾的忽视,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跟在霍天青身后的马行空不敢说话,身上不住地冒着冷汗,他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不存在。 苏少卿下意识地抽出长剑,注意到交战双方诡异的能力和令人眼花缭乱的绚目招式,他忍不住吞了口唾沫,脸色微微发白。 霍天青沉默了片刻,向一旁观战的陆小凤和楚留香投以问询的目光。 “别来无恙啊,霍总管。”陆小凤向霍天青挥了挥手,一点微妙的心虚转瞬即逝,他十分坦然地扬起一个爽朗而又无赖的笑容,“好像又给你添麻烦了,哈哈哈……” 楚留香向霍天青投以歉疚的目光,无奈地摸了摸鼻子,望向与夜叉白雪配合默契的泉镜花,目光担忧:“我们必须想办法制止他们,再这样下去,镜花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就在这时―― “真是乱来啊……” 不轻不重的声音,懒洋洋的语气,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抱怨,就轻而易举地吸引了交战双方的注意力。 “太宰先生?!”芥川龙之介与泉镜花几乎异口同声地脱口而出,“在下/我终于找到你了!” 显而易见,这两个后辈对太宰治的态度是如出一辙的重视。 然而,太宰治对待这两个后辈的态度却截然不同,只见他冷淡地瞥了芥川龙之介一眼,就像掠过路边的一块石头,然后笑眯眯地冲泉镜花招了招手:“哟,是小镜花呀,终于决定要到我这边来了吗?” 泉镜花点了点头,脸颊泛起浅浅的红晕,眼睛却亮晶晶的,仿佛承载着希望的光芒:“请太宰先生帮帮我!” “好哦。”太宰治的语气意外地温和,像是在哄小孩似的。 芥川龙之介沉下脸,攥紧了拳头,指节微微泛白:“太宰先生!她是个叛徒!” 一瞬间,罗生门形成的黑兽无声地怒吼着拦住了泉镜花的去路,与鬼怪般的夜叉白雪对峙着。 不得不说,这幅画面实在过于诡异。 一众围观者都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太宰治的态度却很平静,他不仅没有后退,甚至还毫不犹豫地踏入了这两个怪物的战场,脚步轻快,呼吸平稳,分外从容地伸出双手,如同安抚闹脾气的小猫小狗似的,分别在罗生门和夜叉白雪身上一抚而过。在被太宰治触碰到的那一瞬间,犹如奇迹降临,两个怪物仿佛被抹除了自身存在似的,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凭空消失了。 任何一个见证了这幅画面的人都感到了深深的震撼。没有人说话,四周忽然静了下来。 太宰治拍了拍手,动作中带着一种孩子气的俏皮,却每人敢因此小看他――毕竟,一个没有内力、不会武功的人,能够如此轻易地解决掉两个可怕的怪物,只能说明,他比那两个怪物还要特殊。 “好啦好啦,关于小镜花叛逃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太宰治语调轻松。 “可是森先生让在下把她带回去,太宰先生,她是个叛徒,在下……”芥川龙之介死死盯着太宰治,仿佛在深切地渴望着得到什么。 太宰治耐心解释:“那是之前,现在小镜花仍然属于天人五衰,只不过是从森先生手下转到了福泽先生的派系,就像我一样。没有得到福泽先生的允许,即使是森先生,也没有权利处置我们。” “她怎么能跟您相提并论?!”芥川龙之介情绪激动地大声反驳。太宰治说了那么多,他好像只听到了一句“像我一样”。 陆小凤认识芥川龙之介这么多天,还是第一次见他对一个人如此推崇,忍不住盯着太宰治看了又看,啧啧称奇。 太宰治鸢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他冷淡地向芥川龙之介投以一瞥,不再试图解释什么,自然而然地带上几分命令的语气:“你该回去了,芥川。如果还有什么问题,就让森先生去找福泽先生好了。” “……是,太宰先生。”芥川龙之介咬牙应下,任谁都能看出他的不甘心,但他依然毫不犹豫地执行了太宰治的命令,转身离开。 陆小凤蠢蠢欲动,有心跟上去凑凑热闹,但被楚留香拽住了披风,示意他看看珠光宝气阁门口被两个怪物折腾出来的惨状。 陆小凤试图把红披风从楚留香手里拽出来,未果,最终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留下来跟楚留香一起收拾烂摊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水阁酒筵(下) 第28章 致歉 对不起小天使们,当初说好的不会坑,但蜕变社畜之后三次元实在太忙了,低精力人真的很难兼顾工作和爱好(叹)一下班整个人就没电了,玩手机都费劲,根本没力气码字,甚至好几年都没再追番,最近才想起来晋江还有个账号(捂脸)时隔太久一点思路也没有,实在写不下去了QAQ考虑到可能还有人在等(?也许)还是说明一下:以前码字是兴趣使然,追番上头激情开坑,开坑一时爽,填坑火葬场(呜呜)现在对文野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兴趣消失了,好不容易抽出时间对着电脑坐了一下午,文档还是一片空白,我的大脑也一样。我很抱歉,变成麻木无聊的大人了。总之最后还是坑了,躺平任嘲/(ㄒo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