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杨的密语》 第1章 榆叶沉沉·初临 一夜无眠,屋外的声响不得不使宋微澜睁开眼,她凝视着天花板上斑驳的水渍,身体在床上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多久,急促的敲门声猛然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她叹息一声,“马上”,顿时屋内也恢复了原本的寂静,宋微澜起身推开这间屋子仅有的一扇窗户,事实也算不上是窗户,只是当时在修补这房子时切在墙上的一个口,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和树枝上即将被秋风吹落的榆叶,宋薇澜的心就像那片将要落地的叶子一般,沉闷不安,推开门,一片寂静,只有钟表的滴答声在房间里格外明显,她知道他们外出农忙了,所以她得为他们准备好早饭,做完最后一个菜,给自己盛了点装进袋子里,这是她今天的午饭,宋薇澜扫了一眼墙上钟,时间还早,她打算背一会英语,直至开门声响起,她不得不把书塞进书包里,然后将准备好的饭菜端上桌,盛好饭、倒好水做完这些宋薇澜就背着书包出门了,因为她没有吃早饭的习惯,外面的雨下的不大,她看了一眼暗沉的天空,将衣服上的帽子盖在头上,便直直走进了风雨中,路上她想起了和母亲的交谈,“澜澜,我带你出去,我们去小姨家生活一段时间好不好”,看了一眼站在身旁沉默不语的父亲,宋微澜只是轻微的点了点头,其实她一早就预感到这个结局,因为她总是看到他们不断的争吵,彼此谩骂,在她从小到大的印象中,他们从来没有平稳的坐在一起,说过话,每次吵架的缘由其实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但阿爹每次吵都会以自己没有儿子说事,他觉得没有儿子,会让他在村里抬不起头,对不起祖宗,就算自己全年级第一,会干很多农活,他也不会看自己一眼,那时候她天真的认为生了弟弟阿爹和阿妈的关系就会变好,但后来就算弟弟出生了,也依旧阻挡不了他们争吵,所以她早早就知道这个家会散,而阿爹也会选择弟弟抛弃她,所以那一晚阿妈跟她说的时候,她便跟着阿妈连夜离开了那个她从小生活的故乡,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她以为她会和阿妈一起开始一段新的生活,殊不知阿妈将她放到小姨家,独自一人去了城里,想到这泪水早已控住不住,她仰起头任雨水冲刷脸庞和泪水,任风雨声吞没呜咽,泥泞的山路留下的每一步脚印和溅湿的裤脚都促使她走出大山的心更加强烈,步伐也随之加快起来。 第2章 书窗惊鸿·问路 时开中学初一下学期开学不到一周,在这个小镇里,好多同学们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然后小升初升到本部的,所以大部分人都互相认识,也都有和自己玩的好的小团体,但是每个年级或者每个班级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二个不合群的人,宋青浔就是其中一个,她酷爱读书,当然指的并不是课本上的,她不喜课本上的知识,也不爱听老师讲,她更讨厌有人在她看书看的入迷时候来打扰。 作为转学生,宋微澜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她需要找到教导处,走廊里,她看到一个倚在窗框,沉浸在书海里的女生。 同学,你好!麻烦问一下教导处怎么走,宋青浔沉浸在小说的世界里全然没听到,但那声音却不肯罢休,再次响起,也比之前更加清晰,同学你好,麻烦问一下,教导处怎么走!宋青浔深吸了一口气,透着一丝被打断的不悦和疑惑,略带不满的抬头轻声回应了一句,怎么了?宋微澜略带紧张道:不好意思,同学打扰你了,我想问一下教导处怎么走,宋青浔这才认真的开始打量宋薇澜,她看到的是一张很陌生的脸,因为在这个学校里几乎没有她不认识的人,那人就静立在哪里像一株生长在贫瘠岩缝中的墨竹,清瘦而孤直。黝黑的皮肤紧贴着颧骨,在光线下泛着像是被岁月精心打磨过的古铜色光泽,这颜色并非天生的润泽,更像是长期风吹日晒留下的、洗刷不去的印记 。那高挺的鼻梁如同山脊般陡峭地立于面部中央,在清癯的面容上投下一道冷峻的侧影,为她平添了几分难以接近的孤傲与静默 。宋青浔的目光牢牢的锁在对方身上,直到一声轻柔的呼唤声将宋青浔猛然拉回神,“你怎么了同学,我,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嘛?宋青浔触电搬的移开了视线,“啊,哦,没有,不好意思,我带你过去”,“那就麻烦同学了”,宋微澜微笑着对宋青浔道 。宋青浔脚步飞快的走在前面,也不管后面的宋微澜有没有跟上来,但其实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宋青浔的耳根早已变得通红,只是被耳尖的碎发给遮挡了,所以不易被察觉,但宋薇澜却以为是她打扰到她了,所以不想搭理她,“就是这儿,你进去吧”,说完宋青浔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给宋微澜一个背影,使得宋微澜想说的谢谢都没来得及说出口,看了一眼宋青浔远去的背影,宋微澜敲了敲门进去了,在回教室的路上,宋青浔的脑海里一直都是她盯着宋微澜的那一幕 ,她的眼睛的确很让人着迷,她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眼睛,而且她身上那种清冷淡然的气质一直不断的吸引着宋青浔,但随着响起的上课铃,宋青浔不得不将脑子里的这些思绪甩出去, 第3章 同桌(一) 走进教室,她刚在座位上坐好,就看见班主任带着宋微澜走了进来,同学们,请大家安静一下,今天我们班里有个新同学要加入,班主任的话一落下,同学们都安静的抬头望向讲台,宋青浔目光也直直的盯着教台上的宋微澜,因为她也想知道这位自己带去教导处的同学叫什么名字,“来,我们请这位新同学自己做个自我介绍”,老师说完后看向宋薇澜,宋微澜往前一步道,“老师好,同学们好,我叫宋微澜,原先在龙口镇中心学校上学,很高兴转入时开中学初一二班和大家一起学习,我热爱阅读尤其喜欢文学,希望以后能和大家做好朋友,请多关照,谢谢大家。随着她的声音落下,教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和窃窃私语声,同学们目光聚焦着打量着宋微澜,班主任目光扫过教室,最终落在离宋青浔的那一排,“宋微澜同学你先暂时坐到学习委员罗菊旁边吧”,罗菊,你下课带新同学熟悉一下校园,罗菊立刻转过头,对着抱着书包走过来的宋薇澜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小声说到,“欢迎哦!”班主任接着面对全班同学说到,宋微澜同学刚来咱们学校,对环境不熟悉,下课了同学们要主动关心新同学,班长和学习委员尽快带新同学熟悉校园环境,学习委员和班长看向班主任然后认真的点了一下头,宋微澜也向罗菊点头回应道,“谢谢”,在她走向座位的路上,她的目光捕捉到了在罗菊身后第三排的宋青浔,在目光交汇的那一刹她向宋青浔露出了一个微笑,但宋青浔看到宋微澜看向自己的目光时,便立刻侧头移开了视线,宋微澜微微一怔,随即坐到座位上,宋青浔松了一口气,她不敢和宋微澜对视,因为一对视她就会想起刚才一直盯着人家看的场景,她觉得太过失态和尴尬…… 下课铃一响,几个好奇的同学就围到宋微澜的座位旁,七嘴八舌的问着问题:你怎么一个人来学校呀!你原本家住那里呀!听你说你喜欢看书,喜欢看什么书呀……看到同学的问题越来越多,罗菊一把拉起宋薇澜,“走,下节体育课,我顺道带你下去熟悉一下校园”宋薇澜原本紧绷的脸,这才放松下来,带着感激的眼神回应道:“好”,宋薇澜跟着罗菊走出班门的时候,她转身看到宋青浔捧着一本书,看的入迷,她从未见过一个如此痴迷看书的人,在与她的第一次见面,也是捧着一本书,看的津津有味,以至于她都叫了好几声人家都没搭理她。 在操场上,罗菊在给她介绍着班里同学的情况,他们班人数不多,全班也不到三十五人,“情况就这样”罗菊说道:,宋微澜点点头,“谢谢,我大概了解了”,“哦,对还有一个人没有给你说”罗菊突然说道:,“谁? ”宋微澜转头看向罗菊,“宋青浔”,宋微澜疑惑的看着罗菊,“就坐在我的后面二排,走哪都带着一本书的那个”罗菊对着宋微澜说道。宋微澜想原来她叫宋青浔,和自己的名字有点相似呢,这样想着,宋微澜的嘴角不自觉的向上牵起一个弧度,宋微澜同学,“刚才说给你说的,你记住了没”,宋微澜这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道:“什么?”,罗菊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你不要和她走的太近,宋微澜不解的问道:“为什么?”,罗菊沉默了好久,就在宋微澜以为,罗菊不想说的时候,罗菊开口了,“她从来不和班里的人一起玩,不论去干什么总是一个人,而且她脾气不好,总是和同学们打架,好几个男同学都打不过她,总重要的一点是她总是和校外的那些小混混待在一起,别看她一整天拿着书一直看,其实她看的都是一些没有营养含量的书,而且学习成绩次次都是班里倒数,所以我建议你还是离她远一些,以免以后影响到你”,宋微澜认真的听完罗菊对她说的这些话,在心里的进行了考量,她觉得不能听信一面之词,而且她潜意识里认为宋青浔不是这样的人,但是宋微澜还是对罗菊道了一声谢谢。 第4章 同桌(二)青浔视角 当下课老师走了之后,宋青浔就看到围在宋微澜座位旁的那些人,一直在不停的问问题,说实话,她觉得他们叽叽喳喳的声音有些烦,于是拿出耳机塞上,从课桌拿出那本还没来得及看完的小说,继续读了起来,看似她已经沉浸在小说内容当中,但其实一直在用眼角的余光注视着前方,她看到罗菊不知道给宋微澜说了什么,她们一起站起来,一同向外走去,宋青浔的目光也随宋微澜跟到了门口,直到看不见,她的目光也没有立即返回而是依旧停留在那空荡的门口,指尖无意识的敲击着桌角—宋微澜,宋青浔,我们俩的名字好相似,联想到这里,宋青浔又想到了她与她初见时的尴尬,不由的脸上一红,同桌碰了碰宋青浔的胳膊说,下节体育课,一起走呗,宋青浔回过神,和同桌一起前往操场。 第5章 心湖涟漪·窥秘 校园里的秋意,仿佛也就浓烈了那么一刻,就像宋微澜和宋青浔的初见,如同品饮一杯泡淡了的茶一般,初尝似有还无,细品却余韵悠长,那次之后宋青浔再也没有和宋微澜有所交集,直到期中考试结束,老师要按成绩排名前后重新进行座位分配,采用的方法则是优带差的搭配,就这样全班第一的宋微澜和全班倒数第一的宋青浔被分配到了一起,看着拿着书本走下来的宋薇澜,宋青浔飞速的转过头,避免和她对视,宋薇澜很是不解,她来这个班级已经快半学期了,和大部分同学都差不多互相熟悉了,但唯独她每次看向宋青浔或者有意去找她说话时,宋青浔总是会有意无意的躲避她,她想这次一定要问清楚原由,从老师安排他和宋青浔坐一起,她看向她时,她便发现了宋青浔目光一直盯着窗外,于是视线也不由地跟随她向外看,但却看到的只是二只麻雀在树枝上蹦蹦跳跳,她觉得这没啥可看的,于是她收回了视线,加快步伐,向着座位走去。 宋青浔的目光定定地落在窗外的那二只麻雀身上,但若细看,便会发现眼神是失焦的,窗外的热闹不过是眼底一层虚浮的背景,所有的感官都已经关闭,只留下一双耳朵精确的捕捉教室内的每一个细微的响动,听着原本轻触在地面上缓慢的声音变为紧凑而快速,宋青浔的心像似密集的鼓点一般越跳越快,像一条无形的线,将她的心神牢牢锁住。她发现那人在自己身旁坐了下来,此刻的她感觉有一种无形的张力将这块小小的空间填满,这种感觉不断的烘烤着自己的脸颊,促使自己的身体一直向窗口靠,呼吸也变得清浅而小心,害怕一不小心就会打破这种平衡,宋青浔紧张急了,她害怕宋微澜会听到她猛烈的心跳声,这种极度的紧张,使得宋青浔如坐针毡,手心沁出好许些薄汗,最终在那句预想的问候脱出来之前,宋青浔似被生理性烫到一般,“刷”的一下站了起来,椅腿和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她不敢看她,对着讲台上的老师,扔下一句,“老师,我想去一下厕所”紧接着脚步非常迅速的逃离这里,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走廊的风拂过她发烫的脸颊,直到冲出教室,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才重新找回了呼吸的节凑,但是心跳还是强有力的砰砰砰乱跳,无法平复。 宋青浔打算去厕所洗把脸,当她看到镜子里眼神慌乱的自己,她快速拧开水龙头,急忙附身,将脸埋进那片暂时的冰凉里,但这份强求的冷静却似乎显得那么脆弱不堪,脑海里全是宋薇澜的刚才关切的神情,而那份刚刚被冷水压下去的悸动,又一次在胸腔里清晰的震动起来,她索性闭上眼睛,任凭水流在脸上流淌,浇灭现在脑海里的这段片段,过了许久,她才缓慢抬起头,水珠顺着发梢和脸颊不断滴落,砸在水泥池中荡开一圈圈涟漪,她望着镜子中那个湿漉漉的,眼神带着迷茫的自己,她的心里很是困惑,她不明白,一个几乎和自己没有任何交集的陌生人,为何会让自己如此方寸大乱,这种不受控感觉让她陌生加之害怕。她想今天中午下课后不吃午饭,径直去宿舍然后用手机查一下,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失态,于是她用校服的袖口快速擦掉脸上的水珠,虽然皮肤已经恢复到原来的清爽,温度也降了下来,表面上看起来不在是那么慌张,但她还是有些许紧张,于是对着镜子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转身走向了门口,外面的世界一切如常,只是她自己的心里从此多了一个无解的谜题,和一个想起来就让自己心跳漏半拍的人。 “报告” ,一道清脆的声音打断了正在上课的老师,老师的目光越过全班看向站在门外的宋青浔,眼神里似有被打断的询问,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沉静的接纳,只是点了一下头,随即说到“下课来一下办公室”然后转身重新敲响黑板。宋青浔没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而是去后排站着上完了这节课,老师看了一眼便也没说什么,任由她去了。 当宋薇澜走到宋青浔旁把书轻轻放到课桌上坐下之后,准备侧身跟宋青训打招呼,却看到宋青浔低着头,整个身体像要嵌进墙里似得向窗口缩,脸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宋微澜以为宋青浔不舒服,想问一下,结果话还没说出口,就看到宋青浔“刷”的一下站了起来,椅子和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老师,我想去一下厕所”她声音急促,不等老师回应便直径冲出教室,留下满室愕然的目光,这让宋微澜不免有些担心,指尖无意识的抠着书页,讲台上老师的讲解仿佛隔了一层雾,使得这十分钟过得很是漫长,宋青浔还没有回来,终于,她举起手请假准备去寻人,却听到门口传来一声“报告”,宋青训静静的站在门口,额发微湿,神色也恢复了平静,看见宋青浔,宋微澜担忧的情绪也被安抚了下来,但令人意外但是,宋青训进来后却没有回座位,而是径直走向后面,倚墙站立听完了整节课。宋微澜悄然回头,便看到宋青浔垂眸抿唇,笔尖疯狂滑动,记录着什么。 下课后,宋青浔跟着老师走进办公室。老师并未责备她的突兀离席,而是询问了她离开课堂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随即递过来一张报名表:“下个月县上有个作文比赛”,我看过你写的文章,十安”宋青浔猛地抬头,她从未跟任何人提过她的笔名,也没有人知道她写作的事情,怎么会,老师微笑的看着她补充道:“有人推荐你了,她很欣赏你的文字,最重要的一点,你留的地址是学校,上面有你的号码”宋青浔捏着报名表的手指微微发颤。“十安”这个笔名是她最后的堡垒,是她在学校的唯一慰藉,更是她对文字世界的隐秘期许,是独属于她的一方“天地”,但是现在却被人窥见。老师似乎看穿了她的慌乱,指尖轻叩桌面:“推荐你的人说你在写一部‘白杨的寂影’。她脑中嗡鸣、瞬间想起来知晓秘密的人:上周体育课上,老师让他们自由活动,男同学门在打篮球,女生们三五成群跳皮筋,而她本身就不喜那些,拿着本子来到那几棵粗大的白杨树下,观察光线如何将枝干与影子缝合,起身时撞见过宋微澜,对方当时只是弯腰帮她拾起散落的稿纸,轻声念过扉页句子“白杨默默凝视着自己的影子,像是在于另一个自己对话,在这万籁寂静中,倾听着时光的脉搏,编织者温暖而又绵长的梦。 “老师我能换座位吗?”宋青训几乎是冲口而出,后排……光线太刺眼,黑板反光我看不清楚。”老师却叹息摇头:你本身底子不差,脑子也灵光,但马上初二了,该收收心,好好学习了,宋微澜同学她主动申请和你同桌,况且还是年级第一,她能在学习上很好的帮助你。”宋青浔难以置信,她从小就在这个学校,从来没有同学会主动靠近自己,就如原来的同桌冶莉莉一下课也是立马去找和自己玩的好的同伴,几乎很少和她说话,但宋微澜却主动申请,这句话如同平静的心湖被投入一块石子,在她胸腔激起连绵的涟漪,原来那个人早已先行一步靠近了自己。 午休时分,宋青浔缩在上铺用被子裹住自己、颤抖的输入:“自己是女生为什么看到另一个女生会心跳加速,脸红,然后不敢对话”。搜索框里弹出一连串的词条:“心跳加速是情绪引起的”“青春期悸动“情感吸引”“同性吸引”,她指尖划过“同性吸引”四个字时,屏幕光映亮她骤然收缩的瞳孔。“可能对方身上有你很欣赏的特质,让你有些紧张和兴奋,也或许是你喜欢她,有可能涉及自我认同的困惑,建议你通过观察和互动的模式区分欣赏与心动如在意对方目光、是否会关注她、看见她就像有一只小兔子在心里欢快跳舞,观察对其他的女生有没有这样的感觉”。 她猛然想起自己和她的第一次见面的脸红,她转到班里时对她追随的目光,操场上追踪的那束高马尾,宋微澜看向她时她眼神的躲闪以及今早对方一个关切的眼神促使她方寸大乱的慌张,这些记忆如潮水涌来,裹挟着午后的热风与心跳声,将她推向认知的悬崖,重塑她原本的三观,刚开始她觉得这不正常,但随着她用手机上查阅的更多关于和同性的相关资料,她才豁然开朗。思考良久,深吸了一口气,她决定要和宋微澜保持距离,避开她,不能让她看出端详。 接下来第一周,宋青浔都在严格执行“躲避计划”。提前进入教室,上课一直看黑板或者低着头看小说,下课去厕所或者去操场,坚决不在教室待,甚至午餐时间都会去小卖部买个饼干垫吧,也不去食堂,但命运却像存心作对一般。 第6章 雨笺共伞·破冰 周五放学时,细雨如织,还未下课,同学们早已安奈不住归家的急切,收拾书包的窸窣声彼此起伏。下课铃一响,人群便涌向走廊。宋青浔慢吞吞地收拾书包,宋微澜背好书包看她一眼:“不走吗?”,“你先走,我等人”宋青浔挤出一个笑。宋微澜微笑着点头:“那下周一见”,说完被人流裹挟着离去。 待到走廊空荡,宋青浔望着雨幕犹豫是否冲进去时,头顶突然罩下一片晴空。宋微澜去而复返,举着伞歪头笑:“听说十安写过‘雨是天空寄给大地的信笺,字里行间写满了眷恋’,那能不能陪我解读一下?”,宋青浔心头一暖:“你怎么会……”,“当然是为了和你探讨一下呀”,宋微澜俏皮地眨眨眼。伞面倾斜的的弧度让两人肩膀相碰,宋青浔闻到她校服上谈谈的洗衣粉的清香,竟与小说里描述的白杨叶雨后初霁的味道相重合,这种矛盾的接近让宋青浔精心筑起的防线土崩瓦解。 将宋青浔送到校门口目送她上车后,宋微澜才转身离开。这个雨天,宋青浔也终于承认:逃避心动最好的方式,或许是直面心动。 周一数学课上,老师要求同桌之间互相讨论完成布置的习题,宋青浔看着满纸公式的数字,不知该如何下笔。宋微澜一抬头就看到了咬着笔头蹙着眉的宋青浔,便轻轻的将写满演算步骤的草稿纸推向她。但在收回手时指尖却无意擦过宋青浔的手背,而宋青浔如被触电般缩回了手,宋微澜瞥见宋青浔耳垂有些泛红,于是轻颤着睫毛说了句:“抱歉”。而那声抱歉就像羽毛似的扫过宋青浔的心尖,让她一整节课都在盯着纸上清秀的字迹,仿佛能嗅到白杨叶的清香。 数学课那次指尖的触碰之后,一种心跳不宣的默契在两人之间蔓延,宋青浔不在像最初那样刻意躲避,但也没有更近一步,她将自己的心意悄悄藏好,如同笔下的那棵白杨,将根系深埋于地下,而宋微澜,则坦然地将这份熟悉定义为“挚友”,对她而言,宋青浔是沉闷班级里一个可以安静分享同一片树荫的同类。 也是在哪个雨天之后,宋青浔的“躲避计划”彻底宣告失败了。她不再逃,却也不敢靠近。数学课上那声羽毛般的“抱歉”,像一句咒语,让她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追寻着宋微澜。 她开始了一场无声的观察,她发现宋微澜思考时会无意识地转笔,发现她笑的时候右边脸颊有个极浅极浅的梨涡,发现她对待所有人的温和里,藏着一种不易察觉的疏离——除了对自己。宋微澜会把她喜欢的书“不经意”地放在她桌上,会在她因为一道数学题眉头紧锁时,用笔轻轻点一下她的草稿纸,指出关键步骤,却从不点破,偶尔清晨也会从校外给她带她特别喜欢的零食。 但现实里,她依旧沉默。她害怕一旦开口,那精心构筑的防线会全面溃败。这种特殊的关注,如同初春的溪流漫过冰封的土地,让宋青浔心底那棵白杨的种子悄然苏醒。她开始在那本《白杨的寂影》的手稿里,偷偷添了一个新角色——一个带着山间晨光般温暖气息的旅人,总会在她笔下的森林里迷途时出现。文字也成了她唯一的泄密者。 当宋微澜轻声发出周末一起去山上采风的邀请时,宋青浔的心像被风拂过的风铃一样,轻轻一颤。她几乎能想象出那样的画面:两人并肩走在山路上,宋微澜的小白鞋踩在落叶上发出细碎的声响,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她带笑的眼睛里洒下光点。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连自己都心虚的推脱:“这周末……恐怕不行。家里……有事情。”这并非完全的谎言。家里确实笼罩着一张无形的网——父母刚从外地经营的小店回来,在县上开了一家面食馆,经济虽比从前宽裕,但长年分离后的团聚,却让这种关切变成了更具体的管控。母亲会在周末她回家时,在饭桌上细细盘问她在学校住校生活的每一分钟,仿佛要弥补那些缺失的监督;父亲则会一本本检查她带回家的书,用沾着面粉的手指划过封面,警惕任何“不务正业”的苗头。课外活动?那在父母眼中无疑是浪费时间的代名词,他们坚信唯有苦读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她也早已习惯了在每周五放学后,如同被设定好程序的钟摆,径直走向那条通往县上面馆的路。每周回家,她有时会主动系上围裙,在灶台间帮忙端碗洗菜,指尖浸着洗洁精的滑腻,耳边是父母的唠叨和顾客的喧哗。这种住校生与周末归家女的双重生活,让她比同龄人更早熟一些,也在心里更加体会父母的艰辛与固执的期望,但她仍然讨厌学习,她看见宋微澜眼中那抹光微微黯淡,像云朵遮住了月亮,一股尖锐的疼瞬间刺穿胸腔。那一刻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她从来不是谁的影子,她是另一棵在贫瘠土壤中努力生长的白杨。她渴望与身边这束光并肩而立,渴望她们的根系能在无人知晓的地底,勇敢地、悄悄地缠绕在一起。只是此刻,她还必须先把根,扎进脚下这片由分离、重聚、生存压力以及每周往返的乡间小路共同构筑的,并不丰盈却真实存在的土壤里。 第7章 沉沦,清醒 只有宋微澜自己知道,那种不自觉投去的目光,从初遇那天的问路起,就已然越过了寻常的界限。她也总忘不了——喧闹的走廊尽头,那个抱紧书本、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女孩,抬头瞬间,眼底闪过的惊艳与随之涌上的慌乱,像一颗无意间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沉寂的心湖里,漾开了细微却持久的涟漪。后来,当她在门卫室的桌上读到那篇署名“十安”的《白杨的寂影》时,文字间流淌的、那种与年龄不符的孤寂与坚韧及强大的生命力,让她瞬间便确定了作者。一种难以言喻的共鸣与怜惜攫住了她。于是,向老师推荐、并主动申请成为同桌,这一系列举动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她在心底为自己这番举动小心翼翼地描摹边界:这或许只是天性使然,只是对孤独灵魂的一份不忍,是优等生对潜在璞玉的一种惜才之心。就像一株向阳而生的植物,会不自觉地将枝叶探向需要光亮的角落。她们同样挚爱文字,在精神的荒原上恰巧是毗邻的植株,能够彼此辨认、相互致意——这该是一种比普通同窗更为深刻、值得用心守护的知交之情。她敏锐地察觉了宋青浔的闪躲,却并不说破,只是用一种春风化雨般的、不容拒绝的温柔,悄然浸润着对方的世界。雨天共撑的伞,课上推过的纸条,所有看似寻常的帮助,都包裹着她小心翼翼的试探。她确实暗自享受着宋青浔因她靠近而耳根泛红的瞬间,那份独特的反应,让她确信自己于宋青浔而言,是特别的。然而,当数学课上指尖无意相触,感受到宋青浔如触电般缩回手,瞥见那红透的耳垂,她自己那声平静的“抱歉”之下,心弦亦被狠狠拨动。她看见宋青浔整节课都失神于她的字迹,一股隐秘的欢喜悄然蔓延。她似乎开始读懂,为何宋青浔总书写影子——因为光的存在,恰恰是为了照亮并完整影子的轮廓。但这份逐渐明晰的吸引,却让她骤然警觉。“欣赏,仅仅是欣赏。” 她这样告诫自己。她是年级第一,是必须走出这片山城的雏鹰。未来像一幅宏伟的蓝图在她眼前展开,任何可能动摇这份前程的变量,都必须被理性地管控。“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她将这句话在心中反复默念,如同筑起一道堤坝,将那些暧昧不清的情愫牢牢阻挡在外。“而我,会是你人生里,一盏温暖却保持距离的路灯,照亮你一段路,便已足够。” 她将这份萌动强行压下,重新封印回“深厚友谊”的标签之下。对她而言,清晰的未来远比眼前朦胧的心动重要得多。这份被她误判的感情,也因此变得更加复杂和隐忍。 第8章 守护 县作文比赛如期而至,宋青浔以《白杨的寂影》参赛,并意外获得一等奖。获奖名单公布后,全班哗然,尤其是学习委员罗菊。 “她肯定是抄的!她平时作文都写不完!”罗菊在课间大声议论,引得几个同学附和。宋青浔攥紧拳头,脸色苍白,却倔强地一言不发。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宋微澜站了起来,走到讲台上,目光平静地扫过全班,最后落在罗菊脸上。“《白杨的寂影》的初稿,我看过。”她的声音清晰而坚定,“在宋青浔参加比赛之前。需要我背诵一段,来证明这是她的原创吗?”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宋青浔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宋微澜的背影。那一刻,她一直仰望的光,毅然决然地挡在了她的身前,为她抵挡全世界的风雨。宋微澜回过头,目光与宋青浔相遇,不再是往常温和的笑意,而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她用口型无声地说:“别怕。”就是这一个眼神,宋青浔筑起的所有高墙,轰然倒塌。 风波过后,宋微澜的守护像一道暖流,悄然融化了两人之间最后的隔阂。那个曾经在课堂上仓皇逃开的女孩,如今会主动在宋微澜的桌角放一颗温热的鸡蛋;而曾经用“顺路”当借口的陪伴,也变成了心照不宣的并肩同行。 初二的教室搬到了三楼,窗外的白杨树梢几乎要探进窗来。那个开学季,最令人雀跃的变化是宋微澜住校了。她用“家里远,方便学习”这个无可挑剔的理由,顺理成章地搬进了宋青浔所在的六人间。她的床铺就在宋青浔对面,中间只隔着一方旧木书桌,桌腿还磕掉了一小块漆。 搬进来的第一晚,熄灯号吹过,宿舍沉入黑暗,只有月光透过带锈迹的窗纱,在地上印出模糊的格子和白杨摇曳的影子。宋微澜在陌生的硬板床上轻轻翻了个身,对面随即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询问,气音带着柔软的试探:“睡不惯?”宋微澜没应声,只是轻轻“嗯”了一下。接着,她听见对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宋青浔坐起身,摸索着从枕头下拿出一个用彩纸细心地包着的东西,轻手轻脚地走过来,塞进她手里。指尖相触,是秋夜的微凉和少女温热的体温。那是一根圆圆的草莓味棒棒糖,糖纸在月光下泛着细碎的光。“吃点甜的,容易睡着。”宋青浔的声音低得像是梦呓,说完便迅速回到了自己的床上。那一刻,宋微澜在黑暗里剥开糖纸,将糖果含进嘴里,甜味丝丝缕缕化开,感觉心里某个坚硬的角落,像被初春的溪流漫过,无声地融化了一角。她们的关系,就从这方寸之间的、无声的关怀开始,真正变得形影不离。 每天清晨,宋青浔依旧早早起床,但不再是一个人悄无声息地离开。她会轻轻叩两下宋微澜的床沿,等她睡眼惺忪地坐起,才转身去洗漱。她们一起去食堂,宋青浔会把自己碗里唯一的煎蛋夹到宋微澜的粥里,理由是“太油了”;傍晚放学,她们并肩穿过那片白杨林,宋青浔会指着树干上奇特的疤痕,告诉宋微澜那是“时间的眼睛,是年轮”。 转折发生在一个普通的周五。宋青浔神神秘秘地拉着宋微澜绕过食堂,跑到校门口,从栅栏缝隙里接过一个还带着体温的纸袋——是一个县上刚兴起的西式快餐店的汉堡。宋微澜看着这个夹着肉饼、蔬菜和白色酱料的面包,眼神里充满了陌生与好奇。在宋青浔鼓励的目光下,她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芝士的绵密、沙拉酱的微甜与肉汁的醇厚瞬间在口腔里融合,是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充满活力的味道。她吃得鼻尖都沾上了一点酱渍,抬头看向宋青浔时,眼睛亮晶晶的,像个得到新奇玩具的孩子。宋青浔看着她,只是笑,伸手用拇指轻轻擦去她鼻尖的酱料,心里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满足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