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梗与暖阳》 第1章 碎杯与相遇 深秋的风卷着寒意撞在落地玻璃窗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宴会厅里却暖意融融,水晶灯折射出的光流淌在每个人的肩头,衣香鬓影间浮动着香槟的微醺与低声的笑语。 苏清辞站在露台入口的阴影里,指尖夹着的高脚杯盛着半杯勃艮第红酒,酒液随着她极轻的动作晃出暗红的弧度。她刚结束一场冗长的谈判,对方是出了名难缠的地产大亨,最终却在她平静无波的注视里松了口。这种掌控感让她微不可察地松了眉,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场内——大多是熟面孔,带着公式化的笑容周旋,像设定好程序的提线木偶。 直到一抹亮黄撞进视野。 那抹颜色太扎眼了,在满场黑灰深蓝的西装礼服里,像硬生生撕开一道口子,漏进了整片盛夏的光。女孩穿着鹅黄色的连衣裙,裙摆蓬松得像朵盛开的花,正踮着脚跟侍者说话,马尾辫随着动作轻轻晃悠。不知道说了什么,她忽然笑起来,声音脆得像风铃,连带着旁边的侍者都弯了眼。她手里捧着个方形花盒,缎带打得精致,显然是精心准备的礼物。 苏清辞的目光在她身上停顿了两秒,便收回了视线。过于鲜活的存在,于她而言更像某种不必要的干扰。她转身想回露台透透气,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慌乱的响动——先是瓷器碰撞的轻响,紧接着是玻璃杯摔碎的脆裂声,像根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场内的平和。 “抱歉!对不起!” 清亮的女声带着歉意,尾音微微发颤。苏清辞回头时,正看见那抹鹅黄蹲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想去捡地上的碎玻璃。而本该泼在她白色西装裤上的酒液,此刻正顺着女孩的裙摆往下淌,在明黄的布料上晕开一片深紫,像雪地里落了块脏污的墨。 “别动。”苏清辞走过去,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她弯腰时,袖口滑落露出一小节皓腕,动作优雅得像在处理一份重要文件,而非一地狼藉。她避开那些尖锐的碎片,目光落在女孩被酒浸湿的裙摆上。 “啊?”女孩抬头,额角沁着层薄汗,碎发贴在脸颊,显得有些狼狈。但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像盛着未经打磨的碎钻,此刻正写满无措的歉意,“对不起!我刚才想找李太太,转身太急了……你的裤子没事吧?这酒渍能洗掉吗?要不我赔你一条新的?” 她语速很快,像蹦豆子似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小慌张。苏清辞看着她只顾着道歉,完全没在意自己裙摆上那片刺目的污渍,指尖无意识地收紧了酒杯。她见过太多人在她面前谨小慎微,或是刻意讨好,这般直白又鲜活的模样,倒是头一次撞见。 “不必了。”苏清辞直起身,语气平淡无波。她不喜欢纠缠,更不喜欢欠人情,尤其是这种看起来就麻烦的陌生人。 “那怎么行!”女孩却不依不饶,也跟着站起来,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动作利落得像只振翅的小鸟。她仰着脸看她,个子只到她鼻尖,却莫名透着股不肯认输的劲儿,“这裤子一看就很贵,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苏清辞微微蹙眉。她不喜欢失控的感觉,眼前这人显然不在她的掌控范围内。她抬眼看向女孩,目光里带了点惯有的疏离与压迫:“我说,不必了。” 空气有瞬间的凝滞。周围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女孩似乎也察觉到她语气里的冷淡,却没像其他人那样退缩,反而忽然笑了。那笑容很亮,像乌云突然散开,阳光一下子涌了出来,连带着她眼角的小梨涡都盛满了暖意。 “那我请你喝杯酒吧?”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吧台,眼睛弯成了月牙,“就当赔罪了。这里的莫吉托特别好,加双倍薄荷叶,清爽得很,我保证你会喜欢。” 苏清辞怔住了。她从不喝这种带着甜味的鸡尾酒,更不会接受陌生人的邀约。可看着女孩那双坦荡又热烈的眼睛,拒绝的话像被什么东西堵在喉咙口,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女孩见她没反驳,像是得了许可,眼睛更亮了。她突然想起什么,从手里的花盒里抽出一支花,小心翼翼地递到她面前。那是支白色的桔梗,花瓣舒展,带着清晨的露水,茎秆被细心地包着防水纸。 “这个送你。”女孩的指尖带着点微凉的湿意,大概是刚从花盒里拿出来的,“桔梗花,寓意……嗯,好像是真诚?或者永恒?我记不太清了,”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丝蹭过脸颊,“不过它很漂亮,我觉得跟你很配。” 苏清辞的目光落在那支桔梗上。花瓣细腻,白得近乎透明,像极了雪落在枝头的模样。她的视线缓缓上移,撞进女孩带着期待的眼睛里。那双眼睛太干净了,没有算计,没有敬畏,只有纯粹的善意与鲜活的暖意。 鬼使神差地,她伸出手,接过了那支花。 指尖相触的瞬间,温叙言只觉得对方的手很凉,像浸在溪水里的玉。而苏清辞却被那点突如其来的暖意烫了一下,像有电流顺着指尖窜上来,让她下意识地收紧了手指。 “我叫温叙言,温暖的温,叙述的叙,言语的言。”女孩笑得更灿烂了,像把整个秋天的阳光都拢进了眼底,“你呢?” 苏清辞握着那支桔梗,花瓣的微凉与指尖残留的暖意形成奇妙的对比。她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是光的女孩,听着自己平稳的心跳里突然多出的一丝杂音,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 “苏清辞。” 温叙言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像是要在舌尖咂摸出味道来。她朝她晃了晃手里的空花盒,转身走向吧台:“苏清辞,等我一下,我去点两杯莫吉托!” 鹅黄色的裙摆晃悠着消失在人群里,像株被风吹动的向日葵。苏清辞站在原地,低头看着手里的桔梗花,花瓣上的露水顺着指尖滑落,留下一点冰凉的湿意。 她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失控,却又隐隐觉得,或许并不坏。 露台的风再次吹进来,带着深秋的凉意,却吹不散她指尖那点残留的暖意。苏清辞抬手,将那支桔梗凑近鼻尖,淡淡的清香漫入鼻腔,像有什么东西,正随着这缕香气,悄无声息地钻进了心里。 第2章 花店意外 温叙言把最后一束香槟玫瑰插进保鲜柜时,门外的风铃叮当作响。她直起身,拍了拍沾着碎叶的手,扬声笑道:“欢迎光临,想看点什么花?” 话音未落,她就愣住了。 苏清辞站在门口,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衬得身形愈发挺拔。晨光透过玻璃门落在她身上,给那层清冷的气质镀了层柔和的金边,却依旧挡不住她眼底自带的疏离感。她手里提着个纸袋,目光扫过店内琳琅满目的花束,最后落在温叙言身上。 “苏……苏清辞?”温叙言有些意外,下意识地捋了捋耳边的碎发,“你怎么会来这里?” 这家名为“叙言花事”的小店藏在老城区的巷子里,虽因常客多是上流圈子的人小有名气,但苏清辞这样的人物亲自登门,还是头一遭。 苏清辞的视线掠过她沾着泥土的帆布鞋,声音平稳:“路过。” 温叙言挑了挑眉。从市中心的苏氏集团总部到这里,横跨大半个城市,说是“路过”未免太牵强。但她没戳破,反而笑着侧身让开:“进来坐吧,刚煮了柠檬草茶,要不要尝尝?” 苏清辞没拒绝,走到靠窗的藤椅旁坐下。温叙言转身去泡茶时,她的目光落在墙上挂着的照片——大多是温叙言和各种花的合影,笑得眉眼弯弯,有在花田里奔跑的,有蹲在地上修剪花枝的,每一张都鲜活得像要溢出来。 “你的店很漂亮。”苏清辞看着照片,语气听不出情绪。 “那是自然。”温叙言端着茶杯过来,把其中一杯推到她面前,眼里闪着得意的光,“这里可是我的小王国。” 茶里飘着淡淡的清香,温叙言捧着杯子小口啜饮,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上次晚宴的莫吉托,后来没喝成,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苏清辞拿起茶杯,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壁,微微一顿。 就在这时,门外又传来动静,这次却不是风铃的轻响,而是一阵急促的刹车声,紧接着是男人的怒吼:“温叙言!你给我出来!” 温叙言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她皱着眉站起身,看向门外那个满脸怒容的中年男人,低声对苏清辞说:“抱歉,我去处理点事。” 男人是城西一家连锁酒店的采购部经理,上周在温叙言这里订了一批开业用的蓝绣球,却在验收时鸡蛋里挑骨头,说花材不新鲜,不仅拒付尾款,还要求全额赔偿。温叙言耐着性子跟他理论了好几次,对方却仗着酒店后台硬,态度愈发嚣张。 “处理?我看你是想赖账!”男人冲进店里,指着温叙言的鼻子骂道,“我们酒店开业用了你这破花,差点砸了招牌!今天你不赔钱,这店就别想开了!” 他嗓门极大,吓得角落里的含羞草都抖了抖。温叙言攥紧了拳头,脸上却还维持着冷静:“王经理,花材的新鲜度我们有监控和质检报告,是你们自己存放不当导致……” “少废话!”男人不耐烦地挥手,差点打翻旁边的花架,“我告诉你,识相的就赔钱,不然我让你哥温景然都保不住你!” 提到哥哥,温叙言的眼神冷了几分。她最讨厌别人拿家人威胁自己,正要反驳,身后却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王经理是吧?” 苏清辞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手里还端着那杯没动过的茶。她走到温叙言身边,目光落在男人身上,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城西那家酒店,上个月刚通过苏氏的融资审核,对吧?” 王经理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里听到苏氏的名字。他上下打量着苏清辞,突然想起什么,脸色微变:“您是……苏总?” 苏清辞没回答,只是淡淡道:“苏氏的合作方,向来要求有良好的商业信誉。若是合作期间出了纠纷,尤其是涉及敲诈勒索,审核部会重新评估合作资格。” 她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冰砸在王经理心上。苏氏的融资对他们酒店至关重要,他哪里敢拿这个冒险。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讪讪地放软了语气:“误会,都是误会……我就是来问问情况,苏总别往心里去。” “是吗?”苏清辞瞥了眼被他撞歪的花架,“那现在清楚了?” “清楚了,清楚了!”王经理连忙点头哈腰,“是我们这边没弄清楚,尾款我们马上结,马上结!”说着,他生怕苏清辞反悔似的,匆匆忙忙地溜了。 店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墙上时钟滴答的声音。 温叙言看着苏清辞的背影,心里有些复杂。她不是没能力解决这事,只是没想到苏清辞会突然出手。阳光透过窗户落在苏清辞的发梢,给她那层冷硬的轮廓添了点柔和的光晕。 “谢谢你。”温叙言走上前,声音里带着真诚的谢意。 苏清辞转过身,把手里的纸袋递给她:“给你的。” 纸袋里是一条鹅黄色的丝巾,边角绣着细小的桔梗花图案,和她那天晚宴穿的裙子颜色几乎一样。温叙言愣了愣,抬头看向苏清辞,对方却避开了她的目光,看向窗外:“上次的裙子,脏了。” 温叙言忽然笑了,眼底的光像揉碎了的星星:“苏清辞,你是不是对我特别好?” 苏清辞的耳根似乎微微泛红,却依旧嘴硬:“只是不想欠人情。” “那我可记下了。”温叙言把丝巾系在手腕上,晃了晃,“下次你有什么事,我也帮你。” 苏清辞看着她手腕上那抹亮眼的黄,像有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心脏。她移开目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柠檬草的清香在舌尖散开,带着点微甜的暖意。 或许,再来“路过”几次,也无妨。 第3章 雨夜共伞 秋雨来得猝不及防,温叙言抱着刚从花市进的货,站在路边拦车,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下来,瞬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肩膀。手机在包里震动,是哥哥温景然打来的,说临时有个案子走不开,没法来接她。 “真是的……”她嘟囔着,把怀里的纸箱抱得更紧了些。箱子里是刚到的稀有品种郁金香,可不能被雨淋坏了。 雨越下越大,路上的车都开得飞快,没有一辆愿意停下。温叙言有点着急,正想把外套脱下来裹住箱子,头顶忽然一暗。 一把黑色的伞稳稳地停在她上方,隔绝了冰冷的雨丝。 温叙言惊讶地抬头,撞进一双沉静的眼眸里。苏清辞站在她身边,一手撑着伞,一手插在西装裤袋里,雨水打湿了她的肩头,却丝毫没影响她挺拔的姿态。 “苏清辞?”温叙言更意外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开会路过。”苏清辞的回答和上次如出一辙,目光落在她怀里的纸箱上,“上车吧。” 她的车就停在不远处,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温叙言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怀里的花,还是点了点头:“会不会太麻烦你?” “不麻烦。”苏清辞说着,自然地接过她怀里的纸箱,动作算不上温柔,却很稳当,“上车。” 车内很干净,弥漫着淡淡的雪松香气。苏清辞把纸箱放在后座,递给她一条干净的毛巾:“擦擦。” 温叙言接过毛巾擦了擦脸上的雨水,看着窗外模糊的街景,忽然觉得有些不真实。她和苏清辞明明才认识没多久,却好像已经熟稔到可以在雨夜同乘一辆车。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温叙言忍不住问。 苏清辞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目视前方:“刚才在后视镜里看到的。”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温叙言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她看着苏清辞专注开车的侧脸,灯光在她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竟觉得这张清冷的脸,也没那么难以接近。 车开到花店门口时,雨还没停。苏清辞把车停稳,正要解开安全带,温叙言却突然说:“等等!” 她转身从后座拿出一小束包装好的白色郁金香,递到苏清辞面前:“这个送你,谢礼。” 郁金香的花瓣洁白无瑕,带着雨后的清新。苏清辞看着那束花,又看了看温叙言亮晶晶的眼睛,鬼使神差地接了过来。 “雨太大了,你怎么回去?”温叙言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有点担心。 “司机马上到。”苏清辞说。 温叙言点点头,推开车门时,苏清辞却叫住了她:“温叙言。” 她回头,看见苏清辞拿着那把黑色的伞递过来:“拿着。” “那你怎么办?” “我还有一把。” 温叙言接过伞,伞柄上还残留着苏清辞的温度。她站在雨里,看着黑色的轿车缓缓驶远,直到消失在街角。雨水打在伞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她却觉得心里暖暖的。 回到店里,温叙言把郁金香插进花瓶,摆在最显眼的位置。她看着手腕上那条鹅黄色的丝巾,又想起苏清辞在雨里为她撑伞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 或许,这场雨,不仅仅是一场意外。 而苏清辞坐在车里,看着副驾驶座上那束白色的郁金香,指尖轻轻拂过花瓣。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犹豫着要不要问,却见老板的嘴角,似乎微微向上扬了一下。 这个发现,让司机惊讶得差点打错方向盘。 第4章 兄长的答案 温叙言推开家门时,玄关的感应灯应声亮起,暖黄的光漫过脚背,混着厨房飘来的甜香——是她最喜欢的桂花糖藕的味道。 “小言回来了?”温景然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金丝眼镜后的目光落在她微湿的发梢上,眉头立刻皱起来,“怎么淋到雨了?不是让你等我去接吗?” “临时出了点事嘛。”温叙言换着鞋,把那把黑色的伞靠在鞋柜旁,伞面上的水珠顺着伞骨往下滴,在瓷砖上晕开小小的水痕,“而且我运气好,遇上好心人搭了个顺风车。” “好心人?”温景然擦着手从厨房走出来,身高近一米九的男人往她面前一站,压迫感十足,“男的女的?什么来路?” 温叙言被他这连珠炮似的问题逗笑,踮脚拍了拍哥哥的胳膊:“哥,你这律师的职业病又犯了。是位姐姐,帮了我大忙呢。” 她趿着拖鞋往客厅走,一眼就看见茶几上摆着的礼盒,包装上印着苏氏集团的标志。温景然跟过来,解释道:“下午苏清辞的特助送过来的,说是苏总给你的谢礼,谢你上次晚宴送的花。” “苏清辞?”温叙言拿起礼盒,指尖触到硬挺的纸盒,心里莫名跳了一下。她拆开丝带,里面是个青瓷花瓶,瓶身上手绘着桔梗花,笔触细腻,一看就价值不菲。 “苏清辞?”温景然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镜片后的目光沉了沉,“你说的好心人,就是她?” “嗯!”温叙言把花瓶抱在怀里,眼睛亮晶晶的,“哥,你认识她啊?” 温景然没立刻回答,转身去给她倒了杯姜茶,递过来时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审视:“何止认识。苏氏和我们温家有生意往来,苏清辞这个人,在商圈里可是出了名的……”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不好惹。” 温叙言捧着温热的姜茶,小口啜饮着,姜的辛辣混着红糖的甜在舌尖散开。她想起苏清辞在花店里替她解围时的样子,明明语气平淡,却让那个嚣张的王经理瞬间怂了,像被戳破的气球。 “我觉得她还好啊。”她小声反驳,“帮了我两次呢,还送我丝巾,送我花瓶……” “丝巾?花瓶?”温景然挑眉,在她身边坐下,“你们才见几次面?” “三次。”温叙言掰着手指头数,“晚宴一次,花店一次,今天下雨又遇上一次。” 温景然看着妹妹眼里藏不住的雀跃,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他这个妹妹,被家里宠得像株温室里的向日葵,永远朝着阳光生长,不懂得人心复杂。而苏清辞……那可是在商场上以手腕强硬著称的人物,年纪轻轻就从苏家旁支手里抢过继承权,手段利落得让不少老狐狸都忌惮。 “小言,”温景然收起玩笑的神色,语气认真起来,“苏清辞和你不是一路人。” “怎么不是一路人?”温叙言不服气,“她也喜欢花啊,我送她的桔梗和郁金香,她都收下了。而且她看着冷冰冰的,其实挺细心的,知道我裙子脏了,特意送我丝巾赔罪……” “赔罪?”温景然失笑,“以苏清辞的身份,何曾给人赔过罪?她那点心思,未必是你想的那样。” 温叙言愣住了。她从没往深处想过,只觉得苏清辞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像冬日里结着冰的湖面,底下藏着流动的暖意。可经哥哥这么一说,心里忽然有点发慌,像有片小羽毛在轻轻挠着。 “哥,苏清辞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她放下姜茶杯,语气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你跟我说说嘛,我总觉得……看不透她。” 温景然沉默了片刻,目光投向窗外。雨还在下,敲打着玻璃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诉说什么隐秘的故事。 “苏清辞十五岁那年,她父亲意外去世,苏家那些旁支想把她和她母亲赶出去,吞掉公司股份。”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那时候她刚上高中,每天放学就去公司,抱着厚厚的文件在会议室门口等,谁都不理她,就那么站着,一站就是几个小时。” 温叙言屏住了呼吸,想象着那个画面——十五岁的苏清辞,大概已经很高了,穿着校服站在冰冷的会议室门口,脸上是和现在一样的冷淡,只是眼底或许还藏着未褪的青涩。 “有一次开股东大会,那些叔伯指着她的鼻子骂,说她一个黄毛丫头懂什么。”温景然继续说,“她没哭,也没吵,就拿出一份份证据,指出他们挪用公款、做假账的痕迹,每一笔都清清楚楚,连哪年哪月在哪家酒店签的假合同都记得。”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点叹服:“那天她站在台上,背挺得笔直,像株被暴雨打过的竹,看着底下那些面如土灰的人,只说一句话——‘我父亲的东西,谁也别想动’。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敢小瞧她。” 温叙言捧着杯子的手指微微收紧。她从未想过,苏清辞那身清冷优雅的气质背后,竟藏着这样一段过往。难怪她身上总带着种掌控一切的气场,原来那是在无数次交锋里,一点点磨出来的铠甲。 “她是不是……很难相信别人啊?”温叙言轻声问,想起苏清辞接过郁金香时,指尖那瞬间的迟疑。 “或许吧。”温景然点头,“她母亲后来生了重病,常年在国外疗养,她一个人撑着苏家,身边能信的人没几个。她的特助林薇跟着她快十年了,才算能说上几句话。”他看着妹妹,眼神里带着点担忧,“小言,苏清辞的世界很复杂,不像你的花店,只有花开和花落。你……” “哥,我知道你担心我。”温叙言打断他,眼里却亮着光,“可我觉得,她不是别人说的那样只懂算计。她帮我,不是因为温家和苏家的生意,今天下雨送我回来,也不是为了什么利益。” 她想起苏清辞递伞时,指尖的温度;想起她接过桔梗花时,耳根那抹极淡的红;想起她站在花店里,目光落在自己和花的合影上时,那瞬间的失神。 “她只是……不太会表达吧。”温叙言小声说,像在说服哥哥,又像在说服自己。 温景然看着妹妹认真的样子,忽然笑了。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温柔:“你啊,就是心太软,看谁都像好人。” “本来就是好人嘛。”温叙言嘟囔着,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翻出手机,点开相册递到哥哥面前,“你看,这是她送我的丝巾,是不是很好看?还有这个花瓶,上面的桔梗花,画得跟我店里的一模一样呢。” 照片里,鹅黄色的丝巾搭在青瓷瓶上,桔梗花的图案在暖光下显得格外柔和。温景然看着那抹鲜亮的黄,又想起苏清辞永远一身冷色的穿搭,忽然觉得这画面有点奇妙——像寒冬里突然钻出的一抹春。 “对了哥,”温叙言忽然凑近,眼里闪着八卦的光,“你说,苏清辞有没有喜欢的人啊?她那么厉害,肯定很多人追吧?” 温景然被她问得一愣,随即想起那些年想攀附苏家,对苏清辞大献殷勤的名媛公子,最后都被她不动声色地挡了回去。有一次宴会上,顾家的公子哥当众表白,她只淡淡说了句“抱歉,我没兴趣”,转身就走,连个眼神都没多给。 “没听说过。”温景然摇头,“她心思都在工作上,好像对这些事没兴趣。” “这样啊……”温叙言若有所思地低下头,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手机屏幕上的丝巾照片。没兴趣吗?可她为什么会送自己这么用心的礼物呢? 厨房里飘来桂花糖藕的甜香,温景然起身去端 dessert,留下温叙言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窗外的雨渐渐小了,月光透过云层洒下来,落在茶几上的青瓷瓶上,瓶身上的桔梗花仿佛被镀上了层银辉。 温叙言拿起手机,翻到苏清辞的联系方式。那是上次在花店,她硬要着加上的,备注是“苏清辞”,后面还画了个小小的桔梗花表情。她犹豫了很久,指尖在输入框上悬着,最后还是没打出一个字,只是对着那个名字,轻轻笑了笑。 也许,不用急着看透。 就像花店里的花,有的开得快,有的开得慢,只要有足够的耐心和阳光,总会等到最盛放的那一刻。 她抱着青瓷瓶站起身,往自己房间走。路过客厅的穿衣镜时,看见镜中的自己,嘴角还扬着浅浅的笑意,像藏了颗糖。 温景然端着糖藕从厨房出来,看见妹妹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他拿起手机,给助理发了条消息:“查一下最近苏清辞和温叙言的交集,越详细越好。” 发送完毕,他看着窗外渐停的雨,心里忽然有种预感——他这个宝贝妹妹,好像要给那片冰封的湖面,投下一颗不小的石子了。而那涟漪会荡开多远,谁也说不准。 第5章 意料之外的轨迹 温景然收到助理的邮件时,正坐在律所的会客室里。落地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百叶窗在文件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却对着屏幕上那几页PDF,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眉头越皱越紧。 助理做事向来周全,连苏清辞上周三下午三点零七分在苏氏大厦楼下买了一杯美式咖啡都记录在案,更别提她与温叙言的几次交集——慈善晚宴的初遇、花店的解围、雨夜的同行,每一次都标注着时间、地点,甚至附上了模糊的监控截图。 但真正让温景然在意的,是那些被刻意隐藏的细节。 “苏总上周二下午临时调整行程,将原定的城西考察改至老城区,途径‘叙言花事’时,停车三分钟。” “王经理闹事当天,苏总本在主持跨国视频会议,提前十分钟结束会议,驾车前往花店方向。” “雨夜当天,苏总司机的行车记录仪显示,车辆在花市附近停留十七分钟,期间苏总一直在车内等候。” 温景然端起茶杯,温热的茶水却没驱散心底的诧异。他太了解苏清辞了,这位苏家继承人向来以精准高效著称,行程表排得比钟表还准,从不会为无关紧要的人和事打乱计划。可这些记录分明在说——她在刻意靠近小言。 “咚咚。”敲门声响起,助理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份补充报告:“温律师,这是苏总特助林薇那边的消息,她说苏总最近确实……对温小姐的花店很感兴趣,上周还让她订了一批温小姐店里的白色桔梗,说是要放在办公室。” 温景然接过报告,指尖划过“白色桔梗”四个字,忽然想起小言昨天捧着青瓷花瓶说的话——“上面的桔梗花,画得跟我店里的一模一样”。 原来不是巧合。 他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脑海里浮现出两个截然不同的身影:一个是在谈判桌上眼神锐利、寸步不让的苏清辞,一个是在花店里追着蝴蝶跑、笑得没心没肺的温叙言。这两个人,怎么看都像是两条平行线,却偏偏以一种始料未及的方式,渐渐有了交集。 “温律师,需要提醒温小姐注意吗?”助理小心翼翼地问。在他看来,苏清辞这样的人物,心思太深,温叙言性子单纯,恐怕不是对手。 温景然沉默了片刻。他想起妹妹提起苏清辞时,眼里闪烁的光,像发现了新大陆的孩子,带着好奇与雀跃。那种鲜活的样子,是他在温叙言脸上很少见到的——她总是对谁都温和,却很少真正对谁敞开心扉。 “不用。”他最终摇摇头,将报告锁进抽屉,“让她自己走吧。” 或许,他不该用固有的眼光去定义苏清辞。那个在商场上冷硬如冰的人,面对小言时,似乎真的卸下了几分防备。至少从目前来看,她的靠近带着善意,而非算计。 傍晚回到家时,温叙言正蹲在客厅的地毯上,给新买的向日葵换盆。鹅黄色的花瓣被夕阳染成金红色,衬得她侧脸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哥,你回来啦!”她抬头笑着打招呼,鼻尖沾了点泥土,像只刚偷吃完蜂蜜的小松鼠,“你看这向日葵,是不是跟我很像?” 温景然走过去,弯腰替她擦掉鼻尖的泥土,动作自然又温柔:“像,都一样吵。” “哪有!”温叙言不满地嘟囔,忽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对了哥,我明天要去苏氏大厦附近送花,要不要顺道去看看你说的那个‘不好惹’的苏总?就当……送束花感谢她上次帮忙。” 温景然看着她期待的眼神,心里那点担忧忽然淡了。他点头:“可以啊,不过苏总很忙,别打扰她工作。” “知道啦!”温叙言喜滋滋地应着,转身继续摆弄她的向日葵,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心情显然好得不得了。 温景然坐在沙发上,看着妹妹忙碌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担心有些多余。小言看似大大咧咧,实则心里跟明镜似的,谁对她真心,谁对她假意,她比谁都清楚。苏清辞若是带着恶意,以小言的敏锐,定会察觉;可若带着善意…… 他拿起手机,给苏清辞发了条消息,只有简单的一句话:“小言明天去苏氏送花,麻烦多照拂。” 没过多久,收到了回复,同样简洁:“好。” 温景然看着那一个字,忽然笑了。能让苏清辞如此干脆地应下,这本身,就是件很不寻常的事。 第二天下午,温叙言抱着一大束向日葵,站在苏氏大厦的旋转门前,有点紧张。这座玻璃幕墙的建筑像座直插云霄的冰山,来往的人都穿着一丝不苟的西装,步履匆匆,与她这满身花香的样子格格不入。 “请问您有预约吗?”前台小姐礼貌地拦住她。 “我……我找苏清辞,送花的。”温叙言把花束往前提了提,向日葵的花盘对着前台,像在替她打招呼。 前台显然有些惊讶,但还是拨通了内线:“苏总,楼下有位温小姐送花过来。”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些什么,前台挂了电话,对温叙言做了个“请”的手势:“苏总让您上去,28楼总裁办公室。” 温叙言跟着电梯里跳动的数字,心跳也跟着加速。28楼,整层都是苏清辞的办公区,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林薇早已等在电梯口,笑着迎上来:“温小姐,这边请。” 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巨大的落地窗,整座城市的风景尽收眼底。苏清辞坐在办公桌后,正低头看着文件,阳光落在她乌黑的发顶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听到动静,她抬起头,目光落在温叙言怀里的向日葵上,微微一顿:“送我的?” “嗯!”温叙言把花递过去,脸上带着点小得意,“向日葵代表阳光和活力,给你放在办公室,看了心情会变好。” 苏清辞接过花束,指尖触到温热的花瓣,抬头时,正好对上温叙言亮晶晶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映着窗外的蓝天白云,也映着她的身影,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谢谢。”她的声音比平时柔和了几分,起身走到窗边的花瓶旁,小心翼翼地将向日葵插进去。 温叙言看着她的动作,忽然发现办公室的茶几上,放着一个熟悉的青瓷花瓶——正是苏清辞送她的那一款,里面插着的,正是她店里的白色桔梗。 “你也用这个花瓶呀?”她惊喜地走过去,“我还以为只有我喜欢呢。” 苏清辞插完花,转过身看着她,嘴角似乎噙着一丝极淡的笑意:“嗯,很喜欢。” 阳光透过玻璃落在两人身上,空气中弥漫着向日葵的清香和桔梗的淡雅,原本冰冷的办公室,忽然有了温度。温叙言看着苏清辞的侧脸,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哥哥说的“不好惹”,好像和眼前这个人,一点都不一样。 而此刻,温景然正在律所处理文件,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助理发来的照片。照片里,苏清辞站在窗边,手里拿着向日葵,而他的妹妹,正歪着头看着她笑,阳光落在两人身上,像一幅温暖的画。 温景然拿起笔,在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了扬。 看来,这两条原本平行的线,是真的要交汇了。而接下来的故事,或许会比他想象的,要精彩得多。 第6章 未尽的午餐 温叙言接到苏清辞电话时,正在给新到的绣球花喷水。手机放在操作台边缘,屏幕亮起时,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指尖的喷壶差点脱手——“苏清辞”三个字在阳光下闪着微光,像藏了个小小的秘密。 “喂?”她按下接听键,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水流顺着花瓣滴落,在瓷砖上敲出轻响。 “忙吗?”苏清辞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点电流的微麻,比平时多了几分烟火气,“中午有空的话,一起吃个饭。” 温叙言手里的喷壶彻底停了。她看着镜子里自己沾着水珠的脸颊,下意识地捋了捋头发:“有空!当然有空!”话说出口才觉得太急切,脸颊微微发烫,“在哪里吃呀?” “我让司机去接你,半小时后到花店门口。”苏清辞的语气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笃定,“地址到了告诉你。” 挂了电话,温叙言才后知后觉地跳起来,转身就往楼上跑。夏栀抱着一束满天星从库房出来,正好撞见她风风火火的背影,笑着喊:“老板,你裙子还沾着花粉呢!” “不管了!”温叙言的声音从楼梯口飘下来,带着点雀跃的回音。 半小时后,黑色轿车准时停在花店门口。温叙言换了条浅蓝的连衣裙,裙摆绣着细碎的雏菊,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露出纤细的脖颈。司机替她拉开车门时,她还在对着车窗玻璃理鬓角,像只精心打理羽毛的小鸟。 “苏总在餐厅等您。”司机恭敬地说。 车穿过几条街,停在一家隐于老巷里的私房菜馆前。青石板路蜿蜒向前,门楣上挂着块木质牌匾,写着“晚香居”三个字,墨色沉静,透着股岁月沉淀的雅致。 苏清辞已经在包厢里等着了。她换了身米白色的丝质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线条利落的手腕,少了几分商场上的凌厉,多了些松弛的温和。看见温叙言进来,她抬眸笑了笑,那笑意浅淡,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温叙言心里漾开圈圈涟漪。 “这里的糖醋小排很有名。”苏清辞推过菜单,指尖在某一页停顿,“还有你可能喜欢的桂花糯米藕。” 温叙言接过菜单,心跳莫名快了半拍。她记得自己只在哥哥面前提过喜欢吃桂花糯米藕,苏清辞怎么会知道?抬头时正好撞上对方的目光,苏清辞却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耳尖却悄悄泛了点红。 菜很快上齐了。糖醋小排色泽红亮,裹着浓稠的酱汁;桂花糯米藕码得整整齐齐,淋着琥珀色的糖桂花,香气在包厢里弥漫开来。温叙言拿起筷子,刚夹起一块排骨,就听见苏清辞说:“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她抬头,看见苏清辞正看着自己,眼里带着点纵容的笑意,忽然觉得脸颊更烫了,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啃着排骨,像只被投喂的小兔子。 “你的花店最近还好吗?”苏清辞状似随意地问,夹了一块藕放进她碗里,“上次那个王经理,没再找事吧?” “没有啦,”温叙言摇摇头,咽下嘴里的食物,眼睛亮晶晶的,“自从你上次说了他之后,他第二天就把尾款结了,还亲自送了束道歉的康乃馨过来,笑得跟朵花似的,我差点没认出来。” 她学着王经理谄媚的样子,皱着鼻子挤眼睛,逗得苏清辞低笑出声。那笑声很轻,像羽毛拂过心尖,温叙言看得有些出神——原来苏清辞笑起来是这个样子的,不像平时那样拒人千里,反而有种清冽的温柔,像冬雪初融时的阳光。 “对了,”温叙言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个小盒子,“给你的。” 盒子里是枚胸针,银质的桔梗花造型,花瓣上镶嵌着细小的珍珠,在灯光下闪着温润的光。“上次你帮我那么多,一直想送个像样的谢礼,这个……你觉得好看吗?” 苏清辞拿起胸针,指尖拂过冰凉的花瓣,抬眸时眼底盛着光:“很喜欢。”她没有立刻收起来,而是直接别在了衬衫领口,银色的桔梗花衬着米白的布料,竟有种意外的和谐。 温叙言看着那枚胸针在她身上焕发光彩,心里像揣了颗糖,甜丝丝的。她正想说些什么,苏清辞的手机突然响了。 铃声很急促,打破了包厢里的温馨。苏清辞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接起电话时,语气又恢复了惯有的冷静:“说。” 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她的眉头越皱越紧,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桌布,指节泛白。“我知道了,马上到。”她只说了这六个字,便匆匆挂了电话,起身时动作带着显而易见的急切。 “怎么了?”温叙言也跟着站起来,心里咯噔一下。 “公司有点急事,”苏清辞拿起椅背上的外套,语气里带着歉意,“抱歉,今天不能陪你吃完了。”她看了一眼桌上几乎没动的菜,眉头皱得更紧,“这顿饭……” “没事没事!”温叙言连忙摆手,努力挤出笑容,“工作要紧,你快去忙吧。” 苏清辞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复杂,像是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只化作一句:“等我处理完,下次一定好好请你吃顿饭,补偿你。” “好啊。”温叙言点头,看着她快步走出包厢的背影,心里忽然空落落的。 包厢里只剩下她一个人,桌上的糖醋小排还冒着热气,桂花糯米藕的甜香依旧浓郁,可刚才那种温暖的氛围,却随着苏清辞的离开,一下子散了。她坐下,夹起一块藕放进嘴里,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却没刚才那么好吃了。 司机送她回花店的路上,温叙言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心里反复想着苏清辞离开时的样子。她很少见苏清辞那么慌乱,连外套的扣子都扣错了一颗,想来是真的出了很棘手的事。 回到花店,夏栀见她神色恹恹的,关切地问:“老板,怎么了?跟苏总吃饭不开心吗?” “没有,”温叙言摇摇头,走到窗边看着那盆向日葵,“她公司有事,先走了。” “这样啊……”夏栀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老板,我刚才看见苏总的特助林薇姐急匆匆地往苏氏大厦赶,好像是海外的项目出了问题,听说损失挺大的。” 温叙言心里一紧。她虽然不懂商场上的事,却也知道“损失挺大”意味着什么。苏清辞一个人撑着苏家,要面对多少风浪啊。 她走到操作台旁,拿起剪刀,开始修剪刚到的白玫瑰。剪刀咔嚓作响,她却在想,苏清辞现在是不是正对着一堆文件焦头烂额?是不是又忘了吃饭? “夏栀,”她忽然开口,“帮我准备个食盒。” “啊?现在吗?” “嗯,”温叙言点头,眼里闪着坚定的光,“我去给苏清辞送点吃的。” 她记得苏清辞说过,这家私房菜馆的糖醋小排是招牌。刚才剩下的菜还没动多少,她让老板热了重新装盒,又在自己店里摘了一小束勿忘我,蓝紫色的小花星星点点,像夜空里的碎钻。 “老板,外面快下雨了。”夏栀看着窗外渐渐阴沉的天,担忧地说。 “没事,我带伞了。”温叙言拎着食盒和花,脚步轻快地走出花店,手里那把黑色的伞,正是上次苏清辞送她的那把。 雨还没下,风却带着凉意。温叙言抬头望向苏氏大厦的方向,心里默默念着:苏清辞,你可别太累了。 而此刻,苏氏大厦顶层的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如冰。苏清辞站在落地窗前,听着下属汇报海外项目的亏损情况,脸色冷得像结了霜。手机放在口袋里,她下意识地摸了摸领口的桔梗花胸针,冰凉的触感让她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了些。 脑海里忽然闪过温叙言低头啃排骨的样子,嘴角沾着点酱汁,像只偷吃的小猫。她紧绷的嘴角,竟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 下次……一定要好好陪她吃完那顿饭。她在心里默默说。 第7章 深夜的暖意 苏氏大厦的灯光亮至深夜,像一座伫立在城市中央的灯塔,只是这灯塔的光里,裹着化不开的焦灼。 苏清辞坐在办公桌后,指尖划过平板上密密麻麻的数据报表,海外项目的亏损额度像根刺,扎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会议室里的争论声还在耳边回响,几位董事的质疑、合作方的施压、团队的无措,像一张网,将她牢牢困住。 林薇敲门进来时,手里拿着杯热咖啡,轻声道:“苏总,已经凌晨一点了,您歇会儿吧。” 苏清辞揉了揉眉心,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方案改得怎么样了?” “技术部还在调整,预计天亮前能出最终版。”林薇将咖啡放在她手边,目光落在桌角那个食盒上——深蓝色的锦缎盒子,边角绣着细小的缠枝纹,一看就不是公司食堂的样式。 那是傍晚时分,温叙言让前台送上来的。当时苏清辞正在和海外团队视频会议,只匆匆瞥了一眼,便让林薇收在了桌角,直到此刻才想起。 “这是……”林薇刚想问,就被苏清辞打断:“没什么,你先去休息吧,有消息立刻叫我。” 林薇看着老板眼底的红血丝,终究没再说什么,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办公室里重归寂静,只有空调的出风声和键盘敲击的脆响。苏清辞盯着屏幕上的亏损曲线,忽然觉得一阵空茫。这些年她早已习惯独自面对风雨,可今天不知怎的,心里竟像缺了块角,空落落的。 她伸手拿起那个食盒,指尖触到锦缎的纹路,忽然想起温叙言下午在餐厅里的样子。浅蓝的连衣裙,眼里的光比窗外的阳光还亮,递胸针时指尖微微发颤,像藏着什么小心翼翼的心事。 食盒打开时,一股温热的香气漫了出来。糖醋小排被细心地码在瓷盘里,酱汁凝在表面,闪着油亮的光;桂花糯米藕切成均匀的薄片,上面还撒了点新磨的桂花粉,香气比下午在餐厅时更浓郁了些。旁边的小碟里,放着几颗晶莹的草莓,显然是后来添的,还带着新鲜的水汽。 苏清辞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排骨放进嘴里。酸甜的味道在舌尖炸开,火候恰到好处,肉质酥烂却不柴,正是她喜欢的口感。她忽然想起,下午温叙言啃排骨时,曾皱着眉说“酱汁再多一点就好了”,原来那时她是在替自己留意。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带着点微麻的暖意。她很少吃外卖,更不习惯接受别人的投喂,可此刻对着这盒家常菜,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竟一点点松弛下来。 食盒底层压着张便签,是温叙言的字迹,娟秀又带着点跳脱:“听说你忙得没时间吃饭,热一热再吃呀。草莓是店里刚到的,很甜~别太累啦,加油!”末尾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像个小太阳。 苏清辞捏着那张便签,指尖反复摩挲着那个笑脸,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这笑声很轻,消散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却让她眼底的疲惫淡了不少。 她慢慢地吃完了盒里的东西,连最后一点酱汁都没剩下。放下筷子时,才发现旁边放着的那束勿忘我,蓝紫色的小花在台灯下泛着柔和的光,花茎上还系着张卡片:“别忘记休息呀。” “没忘记。”她对着那束花轻声说,像是在回应温叙言的叮嘱。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玻璃,给这深夜添了几分安宁。苏清辞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着雨幕中模糊的城市夜景。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林薇发来的消息:“苏总,方案改好了,技术部说可行性很高。” 她深吸一口气,胸腔里还残留着糖醋小排的暖意。刚才那些翻涌的焦虑,此刻竟平息了不少。她回复:“发过来,我看看。” 重新坐回办公桌前,苏清辞的目光落在屏幕上,思路却比之前清晰了许多。那些复杂的数据、纠缠的条款,仿佛都变得有条理起来。她逐字逐句地修改方案,偶尔停下来,会下意识地看向桌角的勿忘我,或是摸一摸领口的桔梗花胸针,指尖的凉意总能让她更快地集中精神。 天色泛起鱼肚白时,方案终于敲定。苏清辞将文件发送给海外团队,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口气。窗外的雨已经停了,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落在办公桌上,给那束勿忘我镀上了层金边。 她拿起手机,翻到温叙言的联系方式,犹豫了很久,敲下一行字:“食盒收到了,很好吃。谢谢。”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她忽然觉得有些不自在,像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可等了几分钟没收到回复,心里又莫名地泛起一丝失落——想来这个时间,她还在睡觉吧。 苏清辞起身活动了下僵硬的脖颈,走到窗边伸展手臂。晨光落在她身上,给那身沾染了疲惫的衬衫添了点生气。林薇推门进来,看到桌上空了的食盒,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苏总,您都吃完了?” “嗯。”苏清辞点头,语气平淡,“味道不错。” 林薇跟了她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她把外卖吃得这么干净,更别提这种带着明显“私人订制”痕迹的食盒。她看着老板领口那枚崭新的桔梗花胸针,又想起傍晚送食盒来的那个明媚姑娘,忽然明白了什么,嘴角忍不住向上扬了扬。 “海外团队那边回复了,说方案很完美,愿意配合我们弥补亏损。”林薇汇报时,语气里带着轻松,“苏总,您可以去休息了。” “让公关部准备声明,上午十点召开新闻发布会。”苏清辞吩咐道,目光又落在那束勿忘我上,“对了,帮我找个花瓶,把这花插起来。” “好的。” 林薇拿着花出去时,正好撞见来送早餐的温景然。看到那束蓝紫色的小花,温景然脚步顿了顿,挑眉道:“勿忘我?” “是啊,温小姐送来的。”林薇笑着说,“苏总很喜欢。” 温景然看着那束花消失在走廊尽头,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他提着早餐走进苏清辞的办公室,将袋子放在桌上:“刚买的豆浆油条,趁热吃。” “谢了。”苏清辞没客气,拿起一根油条咬了一口。 “项目的事,解决了?”温景然靠在办公桌边,看着她。 “差不多了。”苏清辞点头,“多亏了你的法律咨询。” “跟我还客气什么。”温景然笑了笑,话锋一转,“说起来,小言昨天回来,念叨了一晚上你的糖醋小排。” 苏清辞咬油条的动作顿了顿,耳根微微发烫:“她……费心了。” “她呀,就是心软。”温景然看着窗外的晨光,语气里带着点调侃,“不过,能让苏总放下工作吃顿热饭,她这心意,没白费。” 苏清辞没接话,只是低头喝着豆浆,嘴角却悄悄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 晨光越发明亮,透过玻璃洒在办公室的每个角落,将那些深夜的疲惫与焦灼,都驱散得干干净净。苏清辞知道,海外项目的收尾工作还有很多,未来的风浪也不会少,但此刻心里却很踏实,像被什么温暖的东西填满了。 她拿出手机,温叙言的消息终于来了,只有一个俏皮的表情包——一只举着加油牌的小兔子,旁边写着“冲鸭!”。 苏清辞看着那个表情包,忽然觉得,以后的路,或许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只有孤身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