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豺狼的日子]翠鸟之梦》 第1章 不丹日记:卢娜 星期一 错误的时间,但还有等待。克莱门汀就这样爱上了黑颈鹤。 在这之前。 不丹的富毕卡山谷,克莱门汀是奔着绿带翠凤蝶来的。原始森林中飞舞着它的绿皇后。克莱门汀喜欢它逶迤变换的绿擦出奇异的光。 那还是尚且温暖的十月底,其活跃的时间进入了季节的尾声。想要再次捕捉它很难,好在九月初,克莱门汀就留下了很多它们的美丽景象。 赏期的结束意味着启程离开,而黑颈鹤在一个清晨的薄雾中来临了。 鹤群从林中飞散,压压一片,一种和谐的清亮一扫浑身的倦意。 克莱门汀对它们一见钟情。她并非第一次见,相反,一眼认出了它们,却不知为何在这样的一天中,第一次感受到与爱上绿带翠凤蝶一样的爱意涌至全身。 于是她一直在不丹停留到了十一月。 晨起,然后在度假村的房间,透过窗户与晨雾看黑颈鹤在其中四散。 等到天光大亮,拿上画本,徒步到附近的田地,远远的,画下它们漂亮的脖颈,欣赏它们的觅食。 她就静静地存在,不声不响。 现在。 一切一如往常,克莱门汀观察到一只有趣的黑颈鹤,它的毛色与其他的黑颈鹤略有不同,脖颈处的淡淡黑色能让克莱门汀将它与其他的黑颈鹤区分开来。 她甚至为它取名。 称呼它为卢娜。 卢娜爱吃土豆,克莱门汀每次都能在一片土豆田中偶遇它。 她靠坐在土豆田远处的一棵树下,用望远镜观察卢娜,然后在画本上,画下卢娜长长的喙上套着一颗大大的土豆。滑稽的可爱。 克莱门汀看看画,看看四处张望的卢娜,发出低低的嗬嗬声。 再次举起望远镜时,一个镜头闯入了视线。 是一个穿着呢子大衣的男人,他棕色的短发在田野间极为醒目,长焦的镜头不时被他调转方向。 一个观鸟者。 克莱门汀并不意外,富毕卡山谷是著名的观鸟圣地,旺季总是有许多观鸟者出没。 她甚至眼熟许多人,只是这张面孔让她略感陌生。 他似乎来得晚了些。 放下望远镜的克莱门汀只用一双眼睛远远注视男人。又因为,她的目光太过不加掩饰,男人敏锐的察觉,转过身来看向了克莱门汀。 她只看到了这些。距离不远不近,够看清他的动作,却不够看清他的脸。 克莱门汀举起望远镜,看着男人朝自己走来,步伐过于坚定,因此让克莱门汀也坚定的认为,他的目标是自己。 他的脸愈来愈清晰,淡淡绿色的眼睛像山谷的湖泊,克莱门汀想起了秋季的绿带翠凤蝶。 款款而来的男人,面容却不止他漂亮的眼睛,还有他带着些许风霜的气味。 克莱门汀喜欢用气味来形容他。深秋的栗子或是雨后的稻草,既厚重又清新。 他一直走,直到他在克莱门汀的望远镜中无限放大。克莱门汀放下了望远镜,静静地,像观察卢娜那样,观察着他走近自己。 他终于在距离克莱门汀两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四目相对,那种奇异的感觉再次来临了。这次却格外陌生。 男人的双目不加任何掩饰,一边打量试探一边带着细微的情感,他微扬下巴,相机垂放在他胸前,指腹摸索着镜头边缘。 “你也是观鸟者吗?” 克莱门汀安静地等到了他的第一句话,友善的询问,克莱门汀过去一个月被问了无数次,她对这习以为常。 同样的,如以往,摇摇头,举起画本,向他解释。 “我来这里观测蝴蝶,却爱上了卢娜。” 男人前倾身子看向她的画本,有些意外她口中的卢娜是一只黑颈鹤。 而卢娜在她的画本上是那样的生动可爱。 “卢娜?真有趣。” 克莱门汀收回画本,垂头看着自己笔触勾勒出来的卢娜,又扬起头来,这次和男人的第一个动作有些一样。 “你刚刚拍到了她,她很有魅力,对吧?” 听她说完,男人翻找起了相机中的照片,几秒后他定格到卢娜,和画本上如出一辙的卢娜让他笑了出来。 那双眼眸弯起,皮肤皱褶有着不同的质感纹理,克莱门汀看他笑了,自己也散出笑意来。 男人又对上克莱门汀的视线,这次他说: “查尔斯·卡尔思罗普,你可以叫我查尔斯。” 克莱门汀一直坐在树下的土丘上,从未站起身,她歪头,用名字回应男人的友善。 “克莱门汀·李,你可以叫我克莱门汀。” 星期二 傍晚的余晖挥洒在田野上,度假村的餐厅有一扇落地窗,框出木质台阶下的淡绿草坪与远处森林。 重复的一日又进入了尾声。 克莱门汀在尝试素食,晚餐看起来寡淡无味。黑色的长发交织在一侧胸前,她一边看着晚霞缓慢铺陈,一边缓慢的将食物送进口中咀嚼,没什么表情。 松香的气味伴着人影在窗前映照,那张富有味道的脸带着他独有的神情,清潋潋的柔情目光在橘紫交叠的霞光中揉进克莱门汀的感官。 克莱门汀对查尔斯的到来感到惊喜,她转过头,热情的向查尔斯问好。 “查尔斯,好巧。” 礼貌绅士的查尔斯在前一天给克莱门汀带来了极深的印象。短暂的交谈之中,她得知查尔斯来自英国,是个从事金融工作的白领,更爱好观鸟。 面对面相视而坐,让克莱门汀想起了与查尔斯交流的简短记忆,那些一幕幕像剪影,重重叠叠在眼前更近距离的查尔斯的脸上。 查尔斯轻轻地,用他伦敦的味道念出她的名字:“克莱门汀。” 他从口袋中拿出一个巴掌大的本子。 克莱门汀看着他动作,他则小心的翻开一页,给她看,语气也带着讨好的意味。 “我今天,画了卢娜,她真的很有趣。” 小画幅的纸张上是垂头翻找食物的卢娜,克莱门汀仔细的看着属于查尔斯的笔触,又看向查尔斯的眼睛。 她不否认自己喜欢查尔斯的眼睛。 “你画得真好。” 查尔斯笑了,又翻过一页,克莱门汀追随他的动作。他的指节看上去极具力量,线条既流畅又带着几分冷冽。 他一边翻,一边雀跃地讲述卢娜今天发生的事。 “我发现她今天爱上了玉米,看。” “卢娜有时候很善变。” 克莱门汀附和。卢娜变成了他们之间的一架桥。 “你今天没来。” 查尔斯的声音变得有些小心翼翼,话语中是打探还是试探,克莱门汀毫不在意。 “我不知道你在等我,或许你应该直接告诉我。” 克莱门汀的直白让查尔斯感到诧异。 “抱歉,如果你明天有时间的话。” 克莱门汀笑了,霞光荡然,夜色攀爬,餐厅亮起灯,打在她棕色的眼眸上。 “当然。” 度假村通往房间的小路上,一盏盏灯挺立洒着光。 克莱门汀的影子交缠着查尔斯的影子。 查尔斯打量克莱门汀的侧脸,她还年轻。 面颊富有弹性,肌肤粉红,双眼明亮,鼻子挺翘,双唇嫩如花蜜。 他观察她很多天了。 克莱门汀如她的名字一般有着一种平和的磁场,一靠近她,查尔斯就能感觉自己能够获得平静与甜蜜。 他不纯粹的接近了她,不诚恳的靠近她,她什么都没察觉,充满善意的接纳他。 这不单单是什么相见恨晚的友情。 他能感觉到,他相信克莱门汀也能感觉到,是什么游走在他们之间。 将克莱门汀送到她的房间门口,她棕色的眼仁儿是蜜的化身。 闪亮缀着光,向查尔斯道谢。 他看着她进了房间,房门后她的眼睛一点点没入黑暗,直到在缝隙中传来她的一句晚安。 那眼睛离自己而去。 克莱门汀关好房门,走向自己的画本,未完成的线条勾勒男人的眼眶,深邃又迷人。 如淡绿湖泊的眼睛刚刚被自己关在了门外。克莱门汀尝试捕捉这种感觉。 就像她爱上黑颈鹤那样突如其来。 她对查尔斯表现出极强的渴望,陌生的情感透过线条,一点点展开这复杂的情绪。 克莱门汀不怀疑查尔斯靠近自己的目的,对发生的事不感到任何好奇。 有些事情,需要被刻意忽略。 她重新拿起画笔,接着未完成的男人的面部线条,着重刻画他的眼睛。 眼睛的存在,对于大脑来说是个异类。 它们互相排斥,都认为自己才是最正确的。于是商讨配合,才勉强的,偶尔出些意外。 为什么谈论这些? 克莱门特一边画一边思考,到底是相信自己的眼睛,还是排斥它的大脑。 透过眼睛,她能够看见什么? 她看见查尔斯的眼睛在说话。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他的眼睛为克莱门汀指引了一个方向,那方向的终点正是查尔斯本人。 克莱门汀放下笔,举起画本,在灯下与纸张上的查尔斯对视。 她缓缓地,吐出他的名字。 “查尔斯·卡尔思罗普……查尔斯……” 如此重复,在他名字中,藏下属于克莱门汀的秘密。 第2章 不丹日记:爱情 星期三 出乎意料的事,有别于往常每个清晨,查尔斯出现在了晨雾中。 露水微微沾湿他的头发。 克莱门汀感到讶异。她感受到查尔斯的热情,有些过了头,却又因此而兴奋。 他只是挺立在那,像是早有预料,像是精心计算,无论出于哪一种,克莱门汀坦然接受了他的热情。 合上外套朝他走去,带上一句:“早上好,查尔斯先生。” 查尔斯看上去装备齐全,画本与相机,望远镜一样没落。 克莱门汀却一身轻松。 “早上好,克莱门汀。” 查尔斯是个聪明热情的男人,他读出了克莱门汀话语中的柔韧,那种若有似无的引诱,被他清晰的捕捉。并用正确的答案回应。 克莱门汀笑眯眯的,提出先去吃早餐。 观鸟的季节,观鸟者们在度假村熙熙攘攘,清晨的时间餐厅也到处是人。 克莱门汀以往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来餐厅,可今天不同。 查尔斯的出现让一切都变得不一样。 他们在角落里坐下,谈论有关卢娜,还有其他鸟类的话题。 查尔斯很幽默,与他略显忧郁的外表不同,他讲述一些鸟类的习性,其中掺杂一点有趣的谐音笑话,逗得克莱门汀笑得肩膀颤抖,眼中含泪。 当眼泪溢出眼角时,克莱门汀的笑戛然而止,望进了查尔斯的湖泊。 有些嘈杂的餐厅也跟着安静下来。 在克莱门汀的眼中,查尔斯微微抿着唇,肩膀微动,一种犹疑在行动。最终他抬起了手,他温暖的拇指指腹,抚去了克莱门汀的眼泪。 落在她眼角,像一种烫伤。 烙烫进克莱门汀更深的某种事物、心境里面。 等他的手移开,周围又恢复了嘈杂。 克莱门汀拿起手帕,自己擦了擦眼角,脸颊泛着红,她觉得自己正在燃烧。 看向罪魁祸首查尔斯,他正交叠双臂,搭在桌面上,向前伸长身子。突破了克莱门汀的边界。 这种暗流,是温柔的,潺潺围绕。 克莱门汀嗔出一句:“你真是个坏家伙。” 她的嗔怪像挠痒,查尔斯笑意蔓延,命运的奇迹,他爱上了克莱门汀。 而克莱门汀此刻浑然不觉,即便察觉到了那微小的细流,也不敢冒然踏进其中。 查尔斯有着足够的耐心,这是观鸟者的天性。 他随着克莱门汀的节奏笑,笑得面颊发烫,他并不是刻意迎合,在一个过去,他也这样笑过,发自内心,而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不丹的十一月算不上太冷,游走在温暖与寒凉之间。 克莱门汀的外套大敞,微风低扫过嫩绿的田野草地,也带来了一点点凉。 查尔斯时时刻刻注意着克莱门汀微小的举动,就如她被凉意短暂的侵占而发出的颤抖。 “你还好吗?” 克莱门汀一直觉得,除了查尔斯的眼睛和他捎带忧郁的外表,最棒的,是他的声音。 低低哑哑,单词连成句子,加之语气和情愫,就这样用他的声音拉一段提琴乐曲。 “我还好,这个季节,我的老家比这里还要冷。” 但克莱门汀还是垂头将外套的拉链对齐,金属的声响一路滑至眼前,克莱门汀年轻的眼眸眨了眨。 看向查尔斯,说:“别担心。” 她外套的领子立了起来,挡住了她的半个下巴,堪堪到下唇的位置。 查尔斯看见她的嘴唇带动着衣领,气息穿越布料,白净的脸蛋泛着粉,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 宽厚的掌心一路畅通,在那嫩嫩的软肉上停留了下来,一点点凉,一点点热,相互交融。 查尔斯意识到,克莱门汀就是他突如其来的灵魂伴侣,他不需要说话,她就能够给自己一个回答。 爱上她,不是奇怪的事情,是命运的安排。 查尔斯拉近与克莱门汀的距离。 在这个过程之中。 克莱门汀感受着从他掌心传来的温度,皮肤传达的血的流速,愈发炙热。 她脱口而出:“查尔斯。” “我在。” 他用他的湖泊驮载克莱门汀。 那种奇异的感觉终于打破了克莱门汀的心障,让克莱门汀意识到,在那个星期一,礼貌的查尔斯带来了克莱门汀从前从没有的东西。 爱情。 查尔斯的唇瓣偏薄,说起话来一开一合的弧度很小,克莱门汀定定的盯着它。 直到它柔软的触感与自己交织。 心的跳动比以往要快些,高大的查尔斯怀里是柔顺的卡莱门汀,她小巧纤细到像春季的绿带翠凤蝶。 克莱门汀再次想起了眼睛与大脑的斗争。 心,胜利了。 补充一个美妙的巧合:在《神奇动物》系列第3季出来之后,因为演员更换的问题一直没有看。在决定写这篇故事的时候,做了一些资料的搜集,选择了不丹作为男女主的初遇。而在写下这个故事之后,闲暇看完了《神奇动物在哪里3》发现结局就在不丹。觉得是个美妙的巧合,遂补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不丹日记:爱情 第3章 不丹日记:候鸟 星期四 克莱门汀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卢娜也无法让她继续停留。 查尔斯也一样。 在度假村的酒吧中,克莱门汀只喝威士忌酸,啜饮着,直到查尔斯姗姗来迟。 “抱歉,莱米。” 他这么说,改称呼克莱门汀的昵称。 他们相约在今晚分别。 克莱门汀看着杯壁上的气泡,对查尔斯的来迟没有任何怨言。 查尔斯自顾解释工作总是不让人顺心。 克莱门汀这才看向他,手掌撑着脑袋,目光有些涣散。 查尔斯要了一杯shot,两人就并肩在吧台,肩与肩的距离,不那么近,也没那么远。 他意识到,迷离的克莱门汀有些不胜酒力。 “你喝了多少?” “大概……三杯?”克莱门汀的声音变得黏腻,一种缱绻,一种蜜的粘连。她竖起手指,三根修长的手指有些摇晃。 她感觉世界有点天旋地转,但又没那么不能控制。 查尔斯知道,他的莱米并非不胜酒力,而是太过贪心。 “抱歉,我来得太晚了,你喝多了。” 克莱门汀摇摇头,注意到查尔斯起身,说要送她回房间,她伸出手来,紧紧握着查尔斯的小臂。 隔着温暖的针织面料,克莱门汀将脸贴近查尔斯的眼睛,微醺的面颊使她看起来像个粘人的小兽。 “不,查尔斯,我们不走。” 查尔斯的眼睛在吧台的灯光之下,闪着有别于平时的光,那光相交,像是一种痴缠,线的丝丝缕缕游出他的眼睛,缠在克莱门汀的身上。 他看着她露出笑容来,点点头,觉得面前的女孩儿是那么的迷人。酒保将shot推给查尔斯,查尔斯道谢后轻抿了一口。 “好,不走。” 克莱门汀得到满意的答案,将自己的威士忌酸一饮而尽。 “查尔斯。” 她的声音又低了下去。查尔斯等着她的下一句。 “你之后,会去哪里?” 查尔斯的指腹擦过杯口,像是在思考答案。 “回伦敦工作。” “对,你有工作。” 克莱门汀的手仍然抓着查尔斯的小臂,两人改为面对面侧着身子坐,克莱门汀努力的往前探,想要离他更近一些。 “那你呢?莱米?你会去哪儿?” 查尔斯用空出来的手,将她的碎发拨至她的耳后,这动作弄得克莱门汀痒痒的。 微小的酥痒像电流,克莱门汀一瞬间有点醒酒。 “我还不知道呢,但我不能再停留在不丹了,我应该会去更温暖的地方……” “越冬。” 他们对视一眼,异口同声。 又都因此垂头笑了出来。 “莱米。” 查尔斯先开的口,克莱门汀感受到了他声音中的那份需要仔细品味的用意。 他在颤抖。 “克莱门汀。” 他像是在将克莱门汀嵌进眼睛中,继续说着。 “我很高兴,能认识你。” 克莱门汀迟到的感觉出浑身的滚烫,从胃开始涌至头顶。她全身都戒备起来,不错过查尔斯的每一次开口。 “你年轻,漂亮,有活力,有才华,你是这么的美好。” “我……我想我知道一个地方,可以做候鸟的栖息地。” 肌肤碎成了千千万万片,组成密密麻麻的小点,克莱门汀也颤抖了起来。 “查尔斯……” 不丹的晚间温度要比白天冷得多,较大的温差也是不丹的一个缺点。 查尔斯再次将克莱门汀送回了房间,这次他们谁都没再说话。 进门前,克莱门汀踮起脚来,一点点包裹查尔斯的肩膀,酒气的呼吸喷洒在查尔斯的脖颈。查尔斯张开双臂,裹住她瘦窄的肩,将头低低地埋在她的颈窝。 她的味道,或是,只要是她,就都能够让查尔斯感到安心和一片宁静。 克莱门汀没有追问查尔斯说的那个地方在哪儿,她只和他约好明早一起离开度假村。 镜子面前。 克莱门汀擦去溢出的眼泪,心脏仍在跳动,不同寻常。 这是个意外,在不丹,她收获了这么一个美妙的意外。 她打量自己的脸,扯出一抹笑容来,淡淡地苦涩,眼睛却是冷漠的。 到这里,关于不丹的故事就结束了。后续会用不同的方法来续写两人的故事。视角会有些转变,描述也会有些不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不丹日记:候鸟 第4章 栖息地:莱切 意大利南部:莱切 女人的别墅坐落在山林,九月的艳阳流进树与枝叶的缝隙,如茵的草地上斑斑驳驳。 灌木之上的蓝灰色翅膀扇动,小巧轻盈掠过女人的肩。 风吹来,吹动画板上未夹好的纸张卷起一角,女人伸出手指,将其压下。 画布上是透过树的粗壮枝干框起粼粼波光的水面,折射绿与蓝的华美步调。 风再吹来,女人挺直的脊背变得僵硬,有一种久违的,眷恋的滋味爬上脊梁,她不确定的回过头来。 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她的不远处,看她回过头,便张开双臂,迎上她的雀跃,将她兜个满怀。 她像一只栽楞的鸟儿,叽喳的重复:“查尔斯、查尔斯、查尔斯、查尔斯……” 越念越快,查尔斯只回应她低哑的笑声,和连绵的吻。 直到她在他怀中安静下来,他才抚上她的头,从风中送出一句:“莱米,莱米……我好想你。” 不丹的记忆早已成为了过去,克莱门汀与查尔斯不久前结婚,定居在了莱切。 这里一年四季都足够温暖,看得到迁徙而来的候鸟,看得到绵绵不绝的蝶。 克莱门汀的生活简单,在山下的小镇有一家面包房,偶尔才会露个面。平时就在山林的家中,与自由的费玛相依。 费玛是一只阿比西尼亚猫。 查尔斯在伦敦的工作风生水起,升职加薪,出差忙碌,频繁分离。 有那么一点,查尔斯丰厚的资产促使他们买下了莱切的这座别墅。 这次,查尔斯远行出差归家,克莱门汀的思念有了缺口,也都被查尔斯的吻补上。 满足的克莱门汀留给查尔斯一个匆匆的背影,小跑去了厨房,一边光着脚踩进屋中,一边叫着:“你一定要尝尝我新做的蛋糕……” 她的声音连同身影一点点消失,查尔斯望着久久没有回神。 片刻,才松了松领带,往屋中属于自己的书房走去。 书房有张巨大的落地窗,山脚下的莱切城镇一览无遗,日光荡过窗前高大的榕树,斜斜打在木桌上。 查尔斯拉上了窗帘,只留了一点缝隙,光与尘埃在那夹缝之中跃动。 他拿出笔记本电脑,插上U盘,在等一个十分重要的消息。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页面上发来的消息将期限定在了二十四小时之后,就在刚刚,二十四小时已经过去了。 查尔斯敲下键盘,带着几分急躁。他很少有这种情绪。 很快,这种情绪就在下一条消息中,被一种名为气愤的东西所啃食。 黑色的对话框中,醒目猩红的两行短小的字,让查尔斯瞳孔微动,良久才在唇齿间拉扯出一点点喜与怒。 当克莱门汀端着蛋糕推开书房门时,查尔斯已经将电脑合上,他常常用那双湖泊般的眼睛观察克莱门汀,从中溢出爱来。 “快来尝尝。 克莱门汀端着蛋糕,眉目含笑,盈满水光的棕色蜜糖眼仁儿看看蛋糕又看看查尔斯。 “哇……”查尔斯看着她精致的蛋糕,和稍稍扬起下巴,等待夸奖的克莱门汀,内心的躁动一一扫清。 至少在她面前,他想,至少在克莱门汀的面前,不要有任何的异样。 这是查尔斯的秘密。 查尔斯将克莱门汀拉至自己的腿上,她费劲心思的蛋糕,不过是想多找些时光依恋丈夫。 他的吻细细密密的落在克莱门汀的身上。 克莱门汀不是迟钝的人,她敏锐的意识到,查尔斯不太对劲,这种不对劲是往事的种种一幕幕拼凑,可她从不过问。 这是克莱门汀的秘密。 查尔斯在家里停留了几天,接到了消息又匆匆离开。 克莱门汀说他像不停迁徙的鸟,在栖息地也不愿多待几天。 查尔斯只笑两声,因为他知道那是克莱门汀的笑话。 莱米是个聪明的女孩儿,她从来都不越过他们夫妻间那道隐秘的天堑,全身心的依赖他,信任他。 这对查尔斯来说,已经无比满足。 克莱门汀将查尔斯送去了机场,他们吻别。 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老式的BB机响声突然从克莱门汀的车座下方传来,克莱门汀调转车头,向家的方向驶去,中途停在路边,从座位下方拿出了一个小巧的黑盒子,正是一枚老式BB机。 上面一直闪烁一串号码,克莱门汀关掉BB机,继续开往家的方向。 在看得见的地方。 查尔斯是个出差忙碌的丈夫,但他深爱自己的妻子。 克莱门汀是个孤独的全职太太,但她对自己的丈夫毫无怨言。 在看不见的地方。 或许,该称呼那个在刚刚归家时,对某条消息感到不快的查尔斯为——豺狼。 在这之前,德国某重要人物在去往医院看望儿子的路上被狙击手远隔3815米暗杀。 这是豺狼的杰作。他是一位优秀的狙击手,同时也是一位出色的杀手。两者缺一不可,是豺狼吃饭的本事。 接下来,是刚刚送丈夫去“出差”的克莱门汀,现在都知道,丈夫的出差实则是出去杀人。 那么克莱门汀呢?似乎要回到不丹的某个晚上,才能将克莱门汀的秘密揭开一角。 第5章 栖息地:螳螂 如果说生活、人生是一场电影,现在男女主人公的剧情节点则是走到了幸福的分镜上。 但,如果我们将这段佳话倒带回男女主人公初遇前的某个片段。 在不丹的一个晚上。 克莱门汀决定第二天启程离开度假村,那还是她爱上卢娜前。 克莱门汀站在窗前,电话里的人滔滔不绝地说:“你到底懂不懂什么是爱情?” 克莱门汀淡淡地回答:“不懂。” 这一切还要再往前说,等电话里的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大名鼎鼎的螳螂居然不懂爱。” 一句嘲讽。一个名字。 螳螂。 显而易见,克莱门汀就是螳螂。她也接收到了这份嘲讽。 接下来就可以再往前说了。 克莱门汀的确喜爱蝴蝶,可却绝不会为了某一件事物停留太久。 九月到十月,是螳螂的蛰伏期,这位顶级的潜伏掠夺者在八月末得到她的指令。 她为一个行事鬼祟的组织铲除他们的叛徒。 那个为爱私奔的叛徒,一路潜至不丹的富毕卡山谷。他愚蠢的认为,在人群聚集的地方,没人能堂而皇之的夺走他的命。 为此,自然界优雅的拟态大师,在不丹耐着性子陪对方玩了将近一月的捉迷藏游戏。 终于在蝴蝶生命周期结束后,敲开了他的房门。 擅长近战的螳螂向来既快又狠,她亲切的套着近乎,让对方放下防备。 他选择的那位爱人,那女人好心的放她进来聊天,等他关上了门。 螳螂行动了。 两人将死,留一口气,在血泼之中,艰难的伸展各自的指尖。这对眷侣最终死在了螳螂的刀下。 死后的姿态惊奇的展现出蝶的翅膀。 螳螂不解。 那男人临死前,问了她一句话。 “你是谁?” 她垂着头,看着他逐渐冷却的身体,幽幽道出一句:“螳螂。” 这是克莱门汀的秘密。 当她将这诡异的“蝴蝶”情侣转述给电话中的人时,她就得到了那句嘲讽。 还有一句是:“你这个不知道爱是什么的家伙,去学吧,没有你装不出来的,包括,你是谁。” 这关联着克莱门汀的身世,她越过漆黑夜晚的窗,还不知道,学爱的契机来得这样快。 这就是在不丹发生的重要片段。 曾有传言,人世间发生的所有事都是上帝创造出来的纸牌游戏。 每个人从出生,都在手中紧握着一副牌。 这副牌关系着一个人的一生,如何抓牌,如何出牌,都富有深意和哲学。 克莱门汀的手牌是怎样的一副牌,观众还尚且不知。 而当镜头放到现在,回到家中的克莱门汀,走向自己的画室,在众多画架的背后,有那么一面墙,克莱门汀轻踩它前面的一块地板,那面墙缓缓挪动,展现出了另一个隐秘的空间。 画室查尔斯从不踏足,因此也绝不会发现这秘密的空间。 克莱门汀席地而坐,那老式的BB机传达出来的消息正是时候。与查尔斯结婚同居后,她不得不抓住查尔斯出差的日子去完成突如其来的任务。 她隐藏这个秘密,原因非常简单。 她认为这个秘密一旦拨云见日,会毁了她潜心学习的爱情。 她真的爱上了查尔斯。 在查尔斯出现之后,他有别于他人的不同寻常,让克莱门汀对他感到深深的着迷。 那对逝去的“蝴蝶“情侣常常在她脑海挥之不去,有时则是在梦中,她靠近梦中的两人,赫然是她与查尔斯的脸。 在此之前,她还不知道什么叫做恐惧。 当然,螳螂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恐惧,而爱催生了这部分她缺失的情感。以及更多。 克莱门汀的手牌是什么?无人知晓,其原因也在于,她刻意隐瞒。 为了爱。 再次回过神来,密室中有一整面墙的大抽屉。克莱门汀拉开一个抽匣,里看是整齐排列的护照。 她需要这许多虚假的身份。 “你是谁?” 脑海中有个声音问她。 克莱门汀恍惚想起这次,在查尔斯还没有离开莱切之前。 费玛从某处跳跃着矫健身躯,最后在他的裤脚边留下属于猫的味道。这个家的一切都对他有着难以明说的眷恋。 查尔斯弯下腰来,他的脊背曲线如流畅的山峦,手臂在光的照射下,折出黑灰的线条,他将费玛抱起,安放在他的肩头,另一只手搂过克莱门汀,深深地,深深地温暖刻进皮肤。 他无名指上素色的戒指隔着繁复的布料嵌在克莱门汀的肩头。 克莱门汀不自觉的摩挲属于自己的那一枚婚戒。 所以克莱门汀是在莱切整日思念丈夫归家的妻子。 莱切的家中一切,都是他们一起建立的,都是她一点点填补的。 她就在这,尽管身处密室,尽管她的脸半明半暗,尽管在这大大小小的抽屉中,每个名字都有她的脸。 她仍然是克莱门汀,查尔斯深爱的妻子。 暗室之中,克莱门汀站起身来,双手撑在铁质的工作台上,一本护照,一部手机。 她脑海中闪过无数的碎片,这还是第一次。 或许是这次刚刚送别丈夫,自己苦心隐藏的秘密又跟的太紧,她突然感到一种窒息。 许久,她发出嗬嗬地低沉笑声来,眼角的皮肤挤压,双唇咧开一个弧度,任由灯的光芒折射出她略显扭曲的脸。 克莱门汀拿起那部手机,拨通电话。 电话片刻接通。 那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她的呼吸对克莱门汀来说在耳边无限的放大。 她问:“你是谁?” 她答:“螳螂。” 只说是杀手的爱情日记,没说是哪个杀手的(^_^)v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栖息地:螳螂 第6章 翠鸟来临:豺狼 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每个人都手握着一副牌,这关乎于她的一生,体现她的机敏与灵活。 克莱门汀必须稳重的玩着这种游戏,游走在光与暗的之间,藏好自己的底牌。 那年她刚刚十岁。 她太早走进杀手这一行,随着年龄的增长使她丧失了很多该有的东西。 而今那些逝去的,都被查尔斯一点点补足。 克莱门汀认为,她该守卫好这一切。 秘密,还有查尔斯。 谎言是扑克牌中的滑稽小丑,在牌面中辗转腾挪。掌握卡牌的那只手要小心,因为即将到来的小小巧合,会让一切都荡然无存。 暗夜游走的体态灵巧的螳螂,刚刚完成了一项新业务。 尾款按时抵达账户,对方又发来新的合作邀请。 克莱门汀看着消息,轻挑眉毛,万万没想到,这一行也有旺季。 事实并非如此,微不足道的商业间谍的死,更像是对一个人的业务审视。 换言之,不过是一个考验,考验螳螂是否是一个完美的,执行下一业务的完美对象。 在此之前,意想不到的事情正在不断上演。 人的底线一旦被突破,就会一降再降,从而自己陷入自己的囹圄。 查尔斯因德国慕尼黑的尾款出了差错,而走到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上。 这样的失误,甚至没法让他后悔,他没有那个时间。随之而来的新单,会让他拿到一笔丰厚的奖金,那是他新的底线。 也因此,他打破了常规,同意了客户提出的见面。他还不知道的是,哪怕再谨慎小心,也仍然会出现一点小小的差错,这个差错是致命的。 但我们之前也说过,传言人世间的一切都是上帝玩得一场扑克牌游戏。 祂将手中的牌换来,换去。 换到了一个美妙的位置上,正在等待男女主人公去发现。 说回现在。 克莱门汀看着消息上的两个名字。 前面的,是克莱门汀较为熟悉的UDC,一个自负的好人。 后面的,是她较为陌生的,一个独特有趣的名字——豺狼。 同行克莱门汀解决过不少,这么急着灭口再灭口的雇主还是第一次见。 对方只传达了名字,克莱门汀甚至不知豺狼相貌如何,是个不简单的任务。 但解决的方法也相对简单。 豺狼的任务是暗杀UDC,她只要跟着UDC,就能找到豺狼。 这是克莱门汀的计划。 ——莱切 查尔斯从没有离家这么久过,克莱门汀站在园中,望着门口,或许该试探一下他什么时候回来,才好行动。 查尔斯总是能很快的接起她的电话。 “莱米。” 他的声音传来,透过电话,穿过风,在克莱门汀的耳边荡着。 “查尔斯,你在哪儿?” “德国。” “又是德国?” “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完。” “你这次去的好久。” “莱米,我会尽快回家的,你知道,他们……” “他们总以为你是个可以不停旋转的陀螺,用金钱不断的鞭挞你。” 克莱门汀对这句话倒背如流。 查尔斯在电话那头笑着说:“没错。” “看在他们给的钱够多的份上,我允许我的丈夫晚些回来。” 风中擦出一道火花,啪嗒一声,火苗蹿腾,沉默燃烧。 “你又吸烟了,莱米。” 克莱门汀夹着烟的手一顿,这是她不自觉在做的。 “被你发现了,我已经掐掉了。”她讨饶。 “没关系,莱米,没关系,我会尽快回去的。” “嗯。” 克莱门汀挂断电话,手中的烟仍在燃烧。她吞进,又吐出。 直到那些彻底燃尽。 晚间灯影流光,在闹市的街区,路边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那。克莱门汀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 驾驶位的女人看了她一眼,皱了皱鼻子。 “你又吸烟了?” 克莱门汀怔住一瞬,一个两个怎么都这么灵。 她点点头。 女人发动车子,驶进夜色之中。 “不是戒掉了?” “你还每隔两天就戒一次酒呢。” 克莱门汀仰靠在座位上,偏头看着车窗外的夜色与跳跃的光,不落话锋的说。 那女人却没再接话,而是陡然降低了音量。 “他们就快要发现了,你最好做好准备。” 克莱门汀双眸颤动。扭头看向那女人,脸色被黑夜撞进,既冷又暗。 “不能再拖了吗?” 对方摇摇头:“很难。” 克莱门汀看向前面的路,一辆车打着转向灯,想要插队。 “当初就该一把火烧了他们。” 女人噤声。良久才开口,像是再也没法斟酌好的用词。 “知道你是个疯子,但是你不能疯起来不顾后果。” “我顾及后果的结果已经摆在了眼前,换来的难道不是他们一直以来的得寸进尺吗?” “那你现在怎么办?” 克莱门汀在夜色之中看见一只落在信号灯上的鸟。那鸟四处张望,她想起了刚刚接到的那个新委托。 报酬丰厚,也是时候该做个了断了。 “我有件事要做,做完,就回去跟他们做个了断。” 那女人猛踩刹车。 身体的惯性使得克莱门汀身子前倾了一瞬,又砸回了靠背。 她看过去那面露惊讶的女人,克莱门汀棕色的眼仁在狭小的空间里变得漆黑摸不着边界。 “他怎么办?”女人颤抖着声音问。 “莉娜蒂,不要跟我谈他,你应该当他不存在才对。” 莉娜蒂知晓螳螂是个狠角色。她手段利落,冷血无情。 偏偏这个人有个软肋,她结婚了,并深爱她的丈夫。 莉娜蒂惯性地认为,一个杀手有了家庭是错误之举。可现在的螳螂,那分明是毫无攻击性的面庞却散发着让人窒息的冷厉。 那男人不是她的软肋,是她的逆鳞。 莉娜蒂点点头。重新发动了车子。 一切都将从这晚开始。 上帝的游戏进入到了关键环节。 克莱门汀下车之前,看向莉蒂娜,声音没有什么起伏:“帮我查一个人。” “谁?” “豺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