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花期的恋》 第1章 晨光撞满怀 五月的晨光带着刚褪去的潮气,懒洋洋的漫过校门口因常年湿润被称作“润生坡”的坡顶,把青石板路晒得暖融融的。 坡边的凤凰花树正开得热烈,粗壮的枝干向天空舒展着,浓密的绿叶间缀满了火焰般的花簇,花瓣边缘泛着鎏金光泽,风一吹,绯红的花瓣便悠悠飘落,在路面铺出一层浅浅的红毯。 细碎的光斑透过花叶的缝隙落在排队的人群里,晃得人眼晕。坡底“张记包子铺”的蒸笼正冒着白气,林蔚然踮脚挤在队伍里,指尖飞快点着手机付款码:“阿姨,两个肉包加一杯热豆浆,麻烦快一点!” 早读铃还有十分钟响,她攥着温热的早餐袋拔腿就往坡上冲,帆布书包在背后“啪嗒啪嗒”晃,带着几分急慌慌的劲儿。 怕上课手机响,她低头把手机按成静音,没注意前方人群里突然折返去旁边文具店的身影。下一秒额头撞上硬实的肩膀,男生被撞的往旁趔趄了下,而后稳稳站定,伸手捞住了往前栽的林蔚然。 “对不起对不起!我赶早读太急了——”林蔚然语速快得像蹦豆子,风恰好在此刻掠过,卷起枝头的凤凰花瓣簌簌落下。 林蔚然转头看见一个剑眉星目的男生,高马尾随着她动作甩动,发梢带着淡淡的葡萄洗发水香味,轻轻扫过男生的鼻尖,痒得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几片绯红的凤凰花瓣也乘着风,一片落在男生的校服肩头上,像枚小巧的朱砂印;另一片则轻轻巧巧沾在林蔚然的发间,衬得她泛红的耳尖更显娇憨。 “这个赔给你!我真的要迟到了!”没等男生开口,林蔚然已把还冒热气的早餐往他手里一塞,像只受惊的兔子似的跑远了,发间的花瓣随着奔跑的幅度轻轻颤动,很快便消失在晨光与花影交织的坡顶。 男生垂眸盯着掌心那袋还带着暖意的早餐,指腹无意识摩挲着塑料袋,方才被发梢扫过的鼻尖,似乎还萦绕着淡淡的葡萄果香。 他抬手拂去肩头的花瓣,目光却追着那个跑远的身影,直到她消失在坡顶,才轻轻勾起唇角,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笑,他低头戳了戳还热着的包子,语气带着点嫌弃:“冒失鬼,赔礼都这么随便,下次再撞人,可没这么好运气。”目光却又不自觉往坡顶飘了飘。 励行中学的校门隐约可见,红色的校牌在阳光下闪着光。等她踩着铃声冲进教室,刚把书包甩到座位上,早读铃就准时响起,心脏还在胸腔里跳的飞快,没发现那片花瓣还沾在发间。 第一节课全程提着心,老师讲的知识点像走马灯似的过,林蔚然满脑子都是早上撞人的窘态,连课本上的字都看不清楚。直到下课铃响起,她才像卸了力似的趴在桌上,胳膊垫着脸颊,昏昏欲睡,连朋友戳她胳膊叫她去走廊透气,都没力气应。 第二节课的铃声刚落,班主任就领着个男生走进教室。她先抬眼环视了教室一周,目光扫过一排排课桌,座位都坐得满满当当,同桌间正低头小声说着话,唯有林蔚然旁边的位置空着,桌面还保持着刚擦拭过的干净模样。 黑板上“欢迎新同学”的粉笔字还冒着白灰,粉尘在晨光里轻轻飘着,落在男生的校服肩上,那处恰好还残留着一点凤凰花的淡红印记。班主任收回目光,指了指林蔚然身旁的空位,声音洪亮:“这是转来我们班的褚卫同学,咱们班就剩这个空位了,以后你就坐林蔚然旁边。” 林蔚然揉着眼睛抬头,睫毛上还沾着点没睡醒的水汽,发间的花瓣早已悄悄滑落,却不知为何,看见褚卫的瞬间,耳尖还是“唰”地红了。那点迷糊劲儿瞬间散得干干净净——新同桌正是早上被她撞得险些踉跄、还被硬塞了份热早餐的男生! 她从耳根烫到脖子,为表礼貌,林蔚然强压着慌乱弯起眼睛朝他笑,指间无意识地抬着笔杆转了一圈,声音里裹着点刚睡醒的软劲儿:“你好,我是林蔚然,‘蔚然成风’的蔚然。” 女孩的笑像颗刚剥开糖纸的草莓硬糖,连拂过耳尖的风都沾了点甜意。褚卫听着,右边那道飞扬入鬓的眉梢轻轻一挑,眉骨锋利得像未出鞘的刃,偏偏眼底漾着点狡黠的光,嘴角弯起的弧度软下来,倒像春日里偷衔了蜜的狐狸。 他喉结悄悄滚了滚,耳尖泛着不易察觉的淡粉,学着她的介绍方式,尾音带点漫不经心:“冯陈褚卫的褚卫。”说完便转回头对着黑板。手指却在桌沿轻轻点了点,像是在回味刚才那阵甜风。 “这哪里算成语呀……”林蔚然盯着他的后脑勺,笔尖轻轻戳了戳课本,小声嘀咕的话里还带着点没散的羞赧。 窗外的凤凰花树被风吹得沙沙响,几片花瓣贴着玻璃落下,晨光透过花叶落在两人之间的课桌上,连空气都好像慢了半拍。 褚卫把书包往空课桌里塞时,金属拉链蹭到桌板,发出轻微的“咔嗒”声。林蔚然攥着笔的手紧了紧,眼角余光瞥见他校服袖口也沾着点花粉。 正式铃打响,数学老师抱着教案走进来,粉笔在黑板上划过的“吱呀”声里,林蔚然总忍不住分心。褚卫写字的姿势很端正,手指骨节分明,握着黑色水笔在练习册上写题,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很轻,却偏偏能盖过老师的讲课声,往她耳朵里钻。 “辅助线画成这样,是想给图形‘添乱’?”忽然,男生的声音从旁边飘过来,带着点毫不掩饰的调侃,“林同学,你上课是在盯着花发呆,还是根本没听老师讲?”林蔚然吓了一跳,笔差点戳在练习册上,抬头时撞进他转过来的眼睛,瞳孔里映着窗外飘进来的凤凰花瓣,却藏着点“看你出糗”的狡黠。他指尖在她的错题旁重重敲了敲,指甲修剪得干净,“从这里连到顶点,再这样我都要怀疑你上课的专注度了。” 林蔚然的耳尖又开始发烫,赶紧低下头改题,笔杆被攥得微微发热。等她改完抬头想辩解,却看见褚卫已经转了回去,只是右手食指还在桌沿轻轻敲着,那节奏倒像在无声嘲笑她刚才的笨拙。窗外的风恰好卷着凉意吹进来,裹着股清甜的葡萄果香,落在两人之间的课桌上,连扬起的粉笔灰都好像跟着添了点“看热闹”的意味。 课间时,朋友凑过来撞撞林蔚然的胳膊,小声问:“新同桌是不是早上被你塞早餐的帅哥?”林蔚然刚想否认,就看见褚卫从书包里掏出个东西——是早上她塞给他的肉包,还装在原来的塑料袋里,只是袋口被仔细系了起来。他转头看向她,嘴角勾着点“故意逗你”的弧度:“林同学,早餐还你,我不吃这种油乎乎的肉包,下次赔礼前能不能先问问别人的口味?” 林蔚然的脸瞬间红透,伸手去接,指尖碰到塑料袋时,还能感觉到一点残留的温意。褚卫的指尖不小心蹭到她的手背,却像没事人似的收回手,语气带着点调侃:“手这么烫,该不会是被我说得不好意思了吧?”林蔚然慌得赶紧缩回手,连话都说不完整:“我、我再去给你买杯豆浆……” “不用,”褚卫挑眉摇头,从书包里拿出一瓶牛奶,“我带了,总比你临时抓瞎买的饮品靠谱。”他拧开瓶盖时,窗外又是一阵风,细碎的阳光落在林蔚然发间,他目光扫过那缕发丝,刚才有片花瓣落在她的发梢,还没掉下来,像颗小小的红纽扣,在心里暗笑“冒失鬼连花瓣粘在头上都不知道”语气里的调侃也不自觉软了点:“发梢挂着花瓣,是想当‘凤凰花小装饰’?” 下一节是语文课,老师让大家自由朗读课文,教室里瞬间响起此起彼伏的读书声。林蔚然捧着课本,指尖先一步落在《游园》的字句上,从前读这篇,她总能凭着熟稔读出婉转韵味,可今天目光却总忍不住往旁边飘。褚卫正垂着眼读同一篇,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连翻页的动作都轻得像怕扰了文中“良辰美景”的景致。 忽地,调皮的风从窗外溜进来,卷着两片凤凰花瓣飘进教室。一片落在褚卫的课本上,恰好停在“良辰美景奈何天”那行字旁边,绯红的花瓣衬着黑墨印刷的文字,倒像幅小巧的画;另一片则打着旋落在林蔚然的手背上,带着点花瓣特有的柔软触感,她心头一慌,竟真的卡了壳,原本流畅的读文声骤然断在半空。 褚卫似乎察觉到她的慌乱,侧过头看了一眼。当他看见林蔚然手背上的花瓣时,眼底掠过一丝促狭,没说话,只是伸出指尖,轻轻帮她把花瓣从手背上拈了下来。他的指尖很轻,碰到她皮肤时,像羽毛扫过似的,林蔚然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连耳根都热了起来,明明前几天背《游园》时,她还能作为语文课代表在老师面前一字不差地背完,怎么今天被他看一眼就慌了神? “读课文都能断片,”褚卫的声音压得很低,混在周围的读书声里,却带着点调侃的清晰,“林同学,这‘良辰美景’还没品透,就先慌了?”他把拈着的凤凰花瓣放在两人课桌中间的缝隙里,又指了指她的课本,眼神里藏着点“看你怎么接”的戏谑。 林蔚然赶紧收回心思,重新捧起课本,可脸颊的热度怎么也降不下去。她偷偷用眼角余光扫了眼那片落在缝隙里的花瓣,又飞快瞥了眼褚卫认真读书的侧脸,心里暗自懊恼:林蔚然你怎么这么不争气!以前背再长的古文都没怯过,怎么被他随口调侃两句就乱了阵脚?连“良辰美景奈何天”这么熟的句子,都要在心里默念两遍才敢接着读。 快下课的时候,老师让同桌之间互相抽查背诵。林蔚然捏着课本,指尖无意识地捏紧书页,手心竟真的出了汗,明明昨晚还背得顺溜,可一想到要在褚卫面前背,她就莫名紧张。刚要开口,就看见褚卫把那片花瓣夹进了她的课本里,正好夹在“良辰美景奈何天”那一页。同时也把落在自己书上的那片夹到在校门口文具店里买的笔记本中,“背错了也没关系,”他看着她,嘴角勾着点欠揍的弧度,“我提醒你,省得你站着卡壳。” 这话像根小刺扎了林蔚然一下,她不服气地抬眼:“谁要你提醒!”可开口背诵时,声线还是微不可察地发紧。背到“良辰美景奈何天”时,她顿了顿,余光瞥见褚卫眼底的笑意,忽然定了神,凭什么因为他的调侃就慌?她深吸一口气,后半段竟越背越顺,连语调里的韵味都找了回来。背完后,她还故意抬了抬下巴:“你看,我没忘吧?”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两人之间的课桌上,连那片小小的凤凰花瓣,都好像跟着亮了起来。林蔚然偷偷松了口气,心里总算舒服了点,总算没真的在他面前丢面子。 第2章 花影落同桌 下课铃刚响,林蔚然就抱着课本,主动转向褚卫,她还记着刚才背诵时的窘迫,总想找机会“扳回一局”。 “其实‘良辰美景奈何天’后面这句,汤显祖原是想借杜丽娘的口,叹春光易逝,你刚才读的时候,语气太淡了。”她刻意拿出平时和同学讨论文学的自信,指尖点着课本上的字句,连耳尖的余温都忘了掩饰。 褚卫正收拾着书包,闻言抬眸看她,嘴角先勾了起来:“哦?那林同学觉得,该用什么样的语气读?是像你刚才背到一半,差点忘了下句时的慌慌张张,还是现在刻意端着的样子?”而后又顿了顿,“不过能把‘奈何天’的‘奈何’读得像在跟谁赌气,也算是你的本事。” 林蔚然脸颊瞬间又热了,手里的课本抱得更紧,反驳的话冲口而出:“我那是……故意放慢节奏!你不懂!”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明明是想聊专业,怎么又被他带偏了。她偷偷瞪了他一眼,却看见褚卫眼底藏不住的笑意,连睫毛都染着点阳光的暖,心里又莫名软了半分,只剩小声嘟囔:“本来就是你不懂戏文里的门道……” “哦?那我倒想听听,”褚卫忽然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低了些,带着点故意逗她的意味,“林‘戏文专家’,不如再给我读读下一段?这次可别再卡壳了,不然我可要质疑,你之前的自信是不是装的。”他想起笔记里的花瓣“要是怕忘,我的那片花瓣给你当‘提示卡’?” 林蔚然被他说得又气又慌,却偏要争口气。她深吸一口气,翻开课本,故意把声音提得清亮些,从“良辰美景奈何天”往下读。这次倒没卡壳,只是读到动情处,眼角余光瞥见褚卫正盯着她,连收拾书包的动作都停了,她又莫名慌了神,尾音竟微微发颤。 “怎么,又慌了?”褚卫的笑声轻轻飘过来,“看来我的‘提示卡’还没起效。”他抬手敲敲桌面,“下次背之前,把夹在书里的花瓣握紧,说不定能给你点‘底气’。” 林蔚然又气又没法反驳,明明是想“扳回一局”,怎么反倒又被他调侃了?可看到褚卫眼底藏不住的笑意,她也懒得计较,偏头小声哼了句:“下次我肯定不会慌了!” 褚卫看着她泛红的耳尖,没再调侃,只是拿起书包,语气里多了点不易察觉的提醒:“走了,午饭时间快过了。下午还有体育课,现在不赶紧去食堂,等会儿回寝觉不够睡过头,到时候又像早上那样,一路跑着赶。” 林蔚然愣了愣,赶紧和朋友跑出教室门,心里暗暗想着,下次语文课,一定要让他知道,她背《游园》可一点都不含糊! 下午的体育课自由活动时,林蔚然拿着个小纸盒子,蹲在凤凰花树下捡花瓣。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来,晃得她眯起眼睛,指尖捏着花瓣轻轻放进盒子里,像在收集细碎的阳光。 “捡这些破花瓣干嘛?准备攒着当书签,还是想练‘拈花指’?”褚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惯有的欠揍语气。林蔚然回头,看见他手里拿着瓶矿泉水,站在树荫下,校服袖子挽到小臂,露出干净的手腕。 “我要做标本!”林蔚然举了举手里的盒子,眼里亮晶晶的,“压平了夹在课本里,超好看的!你要不要一起捡?”褚卫靠在树干上,挑眉道:“捡一堆掉在地上的,林蔚然,你这审美有够可以的。” 嘴上这么说,他却没走,反而往旁边挪了挪,挡住了落在林蔚然身上的阳光。林蔚然没注意到,只顾着捡一片边缘泛金的花瓣,兴奋地说:“你看这片!颜色超正的!” 褚卫低头,看见她额角沾了点细碎的花瓣粉,伸手想帮她拂掉,手到半空又收了回来,改成踢了踢她的鞋边:“专心捡你的,别一会儿把花瓣捏皱了,整得像咸菜干样,哪里能好看。” 林蔚然鼓着腮帮瞪他,却还是小心翼翼地把花瓣放进盒子里。风一吹,又有几片落在她的头发上。褚卫看着,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了过去:“头发上沾了花瓣,擦一下,别顶着一头‘红花’回教室,让别人以为你在花丛里打滚。” “我才没有!”林蔚然接过纸巾,小心翼翼地拿出手机对着屏幕整理头发,却发现褚卫一直站在她旁边,影子刚好罩着她,挡住了最晒的阳光。她抬头看他,小声问:“你怎么不找同学去打球啊?” 褚卫别过脸,语气依旧别扭:“看你捡花瓣像只笨兔子,怕你一会儿中暑,没人抬你去医务室。”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你那盒子太小,捡满了都装不下几片,我帮你看着点,别让风吹跑了。” 林蔚然心里忽然暖暖的,忍不住笑起来:“褚卫,你还算有点良心嘛!”褚卫的耳尖微微泛红,赶紧弯腰捡起一片,塞进她的盒子里:“少废话,捡完赶紧回教室,再晒下去,你这皮肤该和凤凰花一个色了。” 阳光穿过树叶,落在两人身上,盒子里的花瓣渐渐堆起小小的一捧,连风里的甜香,都好像变得更浓了些。 周五的放学铃声刚响,教室里瞬间热闹起来,收拾书包的窸窣声、同学间的打闹声。林蔚然正低头把课本往书包里塞,旁边大组的好朋友凑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然然,我下午要去补数学,得赶紧走啦,下周再跟你一起逛文具店!”说着就把书包甩到肩上,冲她挥挥手,“拜拜~” 林蔚然立刻抬头笑了笑,声音清亮:“拜拜!路上小心!”目送好朋友跑出教室,她才重新低头整理,却发现早上夹在书里的那片凤凰花瓣不知何时滑了出来,落在了课桌底下。 她弯腰去捡,指尖刚碰到花瓣的边缘,旁边也伸过来一只手——是褚卫。两人的手指不经意间撞在一起,像被阳光晒暖的瓷片轻轻相碰,林蔚然只是顿了半秒,便自然地收回手,接过他递来的花瓣,笑着道谢:“谢啦,刚才整理书包没注意,居然滑下去了。” 褚卫收拾好书包,看她还在把课本按科目归类,随口问了句:“你家往哪个方向走?” “坡下那个公交站,正好能直达我家小区门口。”林蔚然一边把最后一本练习册塞进书包,一边抬头回答,语气自然得像和熟悉的好朋友聊天。褚卫“哦”了一声,背起书包:“正好,我也走那边。” 两人并肩走出教室,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铺满树叶的走廊上。风又吹过,枝头的凤凰花犹如红雨洒落,有片花瓣正好落在林蔚然的书包肩带上,褚卫瞥见了,伸手帮她摘了下来。林蔚然转头看了眼他指尖的花瓣,笑着打趣:“今天这凤凰花好像格外黏人。” “你好像很喜欢凤凰花?”褚卫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林蔚然点点头,目光落在路边盛放的花树上,话锋轻轻一转:“对啊,你不觉得吗?它开得特别热烈,连空气里都带着股鲜活的劲儿,看着就开心。不过说起来,也不止凤凰花,其实每一种花我都蛮喜欢的——” 她说着抬起手,一根一根掰着手指头数,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光,“要是论香味,我更偏爱茉莉、栀子,还有黄果兰和桂花,那种清清爽爽的香,闻着特别舒服。”褚卫看着她指尖轻点、听她语速轻快认真细数喜欢的花的样子,嘴角弯了弯:“上午上课落在你手背上的那片,颜色确实好看。” 林蔚然没想到他还记得,眼里笑意更浓,顺势转移话题:“对了,早上我塞给你的肉包,你怎么不尝尝啊?那家‘张记’在咱们学校附近开了好多年,肉包的肉馅都是每天现调的,好多同学都爱买。”褚卫脚步顿了顿,语气里带着点富家子弟特有的挑剔:“外面的肉包太油腻,谁知道肉新不新鲜,我家从来不让吃这种路边摊的东西。” 林蔚然听着,也没觉得尴尬,只是了然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那你平时早餐都吃什么呀?总不能天天在家做吧?”褚卫倒没在意,继续往前走:“家里阿姨会准备,偶尔来不及就带瓶牛奶。不过你硬塞包子过来的时候,倒挺果断。” 两人说着话,慢慢走下润生坡,路上的凤凰花瓣被他们踩得轻轻作响,夕阳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连风都多了点细碎的暖意。 傍晚的车站挤满放学的学生,人流像潮水般涌动。林蔚然刚掏出手机想戴耳机,身后突然冲来个逆着人流跑的男生,他脚下一绊,直直撞向她。手机脱手滑落,眼看就要掉进人群被踩碎,林蔚然慌忙弯腰去捞,身旁隔了一拳远的褚卫却先一步伸手,稳稳接住了手机。 他起身抬眸的瞬间,恰好对上她弯腰时垂下的视线。周围是嘈杂的人声和穿梭的身影,两个人的目光却在这片喧闹里定住了。 等林蔚然站直,褚卫把手机递还她,笑着调侃:“反应再慢半秒,你这手机就得提前‘退休’了。” 指尖碰到的刹那,林蔚然的脸颊倏地泛起粉晕。她赶紧扯出个笑掩饰害羞,接过手机说:“真是太谢谢啦!要不是你动作快,我的手机早该被踩得粉身碎骨了。”这时公交匆匆驶来,她转头看向褚卫,挥了挥手:“那我上车啦,周一见!” “嗯。”褚卫点点头,看着她上公交,直到车门关上、渐渐驶远,才转身向公交站旁边走去。一辆黑色宾利正静静等候,司机见他过来,立刻下车打开后座车门。褚卫弯腰坐进去,随手把书包放在旁边,目光扫过窗外飘落的凤凰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车子平稳启动,朝着晴川里的方向驶去,最终隐没在夕阳染金、花影婆娑的路口尽头。 第3章 暮色朋友圈 私家车平稳驶进晴川里的榕墅湾,雕花铁门外的榕树缀满金红,夕阳正顺着叶脉缓缓流淌,车轮碾过铺满细碎石子的车道,最终停在浅灰色的独栋别墅前。褚卫推开车门起身往里走,刚踏上玄关的大理石地面,就听见客厅传来熟悉的声音。 “小卫回来啦?”穿着米白色针织衫的女人从沙发上起身,手里还拿着本杂志,眉眼间满是温和,“第一天转去景行,跟同学相处得怎么样?适应吗?”褚卫的母亲——苏皖,向来开明,从不给儿子过多束缚。 褚卫换好拖鞋,把书包放在玄关的矮柜上,语气随意:“挺好的,老师同学都还行。”他走到客厅,拿起茶几上的水杯喝了口,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杯壁——脑海里忽然闪过林蔚然递早餐时泛红的耳尖,还有车站的四目相对。 “就只是‘还行’?”苏皖笑着追问,“我看你早上出门时还皱着眉,回来倒像松了口气,肯定有有趣的事没说吧?跟妈妈讲讲。” 褚卫点点头假装思考,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故意卖起关子:“有趣的事倒是有一件——一大早就遇到个冒失鬼,差点把我撞倒,还硬塞了个肉包当赔礼。”他话说到一半就停住,拿起水杯又喝了一口,故意不往下说。 “然后呢?”苏皖被勾起了兴趣,凑过来些,“那冒失鬼是谁啊?后来没再闹笑话吧?” “不告诉你。”褚卫放下水杯,站起身往楼梯走,嘴角还带着点藏不住的弧度,“我回房间拿东西了。”留下苏皖在客厅无奈地笑。 回到房间,褚卫把手机从书包里拿出来解锁,屏幕刚亮起,就弹出一条社交软件的好友申请。他点开一看,申请备注栏里写着“林蔚然-励行中学”,指尖顿了顿,点了“通过”。 他顺势点开林蔚然的头像——不是常见的自拍,而是一张生机的户外照:女生扎着蓬松双马尾,头顶扣顶宽檐大草帽,耳边夹着一朵蓝色蝴蝶兰,蓝绿色挂脖裙衬得皮肤很白,双手捧着一大串饱满透亮的阳光玫瑰,葡萄的翠绿与裙摆相映,她眉眼弯弯,对着镜头笑得灿烂,色彩基调和谐,满是夏日的活力。 再点进朋友圈,封面是一片连绵的葱绿大山,云层低低地贴在山尖,透着股开阔的清爽;个性签名栏里,“见字如晤,展信佳”,倒像她的做事风格。 褚卫手指在屏幕上轻轻划了划,时间范围设置的仅一个月可见,最新一条是上周发的一张书页照片,书页间夹着洁白的茉莉和栀子花,边缘还沾着点细碎的阳光。有条林蔚然自己的评论,“小区楼下的茉莉和栀子竟然都开了,摘了两朵夹在书里,连翻书都有香味~” 置顶的五条动态已经过了权限,他指尖向上滑动,慢慢浏览: ?:单手拉吊环,歪戴铆钉前进帽,侧低盘发垂碎发。收腰斜肩短袖露纤细腰线,修身牛仔裤配白空军鞋,随性酷感扑面而来,比例优越吸睛。 ?:卷发搭不规则收腰吊带纱裙,捧着插有16号蜡烛蛋糕笑得明媚张扬。四男三女围簇合影,眼底盛满被挚友环绕的欢悦。 ?:深蓝渐变一字肩鱼尾包臀裙,蓬松丸子头垂卷碎发贴锁骨。夕阳漫染,纱裙与海面蓝交融,健康粉白肌肤衬得画面如电影截图般惊艳。 ?:嫩绿绣花抹胸长裙勾勒轻盈身姿,长发随意挽起,几缕碎发慵懒垂在颈间。阳光穿叶筛下点点金斑,她或仰头望空或俯身闻香,满是温柔仙气。 ?:粉色可爱围裙 同色系厨师帽,端白瓷盘盛金黄牛角包与甜甜圈,对着镜头wink,俏皮元气拉满。 窗外的夕阳一点点沉下去,褚卫看着林蔚然的朋友圈,指尖划过那些带着阳光气息的照片。 他也便懂了,她那份毫不设防的大方与明媚从不是凭空而来,是被优渥的家境托着,被父母的疼爱裹着,被朋友的真心护着,才养出这般动人的性格。频繁且自在的出游、镜头里舒展的状态,也悄悄印证了他的判断:她的家庭经济条件定然不差。 思绪正飘着,手机屏幕突然亮了。是林蔚然发来的消息,语气带着几分歉意:“今早真是不好意思,撞到你后匆匆忙忙道歉,给你的赔礼也很没有诚意。周一我给你带点好吃的当补偿吧!” 褚卫盯着那条消息,指尖悬在屏幕上顿了两秒,嘴角不自觉地勾了个浅弧。原来她还记着早上那点小插曲,连“没接受赔礼”都放在心上,倒显得他矫情。 他敲了行回复,删了又改,最后只简单回了句“不用这么麻烦”,想了想又添了个笑脸表情,怕文字显得太生硬。发送完,目光又落回她的头像,连带着心情变得更愉悦了。 没过几分钟,林蔚然的消息又弹了出来,带着点直白的好奇:“褚卫,你朋友圈怎么设了三天可见啊?我什么都看不到,能不能开放让我瞧瞧?” 褚卫盯着屏幕笑了笑,指尖敲出句调侃:“想看要收费。” 那边几乎是秒回,带着点小傲娇的气性:“不看就不看,我才不稀罕!” 褚卫眼底的笑意更浓,手指点进设置,干脆把朋友圈全部开放了。他也算是摸熟了林蔚然的性子,嘴上说不稀罕,心里未必不好奇。 果然,没过半分钟,林蔚然退出重进,能看到褚卫所有的动态,算下来竟只有二十五条,看得出来他本就不是爱分享日常的人。但每一条都很有意思,点开全是满满当当的九宫格,清一色的风景照还附有定位。 从美国纽约布鲁克林大桥的钢铁脉络,到英国伦敦大本钟的复古轮廓;从法国巴黎埃菲尔铁塔的浪漫剪影,到意大利佛罗伦萨的文艺街巷,连捷克布拉格老城的石板路、北欧五国的极光与峡湾都一一在列,足足覆盖了二十五个国家。 林蔚然翻着照片,莫名有种跟着“云游世界”的错觉。她虽不懂摄影里的门道,却也看得出每一张的构图都格外讲究,光线和角度都衬得风景格外动人,显然褚卫是会摄影。 她对着屏幕弯了弯唇,心里忽然了然:原来自己的同桌竟是个实打实的公子哥,也难怪他会随口说外面的猪肉不新鲜,这般见多识广的生活,本就和她不是一个层面。 但这份认知里没有半分羡慕或攀比的念头。林蔚然清楚,自家虽没到富人级别,但日常的吃穿用度从不用愁,想旅游随时能出发。虽没踏出过国门,但国内的雪山草原、古镇海岛,只要想去,总能规划着抵达,这样的自在早已足够。更何况身边有把她捧在手心的爸妈,有志同道合的朋友,想到这些,她觉得浑身都被幸福和幸运围绕。 正对着褚卫朋友圈里的极光照片出神,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褚卫发来的消息:“看完了?” 林蔚然指尖一顿,脸颊莫名有点发烫,像是偷看别人秘密被抓包似的。她咬了咬唇,快速敲出回复:“谁要看啊!不小心点进去而已。” 发送完,她又觉得这话太刻意,赶紧补充一句:“不过你拍的照片挺好看的,尤其是那组极光,像童话里的场景。” 这边褚卫刚放下手机,看到消息提示,低头时恰好瞥见屏幕映出自己带笑的眉眼。他指尖敲了敲桌面,慢悠悠回复:“眼光不错。”指尖悬在屏幕上方片刻,又添了一句,“晚点发给你更多未公开的存货。” 林蔚然看到“未公开的存货”几个字,眨了眨眼,刚想回复,妈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然然,吃饭啦!” “来啦!”她应了一声,快速回了个“好呀”的表情,便把手机揣进兜里跑出房间。餐桌旁,暖黄的灯光洒在饭菜上,漫溢出温馨的热气,妈妈夹了块她爱吃的可乐鸡翅放进碗里:“今天新转来的同桌怎么样?有没有欺负你?” 林蔚然啃着鸡翅,脑海里闪过褚卫清冷的侧脸和聊天框里的调侃,嘴角忍不住上扬:“没有呀,他人挺好的,还会拍好看的照片呢!” 妈妈见她眼尾弯成了月牙,藏不住的笑意从眉梢漫出来,笑着摇了摇头:“看来是相处得不错,那就好。” 而另一边的褚家别墅里,褚卫放下手机,转身走向二楼的落地窗前。窗外,修剪整齐的庭院绿植在暮色中晕出深浅不一的轮廓,远处街道的路灯次第亮起,像一串延伸向远方的暖黄星辰,与天边残留的最后一抹橘粉晚霞交织在一起。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壳边缘,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林蔚然朋友圈里的那些动态,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乎乎的。 他拿出手机,点开和林蔚然的聊天界面,看着刚刚的对话,忽然觉得,转去景行中学,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窗外的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夜色渐浓,星光点点爬上夜空。两个房间,两部手机,屏幕上的聊天框静静躺着,悄悄酝酿属于少年少女的故事。 褚卫早已吃完晚饭,洗漱完毕走出浴室,发梢还凝着细碎的水珠,带着沐浴后的清冽气息。他径直走到书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里专属的相册文件夹——里面存满了这些年四处出国旅游时拍下的风景,印度尼西亚巴厘岛的火山落日与梯田云海、澳大利亚大洋路的悬崖海浪、新西兰皇后镇的雪山湖泊……全是未曾出现在朋友圈的私藏。指尖划过一张张照片,他目光微垂,细细挑选着那些最能捕捉到光影瞬间的画面,整理成文件夹后,指尖轻敲触控板,一键发送。 手机那头的林蔚然刚扒完最后一口饭,口袋里的手机便接连震动起来。她快步跑回房间,锁上门,迫不及待点开褚卫发来的文件。屏幕亮起,一张张风景照如同被按下魔法开关,在眼前铺展开来:巴厘岛的火山被落日染成熔金般的橘红,层层梯田笼着缥缈云海,仿佛闯入仙境;大洋路的悬崖峭壁下,碧蓝海浪卷着白泡沫轰然拍岸,溅起的水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皇后镇的雪山倒映在澄澈的湖水中,湖面泛着粼粼波光,与远处的晴空连成一片纯粹的蓝…… 她指尖轻轻滑动屏幕,一张一张慢慢看,连呼吸都放得轻柔,生怕惊扰了照片里的风景。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房间里只余下手机屏幕的微光映在她脸上,时而因惊叹微微睁大眼睛,时而嘴角不自觉弯起温柔的弧度。 等指尖划过最后一张照片,屏幕顶端的时间早已跳过午夜十二点,窗外的星光却似乎更亮了,困意袭来,林蔚然眼皮渐渐沉重,再也撑不住,手机从松开的指尖滑落,轻轻砸在柔软的床铺上,她便这般带着浅浅的笑意,坠入了安稳的梦乡。 而手机屏幕尚未完全暗去,一行新的消息恰好缓缓弹出——是褚卫发来的“睡了?”,指尖落在发送键的轻响,与少女均匀的呼吸声交织在静谧的夜色里。 第4章 赔罪蔓越莓 周一的清晨裹着淡淡的草木香漫进教室,林蔚然刚踏进门槛,就看见褚卫已经坐在座位上,正低头翻着数学练习册,阳光落在他的发梢,晕开层暖绒。 “早啊,”林蔚然把包放在桌上,先掏出一盒草莓和全麦三明治,轻轻推到褚卫桌前,“你说不爱吃路边摊,这个三明治是连锁面包店的,夹的是鸡胸肉,不油;草莓也是今早挑的,我都不敢碰伤,特别甜。”说着又从包里拿出一盒包装精致的曲奇,放在早餐旁边,眼睛亮了亮,“蔓越莓味的,可好吃了,我妈说这家店排队要好久。” 褚卫抬头看了眼桌角的早餐和曲奇,又看向林蔚然。她说话时语气大方,可耳尖却悄悄泛着红,指尖还无意识地抠着书包带。他眉梢微扬,伸手拿起一袋曲奇饼,“你这是把自己喜欢的,都分享给我了?”语气里带着点调侃,却没了之前的疏离。 林蔚然被他说得脸颊微热,却没慌,反而弯弯眼睛:“算是吧,总不能让你只吃早餐多单调。再说,你帮我捡花瓣接手机,这点东西就当谢礼了。”她没提朋友圈的事,只晃动手指:“可别以为我是看了你的照片才给你带的啊,就是履行承诺。” 褚卫勾了勾唇,拆开一袋捏了块放嘴巴里,酥松的饼干在齿间化开,蔓越莓的果粒带着恰到好处的酸甜,嚼起来还有点韧劲。“味道还行,”他咽下后,才看向林蔚然,把桌前那瓶没开封的牛奶推过去,“这个给你,家里阿姨多装了一瓶。” 林蔚然微微愣了下,指尖碰到牛奶瓶冰凉的触感时,又飞快缩了回来,道了句“谢谢”。阳光透过窗户斜斜落在两人的课桌上,曲奇的甜香混着牛奶的淡味,仿佛翻书时纸张摩擦的声响都变得软乎乎。她偷瞄一眼褚卫吃曲奇的样子,忽然觉得,原本让人犯困的周一早晨,也没那么难熬了。 课间休息时间,林蔚然低头整理语文笔记,余光瞥见褚卫从抽屉里拿出那盒没吃完的曲奇,拿着一块慢慢嚼。她本想装作没看见,男生的声音就飘了过来:“你这蔓越莓曲奇,倒比那凤凰花勾人。” 林蔚然笔尖一顿,抬头时正对上他的目光,褚卫靠在椅背上,嘴角还沾着点细碎的饼干渣,眼神里明晃晃带着逗弄的笑意。她脸颊瞬间热了,却不服气地抬了抬下巴:“花是看着热闹,曲奇是吃着香甜,根本不是一回事,你别乱比。” “哦?”褚卫挑眉,故意把包装袋往她面前递,香气更浓了,“可我觉得,还是这个更讨喜,至少不会像凤凰花那样,风一吹就往你头发上粘,还得我帮你摘。”他说着,还意有所指地瞥了眼林蔚然课本里夹着的凤凰花瓣,“你不是说,要把春天揣在口袋里吗?现在看来,倒不如揣袋曲奇实在。” 林蔚然被他说得又气又笑,伸手就想去抢:“你懂什么!凤凰花的好看,要站在树下才知道!再说,我什么时候说要揣曲奇了?”褚卫手一抬,轻松躲开,还故意捏起一块递到她嘴边:“尝尝?说不定你吃了,就觉得曲奇更好了。” 林蔚然下意识张嘴咬了一口,黄油的香混着蔓越莓的酸甜在嘴里散开,等反应过来已经晚了,耳尖烫得更厉害,赶紧别过脸:“甜死了,一点都不好吃!”话虽这么说,却忍不住偷偷看褚卫,他正低头笑,阳光落在他纤长的睫毛上,眼底的笑意更甚。 褚卫指尖点了点课本,冷不丁开口:“在微信上你说想去甘肃,那边雨季快过了,去腾格里沙漠会比现在好看,要是需要攻略,我……” “不用不用!”林蔚然立刻摆手,眼底满是期待,“我想和我爸妈自己做攻略,这样玩着才有意思。不过还是谢谢你啊!” 褚卫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模样,嘴角的笑意根本止不住,不羡慕别人的光亮,守着自己的小幸福,也能这么耀眼。 旁边的同学凑过来好奇地问:“然然,你这曲奇在哪买的?闻着也太香了!”林蔚然刚要开口,褚卫就先接了话:“她妈妈买的,外面买不到。”语气里藏着点不易察觉的得意,气得林蔚然伸手戳他的胳膊:“谁跟你说外面买不到的?我下周就能给同学带!” 褚卫没躲,任由她戳着,反而把剩下的推到她面前:“行啊,那下周再带,不过要是没这次的香,我可不吃。”林蔚然不想再跟他计较,“知道了,臭屁鬼。” 阳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挨在一起,蔓越莓的甜香混在风里飘进教室,课间的喧闹声都被滤掉了几分,只剩下满室温柔。 课间的喧闹还没完全消散,语文老师叶蓁就抱着课本走进了教室,粉笔在黑板上落下工整的字迹——“念奴娇·过洞庭”。林蔚然赶紧把曲奇塞进抽屉跟着翻开了笔记本。 她盯着“玉鉴琼田三万顷,着我扁舟一叶”的字句,突然想起课堂上的事,抬头撞向褚卫还带着笑意的眼睛:“哎,你发现没?叶老师明明把教材上的课文都讲完了,今天还额外补这首《念奴娇》,你知道为什么吗?” 褚卫闻言稍作停顿:“不清楚,她没说。”他对这些课程安排向来不怎么在意,反正课本上的内容早就提前过了一遍。 “因为咱们青峦市还是老高考呀!”林蔚然把笔记本往他那边推了推,声音压得低了些,带着点叶老师上课时的郑重,“隔壁省会云州市去年就改成新高考了,教材都换了新版。叶老师总怕咱们学的不够多,说老高考考得细,多拓展一篇是一篇。” 她指尖点在“素月分辉,明河共影”的句子上,眼底亮着认真的光:“她说高考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多记一个典故、多懂一首词,万一考场上真碰到了,咱们就能比别人多拿几分,挤掉的人可能就不止一个两个了。” 褚卫顺着她的指尖看向本子,墨色的字迹在阳光下很清晰。他没接话,却想起先前林蔚然整理笔记时,在这首词旁边画的小太阳。原来她把叶老师的话都记在了心里,连拓展的课文都这般上心。 她又想起什么似的,翻着课本目录:“而且叶老师拓展古诗词的时候,特别喜欢把目录顺序倒过来教。上次先讲了南宋的词,才回头讲北宋的,说这样能对比着看风格变化,记得更牢。 “不过说真的,”林蔚然忽然叹了口气,又很快弯起嘴角,“这首词写得是真好看,‘肝肺皆冰雪’这句,读着就觉得心里特别敞亮。”她抬头时正好对上褚卫的目光,发现他正看着自己的笔记,耳尖又悄悄热了,赶紧把本子往回拉了拉:“你看什么呀,我字写得又不好看。” 褚卫收回目光,眼睛里少了几分散漫,指尖轻轻敲击课本边缘,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软:“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画的太阳,比词里的月亮还亮。” 林蔚然心里一暖,把曲奇抽出些往他那边推,褚卫会意,趁老师转身写板书的间隙,飞快捏了一块放进嘴里,嘴角弯起的弧度藏在课本后。 林蔚然也赶紧往嘴里塞,再抬眼时视线与褚卫看过来的目光交汇,二人默契地忍着笑低头翻书。 叶蓁写完板书转过身,目光扫过教室,最后落在前排:“刚才讲的‘孤光自照,肝肺皆冰雪’,谁能说说张孝祥这份心境,放在现在能怎么理解?” 教室里静了两秒,粉笔灰在斜照的阳光里浮沉。林蔚然指尖悬在笔记本上,“澄澈”二字早已被她圈画出来,思路同浸了温水的棉线,顺着课文里的洞庭波光徐徐舒展开。 她没等其他人反应,脊背先下意识挺直,手臂穿过凝滞的空气举了起来,声音清亮得刚好填满教室:“老师,我觉得是不管周围环境怎么样,要守住自己的节奏,就像现在我们在老高考和新高考的过渡里,叶老师帮我们拓展,我们自己按部就班学,不慌也不赶,如同张孝祥在洞庭湖里,不管风浪有没有,都能看到‘玉鉴琼田’的静。” 叶蓁眼睛亮了亮,笑着点头:“说得好,‘守节奏’这个词抓得准。褚卫,你要不要补充两句?” 褚卫眉尖轻挑,没想到刚来会被点名,慢慢站起身:“我觉得还有‘不比较’的意思。洞庭有洞庭的清旷,别的湖有别的样子,不用比谁更好,就像……”他迟疑了片刻,目光掠过林蔚然桌角的曲奇袋,“就像不用拿自己的进度和别人比,把自己的事做好就行。” 话音刚落,教室里响起掌声,叶蓁笑着让他坐下。林蔚然悄悄朝他竖了个大拇指,褚卫垂着眼,嘴角又弯了起来,指尖在课本上轻轻敲着,像是在跟着叶老师的讲课声,打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甜滋滋的节拍。 等下课铃响,叶蓁刚走出教室,林蔚然就凑过去:“可以啊褚卫,你居然能想到‘不比较’,比我说得还准!” 褚卫将最后一块曲奇递到她嘴边:“跟你学的。” 林蔚然也想起他在说什么,周末在微信里跟他说不羡慕别人的生活,自己的日子就很好,原来他记着。刚想张嘴又猛的想到了什么,最后只拿手接过,耳尖隐隐发烫,她别过脸翻着课本,却忍不住笑出声,连课本上“洞庭青草”的字样,都好像变得甜了起来。 放学收拾书包时,林蔚然发现抽屉里多了张便签,上面是褚卫的字迹,写着“下周的曲奇,要和这次一样甜”。她拿着便签笑出了声,转身正好看见褚卫背着书包走出教室,还回头朝她挥了挥手。 教室后排的吊扇还悠悠转着,投下一圈圈缓慢移动的阴影,褚卫走在光影交错的门口,身影被门框剪得格外清晰。林蔚然把便签夹进 《念奴娇·过洞庭》那页,心里满是甜甜的期待,好像下周的日子,都因为这曲奇,变得格外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