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骂了,我真不是反派女配!》 第1章 第一章:别骂了,我真不是反派女配! 九月的午后,阳光把校园的水泥地烤得发烫。 陆昭夕站在教学楼后的小径上,手里紧紧攥着那封写了三天才完工的情书——第十八封。她怀疑学校小卖部的信封销量,全靠她一个人在硬撑。信封是浅蓝色的,带着点细碎的银星,和她此刻扑通乱跳的心脏相当不匹配。 在她前方五米处,江述白正背着书包走过。白衬衫,身形挺拔,连后脑勺都透着股生人勿近的清冷气息。 (陆昭夕在心里给自己打气:第十八封了!事不过三,但十八次总能感动上天……吧?) 她深吸一口气,正要迈出这历史性的一步—— “叮铃铃——” 一阵急促的自行车铃声从身后传来。 陆昭夕下意识回头。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她看见一辆明黄色的共享单车,以一种慢到令人发指的速度,不偏不倚地朝她驶来。车上那个初中生弟弟,正惊恐地瞪圆了眼,双手死死捏着刹车,嘴里喊着:“让、让一下……” “嘭。” 一声闷响。 陆昭夕感觉小腿被什么东西轻轻碰了一下,力道不大,但足以让她重心不稳。天旋地转间,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里的浅蓝色信封飘落在地,沾上了灰尘。 (陆昭夕脑海内闪过最后一个念头:很好,第十八封情书,出师未捷身先死。) 紧接着,后脑勺传来一阵钝痛。 她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消毒水的味道钻入鼻腔。 陆昭夕睁开眼,看到的是校医务室熟悉的天花板。她揉了揉后脑勺,那里鼓起了一个不小的包。 (陆昭夕下意识想到:完了,刚才那么丑的摔姿,不会被江述白看到了吧?) 这个念头刚闪过,一股庞大的、杂乱的信息流就猛地冲进了她的脑海! 不是幻觉。 那感觉,像是被强行塞进了好几本小说,以及一个叫做“碧水江汀”的书评区。她惊恐地意识到,自己生活的世界,竟然是好几本**小说离奇融合的产物! 信息流逐渐清晰: 在一本名为《清冷学神的心尖宠》的书里,她是那个痴恋学神江述白,却因爱生恨,不断作妖、最终下场凄惨的恶毒女配。 而更离谱的是,在另一本名为《艺术家的隐秘爱恋》的小说里,她竟然还是那个对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陆觉晓抱有变态占有欲,从而疯狂针对、刁难哥哥命定官配——一个叫谢砚修的艺术生——的绊脚石反派妹妹! 书评区里,她的名字被反复鞭尸,骂声滔天。 “陆昭夕这个兄控疯子今天下线了吗?没有。” “求求作者把她写死吧,看她作妖我拳头硬了!” “又是这个蠢女人,我恨不得钻进书里摇醒她:你哥不喜欢女的!也不喜欢你!!” (陆昭夕躺在病床上,目光呆滞地望着天花板,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兄控?她对陆觉晓?那个管她比爸妈还宽、偶尔用冷脸吓唬她、还会偷偷吃掉她藏在冰箱里布丁的哥哥? 这比让她承认自己是个究极恋爱脑还让人难以接受!她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要在不同的故事线里担任品种各异的反派? 就在这时,医务室的门被推开。 陆觉晓率先走了进来,眉头微蹙,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而跟在他身后的,居然是眉眼清冷的江述白。 (陆昭夕的瞳孔猛地一缩,危机感瞬间拉满!) 按照脑子里那些混乱的“原著”剧情,接下来,在《清冷学神》那条线里,她会因为嫉妒哥哥能和江述白说上话,而故意从床上摔下来,假装伤重,博取同情,并哭着指责哥哥照顾不周! 不!绝对不行!她不能再沿着任何一条反派路线前进了! 强烈的求生欲让陆昭夕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能。 就在陆觉晓的手即将碰到她额头的瞬间,她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了起来,站得笔直,声音洪亮得像是要入伍宣誓: “哥!我没事!我特别好!感觉现在能立刻回教室再做三套黄冈密卷!” 陆觉晓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看着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突然被外星生物附体的妹妹:“……你撞到头了?” 旁边的江述白也微微蹙起了眉,那双清冷的眸子落在她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陆昭夕内心警铃大作:按照《清冷学神》的剧情,我现在应该用楚楚可怜的眼神看他!但书评区说我这叫‘茶香四溢’!) 她瞬间移开视线,死死盯住对面墙壁上的一块污渍,仿佛那是哥德巴赫猜想的终极答案。 “没有!头也很好!江同学,谢谢你来看我,你快回去学习吧!高考在即,时间宝贵,千万别为我耽误了!”她语速快得像机关枪,“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 江述白的眉头似乎蹙得更紧了些。 陆觉晓再次试图靠近:“别逞强,我送你回家休息。” (陆昭夕内心尖叫:不行!靠近会有触发《艺术家》剧情线的风险!书评区说我这叫‘兄妹婊’!) 她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向后缩去,后背“咚”地一声撞上冰冷的墙壁。 “不用!真不用!哥,你……你也快去忙你的!”她忍着后背的痛,挤出一个无比“懂事”又略带焦急的笑容,“比如,去画室看看?或者,去邂逅一下什么……艺术气息?寻找一下灵魂的共鸣?”——快去遇见你的官配啊哥!别再跟我这个‘恶毒妹妹’同框了! 陆觉晓的手彻底放下了。他沉默地看着陆昭夕,那双总是沉静的眼眸里,第一次出现了名为“茫然”和“怀疑人生”的情绪。 江述白的目光在陆昭夕和陆觉晓之间转了一圈,最终又落回那个死死盯着墙壁、仿佛要把它看出一个洞来的少女身上。 陆昭夕顾不上那么多了。 她在心里飞快地、坚定地,制定了全新的、唯一正确的人生规划: 第一,彻底放弃江述白,远离《清冷学神》剧情线,保住狗命! 第二,努力撮合我哥和他的官配谢砚修,扭转《艺术家》剧情线,自证清白! 第三,悬梁刺股,努力学习,争取在所有剧情线里都做个有用的背景板! (陆昭夕在心里握紧了拳头:只要我严格执行这三条法则,就一定能够扭转乾坤,苟到大结局!) 她感觉,光明(且安全)的未来正在向她招手。 然而,此时的陆昭夕还完全预料不到,她这自以为周全的洗白之路,刚颤颤巍巍地迈出第一步,就精准地……同时踩爆了两条剧情线上的地雷。 第2章 第二章:我按剧本走,他们不接戏! 陆昭夕的校园生活,自从那次共享单车撞击事件后,就进入了一种微妙的、鸡飞狗跳的新阶段。 她不再追逐那个清冷的身影,也不再试图递出任何带着少女心绪的信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本能的规避反应——只要江述白出现在视野范围内,她立刻能凭借某种神秘的危机雷达感知到,然后迅速低头、转身,选择一条最迂回的路线撤离,动作流畅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几次之后,连她那个反射弧能绕地球半圈的同桌都察觉到了异常,某天课间忍不住戳了戳她:“昭夕,你最近……是不是在躲着江述白啊?” 陆昭夕正埋头与一道受力分析题搏斗,头也不抬,义正辞严:“高考在即,时间宝贵,怎么能浪费在无谓的人际交往上?” 同桌眨眨眼,看了看窗外明媚的春光,又看了看陆昭夕笔下那个被画得歪歪扭扭的小滑块,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而另一边,被频繁“精准规避”的江述白,表面依旧波澜不惊,但偶尔,在陆昭夕又一次成功从他眼皮子底下“瞬移”消失后,他会不着痕迹地蹙一下眉。这种变化极其细微,连他自己都未必察觉,只是觉得……有点奇怪。那个曾经目光灼灼、总能在他周围制造各种“巧合”的女孩,似乎彻底变了个人。 陆昭夕对此毫无所觉,她正全心全意投入到另一项更艰巨的任务中——为她哥哥陆觉晓的幸福未来铺路。 她的策略简单而直接:在陆觉晓身边疯狂植入“艺术”与“谢砚修”这两个关键词。 机会出现在一个周五的下午。放学铃声刚响,陆昭夕就眼尖地看到陆觉晓收拾书包,似乎打算去画室。她立刻像只嗅到鱼腥味的猫,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哥!”她在画室门口追上他,声音刻意放得轻快,“你去画室啊?真巧,我听说……谢砚修学长最近也经常去画室呢!他画画特别厉害,好像还得过什么大奖!” 陆觉晓停下脚步,回头看她,眼神里带着惯常的平静,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你怎么知道?” 陆昭夕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强装镇定,眼神飘向走廊尽头的公告栏:“就……就听别人说的呗!论坛上不都有嘛!哥,你去了说不定能跟他交流一下,切磋切磋画技!” 陆觉晓沉默地看着她,那目光让陆昭夕有点头皮发麻,感觉自己那点小心思无所遁形。就在她几乎要撑不住脸上的笑容时,陆觉晓才淡淡开口:“我只是去拿落下的参考书。” “啊?哦……”陆昭夕顿时像被戳破的气球,蔫了下去。 然而,命运的巧合有时就是这么令人措手不及。陆觉晓刚推开画室的门,里面正好有人走出来。 那人身形高挑,穿着沾了点点颜料的宽松T恤,手上还拿着支画笔,碎发下的眉眼带着点未褪的专注,不是谢砚修是谁? 陆昭夕的眼睛瞬间亮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陆觉晓显然也没料到会碰到人,脚步微顿,侧身让了一下。 谢砚修看到陆觉晓,似乎也有些意外,随即懒懒地勾起嘴角,算是打了招呼。他的目光掠过陆觉晓,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他身后那个努力缩小存在感,却又忍不住探头探脑的陆昭夕身上。 陆昭夕正激动于这“历史性的会晤”,猝不及防对上谢砚修的目光,那眼神里似乎带着点似笑非笑的意味,让她心里猛地一虚,下意识就想往后缩。 “陆同学,”谢砚修却主动开了口,声音带着点刚画完画的慵懒,“又见面了。” 陆昭夕头皮一炸,生怕他提起图书馆情书那茬,赶紧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学、学长好!” 说完立刻转向陆觉晓,用自以为很小声,实则清晰可闻的“耳语”催促:“哥!快!跟学长好好聊聊!交流一下艺术心得!不用管我!” 陆觉晓:“……” 谢砚修眼底的笑意深了些,他靠在门框上,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对兄妹,目光在陆昭夕那副“恨不得立刻把他们捆在一起”的急切表情上转了一圈,又落回陆觉晓身上,语气带着点调侃:“你妹妹……很关心你的‘艺术修养’。” 陆觉晓没接话,只是看了陆昭夕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走了。”他对陆昭夕说,然后朝谢砚修微微颔首,便径直走进画室。 “哎?哥!你别走啊!多聊会儿!”陆昭夕急了,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陆觉晓一个眼神制止。 谢砚修看着陆昭夕那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轻笑出声,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别急,陆同学,来日方长。” 他那语气里的玩味让陆昭夕脸颊发烫,感觉自己所有的心思都被摊开在阳光下审视。她再也不敢多待,胡乱点了点头,几乎是落荒而逃。 第一次“撮合”行动,出师不利,还差点被当事人看穿,陆昭夕备受打击。但她并没有气馁,反而越挫越勇,将“努力学习”也提上了日程,试图用知识的海洋淹没自己那无处安放的“剧情焦虑”。 于是,图书馆成了她放学后最常光顾的地方。 这天,她照例抱着一摞习题册,准备去老位置啃书。刚走到哲学区附近,就看到了那个让她心跳漏拍的身影——江述白。他正站在书架前,指尖划过书脊,神情专注。 陆昭夕想也没想,立刻一个标准的直角转弯,打算从另一侧绕行。谁知动作太猛,怀里的《五三》一个不稳,最上面那本数学分册“啪嗒”一声滑落,好巧不巧,正好落在江述白脚边。 时间仿佛静止了。 陆昭夕僵在原地,看着江述白动作顿住,低头,目光落在那本象征着无数学生血泪的习题册上。然后,他弯腰,修长干净的手指将它捡了起来。 完了。陆昭夕脑子里嗡嗡作响。按照她脑子里那些该死的“剧情”,接下来就该是冰山男主的嘲讽,或者无视,总之绝不会有好事发生! 就在江述白抬起眼,目光即将与她接触的瞬间,陆昭夕的求生本能压倒了一切。她一个箭步冲上去,几乎是抢一般从江述白手里夺回那本《五三》,语速快得像是按了二倍速播放:“对不起江同学!打扰你了!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我这就走!” 一连串的话不带喘气地砸出来,然后她抱着书,头也不回地扎进了图书馆深处,速度快得仿佛身后有恶犬在追。 江述白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保持着递出书的姿势。他望着那个仓惶逃窜,瞬间消失在书架尽头的背影,清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眸子里,极快地掠过了一丝……类似于困惑的情绪。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掌心,又抬眼望向陆昭夕消失的方向,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这种认知,像一颗投入静湖的小石子,在他严谨有序的世界里,漾开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陆昭夕对此一无所知。她一路狂奔到历史区最里面的角落,才扶着书架大口喘气,心脏还在砰砰狂跳。 吓死了!差点就跟剧情男主产生非必要接触了! 她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正准备找个座位平复一下心情,一抬头,却猛地顿住了脚步。 就在她常坐的那个靠窗位置旁边,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手里翻着一本厚重的艺术画册。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在他身上镀了层浅金色的光晕,也照亮了他嘴角那抹似乎永远带着点戏谑的弧度。 谢砚修。 他怎么也在这里?!而且……是这个位置? 陆昭夕下意识地想后退,但谢砚修已经听到了动静,抬起头来。看到她,他似乎并不意外,反而像是等候多时般,朝她勾了勾手指,动作自然得仿佛他们是约好在此见面。 陆昭夕硬着头皮,磨磨蹭蹭地走过去。 谢砚修没说话,只是目光在她怀里那本厚厚的《五三》上扫过,然后又落回她脸上,像是在欣赏什么有趣的事物。 陆昭夕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正想找个借口开溜,谢砚修却忽然合上了手中的画册,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带着神秘感的语气说:“喂,陆昭夕。” “啊?”陆昭夕下意识应道。 “告诉你个秘密。”谢砚修指了指她刚才逃窜过来的方向,又指了指自己现在坐的位置,眉眼弯起,笑得像只发现了宝藏的狐狸,“你那个‘重点规避对象’,江述白同学,每周三下午这个时间,都会在哲学区那边找书。” 陆昭夕一愣,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谢砚修继续慢悠悠地说道:“而我呢,最近发现,历史区这个角落,阳光好,安静,最重要的是——”他拖长了语调,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视野绝佳,既能观察到哲学区的动静,又不容易被轻易发现。” 陆昭夕的心脏猛地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她。 “所以,”谢砚修微微歪头,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仿佛能洞穿一切,“你每次精准‘路过’哲学区,又‘恰好’躲到这里来的行为,实在是……”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语,最终轻轻吐出两个字,“……有点明显。” “……” 陆昭夕感觉一股热血直冲头顶,脸颊瞬间烧了起来。她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任何解释在谢砚修那了然的目光下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知道了! 他什么都知道了! 他知道她在躲江述白!他甚至摸清了她的行动规律! 看着她瞬间涨红的脸和写满“被看穿了”的表情,谢砚修满意地靠回椅背,重新翻开画册,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慵懒:“放心,我对你们小女生的心思没兴趣。只不过……”他抬起眼帘,瞥了她一眼,“下次想观察什么,记得找个更隐蔽的位置。这里,我先占了。” 陆昭夕站在原地,抱着她那本沉重的《五三》,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感觉自己像个被当场抓获的蹩脚间谍,所有的行动在真正的“高手”面前都成了笑话。 她原本以为自己是手握剧本、暗中布局的操盘手,结果却发现,自己才是那个在别人眼皮子底下表演滑稽戏的小丑。 这洗白之路,怎么越走越黑了呢? 陆昭夕望着窗外明媚得过分的阳光,第一次对自己的“智慧”产生了深深的怀疑。而她没有注意到,在图书馆的另一端,江述白借完书离开时,目光似乎不经意地,在她常坐的那个角落方向,停留了那么一瞬。 第3章 第三章:这剧情它有自己的想法! 陆昭夕几乎是飘着回到家的。 脑子里反复回放着谢砚修那句“有点明显”,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她脆弱的神经上。她感觉自己像个透明人,所有的谋划和躲藏都成了公开演出的默剧,而唯一的观众正悠闲地坐在最佳观赏席,还时不时点评两句。 这感觉糟透了。 她瘫在书桌前,对着摊开的习题册,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挫败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躲江述白,被看得一清二楚;撮合她哥和谢砚修,差点被当场拆穿;就连想安安静静学习,都能一头撞进“观众”的视野里。 (难道我注定就是个失败的反派吗?连洗白都洗得这么漏洞百出?) 不行!陆昭夕猛地坐直身体,眼神重新燃起不屈的光。一定是她方法不对!谢砚修那种级别的“高手”,她那些小打小闹的暗示肯定不行。得换个策略,更迂回,更……自然! 她苦思冥想,目光扫过书架上那本落灰的《西方美术简史》,灵光一闪! 投其所好! 既然谢砚修是艺术生,那她就从艺术入手!假装自己对艺术突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然后“自然而然”地向他请教,再“顺理成章”地把她哥拉进话题!完美! 说干就干。陆昭夕立刻翻出那本美术史,掸掉灰尘,又连夜在网上恶补了一堆诸如“印象派”、“后现代”、“解构主义”之类听起来很高深的词汇,还特意记下了几个冷门画家和代表作,准备作为“学术交流”的敲门砖。 第二天,陆昭夕顶着两个黑眼圈,怀里揣着那本厚厚的《西方美术简史》,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发了。她打听到谢砚修下午通常在画室旁边的露天平台写生。 果然,在那里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谢砚修支着画板,正对着远处教学楼的一角涂抹,神情专注。 陆昭夕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求知若渴的文艺少女,这才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过去。 “谢学长。”她声音放得轻柔。 谢砚修笔尖未停,只懒懒地应了一声:“嗯?” “我……我最近对艺术特别感兴趣!”陆昭夕举起怀里的《西方美术简史》,像举着一面盾牌,“尤其是后印象派,我觉得梵高那种燃烧的生命力特别震撼!还有塞尚对结构的探索……”她把自己熬夜背下来的词一股脑往外倒,眼睛却紧张地观察着谢砚修的反应。 谢砚修终于停下笔,转过头,目光在她那本崭新的、连折痕都没有的书上扫过,又落回她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红的脸上。他眉梢微挑,没说话,那眼神仿佛在说:“继续演,我看着呢。” 陆昭夕被他看得心里发毛,硬着头皮往下说:“就是……有些地方不太理解。听说学长你对这些很有研究,不知道能不能……请教一下?”她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显得真诚。 谢砚修放下画笔,拿起旁边的湿布擦了擦手,动作慢条斯理。他靠在画架旁,抱起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哦?哪方面不理解?” “呃……”陆昭夕卡壳了,她光顾着背名词,根本没想过具体问题。情急之下,她胡乱指了一下他的画板,“就……比如学长你现在画的这种风格,是属于哪个流派的?我觉得构图特别……嗯……有想法!”她实在词穷了。 谢砚修画板上是几笔随意勾勒的建筑线条,根本谈不上什么风格流派。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画,又抬头看她,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这是素描练习,没什么流派。” “啊,这样啊……”陆昭夕尴尬得脚趾抠地。 “不过,”谢砚修话锋一转,视线越过她,看向她身后,“你要是真对构图有疑问,可以问问你哥。他素描基础很扎实,教你应该绰绰有余。” 陆昭夕一愣,顺着他的目光回头,赫然看见陆觉晓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本书,正看着他们这边,眉头微蹙。 哥!你来得太是时候了! 陆昭夕内心狂喜,机会来了! 她立刻转身,脸上堆起灿烂的笑容,声音甜了八个度:“哥!你来了!正好,我在跟谢学长请教艺术问题呢!谢学长夸你素描基础好!”她一边说,一边拼命给陆觉晓使眼色,示意他快过来加入“艺术探讨”。 陆觉晓站在原地没动,目光在她和谢砚修之间扫了个来回,最后定格在陆昭夕那过于灿烂、甚至显得有些刻意的笑容上。他沉默了几秒,才迈步走过来,语气平淡:“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事呀!”陆昭夕努力维持笑容,“就是碰巧遇到谢学长,一起聊聊嘛!哥,你不是也喜欢画画吗?跟谢学长肯定有很多共同语言!”她说着,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试图把陆觉晓推到谢砚修身边。 陆觉晓被她这明显的举动弄得眉头蹙得更紧,他看了一眼谢砚修,对方正倚着画架,一副“我看你们能演出什么花来”的悠闲模样。 “我还有课。”陆觉晓淡淡地说了一句,然后目光转向陆昭夕,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你,跟我回去。” “啊?现在?可是我们还没聊完……”陆昭夕急了。 “回去。”陆觉晓重复了一遍,语气加重了些。 陆昭夕看着自家哥哥那张没什么表情却压迫感十足的脸,怂了。她耷拉着脑袋,像只被捏住后颈皮的猫,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临走前还不忘回头对谢砚修挤出一个歉意的笑:“谢学长,那我们先走了,下次再聊!” 谢砚修笑着冲她挥了挥手,眼神里的玩味几乎要溢出来。 回去的路上,陆觉晓一言不发,直到走到教学楼楼下,他才停下脚步,看着垂头丧气的陆昭夕,沉声问:“你最近到底在干什么?” 陆昭夕心里一紧,强装镇定:“没干什么啊,就是……培养一下艺术细胞。” 陆觉晓盯着她看了几秒,那双深邃的眼睛仿佛能看进人心里。“离谢砚修远点。”他语气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罕见的严肃。 “为什么?”陆昭夕下意识反问,心里却在哀嚎:哥!那是你官配啊!我这是在帮你! “他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陆觉晓说完这句,似乎不打算再多解释,转身就走,“早点回教室。” 陆昭夕看着哥哥离去的背影,只觉得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她这哪里是在洗白,分明是在“兄控”的泥潭里越陷越深!连她哥都觉得她是对谢砚修“别有用心”了! 而另一边,露天平台上,谢砚修看着兄妹俩消失的方向,低头笑了笑,重新拿起画笔,在画纸的角落,随意勾勒出了一个气鼓鼓的、抱着书本的少女侧影,线条简洁,却莫名生动。 陆昭夕的“艺术熏陶”计划惨淡收场,她消停了两天,把精力重新投入到题海之中,试图用知识的重量压下内心的焦躁。 这天数学课,老师讲解一道复杂的解析几何题,涉及到一些巧妙的辅助线做法。陆昭夕听得云里雾里,正对着笔记本发呆,忽然听到老师点名:“江述白,你上来用另一种方法解一下这道题。” 陆昭夕一个激灵,立刻低下头,降低存在感。 江述白从容地走上讲台,拿起粉笔。他解题的步骤清晰简洁,用一种与老师截然不同的思路,同样完美地得出了答案。台下响起一片细微的赞叹声。 老师满意地点点头,随口说道:“这种思路很不错,感兴趣的同学课后可以找江述白同学探讨一下。好了,下一题……” 课后,陆昭夕正对着那道题苦大仇深,同桌用胳膊肘碰了碰她,小声说:“欸,昭夕,你要不要去问问江述白刚才那道题?他讲得好像更简单点。” 陆昭夕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去不去!我自己研究!” 让她去跟江述白“探讨”?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她咬着笔杆,努力回想江述白在黑板上写的步骤,却怎么也想不明白那条关键的辅助线是怎么画出来的。正纠结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停在了她的课桌旁。 淡淡的、干净的皂角香气传来。 陆昭夕浑身一僵,缓缓抬起头。 江述白站在她桌边,神情依旧是惯常的清冷,他手指间夹着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便签纸,放在了她摊开的练习册上。 “辅助线的思路。”他言简意赅地说完,不等陆昭夕反应,便转身离开了。 陆昭夕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张便签纸,仿佛那是什么烫手山芋。 (他……他为什么给我这个?按照剧情,他不是应该对我不屑一顾吗?) 她迟疑地拿起便签纸,打开。上面是几行干净利落的字迹,清晰地解释了那种解法的核心思路,以及那条关键辅助线的原理,甚至比他在黑板上写的还要详细几分。 字迹工整,逻辑清晰,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 陆昭夕看着那几行字,心情复杂到了极点。这……这算是什么?来自“剧情男主”的关怀?可这不符合设定啊! 她捏着那张便签纸,感觉它重于千斤。她偷偷抬眼,看向江述白坐回座位的背影,他正低头看书,侧脸线条依旧冷峻,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陆昭夕迷茫了。 她发现,她所以为的“剧情”,似乎从她醒来那一刻起,就走上了一条完全未知的岔路。谢砚修不按常理出牌,江述白的举动莫名其妙,连她哥都变得难以捉摸。 她这个“反派女配”,非但没有推动原剧情,反而好像……把一切都带跑偏了? 陆昭夕看着那张写满解题思路的便签,第一次认真地思考:她脑子里那些“原著”和“书评”,真的能代表这个活生生的世界吗? 而此刻,在她没有注意到的教室后排,谢砚修刚好从窗外经过,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室内,恰好看到了江述白给陆昭夕递纸条,以及陆昭夕那一脸震惊加迷惑的表情。他脚步微顿,眼底闪过一丝兴味,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嘴角弯了弯,悄然离开。 风,似乎开始往意想不到的方向吹了。 第4章 第四章:偏离轨道的星火 那张轻飘飘的便签纸,在陆昭夕的心里投下了一块巨石。 她反复研究着那几行字,字迹清晰冷峻,一如江述白本人。可这行为本身,却与他“清冷学神”、“对女配不屑一顾”的设定严重不符。难道……“剧情”也是会出bug的?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藤蔓一样悄悄滋生,让她原本坚定不移的“反派自救信念”出现了一丝裂痕。 但很快,她又强行把这念头压了下去。不行!不能动摇!书评区的骂声犹在耳边,万一这只是剧情崩坏前的假象呢?是陷阱也说不定!对,一定是这样!江述白可能只是出于学霸的本能,看不下去她对着题目抓耳挠腮的蠢样而已! 自我洗脑完毕,陆昭夕重新坚定了信念。艺术路线走不通,那就换一条!**制造“自然”的偶遇和共同话题**,总不会错吧? 机会很快来了。年级里组织一场跨学科的讲座,主题是“科技与艺术的融合”,据说会请来一位颇有名气的多媒体艺术家。陆昭夕眼睛一亮,这主题,简直是为她哥和谢砚修量身定做的!她立刻动用全部人际关系,搞到了三张连座的票——她一张,她哥一张,还有一张,她准备“不小心”多出来,然后“顺理成章”地送给谢砚修。 讲座当天,陆昭夕提前半小时就拉着陆觉晓到了礼堂,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入口处搜寻。陆觉晓对她这种过度积极的态度已经有些习惯,只是无奈地由着她去。 终于,在讲座即将开始前,那个穿着休闲西装、显得比平日稍微正式一点的谢砚修出现在了门口。他身边还跟着几个同样打扮随性、一看就是艺术生的同学。 陆昭夕心跳加速,就是现在! 她捏着那张多余的票,深吸一口气,脸上堆起自认为最自然不过的笑容,快步迎了上去。 “谢学长!好巧啊!”她的声音因为紧张而略显尖锐,“你也来听讲座?” 谢砚修停下脚步,看向她,以及她身后一脸无奈的陆觉晓,眼底掠过一丝了然。他微微颔首:“嗯。” “那个……”陆昭夕把手里的票往前递了递,努力让语气听起来随意,“我朋友临时来不了,多了一张票,位置还不错,就在我们旁边!学长你要不要……”她指了指自己座位的方向。 谢砚修的目光在她那张明显是精心准备的崭新门票上停留了一瞬,又扫过她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他没有立刻接话,而是侧头对身边的同学低声说了几句,那几个同学点点头,先进去了。 然后,他才转回头,伸手接过了那张票,语气带着点慵懒的笑意:“那就谢谢了。” 成功了!陆昭夕内心狂喜,努力克制住想要挥舞拳头的冲动。她侧身让开,示意谢砚修跟她走,还不忘回头用眼神催促她哥:“哥,快,给学长带路!” 陆觉晓看着自家妹妹那副“媒婆”附体的样子,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还是迈步跟了上来。 三人找到座位坐下,陆昭夕特意坐在最边上,把她哥和谢砚修安排在相邻的位置。她觉得自己这个安排简直天衣无缝! 讲座开始,灯光暗下。主讲人在台上侃侃而谈,展示着各种炫目的科技与艺术结合的作品。陆昭夕根本无心听讲,全部的注意力都用在竖着耳朵偷听旁边两人的动静上。 可惜,陆觉晓和谢砚修都坐得笔直,专注地看着前方,没有任何交流。 陆昭夕急了。这怎么行?得创造机会! 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趁着台上展示一个全息投影作品,光线变幻之际,她假装被吸引,身体微微前倾,“不小心”碰掉了放在陆觉晓另一边扶手上的讲座资料册。 “哎呀!”她小声惊呼,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看向她哥。 陆觉晓低头看了一眼,弯腰去捡。 几乎是同时,坐在另一侧的谢砚修也下意识地俯身。 两人的手,在昏暗的光线下,几乎同时触到了那本册子。 陆昭夕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碰到了!碰到了!历史性的一刻! 然而,下一刻,陆觉晓和谢砚修都顿住了。陆觉晓率先松开了手,语气平淡:“抱歉。” 谢砚修捡起册子,递还给陆觉晓,笑了笑:“没事。” 笑容礼貌而疏离。 然后,两人各自坐正,继续听讲座,仿佛刚才那短暂的接触从未发生。 陆昭夕:“……” 就这?! 没有火花?没有眼神交流?甚至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这跟她想象的“官配”初次(在她看来)近距离接触完全不一样啊! 接下来的时间,陆昭夕度秒如年。她试图再找机会,比如在主讲人提到某个艺术流派时,小声问她哥:“哥,这个是不是跟你上次画的那种有点像?” 试图把话题引向陆觉晓。 陆觉晓只是淡淡“嗯”了一声,没有接话。 她又试图问谢砚修:“谢学长,这个技术用在绘画上是不是很厉害?” 谢砚修偏过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又在打什么主意”,然后才懒懒地回答:“还行吧。” 陆昭夕彻底没辙了。她感觉自己像个蹩脚的导演,拼命想给两位主角加戏,奈何主角们完全不配合,全程保持着一米以上的安全距离,交流仅限于礼貌的点头和简短的应答。 讲座在一片掌声中结束。灯光亮起,人群开始退场。 陆昭夕垂头丧气地跟着人流往外走,之前的兴奋劲儿荡然无存。她哥和谢砚修走在她前面几步远,依旧没什么交流。 就在这时,旁边一个急匆匆往外挤的同学不小心撞了陆昭夕一下,她脚下一崴,低呼一声,身体失去平衡。 “小心。” 两只手几乎同时从旁边伸过来,一左一右扶住了她的胳膊。 一只手来自她身边的陆觉晓,带着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力道。 另一只手,来自她另一侧的谢砚修,动作快得有些出乎意料。 陆昭夕愣住了,抬头,左边是她哥带着担忧的眉头,右边是谢砚修那双似乎永远含着戏谑,此刻却微带询问的眼睛。 两人也似乎都没料到对方会出手,目光在空中短暂地接触了一下,又同时松开了手。 “没事吧?”陆觉晓问。 “走路看着点。”谢砚修同时开口,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没、没事!”陆昭夕赶紧站直,脸颊有些发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她脑子有点乱。 陆觉晓看了谢砚修一眼,点了点头:“谢谢。” 谢砚修扯了扯嘴角:“不客气。” 然后,两人便再无交流。陆觉晓对陆昭夕说了句“走吧”,便率先转身。谢砚修也冲陆昭夕随意地挥了下手,走向了等在不远处的同学那边。 陆昭夕看着两人再次泾渭分明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刚刚被两人同时扶住的手臂,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越来越浓。 他们……好像真的,不太熟?而且,完全没有那种“命定官配”之间该有的磁场。 那本“原著”……真的靠谱吗? 这个怀疑的种子,在此刻,终于破土而出,再也无法忽视。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身后不远处,江述白和几个竞赛班的同学刚听完另一场讲座散场出来。他目光平静地扫过前方,恰好将陆昭夕被两个男生同时扶住,以及那两人之间略显微妙的气氛尽收眼底。他脚步未停,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星火虽微,却已点燃。偏离的轨道,正悄然延伸向未知的远方。陆昭夕那本自以为是的“剧本”,在第一幕拉开之后,就已经彻底失效了。 第5章 第五章:无声的壁垒与雨中的伞 自那场关于谢砚修的不欢而散后,陆家陷入了一种无声的僵持。 陆昭夕彻底放弃了她那漏洞百出的“撮合”大计。挫败感像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更深的迷茫和对那本“原著”的强烈质疑。她像只受惊的小兽,开始下意识地回避与陆觉晓的单独相处。饭桌上,她总是最快吃完,然后轻声说一句“我回房了”,便将自己关进那片小小的天地。客厅里,曾经兄妹俩偶尔会一起看的电视节目,现在也只剩下陆觉晓独自沉默的身影。 陆觉晓将妹妹的疏远尽收眼底。他没有试图打破这种局面,只是变得更加沉默。那双总是沉静的眼眸深处,偶尔会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复杂情绪,像是担忧,又像是某种被压抑的、更深层的东西。他依旧会为她准备好早餐,在她晚归时留一盏灯,但两人之间,仿佛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冰冷的壁垒。 这种僵局,在一个沉闷的周六下午被意外打破。 陆昭夕想去市图书馆借几本老师推荐拓展阅读的文学名著。天空阴沉,乌云低垂,空气湿重得让人喘不过气。她抱着侥幸心理没带伞,结果刚走出小区不远,豆大的雨点就毫无征兆地砸落下来,瞬间连成一片雨幕。 她低呼一声,狼狈地冲到路边一家便利店窄小的屋檐下躲雨。雨水被风斜吹进来,打湿了她的裤脚和帆布鞋,冰冷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哆嗦。看着眼前白茫茫的雨幕和街上匆忙奔逃的行人,一种说不出的委屈和孤单涌上心头。她抱紧双臂,觉得这个世界,连同那该死的“剧情”,都在跟她作对。 雨越下越大,没有停歇的迹象。陆昭夕正考虑要不要冒雨冲去前面的公交站,一把黑色的、伞骨分明的大伞,悄无声息地撑在了她的头顶,将她完全笼罩在干燥的空间里。 她愕然回头。 陆觉晓站在她身后,一手举着伞,另一只手还拎着一个透明的文件袋,里面装着几卷似乎是图纸的东西。他的衬衫肩头被雨水洇湿了一小片,颜色深了些许。他的神情依旧是惯常的平静,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个简单的动作。 “出门不看天气预报?”他的声音在雨声的衬托下,显得格外低沉。 陆昭夕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只是下意识地回道:“忘了……” “要去哪儿?”他问,目光落在她怀里抱着的、用外套小心遮住的书包上。 “图书馆。”她老实回答。 “嗯。”陆觉晓应了一声,很自然地将伞又往她这边倾斜了几分,确保她完全不会被淋到,“走吧,我送你过去。” 没有多余的询问,也没有提起之前的冷战。就好像,这只是无数次寻常兄妹同行中的一次。 陆昭夕愣愣地“哦”了一声,跟上了他的脚步。 兄妹二人并肩走在被雨水冲刷得透亮的街道上。伞下的空间不算宽敞,她能清晰地闻到陆觉晓身上淡淡的、干净的皂角香气,混合着雨后湿润泥土的味道。雨水噼里啪啦地敲打着伞面,像是为他们隔绝出了一小片独立的、安静的世界。谁都没有说话,只有脚步声和雨声交织。 走过一个积水较深的路口时,一辆出租车高速驶过,车轮碾过水洼,溅起一片浑浊的水花,直扑向陆昭夕这边。 陆昭夕惊呼一声,下意识地闭眼侧身。 预想中的冰凉没有到来。 陆觉晓几乎是瞬间反应,长臂一伸,将她整个人往自己怀里猛地一带,同时迅速侧身,用自己的后背挡住了飞溅的污水。 “哗——” 泥水尽数泼洒在他的外套和裤腿上,留下深色的污迹。 陆昭夕猝不及防,额头重重撞进他温热的胸膛,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的震动和透过布料传来的、坚实有力的心跳声。他的手臂环在她的肩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保护和力量。 她懵了,抬起头。 陆觉晓也正低头看她,距离极近,她能看清他微微蹙起的眉头,以及那双深邃眼眸里尚未褪去的、一丝清晰的紧张。他的呼吸似乎也比平时急促了些许。 雨水顺着伞沿流淌,像一道小小的水帘。在这方狭小、被雨水包围的空间里,时间仿佛凝固了。陆昭夕忘记了呼吸,只是怔怔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哥哥的怀抱,和她想象中那种“变态占有欲”带来的窒息感完全不同。这是一种……让人安心的、被牢牢守护着的感觉。 陆觉晓率先移开了视线,松开了环住她的手,动作略显仓促。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狼狈的衣裤,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只是声线比往常低哑了些:“没事吧?” “没、没事……”陆昭夕慌忙站直身体,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烫,心跳也乱了节拍。她指指他背后,“哥,你的衣服……” “没关系。”陆觉晓不甚在意地拍了拍,重新将伞撑好,依旧大部分倾斜在她头顶,“走吧,雨一时停不了。” 接下来的路程,两人依旧沉默。但那种萦绕在他们之间许久的、冰冷的僵持感,却被这场突如其来的雨和那个保护性的拥抱,悄然冲散了。伞下的气氛不再凝滞,反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难以言喻的缓和。 一直走到图书馆门口,陆昭夕还觉得脸颊的热度没有完全消退。 陆觉晓将伞递给她:“进去吧。” 陆昭夕接过那柄还残留着他掌心温度的黑色长柄伞,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哥,那你呢?你不是要去办事吗?”她记得他手里拿着文件袋。 “我坐车过去。”陆觉晓指了指不远处的公交站台,“伞你拿着,回去的时候用。” “哦……谢谢哥。”陆昭夕小声道。 陆觉晓点了点头,没再多说,转身便迈入了依旧绵密的雨幕中。他的背影高大挺拔,即使衣裤湿漉沾染了污渍,步伐依旧沉稳。 陆昭夕站在图书馆干燥的台阶上,握着手中沉甸甸的雨伞,看着哥哥的身影在雨雾中渐渐模糊,心里那片因为“原著剧情”而冰封坚硬的角落,仿佛被这场雨和那把倾斜的伞,温柔地、坚定地撬开了一道缝隙。 那把黑色的伞,像一个无声却有力的证明,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心。 也许,哥哥从来都不是她脑子里那个被“剧情”框定的、扁平的形象。 也许,她所以为的一切,真的需要,也值得,被重新审视。 雨声渐沥,敲打在图书馆的玻璃穹顶上,也仿佛敲打在她开始松动的心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