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是夏》 第1章 梅雨 暑假的忱城总有着淅淅沥沥的雨，顺着灰色瓦砾落在石板路上，时间久了，就积攒起一片小水洼。 天阴着，就连屋檐下的橘猫都躲到不知哪里去了。 何知春撑着伞走在明月湖边，听着雨珠落在湖水中的声音。 湖畔到底是冷，吹过来的风掀起了她的白衬衫下摆。 她沉默的沿着湖边走着，手里攥着的白绢花已经不成样子。 她是刚参加完葬礼回来的，葬礼的主角是何知春的父亲母亲，墓地选在了忱城的一座公墓。 她和父母算不上有多亲近，事实上，她对自己的父亲母亲没什么太大印象。 她一直是自己长大的。 爸妈是警察，因为工作繁忙，总是不着家。在她十岁以前，只要父母不在家，他就会到小区里的广场里坐着，看着其他小朋友的聚在一起玩，有时候一坐就是一天，或者到陈姨家里，和陈姨的女儿玩。 雨下大了，哗啦啦… 雨滴密集的打在黑色的伞面上、衔阳桥上、湖面上， 她踩过水洼，溅起的的水沾湿了她的裤脚。 过了小桥，前面就是居民区。何知春将纸绢花扔在小区里的雏菊丛中，纸花和真花放在一起，乍一看没什么区别，但是看久了…纸花终究是纸花，装的再像，也成不了真花。 何知春撑着伞看着那朵纸花，眼神淡漠，不知道是发呆还是在思考什么。 楼上的陈姨朝何知春喊了一声“知春啊，没回家呢？来阿姨这里吃饭吧，今儿有醋溜鱼！” 何知春抬头看向楼上，笑了笑“不了，陈阿姨，不麻烦了。” “没事儿！多双筷子的事儿，来吧。”陈姨依旧笑着招呼她。 何知春低头笑了笑，摇摇头“好，那我上去了。” 陈姨，原名陈华敏，是何知春楼下的邻居，在何知春九岁之前，父母会把她送到陈华敏家里，陈华敏很喜欢小孩儿，每次见到小孩子都会和他们的家长聊天。她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可惜和她的丈夫在六年前出意外离世了，因此对小孩子们都特别关爱。 何知春就是其中一个。 与其说她是被父母养大的，倒不如说她是被陈姨养大的。 何知春从包里拿出手机，看了聊天界面里“501元”的转账记录一眼又将手机收回包里，拿出一个白色的信封，往里面放了一张一块钱的纸币，敲响了陈华敏家的大门。 “哎！来啦。”一个陌生而年轻脆亮的女声响起。 门打开，一个看起来和何知春差不多年纪的女生出现在眼前，平时在小区里溜达的小橘猫也跑出来蹭何知春的脚踝。 “知春来啦！”陈华敏一边往围裙上擦手一边走出来，“快进来，小响，来，给知春让个道。” 被称作“小响”的女生往后退了一步，给知春让出进门的路。 “你就是姨妈说过的何知春姐姐啊，你好！我叫夏响，今年十五！” 何知春进门后换了拖鞋，将小橘猫抱起来走进客厅，“你好，何知春，今年十六。” 小橘猫仰躺在何知春臂弯里，蹭着她的手，软软的“喵～”了一声。 夏响也跟在何知春身边，看到猫咪如此亲近她，眼睛都亮了。 “它好喜欢你呀！”猫咪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因为它就是知春养大的，”陈华敏端着葡萄走进客厅，招呼着两人坐下，“知春上学放学都会喂喂小橘，喂了得有一年多了吧…你俩先坐下，桌上有莲蓬，葡萄也洗好了，先吃点，等下就开饭啊！” “知道啦姨妈，”夏响想伸手摸摸小橘，“何姐姐，我能抱抱小橘吗？”她眼神里带着期待。 “行，你别让它挠到你就好。”何知春将小橘放在夏响怀里，拿着白色的信封到陈华敏的卧室门口敲了敲，问到“陈姨，我能进来吗？” 陈华敏将门打开，“进来吧，怎么了知春？” 何知春将白色信封递给陈华敏，“给，谢谢陈姨还记挂着我爸妈。” 陈华敏将信封放到一边，拉着她的手殷切的说：“没事儿啊，节哀，有什么事和陈姨说，陈姨能帮就帮啊。” 何知春拍了拍她的手，看着陈华敏带着担心关切的眼睛说道“没事，陈姨，我有事儿再来找您。” “那成，你去和小响聊聊天吧，我去炸鱼，弄完就开饭。”陈华敏围上围裙走向厨房，何知春靠在卧室门框上，看着沙发上夏响逗弄抚摸小橘的身影。 “你的毛毛真顺溜，何姐姐把你养的真好，她是不是老给你开罐头和猫条啊？嗯？小橘？”夏响摸了摸小橘的下巴，小橘舒服的闭上眼睛。 “也没有，”何知春从包里拿出猫条，撕开递到小橘嘴边，小橘嗅了嗅，倏地睁开了眼睛，舔舐着猫条，“猫粮喂食比较多，偶尔会给它开罐头。”何知春摸了摸小橘的头，看了一眼夏响“你要喂它吗？” “嗯嗯嗯嗯！”夏响点头如捣蒜，接过何知春手上的猫条，时不时将猫条向上推。 “有给它准备水吗？”何知春拿了个小碗，接了点白开水，放到墙边。小橘吃完了猫条，舔了舔嘴，从夏响怀里跳下来，伸了个懒腰，到墙根边喝水去了。 何知春坐到沙发上，剥了个莲蓬，她边剥边问：“小橘怎么在陈姨家？你抱进来的？”她抽了张纸，将剥好的玉白饱满的莲子放到纸上“吃吧，我刚尝了尝，莲子心不苦。” “谢谢何姐姐！”夏响将莲子放进嘴里，清甜的汁水在口腔里爆开，“小橘是我抱回来的，我今天早上来的路上看到它躲在墙根底下避雨，见它可怜就抱回来了，它可亲人了！我抱它也不挣扎，就安安静静的趴着。” “是，它亲人，每个人都能摸摸它，它也不恼，还会蹭蹭，陈姨说，它懂人的意思，知道什么人要害它，什么人对它好。”何知春将一个莲蓬剥完，看了眼喝完水又回到沙发上窝着正在舔毛的小橘就起身进了厨房，“你吃吧，我去帮陈姨。” 结果刚进厨房就被陈华敏赶出来… “你都忙了一天了，去歇着，就炸个糖醋鱼而已，其他菜都弄好了，端过去就成。”何知春端着干炸响铃和炒三丁出来，将菜摆好，陈华敏也端着糖醋鱼出来了，“菜齐了，锅里有米饭，你们自己吃多少自己盛啊。” 夏响摸摸睡在一旁的小橘，小橘睁眼看了她一下，就又自顾自的舔毛去了，惹得夏响一阵笑意“你怎么这么傲娇啊，摸摸你都不行(?▼皿▼)” “行了，别逗猫了，洗手吃饭，自从小橘被你带回来，什么事都不管不顾了。”虽然是抱怨的语句，每个字的尾音却都带着笑意。 何知春将三人的饭盛好，摆到餐桌上，“陈姨，够吗？还要再添吗？” “够了够了，知春，你也快点吃吧。”陈姨笑眼弯弯，“小响，快点啊。” “来啦来啦”夏响甩着手走出来，何知春将盛好的米饭放到她面前。 “够吗？还要添吗？”她一边将筷子摆到碗沿上一边问。 “够啦！谢谢何姐姐！”她的声音依旧青春活力。 新人作者无题cay报到！希望大家喜欢我的文[求你了]不定时更新，但陆陆续续肯定能把文更完的！谢谢大家有耐心看完啦[橙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梅雨 第2章 残雨 外面的雨淅淅沥沥的的下，寒意被玻璃阻挡，浸透了暖黄的灯光。 这场雨大概要下到后半夜了。 “对了姨妈，我可能要一直借住在您这里了，我户口在这里，中考也考到了这里的学校。”夏响嚼着糖醋鱼。 “行啊，在姨妈这里住着吧，高中考到哪里了？”陈华敏给何知春夹了块鱼肉，“知春，多吃点啊。” 何知春大概是把“食不言寝不语”贯彻始终最完全的人了，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忱城高中，就供院那个校区。”夏响用筷子戳了戳碗底。 “行，明天带你熟悉熟悉附近，多吃点。”陈华敏给两人夹了大块的鱼肉。“知春也是，多吃。” 何知春吃着鱼肉，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我吃完啦。”夏响将碗和筷子放进水池里，放水泡上。 “成，玩去吧，碗泡上就行，等下我刷。”陈华敏也放下筷子。 “我刷吧。”何知春说了自吃饭以来的第一句话。“我吃完了，碗给我吧” 何知春将碗摞在一起拿进厨房，在水流的冲洗下刷碗。 窗外的雨下得好大，天黑沉沉的。 何知春一阵眼黑，她扶着池沿狠狠闭了闭眼。正逢夏响遛食到厨房，见到何知春摇摇欲坠的样子，两步跑上前扶住她的胳膊。 “何姐姐！”夏响从背后揽住何知春的腰，因为身量略矮一点，显得有些慌乱。 “没事……”何知春声音有点虚，“应该是太累了。” 陈华敏也进了厨房，和夏响一左一右的扶着她出来。 “慢点啊，来，坐床上，躺会儿吧。”何知春慢慢被两人掺着躺下，面色发白。 “小响，你看着知春啊，我去给她冲盐水。” 夏响看着她，冷冷的面容苍白，显得更难以接近。何知春睁开眼睛，扫了一眼夏响，“一直看着我干嘛，我只是太累了。” “你都晕倒了！累成什么样会晕倒？”夏响有点急了，再忙也不能不休息啊！ “没事，歇会儿就好了。”小橘跳到床上，窝在何知春胳膊边，毛茸茸的脑袋蹭蹭她的手，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何知春摸摸小橘的头，陈华敏将盐水端进来。 “知春，把盐水喝了，小心烫啊。”何知春接过水杯喝了下去。。 “谢谢陈姨。“她将水杯递还给陈华敏。 陈华敏接过水杯，“没事，知春啊，你这样就别回家住了，出个什么事也没人知道，要不就住陈姨这里？你和小响住侧卧。” 何知春抬头看陈华敏，摇了摇头“不用了陈姨，不麻烦您了。”说完就要穿鞋下床。 夏响将何知春摁回床上。 何知春一脸疑问的看着她。 “你再躺会儿！”夏响一直按着何知春的肩膀，生怕她一松手何知春就跑了。 “我没事，松手。”何知春偏头看了看按着她的这双手。 “成了成了，小响，你松开吧。”陈华敏把夏响拉到一边，何知春坐起来，摇了摇头，长发如波浪般起伏，倒像是一只傲娇的大猫猫。 她下了床，穿上鞋，拿上包径直走向门口。 陈华敏拦住她，“知春，你这几天就住陈姨这里吧，宁姐跟姐夫刚出事，家里又没人，你再晕倒没有人知道。”说完就要拿她的包。 何知春见拗不过她，也任由她把包拿下来“谢谢陈姨了，我回家拿睡衣，顺便去楼下溜达一圈。”早上和晚上出去溜达是何知春的一个固定习惯。 “行，那早点回来啊，我去给次卧收拾下啊。”陈华敏将夏响拉到客厅，“小响，你去收拾下自己的东西，知春今晚和你睡一屋啊。” “知道啦！我这就去收拾！”夏响伸了个懒腰，回到了房间里，看着挂在墙角的风铃被风“吹的左右摇摆，小橘翘着尾巴走进来，窝在椅子上舔毛。 何知春回到了空无一人的家中，来参加葬礼的亲戚朋友们已经走了，只留下香火气，桌子上摆着的供果被收拾的差不多了，牌位放进神龛，遗像上的何瞳明和宁笙潇的面庞带着温柔的笑。 这下，家里就真的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明明爸妈离开前还说要带她去京城的…… 收拾完自己的睡衣和几本在看的书之后，何知春将包放回陈华敏家，自己则撑着伞走出单元门口。 那朵纸绢花已经湿的不成样子了，却依旧尽力的模仿着真花的样子。 她没再管那朵绢花，径直出了院门。 在她走后，绢花被人拾了起来，仔细的拂平每一个褶皱，整理好每一片花瓣，然后小心的捧在手心，让它免受风雨。 何知春走的步伐很大，头发被路过的风扬起，雨水打湿尾端，明月湖水翻细浪，柳叶摇晃，叶尖滴落水滴。 “何姐姐！”夏响撑着伞跑到她身边。 何知春斜瞥她一眼，开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她迈的步子很大，夏响需要加快脚步跟着她。 “姨妈不放心你，本来她想跟着的，我说我去吧，让她好好休息一会儿。”” 何知春点了点头，继续向前走。 雨好像小了，前方好像露出了一片金光。 何知春侧头看向半隐藏在云雾中的皇妃塔，此时，天光将明。 夏响见她不说话，也安静了下来。 两个人就这样顺着湖边走。 “这雨下了一天了吧，天气预报说明天是个好天气。”夏响伸手去接雨滴，“雨快点停吧，我想看晴天的明月湖。” “晴天的明月湖没有那么好看，就这样，挺好的。”何知春看向湖面，雨其实停的差不多了，西方天光冲破云层，照在皇妃塔上。 何知春走到湖边，眼神放空，天地之间好像没有能让她关注的东西。 她把伞收起来，夕阳透过交叠的柳叶落在她的发间，风扬起发丝，平时乌黑的头发在阳光的滤镜下变成了镀着金的棕色，没有什么表情的脸被映衬的不可方物。 “月消明团玉，独占一江寒”这句诗是夏响某一次做梦梦到的，她却觉得很适合用来描述此刻的湖景。 也适合描述何知春。 此时，阴云散尽，山边泛起紫色的荧光，遥远的钟声幽幽传来，天地澄明。 “走吧，该回去了。”何知春将伞一折一折的收好，指尖沾了水珠。 “奥，好！”夏响也将伞收起来，几步跟上何知春。 金光铺散在她们身后，明月湖倒映远山，橙红色躲在山后，衔桥上行人匆匆，奔赴属于自己的一盏灯火。 第3章 借宿 两人回到家后，小橘从沙发上跳下来蹭着何知春的裤腿，陈华敏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倒了杯水“回来啦，快去洗澡，小响，你去主卧的浴室洗，知春在这里洗啊。” 何知春“嗯”了一声，带着睡衣进了浴室。 她站在淋浴头下，弯腰梳洗着头发，回想着今天的一切。 从葬礼上人们对爸妈的惋惜，到爸妈同事的安慰，再到明月湖边夏响对她说的话……一切像走马灯一样闪过。 她在手上挤了点护发素，涂抹在发尾。 今天还比较早，洗完估计可以等自然干。 何知春将沐浴露仔细抹在身上揉搓着，温水冲干净，带走一天的不顺心。 何知春擦干身上的水渍，换上睡衣走了出去。 她到厨房倒了杯温水，想了想后，又倒了一杯，一起拿进房间里，小橘跟在她后面，喵喵的叫着。 何知春将水杯放下后，她抽了张纸，将小橘的爪子擦干净，小橘轻巧的跳上床，找了个角落把自己团成一个球。 何知春摸了摸小橘的白色爪子，坐在床边，看向桌子上的那朵白绢花。 “你洗的好快！”夏响擦着头发走进来，“你头发还在滴水，我给你擦擦。” 何知春平时最烦别人动她的头发，此刻却也默许了夏响的动作。 何知春闭上眼睛，她的手机叮咚一声。 许清沅：哎我和你说。 许清沅：就陈焕诚，我前男友，来找我复合了！ 许清沅：明天去他家楼下那个台球厅，你陪我去！ 五分钟后… 许清沅：。。。 许清沅：姐们儿你人呢？ 何知春不太想让外人知道自己的事情，所以就迟迟没回复。 “差不多啦，等下用吹风机吹吹就好啦。”夏响的头发短一些，这么一会儿干的差不多了。 “嗯，谢谢。”何知春到床的另一边去，靠在床头上回复消息。 春：刚刚擦头发去了。 春：你又复合？ 许清沅：也不是，就是来找你帮我参谋参谋。 春：陈焕诚…纯爱哥？ 许清沅：对对对！就是他。 春：你怎么想？ 许清沅：他除了长得不怎么地…其他的都还行，有点逼子儿全给我花。 春：…… 许清沅：明天我到楼下接你，我新提的电动车。 春：行。 许清沅：还有张烬和他对象，不知道纯爱哥带不带人…反正明天人不会少。 春：行 何知春关上手机，打开?高中物理重点汇总?翻看起来，淡蓝色圆珠笔在草稿纸上计算习题。 夏响吹完头发回到卧室，坐到床的另一边玩手机。 何知春看完一章知识点后，将辅导书放到一边，拿出一套物理卷子刷起来。 一张卷子上的考点很杂，她只写今天晚上学过的题，剩下的题如果学过就在做完今晚的题目后再写，没学过的就空着。 大概半个小时以后，她做完了这张卷子上所有自己会做的题，剩下的几道题略微掺杂了点大学知识，何知春决定放掉，毕竟她并不打算高二选科的时候选物理，物理成绩看得过去就行。 何知春对着卷子后面的答案自批，对了的不画勾，只在错的后面写上正确答案，然后将卷子上的题简化抄到错题本上。 她错的题不算多，全部弄完也就八点出头。 夏响此刻打开了她带过来的折叠钢琴，看了看何知春。 “你弄完啦？那我练练琴。”夏响朝何知春笑了笑。 指尖在钢琴上试了几个音，接下来就流出一串柔和的音符。 何知春将卷子什么的都收好，从包里掏出来了一个白色的毛线团。 她的手很巧，织些围巾针织衫的没啥大问题。 她想在冬天之前织出一条围巾来送给陈华敏。 小橘从一旁“嗖“的一下直起身子，橙黄色的眼睛盯着那团毛线。 何知春抬头，正对上小橘亮晶晶的眼睛，少见的幼稚起来。 “不能捣乱，好好趴着。”说完还拂了拂它的毛毛，暗中用了点力，将小橘推倒。 小橘还想坐起来，被何知春的眼神吓退了。 琴声依旧流淌着，琴袋放在一边。 小橘没办法去何知春那里捣乱，于是转头盯上了没人管的琴袋。 可爱的小橘伸出了它萌萌哒的猫爪，然后对可怜的琴袋“歘拉”一下。 白色和紫色相间的琴袋上面赫然开了线。 缓慢流淌的音乐被这突然的一声紧急暂停。 何知春也抬了头，看向罪魁祸首和“被害袋”。 “我的琴袋！小橘！”夏响委屈，夏响生气。 “我看看。”何知春拿过琴袋，袋子上横着一道“东非大裂谷”。 “没事，能补回来，”这是何知春看了一会儿后得出来的结论。 此刻夏响正在“处罚”小橘——把它抱在怀里狠狠蹂躏。 听到这话的夏响放开了小橘，凑到何知春身边，眼睛亮的和小橘如出一折。 “真的吗真的吗？”她抱着何知春手臂摇晃着。 “嗯，我帮你补。”何知春放下手里的织针，从包里翻出来钩针，从毛线团上找到另一头，接上了断掉的线圈。 钩针在她手上翻飞，不一会儿就将断掉的裂缝接上了，只是…… “我这里没有紫色的毛线，”她指着一块本该是紫色的地方，“这里，用黄线勾一朵花挡一下可以吗？”何知春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她。 “可以的可以的！”夏响很高兴，不只是因为自己破碎的琴袋有救了。 何知春看着她兴奋的样子，心底笑了笑，手上起针，勾起细线，拼凑成一瓣花瓣。 “这个好难的样子…”夏响看着何知春穿针引线的动作，发出由衷的感叹。 “还好，勾的多的就不难了。”何知春勾完第二个花瓣停了下来，看向夏响的眼睛，“你要试试吗？我可以教你。” “好呀，我试试。”何知春将钩针递到夏响手里，为了方便指导，何知春的手臂从夏响身后绕到她身前，将夏响整个圈在怀里。 两个人都没有这么近距离接触过，一时间竟都没有反应过来。 “嗯……这样拿针，就和拿笔一样，左手绕线的话……这样，在尾指上绕一圈，带到食指上。”何知春的手托着夏响的手，带着她在琴袋上勾出花瓣。 “有点松了…没事，第一次勾都这样。”何知春摸了摸夏响的头，虽然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做。 夏响依旧在和钩针战斗，发誓要勾出一个完美的花瓣。 “笃笃笃——” 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接着就是陈华敏的声音。 “小响，知春，睡了吗？” “没呢，陈姨。”何知春将环绕着夏响的胳膊收回。 门开了一条缝，陈华敏侧身看着屋里的两人。 “行，快九点了，你们也早点睡，我先睡了。” 何知春点点头，“好，陈姨晚安。” 夏响终于勾完了一片花瓣，抬起头来，“姨妈晚安！” “其它被子没晾出来，这两天梅雨季，有点返潮，你们得盖一床被子了，双人被，你俩盖着应该够。” “没事，双人被肯定够了！姨妈你早点睡，晚安！”夏响摆摆手。 “那行，你俩也早点睡，晚安。”陈华敏退出去，关上门。 陈华敏刚走，夏响就继续和钩针较起劲来。 “还不到九点呢，你困吗？”她边勾边问，“这线怎么死活带不过来啊……” 何知春接过线和钩针，挑了挑白色的线圈，“这里我勾的紧，不好带，我来吧。” 屋子里只有一盏小台灯发着悠悠暖光，小橘窝在床脚睡着了。 夏响打了个哈欠，将头靠在何知春肩上，何知春明显愣了一下，又佯装自然的继续织。 “你要是困了就睡吧，只剩一个花瓣了，我勾完也睡了。”何知春斜瞥了一眼靠在自己肩上的脑袋。 “没事，我陪着你，你勾完一起睡。”夏响的眼睛看着何知春将最后一片花瓣添在琴袋上，然后坐起身，躺在枕头上。 “钢琴不收了？”何知春将琴袋放到一边。 “不收了，明天还要练呢，收了还要再拿出来，麻烦……”夏响翻了个身，面对着何知春。 何知春靠在床头，回复许清沅的消息。 许清沅：明天上午九点半，我到你家楼下，你直接下来就行，我们直接去台球厅。 春：行。 许清沅：成，那你睡吧，晚安。 春：晚安。 许清沅：小猫睡觉.jpg 何知春将手机充上电，关掉台灯，看着已经睡着的夏响，心里别样的情感开始萌发。 月光幽幽，清风穿堂，送来雨后晴日的气息。 明天会是个晴天，她可以看到晴天的明月湖了。 何知春如此想着。 第4章 觅食 当天晚上11:45分，夏响被饿醒了，她借着从纱帘缝隙里透进来的月光看向一旁睡着的何知春。 她悄悄掀开被子下床，从背包里拿出一盒火鸡面，蹑手蹑脚的溜到厨房泡面。 倒上热水后，夏响摸回卧室，看到刚刚还在熟睡的何知春靠在床头上看手机，床头的台灯开的最暗。 “我靠……”夏响震惊，就那么几分钟，她是怎么做到立马清醒的？ 何知春抬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手机的火鸡面。 “你要吃吗？还有一盒。”夏响将火鸡面放到一边的小桌板上，从包里又拿出来一盒火鸡面。 “夜宵？”何知春放下手机，接过火鸡面。 “嗯……算是吧，我饿了。”夏响将泡好的面饼搅散，将水沥干，倒上酱包搅拌。 火鸡面的香味飘散出来，何知春没吃过，皱了皱眉，将手上的火鸡面递给夏响。 “我不吃。”她继续拿起手机回消息。 “好吧。”夏响挑起面，吃了一口。 “嗯。”何知春眯着眼回了一句，手上飞速打着字。 许清沅：我草我好他妈紧张…… 许清沅：我就怕那哥们儿见了我直接捅我一刀。 春：要不我带刀去？ 许清沅：那倒不用。 许清沅：我还有其他姐妹儿呢。 春：嗯。 许清沅：我□□刚反应过来你他妈居然还没睡？ 许清沅：奇迹！ 春：我睡醒了。 许清沅：我怎么记得你八点多才和我说你睡了？ 许清沅：现在才十一点多不到十二点。 许清沅：仨小时你睡啥了？ 春：等下还要再睡的。 许清沅：你别睡了。 许清沅：陪我打电话。 许清沅：明天我给你带咖啡。 许清沅：[视频电话申请] 春：我带个耳机。 电话接通后，就是许清沅手撑着下巴的界面。 “姐妹儿，我好紧张……”许清沅后仰靠在床头。 “别紧张了，他还能真砍你？”何知春将台灯调到最亮。 “我觉得他能，”许清沅点了点头，“不对，姐妹儿你不在你家？” “嗯，在朋友家。”何知春看了眼一旁正在嗦面的夏响。 “不是？你这个类自闭症患者居然有朋友？”她说完这句话后感觉不对，又补了一句“除了我以外的朋友。” “嗯？”何知春将头转回来，看向屏幕里的许清沅，“新认识的。” “可喜可贺！哎，我和你说，张烬他昨天骑电动追公交来着，带着陈焕诚一起，说是要堵人。” “嗯。”何知春看着屏幕里的许清沅。 “然后张烬还啥都没干呢，那哥们儿先报警了，”许清沅喝了一口可乐，“我操了，那哥们儿骚扰张烬他女朋友还有理了！我真服了。” “最后怎么处理的？” 夏响吃完了面，靠到何知春旁边。 “那哥们儿挨处分了，全校通报批评，”许清沅激动的拍桌子，“老他妈气人了，我觉得张烬还要去堵他，这种骚扰女生的人就他妈该劝退。” 何知春还没反应，许清沅先看到了视频界面左下角里的毛茸茸的脑袋。 “你旁边有人？”许清沅撸了一把身上趴着的小猫，“小黑～给姐姐打个招呼。” “嗯，我朋友。“何知春拍了拍身侧，小橘伸了个懒腰后走过来，挨着何知春的手臂躺下，“喵”了一声。 “有猫？小橘？我要看！”许清沅打开了游戏界面。 “嗯，”何知春将镜头调转向小橘，它懒懒的将头枕在何知春的手臂上，四肢伸得长长的，正阖着眼睡觉。 “小橘～～嘿嘿嘿……咋怎么萌？”许清沅隔着屏幕摸了摸小橘的脑袋，“我打游戏了，你睡吧，晚安，明儿我到楼下接你昂。” “嗯。”何知春挂了电话，将手机扣在一边的床头柜上，看向靠着自己的夏响。 “你不睡？” “等你呢，睡吧。” “嗯，晚安。” 何知春关掉台灯，背对夏响躺下，小橘蹭了蹭，继续睡着了。 夏响摸了摸何知春的发尾，笑了笑。 “晚安啦。” 第5章 钥匙 这一晚何知春睡的并不安稳。 一个接着一个的噩梦裹挟着她。 第一个梦是她六岁那年，她坐在小区里的长椅上，看着小朋友们肆意奔跑、玩耍。 而她格格不入。 有一群小孩子密谋着，领头的小孩子故意将一个小石子砸向何知春。 小孩子的力气不大，石子砸中了何知春挡着自己眼睛的手背。 这个年纪的孩子是纯粹的，纯粹的善良，纯粹的恶意。 石子砸在手背上不是很疼，因为就算是疼，她也没有人可以哭诉。 爸妈还没回来，陈华敏买菜去了，陈姨家的哥哥还没放学。 没有人可以安慰她。 她只是默默的站起身走回家。 第二个梦是十二岁。 六年级的女生逐渐有了嫉妒心。 何知春在班里没有什么朋友，唯一的朋友许清沅是三班的。 她当时成了班里许多男生的追求对象。 一些女生开始在班里说一些何知春的谣言。 什么“她被□□过呀”“她是神经病啊”之类的谣言伴随了她最后在小学的时光。 第三个梦就是今天葬礼上的事情。 北塘分局支队长宋华安拍了拍何知春的肩。 “你父母都是英雄，他们的名字会被永远铭记，警号017633和警号017652等着你去重启。” 被永远铭记吗？ 可为什么…… 他们的墓碑上连名字都没有留下…… 为什么害死她父母的凶手仍然逍遥法外…… 为什么正义一次又一次的迟到，平白多搭上几条性命…… “你是何瞳明和宁笙潇烈士的荣光。” “你是你自己的荣光。” 第二天早上七点钟，何知春被温柔的阳光叫醒，身边的夏响还在睡着。 她悄悄下了床，去卫生间换衣服洗漱。 陈华敏已经吃完了早饭，带着老花镜坐在沙发上看书，茶几上的花瓶里还插着几只淡黄色玫瑰。 陈华敏见她出来，将眼睛摘下来抬头看她“知春醒了？要喝藕粉吗？有八珍糕。” “嗯，我自己弄吧。”何知春转头进了厨房烧水。 手机上叮咚一条消息。 许清沅：哎呦我好紧张！！ 许清沅：尖叫.GPJ 许清沅：我哥刚才让我吵醒了。 许清沅：我说让他受着。 春：你今天醒的挺早。 许清沅：因为没睡。 许清沅：我要是睡了就起不来了。 春：…… 春：我现在要吃饭，吃完饭去遛遛。 许清沅：彳亍。 许清沅：九点半嗷。 春：知道了。 烧水壶滴滴的响，水咕嘟咕嘟的冒泡。 何知春盛出几勺藕粉，倒水搅拌后到端餐桌上就着八珍糕吃起来。 “陈姨，我等下要和朋友出去。” 陈华敏倒了杯茶，啜饮一口。 “行，这两天你就别回去了，就住这儿，和小响住。” “那太麻烦了。”何知春吹了吹藕粉，将热气吹散。 “麻烦什么，小响也刚回来，昨天我没说你们在一个高中读书，你愿意的话就多看看她，她刚刚回到忱城，没什么朋友在这边，我看她挺喜欢你的。” “嗯，那我就在这里住着，明后天带她去周边转转.谢谢陈姨” “好，你就在这里住着吧，愿意回家看看就回去，不愿意就在这儿。” 何知春吃完了早饭，将碗洗了，换鞋准备出门。 陈华敏将一枚钥匙递给何知春。 “拿着，家门钥匙。” 何知春微微笑了下，将钥匙挂在了自己的挂件上。 “好，那我出去遛弯了。” 何知春直到走出单元门都是噙着笑的。 她又有一个家了。 不是冷冰冰的房子，是家。 有人在等她回家。 空气很清新，尤其昨晚还下了雨，空气里还带着潮湿的味道。 八点，街上已经是热闹非凡的了。 打工人们急匆匆的去赶地铁，大爷大妈们在和小贩砍价。 何知春这才有一种自己也在热闹之中的感觉。 她走进一家烟酒店，和老板报出一个烟的名字。点几个 “一盒□□蓝莓爆，再拿个打火机。” “得嘞，26，扫那个码。” 何知春交完钱后接过烟，撕开包装，叼了一支烟在嘴里。 她其实不会抽烟，家里没人抽烟，许清沅曾经递给过她一支，她抽一口后就直接踩了。 咬爆爆珠，点燃，吸一口后吐出。 她将烟盒收到兜里，指间夹着烟。 出了小区左转过个红绿灯就是明月湖。 早上还没有很热，老人们背着手走在明月湖畔。 那支烟何知春总共就吸了两口，剩下的都任由它兀自燃烧着。 还有一个星期开学，这一个星期……就带着夏响好好熟悉一下忱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