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你听狗说！》 第1章 乡下 沈沈被丢回了乡下。 一人一狗呆呆地望着远去的汽车，两个行李箱安静地立在那里，等着主人的到来。 “人，你被丢了。”七七耸耸鼻子，汽车的尾气还残留在里面，有些难受。人的父母真奇怪，他们讨厌狗，也不爱自己的孩子。 沈沈脸上阴沉沉的，直到现在她还没有接受这个现实，他们真的不要她了。七七话正戳中她的痛处，她眼睛里闪过一丝羞恼，冷冷地吐出两个字：“闭嘴。” 是的，她在跟狗说话，她能听懂狗说话。 七七是她捡的流浪狗，高考那天从汽车轮子上抢过来的，为此她的腿被撞到了，缺了一场考试。父母勃然大怒，不是因为她受伤，而是她丢了他们的面子。 在沈沈跟家里大吵一架后，她就被丢在了这里，他们不要她了。 “人总是不能听见真话。”七七打个喷嚏，甩了甩头，颇为成熟地说。毕竟它已经是个两岁的流浪狗，见过很多大世面。人最没有意思了，七七不想当人类的食物，也不想做人类的宠物，可是是沈沈，它还能勉为其难地陪陪她。 毕竟她很孤单，尽管沈沈不承认。 “七七，是我让你吃的太饱了吗？话这么多。”沈沈咬着牙说，她的内心充满了愤怒，这愤怒的由头在她那对无良父母那。 她暗暗发誓，此仇不报，她必不姓沈！ 但是！目前的困境是自己怎么带着行李去爷爷奶奶家。谢天谢地，沈四海还没有丧尽天良，还将她丢在了老家的镇子口。 沈沈耷拉着脸，心里像一座被死死堵住的火山，正咕噜咕噜翻涌着，连溅起的灰尘都是灼热的。 “汪……” 突如其来的狗叫声惊醒了暗自愤怒的沈沈，她使劲地抬起眼皮——这是什么？ “汪汪汪！”群狗狂叫。 好多狗！沈沈心里惊叹，耳朵瞬间被那七嘴八舌的声音填满，她皱眉，好吵！ 七七十分淡定地蹲在那里，那双湿漉漉圆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不屑，眼睛外面有一圈白色的毛，看着像戴了一副眼镜，散发着自以为睿智的光。 哼，没见识。 沈沈最喜欢七七的一点就是它不乱叫，它总是觉得其他的狗都笨笨的，没意思，见面都不会想打招呼。 可是现在来了一群狗，普通人耳朵里听着的狗叫，在她听来就不是这么回事。 群狗飞奔而来，沈沈想走都来不及了。 “汪，陌生的味道。” “汪汪汪，不喜欢。” “打它！” 向来淡定的七七直立了后腿，嘴里发出低吼声。 沈沈头皮发麻，她碰碰七七的身体，道：“你凑什么热闹。”这种时候打架，不是沈沈小看七七，对面七八只狗，七七再厉害也没有人家的嘴多，好汉不吃眼前亏。 “它们挑衅，狗不能忍。”七七尾巴停止了摆动，直直竖立，身上的毛全都炸了起来。 七七呲着牙，十分凶狠，沈沈还是第一次看见它这样。 群狗停了下来，离沈沈他们大约两米的样子。 “汪，三条腿的人！”其中一只黑白相间色的狗惊叫着。 沈沈愣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它说的是自己，刚刚还劝七七忍一忍的沈沈这时候有点生气，真没礼貌！她死死瞪着那只说话的狗，眼露凶光，看上去就十分不好惹。 “滚开！”七七款款移到沈沈身前，傲慢地抬起头，十分不屑。那条黑色大尾巴油光水滑，直直挺立，蓬松的毛发在风中扬起自在的弧度。 “哼，没见识的同类。”沈沈只不过是伤了腿，它们这样说她不开心怎么办，七七决定自己勉为其难地替沈沈教训这些不听话的同类。 众狗：它好过分。 “汪汪汪……”一只白色卷毛的泰迪哇哇大叫，它是清潭镇最富有的狗，主人最爱它了，这只没有血统的杂毛狗怎么可以说它没有见识。 众狗：你好像冒犯了。毕竟它们也是没有所谓高贵血统的中华田园犬，可是敌人在前不能内讧。 “讨厌的狗！” “汪……城市狗拽什么。” “城里的人和狗都讨厌。” “汪汪汪……” 沈沈的脸更臭了，眼睛瞪得更大更凶，企图用眼神报这被嘲笑的仇。 “闭嘴！”她直勾勾地盯着它们，“我什么也没说，你们礼貌吗？” “汪……”声音忽然间戛然而止。 她听得懂？ “白雪。”不远处，一个中年女人朝这边喊着。 “汪！”白色卷毛泰迪兴奋地摇着尾巴跑过去。 “怎么又跟这些流浪狗一起玩，它们多脏啊……” 白雪讨好地摇摇尾巴，嘴巴咧着，得意极了，就说吧，它拥有最好主人，跟那些流浪狗是不一样的，哼！白雪被主人抱在怀里，昂着头离开了这里。 吠叫的群狗忽然间静下来，它们互相看看，湿润的眼珠上挂了一丝暗淡。 “汪，讨厌。”七七不屑，最讨厌这样的同类，有主人了不起啊！ 七七切换状态，懒懒地坐在沈沈脚上。 “喂，我受伤了。”沈沈动动左脚，提醒这只懒狗。 “汪！”知道了。 但依旧稳坐如泰山。 沈沈：…… 爱坐坐吧。 一人一狗静静地等着。 流浪狗们不知道为何渐渐后退，退到了车站台的对面的路边停下来，七八只矗立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它们也不说话，沈沈有些莫名其妙。 但它们就只是坐着看，累了就趴下来，眼神还是不肯放松，看着他们被车子接走，看着那只讨厌的黑狗还被抱了进去。 哼！它们都有家。 可它们没有家…… 家？沈沈看着陌生的环境，心里有些闷闷的，她第一次来到爷爷奶奶家住，跟他们也并不熟悉，一股巨大的失落充斥在心里，还有些不知所措。 “沈沈，把箱子给你爷爷，让他放到屋里去。。”奶奶张慧兰从院子里的厨房里出来叮嘱着。 “嗯。”沈沈听着这有些陌生的奶奶的话，将箱子递给同样陌生的爷爷。 沈大山接过沈沈攥在手里的拉杆提着往楼梯走过去，沈沈看着他，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 “你在下面坐一会儿，吃完饭爷爷扶你上去。” 沈大山大约一米七几，十分壮实。面庞黝黑，背微微有些驼，跟沈四海一点也不一样，毕竟没有血缘关系， 沈沈很是不自在，她知道这不是自己的亲爷爷，沈四海经常在家里提起爷爷奶奶，但都是对他们的抱怨，他对他们并不关心，但还是把她丢在了这里。 没一会儿，沈大山就下来了，木质的楼梯踩得吱嘎吱嘎响。 “沈沈，你这狗养得挺好。”沈大山面露喜爱，“叫什么名字？” “七七。” “好听。” 他蹲下来，粗糙的大手想要去摸一摸。 七七呜呜着，不行！它不喜欢人碰它。 “七七！”沈沈制止，摇摇头。 好吧，七七嘤嘤一声只得同意，谁让他是沈沈的爷爷呢。 “哈哈哈，沈沈，训得挺好啊，这狗真听话。”宽大的手掌轻轻地摸上七七的头，不住地爱抚着，摸得七七兴奋地摇着尾巴。 沈沈露出了到了这里的第一个笑，冷漠的嘴角扬起一个轻微的弧度，眼神柔和地望向七七，还说不喜欢人摸呢，嘴硬。 “沈大山，赶紧过来帮忙。”厨房里奶奶张慧兰喊道。 “来了。”沈大山应了一声，笑呵呵地过去了。 一时间屋子里又安静下来，堂屋里只有一人一狗。 “沈沈，爷爷好。”七七说。狗喜欢好人，他的味道跟沈沈的一样，很舒服。 “谁不好？” “汪！爸妈不好。”七七不喜欢沈沈的父母，他们的味道不好闻，眼神太可怕。它能感觉出来他们的厌恶，沈沈爸爸还会踢它，狗痛！ 提到他们，沈沈的神色忽然间就黯淡了，少女的眉间带着冷意。 晚饭很丰盛，奶奶准备了一桌子菜，可沈沈的胃口一般，基本上没说话，慢慢扒拉着碗里的米粒。 “吃饱了就先去休息，家里不讲究那些。”张慧兰开口说。她比起沈大山明显要年轻一些，白皙的脸上布满时间的纹路，给人一种温和慈爱的感觉，就是脸色有些不好看。 “嗯。”沈沈放下碗筷，起身要走，又停下来，看着七七踌躇着。 “狗吃饱了也带上去，你自己照顾，不能让他尿在地板上。”张慧兰夹着菜，一口一口地吃着，头也没有抬。 沈沈点头。 上楼的时候沈大山要扶着，张慧兰也制止了，沈沈听着身后的声音，心里更闷了一些。 奶奶是不是不喜欢她。 爷爷奶奶家在镇子最边缘，又黑又安静。沈沈支起木窗，呆呆看着外面，七七趴在床边闭上了眼睛，尾巴甩着，砸在木地板上啪啪直响。 许久之后才躺了下去，右腿有些胀痛，她去掉石膏也就一个星期，腿还得一段时间才能好。七七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就着月光能看到它四仰八叉躺着，嘴里时不时地哼哼。沈沈趴在床边悄悄地看着，听见它哼哼唧唧的忍不住偷笑，很是好奇七七是做梦了吗？小狗的梦里会有什么呢？肉吧，毕竟它最爱吃了。 闭着眼睛就这么胡思乱想着，沈沈渐渐地也睡了过去。 月夜，月光洒在小镇上，照不到的地方成了黑乎乎的阴暗面。 镇上的石桥下，一群狗聚集在这里，这是它们休息的地方——大本营。青草丛被压出了一片空地，上面垫着破衣服，旧纸盒，一群狗挨挨挤挤躺在这里，早就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呼大睡。 “有家真好。”做梦的小狗说。 第二天一早，张慧兰把早饭端了上来，板着脸道：“吃饭你别下去了，好好养养腿。” 沈沈想要开口，但是她一转身就走了，到了嘴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 她想说不用送饭，可以走动，得锻炼。 接下来几天也是如此，只是她一直都不高兴。 沈沈心里压住一团火，在她中午送饭上来时候，直愣愣看着张慧兰道：“奶奶，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张慧兰反倒是看她一眼，漆黑又浓密的眉毛，眼睛瞪得圆溜溜的，里面写满了不服气，她忽然间就笑了：“小丫头。” 这倒让沈沈原本的愤怒忽然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瘪了下来，让她有一种一圈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原本还以为张慧兰会像沈四海一样暴怒，这该让她怎么发挥。 晚上沈大山上来了，笑呵呵地说：“沈沈，你奶奶这几天心情不好不是冲你。” 那是冲谁呢？沈沈想。 没几天她就知道了。 八月二十一，大吉。 一早起床，楼下就没有听见张慧兰的声音，沈大山上来送饭的时候，沈沈问了一句。 “出去找老姐妹说话去了。” 可是这说话竟说得一个一上午都没有回来，就沈沈这几天的观察来看，这很不像张慧兰的作风，她应该不喜欢跟别人说闲话。果然快中午的时候，沈大山急匆匆上来。 “沈沈，中午你自己弄点吃的爷爷奶奶有事，晚上回来。” 沈沈直觉不对。 七七：“奶奶进城了。”跟在后面进来的七七对沈沈说，它早上一直在下面溜达，听见了她在打电话。 “要算账。”找谁算账呢，小狗也不知道呀 可沈沈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乡下 第2章 大闹 张慧兰这个人是村里有名的厉害人，可以说当年就没人敢惹她。 她最糟心的事有两个，一个是她的前夫，一个是她的儿子。 大儿子当年离婚没带走，只认当官的爹，小儿子倒是带走了，自己亲手养大的，可是却养出了一个白眼狼。 一心只想发财，有钱了之后就不认爹娘。 这些事就算了，她就当没有这个儿子。 可是…… 张慧兰看着手机里小女儿发的地址，下了汽车之后就打了一辆出租车。 “豪盛大饭店”门口，张慧兰不慌不忙地从车上下来。她抬头，这眼前金碧辉煌的牌子是江城有名的大饭店，她还从来没来过。 “小姑娘，请问沈四海在哪个包厢？”她客气地问饭店的前台。 “您是？” “我是她妈。” “好的，女士，我现在让人带您过去。”前台在对讲机了说了一声，很快就有人过来。 到了大厅门口后饭店的服务人员就离开了，张慧兰站了一会儿，上前一步，昏黄浑浊的眼睛盯着眼前的牌子仔细辨认，上面写着几个字：金榜题名。她这才知道沈四海包了一个厅，柔和的脸上飞快地涌上红色，粗糙的手用力地推开了面前的门。 哐当一声，大厅的门砸到了后面的椅子上。 “小军，不愧是我的侄子，就是厉害……”里面的人推杯换盏，沈四海搂着沈军的肩膀不住地夸赞，猛然听到声音时满脸不耐烦。 “你们饭店怎么服务的……妈？”他觉得自己的眼睛好像出了问题，他妈怎么出现在这里，不可能。 张慧兰左右看看，正好右手边的花瓶里一个鸡毛掸子正插在里面，她大跨步走过去，抽起鸡毛掸子抡了起来，向着桌子走过去。 沈四海喝得晕头转向，今天是他最看中的大侄子的升学宴，他高兴。张慧兰冲过来时他还满目茫然，倒是一旁的老头注意到了，眼神一下变得复杂起来。 张慧兰谁也没有看，挥舞着鸡毛掸子打得啪啪响。 “哎呦，妈！”沈四海痛呼道，“我都一把年纪了你怎么还动手呢！” 真是丢死人了，沈四海不禁庆幸今天自己的领导没有答应来，不然他这老脸还要往哪放。 “慧兰，你这是在干什么？”一旁坐着的头发花白的老头十分不高兴，责怪起张慧兰来。 “谁说的话，那么臭！”张慧兰不回答，反倒骂了起来，“你个小王八蛋，白眼狼，还有脸说，老娘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可倒好，认那没管过你一天的爹，你有几个爹……” 一旁的老头脸上一会儿白一会儿红的，颜色丰富极了。 “妈，你说什么呢，那是我爸！”沈四海忍不住反驳道，好不容易才将老头子哄高兴，他妈这一骂还不是前功尽弃吗？想到这里，沈四海焦灼极了。 殊不知此话一出，张慧兰使的劲更大了，手中的鸡毛掸子都快把挥出了残影，她种了那么多年的地，有的是力气，收拾一个不孝子自然不在话下。 “张慧兰，住手！”老头子厉声呵斥，富态的脸上此刻挤满了羞恼，一旁灼灼的目光更是令他如坐针毡，泼妇，她张慧兰这么多年一点也没变，还是一个泼妇！ 沈四海在大厅里绕着圈地跑，周围的宾客们震惊了，这来吃个席还能看见这样的事儿，顿时只觉着眼前的好戏比那饭桌上的菜更香。 “泼妇！无理取闹！”老头把桌子拍得乓乓响，涨红了脸。 泼妇？听到这一句，张慧兰忽然就停住了，她站得笔直，向来柔和的眼睛里发出了带满厌恶和恨意的光。 “你算个什么东西，沈春，你还有脸骂我泼妇？要不要老娘把你的丑事也抖搂出来，让大家伙看看到底你是个什么东西，我要是你，今天都没脸坐在这里吃饭！” 沈春一时竟怔住了，张慧兰的话让他脸上一块白一块红的，可是偏偏那些话他竟无法反驳，也惊恐于她会说出来，他的眼睛不由得闪躲，回避着她的目光，只是无能的愤怒。 旁边的人面面相觑，再呆下去就得罪人了，只是好像有什么隐情，宾客们眼睛看似在盯着眼前的菜，可是耳朵却竖得高高的，想在走之前再听一听，到底是什么事儿。 张慧兰粗糙的手使劲攥紧了手中的鸡毛掸子，她中气十足地说：“沈春，你当初求着我们家的时候怎么不说我是泼妇呢，事情过去几十年了，我也不想再提，可是你跟你那小老婆是怎么吸我儿子血的！ “你孙子升学宴倒是让我儿子出钱，当初你掏过一分钱没有，离婚的时候恨不得把家里的钱全带走，今天你倒是好意思吃你这没养过一天的儿子的，老不要脸的东西。” “妈。”沈建国犹豫着叫她。 “叫你哪个妈？我这农村老婆子可禁不起你这一句妈。”她嘲讽着，没想到她张慧兰竟然养了这么一个儿子出来，不是，是两个，还有一个根本就不认她的儿子，尽管知道他就坐在那里，张慧兰也并没看一眼，当初她就知道这个儿子只当是没生过。 “妈，我求你了，别闹了。”沈四海快步走过去，拉住她小声祈求道。 张慧兰并不领情，甩开了他的手道：“沈四海，你妈我从来没有对不起你，你现在有钱了，看不上我这个妈和那个供你读书养你这么大的后爸，谁让我生了你，欠你的，他沈大山娶了我也是他该受的。 “可你是怎么对沈沈的，腿还瘸着就把她一个人丢在那镇口 ，除了一个行李箱什么也没给带，你是她亲爸吗？还有江茹，江茹呢？” 她打量了一圈，没见人影。 “那个晓梦有点事，江茹过去了。”沈四海含糊着说，不敢讲得太清楚。 张慧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两口子不亏是一个被窝里出来的，没有一个把自己的亲闺女当回事，真是两个大傻子，缺心眼儿。 她讽刺地说：“你跟江茹还真不愧是两夫妻，放着自己亲生的女儿不管，上赶着去养便宜儿子和闺女。既然你们不想要沈沈，那以后沈沈就归我管了，你们谁也不用来，以后老了也别让沈沈尽孝。” “妈。”沈四海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只是拉住张慧兰的胳膊，“我不是那个意思，咱们回家再说，你给我留点面子。”他还想解释。 他不是不要沈沈，那丫头太不知好歹了。从小供她长大，什么条件都是最好的，可是越来越不听话，见天的只会顶撞他和她妈，成绩也不行，带出去都没脸说，净让他们丢人，高考都不参加，还弄回来一只狗，不让她吃吃苦头，以后怎么会老实听话，只是这些盘算他不敢跟他妈说清楚。 可是张慧兰怎么会不明白呢，她的儿子是什么德行她不清楚吗？ “打钱。”张慧兰道，“你花在你那便宜儿子和女儿身上的钱必须加倍补给沈沈。” “妈！”沈四海不赞同地看着他妈，但是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钱一分也不能少，打得不够了，我倒是要去你们单位去问问你们领导，像你这样的爸要不要坐牢。” 沈四海知道，她妈说到做到，心里悔死了，早知道当初就不把那丫头往老家里丢了，随便丢在大马路上给她一个教训，这么大了也不会出事。 张慧兰把话撂下转身就走了，一个眼神也没给旁边的那几个晦气的人，看了之后说不定都要倒大霉。 她一出去就看到了站在外面的三个人。 七七：还有我！ “妈，你是这个！”小女儿沈双琴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沈大山担心地看着她，这么大年纪了要是再气着可怎么办。 还有一个呆呆的小呆子。 张慧兰一巴掌拍在沈沈背上，把她拍得一个趔趄。 “汪！”七七担心地叫了一声。 “你这个小狗倒是比人有良心，放心吧，我可舍不得把我孙女打坏了。”出了心里的那口闷气，张慧兰眉开眼笑的，也不再耷拉着脸。 “奶奶……”沈沈低声说，嗓子里像是噎了一团棉花，眼角湿漉漉的。 “哭什么，你那没良心的爹不值当你哭。”张慧兰伸手擦擦沈沈的眼泪。 粗糙的手摸到她的脸上刺得生疼，但沈沈心里却没有那么空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为她说话。 “哎呦，别哭了。妈，我今天跟你一起回家，你得给我做好吃的，不能有了孙女就不要女儿了。”沈双琴挤到两人中间，一手搂着妈妈，一手搂着沈沈，清脆的嗓音妙语连珠，逗得沈沈也不由得开心了一些。 沈大山沉默地跟在后面，笑呵呵地看着前面的三个人。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太阳依旧**辣的，阳光穿过林间的枝叶洒在宁静的院落中，摇摇晃晃，影影绰绰，几人的归来打破了一院的寂静，踩碎了一地的树影。 “汪！”七七大声叫着，终于回家了，狗好累。 “小狗嗓门还挺大。”沈双琴笑着看它，越看越觉得可爱，忍不住想要伸手摸摸它那软软的头。 “沈沈，能摸吗？” “七七？”沈沈询问。 “汪！行吧。”看在沈沈的面子上，七七乖乖地坐在那里。 沈双琴惊奇，这狗太听话了吧！沈沈怎么比她那老兽医的爸爸还会训狗。她挠挠七七的头，一下又一下地摸着它软软的毛，七七享受地闭上了眼睛，真舒服啊！这个人的味道很舒服，好人。 “汪汪汪……” 门外响起了狗叫声，刚刚还在享受摸毛的七七瞬间呜呜起来，脖颈间的毛炸开。 沈双琴吓了一跳，顺着没关严的门缝里看去，是几只狗。 “汪汪汪，狗要出去！”七七叫嚷着。 沈沈听得头大，门外那几只狗还在兴奋地讨论：“是那个城市狗。” 感觉到它们并没有恶意，沈沈只是警告七七：“不准打架。” “汪，好。”说完就撒开四条腿冲了出去。 “爸，沈沈的狗真听话。”沈双琴走进去，抱着沈大山的胳膊说着什么。 沈沈看着这一幕，面上还是一副酷酷的模样，只是有些心里酸酸的。 小姑……真好。 第3章 不速之客 七七冲了出去，与那几只狗碰了个正着。 “汪汪汪！”你们在偷窥什么？ 众狗：城市狗说话好难听，它说我们偷窥？ “汪，这整个镇子都是我大黑哥的地盘，谁偷窥了？”一只花白的短腿小狗不爽地说，它看这个运气很好的城市狗十分的不顺眼，只是运气好而已，侥幸被人类收养，又十分幸运地拥有一个好主人，不然它还会这么嚣张吗？还不是像它们一样睡大街。 “大黑哥？”七七茫然，谁是大黑哥。但很快它就明白了，毕竟从几个月大就开始在外面流浪了，流浪狗里也有老大的。七七生气，老大最坏了！它以前总是被那些老大欺负，好不容易捡回去的食物总是会被抢。 “老大最坏！” “什么？你这个瘦狗竟然敢说我大黑哥的坏话？”花白的小狗呲着牙，头微微低下，嘴里呜呜着。 “小花，不要这样。”一只大黑狗从后面走出来。 七七这才看见“大黑哥”的模样。 七七自己也是一只黑狗，但是它身上还有一些白色的毛发。这个“大黑哥 ”浑身的毛发黝黑发亮，四条粗壮的长腿，耳朵直直立着。七七有些艳羡，骄傲的小狗羡慕人家那双立着的耳朵，多威风。 “看，我大黑哥来了。”小花昂起头骄傲地说，“清潭镇归我们大黑哥来管，你这个小虾米来到这里也得当弟弟！”小虾米这个词还是听他们人说的，今天终于用上了！ “哼，就算你有主人也得认我大黑哥！”这句话可以听出小花是多么嫉妒了，毕竟七七的家是镇上唯一的兽医的家，那个老兽医经常会给它们喂食物，怎么就是这个小傻狗的家呢，小花羡慕，小花很嫉妒！ 七七：……它不服！可是，那个大黑的耳朵真好看。 “狗不服！”七七支楞起来，大声地说，凭什么要认大哥，它讨厌大哥，坏！ “汪汪汪……你们看，它的话说得都不利索。”小花嘲笑它，围观的几只狗也汪汪叫着。 大黑迈着长腿走近对峙的两只狗中间，“小花，不准说了。” 大黑的语气温和，并无一丝神气之色。 “你快点回家去，外面太危险，要跟着主人一起出来。” “汪～”七七嘤嘤着，眼泪汪汪，它好生气，那只小花狗最讨厌了。 大黑带着其余的狗走了，七七也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沈沈，狗生气！”七七泪汪汪的。 “沈沈，你的狗还会哭呢。”沈双琴像看见什么稀罕事一样，凑到七七面前看个不停。 七七耷拉着脑袋，平时总是扬起来的大尾巴也垂了下来，无精打采的样子。 沈沈走到它身边，安抚地摸摸它的脑袋问：“怎么了？” “呜～它们嘲笑我。”七七蜷缩在沈沈脚边，伤心极了，“它们笑狗，笑狗不会说话。” 七七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流浪了，在记忆里就没有妈妈的印象。流浪的时候担惊受怕，它太小了总是被欺负，以至于它常常离那些大狗远远的，也不爱跟同类交流。 沈沈摸摸它的背，有些好笑，七七没有发现它现在越来越喜欢撒娇了吗？要知道它以前总是一副拽拽的样子，可骄傲了。 “没关系，我慢慢教你，咱们不着急，说不好也没有关系。”她的狗可以不用学会任何技能，只需要开心就好。 “怎么又摸你那狗？”院子里来了两个不速之客，沈沈的爸妈，正皱起眉头看着跟狗说话的沈沈。 “你整天神神叨叨的，多大了还跟狗说话，让别人看见还以为你有毛病呢。”沈四海最讨厌沈沈这个模样。 沈双琴看见小侄女又被骂，马上炸了，她双手掐腰挡在沈沈面前：“沈四海，你成天骂这个看不起那个的，怎么不去你亲爹那边尽孝，那边才是你看得上的人。”要不是怕她妈伤心，沈双琴早就拿着大扫把将两人赶出去了。 江茹皱眉，微微捂住自己的鼻子，面色不悦。 对于这个嫂子沈双琴并不了解，她也不想搭理她，在她看来放着自己的亲生女儿不要，去对一个外人好，他俩都是大傻帽儿。 沈四海被自己亲妈骂就算了，可是这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在他眼里可就什么也不是：“沈双琴，你怎么没大没小的，我是你哥，你就是这么跟我说话的？” “您是谁啊？”她白了他们一眼，拉着沈沈就汪屋里走。 “汪汪汪！”坏人来了啊，七七大叫着。 沈四海气急败坏，见一只狗都这么嚣张，一脚踢了过去：“死狗！” 七七早就料到了他有这个动作，沈四海刚抬起脚它就跑开了，他一脚没踢着，差点把自己腰闪了。 “妈，妈，有人欺负人了！”沈双琴叫嚷着，她不怕被人听见，也不怕丢人。反正自己家这事也没少被人说到，谁提到不笑话她爸给人家白养儿子。 张慧兰从楼上下来，手里的毛巾不住地拍打着身上的灰尘，嘴里不耐烦地回着小闺女：“又怎么了？” 她生了三个孩子，两个儿子都是白眼狼，小女儿孝顺，就是不结婚，这不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还一惊一乍的，还不如沈沈稳重。 “他骂我，还骂沈沈。”沈双琴指着院子里的两人说。 张慧兰这才看见是谁来了，脸瞬间耷拉下来，一眼阴天。 “你看你奶奶 ，变脸多快。”沈双琴戳戳沈沈示意她看。 沈沈心想，姑姑的性格真有趣，不像她从小就不讨喜，当然了她也不屑讨好那些人。 “妈。”沈四海讪讪一笑，拽着不情愿的江茹往堂屋里走去。 张慧兰眼睛一瞪，伸手制止：“别，我们家可供不起你们这两尊大佛。有事说事，没事滚蛋，赶紧打钱！” 她满脸不耐烦，好好的心情又被败了，生孩子有什么用。 江茹深吸一口气：“妈，沈沈是我的孩子，你不能随便就把她带走。”她说这话倒不是舍不得孩子，沈沈不在眼前晃自己也不会总生气，只是时间长了影响不好，她还想竞争副院长呢。在江茹的心里孩子只有有用和没用，沈沈不能为她争面子，就是没用的孩子。 张慧兰嗤笑，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奇怪呢。 “江茹，我不是第一天就认识你。你们两口子心里打得什么主意也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心里的小算盘不要在我面前露出来，你们俩想怎么过就怎么过，我不管。可是沈沈是我的孙女，我张慧兰活着一天，就不能看着你们这这么对待我的孙女。孩子你们不心疼我心疼，爱走哪就走哪，不送！” 张慧兰心口发闷，她是没想到两口子这么对待孩子，这么热的天把一个刚成年的还受着伤的孩子丢在外面，这是亲爹妈干得事吗？还给人家养孩子，要不是双琴，她都不知道沈沈过得是这样的日子。 沈四海见他妈越来越气，连忙拉拉江茹的手，示意她别说了。他自己倒是扬起笑脸，笑嘻嘻地凑到张慧兰面前：“妈，您儿子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沈沈是我亲闺女，我哪能害她。你说说她为了一条狗，把自己腿撞瘸了，不还是我和他妈丢下工作去的医院吗？那狗死就死了，高考多重要啊，明明还能进去，先忍着疼就行了，但是她偏偏不去，她怎么能就这样不考了呢。” 说起这事沈四海就来气，他自己精明算计了几十年，怎么生了个闺女就这么烂泥扶不上墙。同事问起来沈沈的成绩他都没脸说，丢死人了。 “沈四海，那是你亲闺女，一场考试而已，不考就不考了。”张慧兰像是才认识到自己的儿子一样，“她受伤了，怎么还能去考试。” 江茹尖利地说：“妈，合着沈沈不是你闺女是吧。是，就是你自己亲你闺女，你看你养成什么样，三十好几了还不结婚，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你想要沈沈以后也这样吗？我反正是不能接受自己有一个这么没出息的女儿。” “江茹！胡说什么呢？”沈四海惊吓大喊，“妈，你别气。江茹就是太生气了，她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们两口子地位在这摆着呢，我们公司里那些领导的孩子多有出息啊，江茹她们单位也是一样，沈沈连高考成绩都没有，别提多丢人了，人家知道我闺女今年高考，见着面都问呢，我都不好意思说。” 看着眼前的这场闹剧，沈沈觉得荒诞极了，消失了几天的情绪又席卷重来。 “要命吗？我还给你。”她黑白分明的眼珠盯着面前的夫妻俩，冷漠极了，言语里却满是认真。 “汪汪汪！”沈沈不要啊，七七担心地叫了起来，它黑色的脑袋蹭在沈沈的腿上，一下又一下。 “死狗闭嘴！”沈四海十分不耐，恶狠狠地瞪着七七，一切的开始就是这个死狗。 “为什么要骂它呢，是我做的决定：我决定救它，我决定不考试，我决定不想跟你们生活在一起。 “没有七七那天我也不会去考试，我受够了。” 沈沈平淡地说，好像她话语里的人并不是她自己，而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你们想要一个优秀的孩子怎么不直接把钱晓梦还有沈军带回家去养？你们可以在我出生的时候把我掐死或者丢掉，你想要一个儿子不是吗？爸爸。 “想要命的话拿去好了，还给你们我是不是就自由了。” 沈沈好像又回到了那些喘不上气的日子：不会说话要被骂，不笑要被骂，没考一百分要被骂……而她被骂的每一个瞬间都有另外两个优秀的孩子作为对比。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是错的，做什么都要小心翼翼。 沈沈学会了反抗，她会发怒，会争吵，会阳奉阴违，当然，高考她也没想参加。 “我不想考的，爸爸妈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不速之客 第4章 争吵和幸福 听了沈沈的话，江茹和沈四海都震惊了，他们没想到事情的真相原来是这个样子。 “沈沈，我和你妈妈到底怎么对不起你了，让你对我们有这么大的意见？”沈四海想不明白，他和江茹努力工作不就是为了孩子的生活可以更好一些，怎么在孩子的眼里都是错的。 沈沈扯起嘴角，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是我对不起你们，我花了你们的钱，我浪费了妈妈的时间，让她失去了晋升的机会耽误了她的事业。我从小就跟你们同事的孩子不一样，笨，不爱说话，整天自言自语，不够优秀，让你们丢脸了。 “所以，你们就当没有我这个孩子吧，去养你们想要的孩子，这样大家都轻松不是吗？” 那些从小受到的冷落、白眼、责骂就这样算了吧，沈沈没有力气去想，她只是想离开他们，就算以死为代价，这是她的决心。 江茹和沈四海不能接受，他们从小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不能就这样长成了一个白眼狼。 “沈沈，你是不是疯了。妈妈把你养到这么大就是让你这么没有良心，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她不懂。 “回报？呵呵。”沈沈笑了，她伸手狠狠擦去脸上留下的泪，“那我现在就还给你们好吗？” 沈沈眼睛看向古朴的木门，推开门走出去，向右一直走，再向左转，那里有一座桥，桥下是一条河。她的脚动了动，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张慧兰察觉出不对，她推开旁边的沈四海，有力的胳膊一把拉住了要往外跑的沈沈，转身看着那夫妻两个，失望又厌恶：“沈四海，你小的时候我没有这么对待过你，也从来没有让你回报过我和你爸。这是你的亲生女儿，你们想把她逼死吗？对人家的孩子那么好，怎么到了自己的孩子身上又是这样的态度，孩子不想考试又怎么了，我这个奶奶发话了，她不想考就不考，我养她一辈子！” 江茹不同意，张慧兰这样就是在害沈沈，她的孩子必须得成为一个优秀的人，不然她的牺牲又为了什么，放弃了当年的晋升就养了这么一个孩子，她不能接受。 沈四海也没好到哪里去，就是因为他妈没有见识，没有把他留在当官的爸身边，害得他从底层爬起来，那么辛苦，处处低声下气，如今条件好了，孩子怎么还能养在他妈这个没有远见的人身边呢。 “妈，沈沈我们今天必须得带走，你这样做不是为了她好，是害了她。”沈四海向前一步，想要从张慧兰的手中接过沈沈。还没碰到呢，沈沈情绪十分激动 ，大力挣扎着。 “走开，不要碰我！”她恶狠狠地说，双眼愤怒地注视他们，“你们既然都那么偏心了，干脆就彻底一些。爸，你把沈军干脆直接带回家当成亲儿子养。妈，钱晓梦跟你的亲女儿没两样，你也带回家去，跟姨夫说说，他肯定愿意。你们都有自心己爱的孩子了为什么还要来逼我呢？ “钱晓梦有事你们都能第一时间赶到，可是我在学校被欺负的时候老师永远找不到你们的人，家长会你们去过吗？我在学校怎么样你们关心过吗？怎么现开始这么虚伪了？” 沈沈控诉着，忽然这世界好像只剩她自己了，不被父母喜欢，想要的永远在别人的手里。 “你！”沈四海抬起了手，扬起了巴掌。 “沈四海，你把手放下！”张慧兰挡在沈沈前面。 对于沈沈的耐心已经告罄，他威胁道：“你要是不回去，以后都不要回去了。”刚刚的好爸爸人设一瞬间崩塌。 “哥，你就是这么当人家爸爸的？”沈双琴抱着手臂靠墙，嘲讽地看着他。 “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上位者的他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了，更何况一个没出息的妹妹。 “滚吧。”张慧兰摆摆手，“离开我家。这么多年你都没有回来过，以后也不用回来，记得把沈沈的钱打过来。”她不耐烦地驱赶着，对这个儿子的耐心已经告罄，另一只手搂住沈沈往屋里带去。 七七被刚刚的氛围吓到了，不敢打断沈沈的话，默默地坐在一边等待，见沈沈进去，连忙摇着尾巴跟了进去。 被赶出来的沈四海和江茹站在门口，看着面前紧紧关住，不留一丝缝隙的老式木门。 “你看看你妈，沈四海，你就不能直接把沈沈带走吗？”江茹十分烦躁，为了沈沈她已经耽误了半天的时间，晓梦那边还病着，这边又没弄好，她恨不得现在一脚踹破这个破门强行把人带走。 沈四海捋了捋自己的头发，面带不耐：“你刚刚怎么不当着我妈的面把孩子带走，现在跟我说有什么用。” 江茹不可置信，他这是埋怨自己？ “那是你妈！” “你也知道是我妈，我拿她没办法。”他今天刚不经过他妈的同意带走孩子，明天他妈就能闹到他跟江茹的单位。 “你走不走？”他斜了一眼江茹，也没听她说话，一扭头就走了。 江茹咬着牙看着他的背影，又怒视着面前的紧紧关着的木门，一跺脚走了。 木门的里面的院子撒下片片晕黄的光，天已经黑了。沈沈埋头坐在二楼的窗前，眼泪止不住地流。 她厌恶自己的眼泪，厌恶自己的脆弱和无能为力。 “好孩子。”张慧兰摸摸沈沈骨头分明的脊背，心疼地看着这个孩子。 粗糙的触感冷不丁传来，沈沈打了个冷颤，很少有人这么亲密地抚摸她。对沈沈来说，触摸是一种十分亲密的表现。江茹会温柔地搂着钱晓梦，摸摸她的头，亲亲她的脸；沈四海会拍着沈军的肩膀夸赞他，一脸自豪地向别人炫耀。 她曾经也想做父母口中的骄傲，想获得他们的关注和爱。 可最后什么也没有。 张慧兰叹了一口气 ，俯身坐在沈沈的身边，搂住她的肩膀。 “孩子，都是奶奶不好，没有教好你爸爸。”她不能理解沈四海和江茹的做法，自己的孩子不疼，对人家的孩子那么好。这些年来沈沈从来都来过这里，她又厌烦沈四海那个样子，也没往他们家去过，哪里知道孩子在自己过得这么不好。 七七摇着尾巴：“汪汪汪！”别哭，人坏。 它就知道沈沈的爸爸是坏人，妈妈也是坏人，不好！ 毛茸茸的尾巴摇晃着，轻轻擦过沈沈的小腿，滑滑的，暖暖的。 沈沈心里热热的，她挣脱自己的胳膊，努力把脸抬了起来，红肿的眼睛露了出来，刘海儿一绺一绺地粘在额头上。 “沈沈，奶奶没有学问，读得书没有你多，但是我活了这么多年，经验比你多是不是？”张慧兰笑眯眯地看着她，一边用粗糙的手指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嗯。”沈沈点头，只是心思却不由自主飘到张慧兰的脸上，她现在看起来竟然这么温柔，沈沈有些受宠若惊。 张慧兰见她同意，也没有排斥的情绪这才继续说：“你爸妈说高考你没有去参加，奶奶想知道你是因为救七七受伤没去的，还是就像你刚才跟他们说得一样，是因为你不想去？” 她语气轻柔，温暖的手一直攥着沈沈的手，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要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沈沈忽然间有些羞愧，好像她真得做错了，大家都说高考那么重要。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想知道你心里是什么想法，你不要有对不起任何人的想法。” “我不想去。”沈沈轻轻地说。 张慧兰听到这个答案也不意外，跟她想得差不多。 “为什么呢？奶奶能问问吗？” 沈沈一怔，犹豫了一下，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这是她第一次跟别人说心里话。还有她的秘密，不能告诉任何人的秘密。爸妈大概也是因为这个才讨厌她的，他们认为自己这个样子是脑子有问题。 因为能听懂狗狗的话，沈沈小时候经常跟狗狗嘀嘀咕咕说话，还经常跟他们说狗狗今天跟她说什么话了。沈四海夫妻虽然不喜欢她这样，可是工作忙，江茹一边忙上班，一边还要照顾钱晓梦，就没顾上她。他们没放在心里，认为是小孩子的孩子话。可是到了上小学的时候，沈沈还是这个样子，什么才艺也不会，整天跟狗在一起神神叨叨的。 沈四海和江茹偶然一天觉得自己的孩子好像脑子有问题一样，是的，他们第一时间就认为沈沈是心里有问题，都责怪对方对孩子的陪伴太少。 沈沈不想把这个秘密告诉任何人。 “我不想被骂，也不想被炫耀。”沈沈说了能说的，这也是她心里的话。 话说得并不是很清楚，但张慧兰听懂了，考不好会挨骂，考得好会被他们炫耀。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上学。”沈沈两眼放空，说出了自己内心深处的疑惑。 她从小到大都是按照父母的要求来生活的，可是无论做得怎样，沈沈都得不到正反馈，面对的永远都是父母口中的那句：你姐姐如何，你哥哥如何。高中的时候她慢慢学会了反抗，可是反抗过后是更深的迷茫和空虚，她好像是一个空壳人。 张慧兰听到她的回答倒是笑了，并不是嘲笑，她只是想到了双琴小时候的事情。 “你姑姑高中的时候也曾经跟我说她不想上学，不知道上学要干什么。” “然后呢？”沈沈好奇。 “然后？我揍了她一顿，把她撵到学校去上课。”张慧兰笑着说，“她就是犯懒，觉得学习太苦了。可是我没有文化，不能让孩子跟我一样，学肯定要上。” 沈沈听到这里心里有些烦闷，为什么要上学呢？奶奶是劝她上学的吗？ 张慧兰像是看出了沈沈的心思，一巴掌拍到了她的背上，不重不轻。 “小丫头心思这么多不累吗？你姑姑大学毕业之后我就没关管过她，爱干什么干什么，只要不违法，能养活自己就成。人总是要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不然这日子还长，一天天熬下去多苦。”就像她当初的日子一样，若不是自己后来发了狠，或许也没有现在的张慧兰了。 “奶奶不逼你，像你这么大孩子迷茫很正常，可是咱不能整天光想是不是，也得一边想一边做，这样才能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能做什么。” 沈沈若有所思，她想了想又说：“奶奶，我不幸福，我想幸福。”她知道钱晓梦幸福，沈军幸福，她的那些同学们也幸福。他们都有疼爱他们的父母，可是她没有，没有父母的疼爱她会拥有幸福吗？ “傻孩子，你知道什么叫幸福？谁天天幸福了，只要心里舒坦这日子才能过得下去，幸福咱们慢慢找。” “奶奶，我会幸福吗？”沈沈抬起头看向她，向来无所谓的眼睛里此时却充满了忐忑，她会拥有吗？她能拥有吗？ 张慧兰揪了揪她的脸道：“我张慧兰的孙女想要什么都会得到，你得有志气！” “我会有梦想吗？我能找到自己想做的事吗？如果没有怎么办呢？”沈沈像个十万个为什么一样追着张慧兰问，在她成长的过程中并没有人能为她解决过一些问题。 “有奶奶在呢，一天找不到，就找十天，十天找不到，就找十个月，再不行就一年，两年，一直找。” 沈沈那颗一直惶恐的心忽然在慢慢下落，心里有些踏实了。 深夜，沈沈睡得沉沉的，七七头朝前趴在自己的小垫子上，睁着圆溜溜黑漆漆的眼珠静静地沉思：人都要梦想，作为一只狗，它的梦想是什么呢？ 七七：汪汪汪！我要变强大，保护沈沈。 啊呜，赶走大坏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争吵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