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遁后被宿敌找上门》 第1章 死了三年了,不邀请我进去坐坐? 嘉顺五年,夏日炎热,热意滔天,城突燃大火,以是天灾,幸无人被困,众人合力救治,防伤及更多。 却见火势不灭,熊熊燃烧间一模糊人影跑出,仓皇大喊,“救命!救命!” 反应之际,一魁梧男子披上湿袍,不顾阻拦,迎着火光向内冲去。 “来了!” 模糊人影见人已进,迅速空旷宅院内跑去,此处并无烧毁迹象,似是安全,寻到易躺之处,背靠栏杆,使锁链锁住手腕于栏杆,难以扯开,而后翻出衣兜内侧褐色药丸,放进嘴中吞咽下去,苦涩荡开,将手中布袋扯开,稀水的番茄汁撒在身上,汁内加了狗血,只有些怪味,但已将番茄酸甜遮盖,不细闻不会觉出异样,摆好姿势,闭上眼,做出濒死状态。 不过半分,便听到匆乱脚步朝内跑来,温热身躯贴近,快速将她抱起,但又因手腕拉扯不得不停住,无法动作,“醒醒,姜正,你给我醒醒!我现在就给你解开,你莫睡。” “姜正!我立了军功,死里逃生回来,为何你如此残忍竟要离我而去!” “姜正!我不许!” 脸上传来轻轻的拍打,姜正半睁开眼,眯出一道缝隙,映入眼中的是一张十分俊俏的脸蛋,高鼻薄唇,浓眉大眼,即使脸上蹭了灰尘,依旧无法忽视其美貌,还未瞧看完,吞下的药丸便发挥起作用,身体失去力气,大脑逐步恍惚,她用力抬起手,柔柔抚摸男子的脸庞,唤他姓名,“凌…义。” “姜正,姜正。”凌义见她稍有意识,欲扶她坐起。 “莫动。”姜正虚弱道。 凌义恨恨捶打地面,铁链坚实,无法轻易拽开,“我会救你出去,你定要坚持。” “出不得了…”姜正双手撑在他肩上,低声解释,眼中含泪,泪珠滑下,“我被喂了毒,无解,是要死的。” 凌义双眼瞪大,眼中水洼蓄满,用力甩头,“不可能,我不许!我不许!” 姜正拧了下眉,耳边可感知到的声音慢慢降低,她快坚持不下去了,急忙喊道,“凌义。” “我在。”凌义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泪水落至手指间,同脏污混杂,“我会救你出去。” 姜正摇头,似是觉得他此为无谓之举,只是徒劳,上身用力向前,凑近凌义,“死前,我想告诉你…” 话未说完,先在他唇上落下一吻,混着血和苦,其重量让人无法承受。 她闭上眼,在失去意识之前,说完最后一句话, “我…” “…喜欢你。” 嘉顺八年,天光大好,正值春日,空气薄凉,适宜晒太阳,泛春困。 北方一富足小镇,于镇边挨着溪水的一处装潢精致的小宅内,一女子正费力将木制躺椅搬到马车上。 “该是这些了。”女子放下宽袖,抬手抚净额前的汗珠,眯起一只眼,抬头看天,“阳光灿烂,滚滚温暖,是个出游的好天气。” “您就去一旁的溪边,何来的出游一说。”正在喂马的年轻马夫听闻她的话,抬起头来。 “春日的溪旁温度舒适,风吹来时可谓舒服,出游只是概称,莫如此讲究。” 马夫淡笑,“姜小娘子当真是好情趣。” “于美日,必然要有美心。”被称作姜小娘子的女子同马夫露出个狡黠的笑,单手扶住车栏,跳上车去,“若非东西太多,才无需你来帮忙,不喜自可不来,这银钱当给旁人去。” “银钱在手,这能拒绝姜小娘子的美意。”马夫上马,“坐好,出发了!” 天气舒适,各种东西备好摆放,商约好回程时间,马夫便离开了。 此处只剩她一人。 姜小娘子躺在摇椅上,手里端着杯刚做好的桑椹汁,桑椹水甜,味道不重,加上茶水,适宜饮用, “哎呀…当真是舒爽!” 一口气喝下半杯,便在微风的吹拂下起了困意,鼻息间满是溪水的甜腥味,她重重打了口哈欠,将草帽盖在脸上遮住刺眼的阳光,双手搭在脑后,酝酿困意,进入梦乡。 迷糊间,耳边听到一老者声音,“姑娘,这附近有卖番茄的吗?” 番茄?何处有卖番茄的?瞧见她睡着还来叨扰,惹人烦闷。 她不喜搭理,随口扯道,“我种地的,不经商。” 脑袋歪到一旁,困意重新袭来,“您去寻旁人问吧。” “是吗?”取代年迈嗓音,一道清澈好听的男声带有疑虑,尾音上调,“可我怎记得,三年前您这卖番茄味的血啊?” “嗯?”她轻哼声,企图将刚刚听到的话示为假,可一切都是徒劳,这道声音即使她多年未听也不会忘怀,身子似生理性般开始颤抖,胳膊向后撑起,双腿却如同瘫痪,不受控制,身子一歪,摔倒下来,跌倒倒地,双手摁在地上,盖在脸上的草帽掉下翻倒,“你,你认错人了。” “是吗?”头顶上传来的声音极具压迫,“我也未说,我是来寻人,是来寻谁的。” 手边靠来一双墨色皮靴,其成色上称,皮质优质,她往后缩了缩手,紧张的吞咽口水,“这双皮靴价值不菲,来此僻静之地,简直是脏了这双好鞋,小女子只是猜测,若非寻人,来此做甚,公子可以告诉……” “姜正。”男子出声打断她,紧接着,身体下蹲,热意逼近,她完全的感受到男子的视线正紧紧的黏在她脸上,“公,公子是在喊谁,怕是认错了,我未听过这个名字…” “姜正。”男子压低声音,再次喊道。 她不作答,装聋作哑,全当听不到。 “哼…”男子轻哼声,似是被她此副模样逗笑,“如此顽劣执拗的性子倒也像你。” 她闭了闭眼,心里怕的要命,但仍不肯承认,“我真的不是…” “姜正。”男子恨恨喊道,不给她反应的机会,一把掐起她的下巴,让她无处可逃,小巧的脸蛋被掐起肉团,紧紧闭着眼,脸上些许的汗渍迎着阳光,透亮的反射出光。 日思夜想的人出现至眼前,他却只感到恨,滔天的恨意压过此刻的惊喜,恨不得现在就杀了她,“姜正,死了三年了,不邀请我回家坐坐?” 她艰难开口,“我…不是,姜正。” “睁眼。” “不要。” “睁开。” “就不。”她倔道,“除非你先放开。” 他略微松了些力气,让她说话没那么难受,“我不放你又能怎样?姜正,我劝你现在最好睁眼看我。” “你谁啊?我凭何看你。” “我是凌义,你最讨厌的人。” “凌义是谁?我不认识,我更不是姜正。” “唉…”凌义无奈叹气,手向后摸至她后腰的一处鼓起地方,还未说话,刚才死活不肯睁眼的她就立马转过头拍开他的手,可惜速度太慢,藏在那处的银票已经被凌义拿到手里,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住他的手,“你干嘛?耍流氓?都那么有钱了还拿我的银票?” 凌义见她这副财迷样,嘴角的弧度压不下去,“肯睁眼看我了?” “看你就看你,你不能看吗?我想看就看。”姜正嘴上不服输,“你松开我,我根本就不是你说的姜正,光天化日之下,不仅动手还动钱,这便是你的作风。” “我又未言我是好人,作风自然也妙不到哪去。”凌义眯起眼,松开她的下巴,“跟我回京,这银票便还你。” “我不是姜正,更不是你要寻的人,凭什么跟你回去。” “你不是姜正谁是?”凌义瞧着她,“当年骗得我那般惨,如今如此拙劣的谎言,还想骗我?” 她心虚一瞬,又立刻反应过来,“胡说八道,什么谎言,我全然不知。” “无妨,回去迟早会知。”凌义牵住她的手,拽她起来。 “你怎如此纠缠,我都说了不是姜正。”她用力甩开他,“也许是因着你想要寻的人和我一般模样你才会认错,但我真的不是姜正,你这般强硬的带我回去算作什么?” 凌义淡问,“你不是姜正?” “我不是。”她昂起下巴,俊俏的小脸带着傲然。 “那便不是吧。” “那我…” “不是也要同我回去。” 她瞪大眼,似是未想到他竟如此无耻,“为何?” “你就在我面前,仍当我是傻子。”凌义用力掐她脸蛋,带着报复心思,“不承认便不承认吧,但回去是必须要同我回去的,就算绑我也要将你带回去。” 姜正:“……” “收拾收拾,进来。”凌义不理她的意愿,掀马车帘,自顾拿着她的东西往里放。 “我不要。” 手下攥紧刚刚草块里扣出的土碎,此处平坦,无法抓起一把完整的土,盯着凌义的动作,趁其不备一把扬了上去。 “姜正,此等把戏,伤不得我。”凌义悄然侧身,轻易躲过她的攻击,垂眼盯着她脏污的手心,只一眼便快速移开视线,“一会儿我带你去溪边洗手。” 再看去时,人影已经跑出去几米远了。 第2章 明明你如此厌恶我,为何还要回来寻我! 气性之大,这么些年了,竟还来寻她。 姜正无比心疼她那些东西,还有那几张银票,如今落到凌义手里定是拿不回的,她当然也没有胆子回去找凌义要,边跑边骂,越想越恨,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骗他骗的那般狠,不就是当着他的面假死,在最后一刻表明心意,还夺走了他的初吻吗,反正都是假的,两人从小不对付到大,既然不喜欢怎还能那么记仇,这么些年都忘不了,活该所有人都怕他,背后称呼他为活阎王。 她躲起来这三年,偶尔也能听到京城传来的消息,而其中听闻最多的,就是关于凌义的事迹,说是原本青葱少年郎的大将军立够了军功,选择留在京城,神态威严,不苟言笑,日日泡在军营里训练士兵,凡是进去的,只要有一点小事做不好就要换他一顿打骂,轻则挨着伤痛,重则赶出军营,犯罪的人们一旦经他的手,十个有九个都会老实招供罪行,然后半残着死于牢狱,剩下那一个则会直接被他折磨至死,以至于这三年京城的治安得到一个极大的改善。 风吹在身上,带着温暖,姜正却无端的发冷,自己当初彻底离开,特地想了个法子恶心凌义,没想到他堂堂大将军心眼那么小,那么长时间了还来找她。 若知如此,当初就不亲他,轻点恶心他了。 她可不想年纪轻轻的被他折磨死,能活一阵是一阵,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无论好赖,只要银钱在手,她就有机会脱身。 转进树林,她想着绕小路快速回去,翻出藏在小宅里的银票,然后迅速逃走,世间这般大,凌义再神通也不会轻易找到她。 可惜林子太密,转了半天,她迷了路先,“这是哪?” 到处都是树,找不到方向,姜正急得在原地踏步,死亡逼迫着她,让她头绪纷飞,随意寻了个方向跑去, 便丝毫未分神给坐在树上,悠闲看着猎物求生的猎手。 “出口。” 功夫不负有心人! 绕了许久,终于看到一处光亮,也不管能通向何处,只要逃离这里,能活着就行,姜正拼了命的往那处跑,脸上的笑隐不住,白净的牙齿露出来,迎着风,吹的牙床凉,“自由,我来了!” “砰…”的声, 自由未迎来,先到的是坚硬的属于男子的胸膛和脑门上磕出的红印。 “来到了我这。” “好吧,你可以将我当做自由。” “疼,要疼,死了…”于一瞬的疼痛让姜正眼前发白,完全听不到声音,恍惚着向后歪去。 一双大手抓住她的胳膊,将她稳稳扶住站好,下巴被抬起,凌义低头,嘴唇靠近她被磕疼的地方,慢慢的吹气,“吹吹就不疼了。” 许久,姜正才醒过神,入眼就是凌义那张漂亮到不行的脸,刺激着她的神经,迷的她差点忘记眼前的这个男人是来索她命的恶鬼。 “吹个屁,你松开我…”她用力推开他,向后退了几步,“我说了我不是姜正,你为何非要缠着我?” “我说了,你不是姜正也没关系。”凌义神色如常,“我要带回去的,就是你这个人。” 姜正最讨厌的就是他这副死鱼脸的态度,“为何?我凭何跟你回去!你是要强抢民女吗?” “凭姜正死了,凭你长得像姜正,凭你遇上了我。”凌义一步步靠近她,吓得姜正不停后退,直到后背靠到树上,无处可避。 她感受到了,独属于凌义身上骇人的气质,和他已经长大,晋升高位,拥有巨大权势的事实。 她进入了凌义的圈套,成为待宰的羊羔,根本逃不开他。 凌义弯身,覆到她耳边,“凭现在…只有我知道姜正没死。” “你应该并不希望有别的人知道你现在在这,哪怕如你说的,你不是姜正。” **裸的威胁,意思表达的很清晰。 姜正四肢发虚,若不是靠在树上,下一刻她就能跪倒下去,这种被威胁的感觉,让人难受到想要呕吐,“你,究竟想要什么?” “跟我回京。”凌义下垂眼睛,瞳孔因此黯淡,失去些光彩,“姜正当年骗了我,她犯的错,你来偿还,可好?” “我…”姜正嗤笑声,“我难道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凌义淡然开口,一锤定音,“没有。” 转过身,向外去,“行了,再闹下去天该黑透了,走吧。” “你是要杀了我吗?”姜正抓住他的衣服,却不敢看他,于凌义的视角下,只能看到一颗浑圆的脑袋,和白净的脖颈,“我不想死,若是因为当年的事,我……” “不会让你死。”凌义拽开她的手,大步向前去,“那太便宜你了。” “跟上,再跑就不是言语警告了。” “呼呼…” 直至他的身影离开,姜正才敢正常大胆的呼吸,“太可怕了…” 她不能待在凌义身边,她一定要跑,要离开,她不能死,她要逃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她睚眦必报,若真有那时候,她必然要让凌义一辈子忘不了被威胁的耻辱。 马车内,两人面对面,姜正坐在角落,缩成小小一团,闭眼装睡。 “姜正,睁眼。”凌义慢条斯理,边擦剑边说道,“你想要自由,我有权势,金钱,于这世间,能满足你的虚荣,能给你自由的,只有我。” 放屁! 你还会杀了我! 讲这么好听的话,刚才威胁人的时候是在干什么! 姜正心里狠狠骂他,面上却不动,装作睡着了。 凌义瞧着她,也未再说话,空气流动间,只剩沉默相对。 很快到了姜正的小宅,凌义先下的马车,刚转身想扶姜正,她就从另一边跳了下去,还十分小心翼翼,以为他看不到的朝着他翻了个白眼。 凌义嘴角带上浅笑,只觉是一只胆小的猫在同他示威。 “姜正,不邀我进去坐坐?” “只一处小宅子,供不起您这尊大佛。”姜正揶揄他。 “无妨,我喜。” 说罢,一把推开门,迈步进去。 姜正气的不行,在他看不到的身后用口型骂他。 混球闯门! “不给我介绍介绍?” “有何可介绍的?”姜正不高兴的跟着进去,指着院子里的东西,“破桌,破凳,破树…” 凌义淡笑,“都是破东西,正好跟我回京,给你准备了最新最好的。” “你才是最破的。”姜正没忍住骂他,“凌义,你到底想做什么,为何一定要带我回京城,我…我又不是姜正,她对你做了什么我都不知道,不能因为我长得像她你就对我做出这等威逼利诱之事,你这是有违王法,对一良家少女做强迫之事。” 凌义并不介意同她继续玩这场明知故问的游戏,顿了顿,转身往外去,“那我便不强迫你了。” 姜正一时没反应过来,大喜过望,立马冲上去关门,“真的,那,那…我就不送了,有空别回来玩了,这里不欢迎你。” “我不回来。”凌义双手撑住门开,保证姜正可以看到他的脸,“可有旁的人回来我就管不到了。” 姜正瞪大眼,“你…又威胁我。” “是。”凌义诚恳认下,“跟我回京,便不会有人敢打扰你。” “你怎么保证我跟你回去他们认不出我是姜正,我依旧是这个长相,什么都未变,你总不能关着我。” 不对,他可以关着她,若是跟他回去,彻底落进他手里,他想对她做什么便都不是她能反抗的了。 她不愿再跟他玩这种明知事实却不肯承认的游戏,直白的讲出自己的身份,但巨大的恐惧裹着她,告诫着她,她将会落入无可预知,令人胆寒的罗酆山。 “你会有新的身份。”凌义只道,“可以名正言顺留在京城且能让你拥有自由的身份。” 姜正并不能理解他的话,失了力气,抵住门的手松开,“为何一定要我回去。” “我说的很直白。”凌义死死盯住她,“你骗了我,用你的死去骗我,姜正,你可真是好样,你懂那种看着你断气我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吗?” “我不懂。”姜正红了眼睛,“可是你那么讨厌我,我死了你不应该高兴吗?” “我何时讲过我讨厌你?” “随时随刻。”姜正咬紧牙,泪蓄在眼中,还未落下就被她给抹去,“你,你们所有人,无时无刻,用各种方法在说着对我的厌恶,恶心,如今我死了,为什么还要来寻我?明明我死了,一切都皆大欢喜。” 顽强的小草抚去露珠,不愿露出内里的新芽。 “我…”凌义瞳孔发颤,抵在门上的拳头慢慢收紧,却始终说出来话。 “罢了。”他转身出去,“拿上值钱的东西,剩下的不必要的不需要带。” “我不后悔。” “什么?” “我姜正,即使做过再多恶事,也从不会为自己做的事后悔,你我彼此厌烦,就该相看两厌,再不相见,既然你偏要我回,偏要对我羞辱,那就看看,到底是你输,还是我赢。” 第3章 凌公府 说完豪言壮语姜正就后悔了,她其实是个经常后悔且胆小的人,说出的那些话也只是为了吓唬凌义,虽然以她并不能对凌义构成任何威胁。 但刚才那些话说出去,也收不回了, 她呈大字瘫到榻上,竟觉得于此刻突然暴毙也并非坏事,总比被凌义带回去后折磨的好,刑书很厚,据传闻,里面一半的招数都是凌义编纂的。 姜正现在,十成十的害怕。 “姜小姐,可收拾好?凌公怕天色太晚不便赶路。” “不便赶路…”姜正在嘴里嘟囔这几个字,眼珠子提溜的转了圈,脑袋里便出了奇怪的主意,她变换态度,表情从厌恶换上谄媚,快速推门出了去,一眼就看到了凌义, “凌义。”她唤道。 一旁的护卫听到她直呼凌义的大名,吓得低下头去,向后退开,只怕迎接一场血雨腥风。 “怎么?”凌义瞧她神态高兴,带着藏不住的小心思,不愿再和她发生争吵,顺着她的话问,“有何事?” “现在都中午了,阳光正盛,一会儿驾马的时候会晒到他的。”姜正道,“不如我们在这休息一夜,明日再做出发如何?” “晒到…他?”凌义□□后槽牙,心里发酸,快步走到侍卫身旁,侍卫觉察出脚步声立马跪下, 凌义神色冷漠,盯着他的头顶,问道,“一会驾马,你可会觉得晒?” 侍卫磕下脑袋,大声回应,“不会,小的不晒,小的不会觉得晒。” 凌义转头看向姜正,“他不晒。” 姜正:“……” 活阎王的称呼名不虚传。 她再无理由躲开。 带好银票,装好衣服,跟着凌义,踏上回京的路程。 接下来的日子她不会好过的… “把你先前在我这拿的银票还给我。” “回去再给。” “你,算了…”姜正接过凌义倒的茶水,“待回去你想如何折磨我。” 凌义不看她,认真的调弄茶水,马车宽大,里面有个小型炉架,他正烤刚才在树上摘的果子,不答反问,“你想让我如何折磨你?” 姜正撇撇嘴,“我想让你不折磨我。” “那我便不折磨你。” “那你放我回去。” “不可。” “你现在已经是在折磨我了。”姜正大口喝茶,烫的龇牙咧嘴,“你泡这么烫的茶是不是就是想折磨我。” “哼…”凌义被她逗笑,“凉水冲不开茶,只是你太心急罢,莫冤枉我。” “切…”姜正不再同他搭话,将茶杯放到小桌上,掀开车帘,偏头看向外面,边看,手指边在手上滑弄,她在记回京的路线,到时可以顺利找回来。 在凌义身边待着,始终不安全,她要跑。 可事与愿违,姜正看到一半脑子就昏沉了,睡的天南地北,东倒西歪,凌义趁此坐到她身边,扶着她倒在自己身上,姜正咂摸两下嘴,并未醒来,睡的安详,凌义护着她,也闭上了眼。 再睁开眼,是马车停下,外面漆黑一片。 姜正打着“哈欠”坐起来,神志还未完全清醒,手已经碰上自己的包袱,脚刚迈出半步,衣服就被拽住,紧接着,凌义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想去哪?” “哈哈…”姜正身体僵直,尴尬的笑了两声,“马车停了,我想下去看看。” “可以。”凌义松开她。 姜正立马背起包裹,掀开帘子跳了下去,入目,是一桩金漆大门,色彩华丽,彰显威严,门上装有兽面辅首,搭配摆锡环,朝周边看去,房屋罕见,人烟稀少。 她这是到地府的门口了? “这是凌公府。”凌义站到她身侧,“因我常年位于军营,又一人居住,所以常居府位置较偏,挨军营较近,但胜在静谧,不会有人叨扰。” “你一人?”姜正上下打量他,“你未成婚?” 凌义微微蹙眉,“未。” 姜正翻了个白眼,自顾的分析,“肯定是因为你太凶,太狠,寻常女子见了你都觉得害怕,否则都这般年纪了,怎还未成婚。” “也许是因为我不想呢。”凌义道,“为何不是我瞧不上旁人。” “你?”姜正不加掩饰的往旁边靠,嫌弃意思极为明显,“京城美艳女子数不胜数,能配你的数都数不过来,你莫要给自己脸上贴金,说的自己人多么好一般,还不是你名声在外,吓得无人敢来。” “什么名声?” “活阎王…唔…”姜正立刻捂住嘴,慌张给自己辩解,“不是这个意思,哈哈…我胡说的…” “哼…”凌义未在意她的话,上前扣门三下,“咚-咚-咚-” 门很快从内打开,姜正侧过身子,朝内看去,院子极大,各种小路蜿蜒,通向不同宅院,小路旁边橘火燃烧,照的内部通明如日,管家站在一旁静侯。 相比起她住的地方,确实是极好的。 “进来。”凌义伸手去够她的包袱,被姜正侧身躲开,“做甚?” 凌义叹气,“同我来说,你那些银票什么也算不上,我不会贪。” “谁知道你什么心思,总要小心些。”姜正越过他,向院内走去,“我住何处?” “最大的那间。”凌义指向主院门口。 “那?”姜正惊讶道,“那应该是你和你夫人住的地方,我住在那算怎么回事?” “其余地方还未收拾出来。”凌义看向站在身侧的管家,管家心领神会,绕到姜正身旁,“姜姑娘,凌公所言的确为真,府内常年只有凌公一人,其他宅院多是灰尘,来不及收拾。” 凌义补充,“我住在书房。” 姜正左看右看,勉强相信下来,“那我先住在那处,待其他宅院收拾好后我再搬过去。” “可以。”凌义吩咐管家带姜正去往主院,便自行离开了。 姜正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只觉奇怪。 凌义到底是为何要带她回来?回来了竟就这样离开什么也未做?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姜正跟紧管家, 难不成还有更大的阴谋在后面等着她… 打了个哆嗦,她害怕的紧,观察着周围,打算寻个破绽逃掉。 “姜小姐,热水早已煮好,干净里衣也已备好。”管家毕恭毕敬,“今日舟车劳顿,请好好休息。” 姜正绕过屏障,如管家所说,里面摆放着干净木桶和里衣,她挠挠头发,换上笑脸同管家说道,“你回去休息吧,洗完后我便睡了,今日累的紧,这些等明日再收拾。” 管家点点头,“好,那小的退下了。” 门合上,屋内只剩她一人。 姜正将包袱的带子紧紧绑在肩上,摸了摸后腰处的银票,最后环顾圈这间屋,很大,装潢也十分精致,甚至要比她原来做二小姐的时候还要好,但再好也不是她该待的地方。 耳朵紧贴到门上,听着外面没了动静,姜正露出个得意的笑,任谁也想不到刚来的第一天她就要跑吧。 存着笑,光明正大的打开门,然后就撞上了管家意味深长的眼睛,直直看着她,似乎能看穿她的心思,“姜小姐这可是洗完了?连包袱都背上了。” “你,你怎么在这?”姜正吓得后退两步,指着天边高高悬挂的月亮,“都这般晚了,不困吗?” 管家摇摇头,“昨夜凌公听闻姜小姐还活着,很是欢喜,特地让小的在白日休息,如今精神饱满,特意守在门外,怕姜小姐今夜于陌生之处,睡不习惯。” 凌义的管家看着心思都那么沉,姜正有些不知该如何应付,“我…确实不习惯,今夜天气这般美,你也不困,带我参观下凌公府可好?” “府内其他下人都在休息,此时参观怕是不合适,以后时间充裕,府内设施姜小姐迟早也会了解。” “我不会长久住于此处的。”姜正上前两步,牵住管家的手,放软声音,“管家,就带我到处看看,我在马车上睡了许久,如今并无困意。” 管家动作一顿,向后退步,双手背于身后,“也可,不过要凌公允许,此一来,小的也不能说些旁的。” 动作间表示拒绝,话里却委婉明示。 凌义怎么可能让她到处转,她现在可是阶下囚一般的待遇,见突破不得,姜正也不再态度良好,安然的吩咐她,“我渴了,要喝茶。” “茶水不易眠,睡前不适饮。” “那我饿了,要吃东西。” “屋内备了。” “我不喜,我要吃肉。” “那我去禀报凌公,看是否……” “你做不得主吗?” “凌公府上上下下属于凌公,一切都由凌公定夺,我自然不能做主,姜小姐若是饿了,凌公该会许……” “我不吃了!”就会用凌义压她,姜正厉声打断,用力甩上门,钻回屋去。 “凌公。”见屋内没了动静,管家向路旁阴影处鞠躬。 凌义从暗中走出,“去厨房,将今日备好的烧鹅热热,给她送来,盯着她,莫让她有机会再跑。” “是。”管家恭敬,弯腰向后离开。 凌义转头看向亮着暖光的屋内,嘴角浅荡开一抹笑意。 准备了许久之处,属于它的主人,终于住了进来。 第4章 第一次逃跑 大半只烧鹅进了肚子,姜正也没那么想跑了,她住的那个镇子虽然资产富足,但饮食多为清淡,即使是大鱼大肉也做的没滋没味,许久未尝过这么油香的烧鹅了,让她舒服的眯起眼,肚子撑得鼓起来,恨不得撑死自己,把剩下的那些也塞进去。 “姜小姐。”管家敲门道,“夜里食太多,易肚子疼。” “我没吃太多。”姜正把纸上那些零散的肉全都塞进嘴里,打了个饱嗝,还剩下完好的一只鹅腿和一个鹅翅,洗净手,用干净的油纸将鹅腿和鹅翅包好,推开门,塞进管家怀里,“肯定是凌义那家伙让你来守着我,不让你去休息的,这是一只鹅腿和鹅翅,我没碰过,干净的,夜晚无趣,有些吃食也是好的。” 为了以后过的轻松些,她得学会收买人心。 “谢姜小姐。”管家抱着油纸,莞尔一笑。 “可好吃了。”姜正夸张的描述,慢慢合上门,“那你吃吧,我不打扰你了。” 吃了东西,心情舒畅,急迫离开的心思缓解了许多,赤身踏进木桶,经过一番折腾,热水已经变成温水,盖过身子,泡进里面,让她短暂的忘记忧虑。 也许可以明天再走,她都睡着了,凌义不能拿她怎么办的…呼呼… 天光大亮,姜正睁开眼,已经是中午了,阳光从窗户外照射进来,在地上撒下一片花纹,以前住在镇上她独身一人,无需在乎礼节时,常常睡到这个时候。 “哈…”撑着胳膊坐起来,眼睛扫向挂在一旁架子上的粉红色衣裙,整体以粉红为基底,上襦绣粉白牡丹纹、袖口镶米白绉纱,腰间系粉丝绦,下配白缎马面裙,裙摆飘扬,花纹使粉线勾勒大片,衣服外层披粉纱,珍珠串加以点缀,娇俏又显贵气。 “咚咚…” “太阳要把屁股晒红了,醒了吗?”凌义喊道。 “醒了。”姜正光着脚踩在地板上,稀罕的摸着衣服布料,舒软锻料,摸起来就能知道穿上会有多舒服,“凌义,这衣服是你给我准备的?” “难不成还有旁人?” 姜正喜欢的眼睛都在放光,嘴上却道,“这个颜色会不会太艳了。” “哼…”凌义似乎笑了下,“只有这个颜色,穿好洗漱好,一会派人进去给你梳妆。” “知道了。”姜正高兴的回他,立马换上新衣服,在铜镜下转着圈照,上次穿这种颜色的衣服该是小时了,握着袖子放到鼻尖轻嗅,是太阳和香粉的味道。 好喜欢。 因着穿了喜爱的衣服,头上带了许多金钗,化了适合的妆,今日中午用膳时,姜正待凌义都是笑容,说的话也不再呛人,都动听了许多,“凌义,嘿嘿…” 嘴里嚼着米饭,给他夹了块肉,“这个好吃,你多吃。” 戳戳他胳膊上坚硬的肌肉,面不改色的扯谎,“都瘦了。” “又不讨厌我了。”凌义眼睛亮了瞬,夹起碗里的肉放进嘴里,咀嚼了多下才愿意咽下去。 “哎呀…你人也挺好的,我怎么能一直讨厌你呢。”姜正扭捏两下,“这衣服可贵了吧,摸着这料子可是上乘。” “我有钱,只一件衣服罢,算不得什么。” 姜正撇撇嘴,被他一句“我有钱”刺激到了, 是在跟她炫耀吗? 刚刚那点欢喜心思瞬间荡然无存,“给我衣服是想要收买我?我可不是这么好买通的。” 凌义顺着她的话道,“那如何才能买通你?” “给我些银票,然后放我走,这算买通。” “可以给你银票,但不能放你走。” “那你给我送衣服做甚?”姜正拧起眉,嘴里吃着肉就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向他,“你竟如此龌龊,好歹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我是骗了你,但那是我死,又非你死,带我回来,你居然是存了要将我送去那处的心思。” “什么那处,胡说什么呢?”凌义愤道,“于你心中,我便是那般人?” “许久未见,都有变化,谁知你怎么想?”姜正趁机往嘴里塞了块红烧肉,站起身指着他,“凌义,你个龌龊小人,带我回来,给我主院住,给我好看衣服,还说要许我银票,带我如此之好,原来是为了送我上路!” 凌义放下筷子,直视于她,“这便算得好?” 这话是何意?待她这样算不上最好,难不成他原来还对别人更好过,这算是变相承认他要送她去那种地方了吗? 凭什么?就那么恨她?千里迢迢来寻她,就是为了送她去那种地方,让她受辱受屈,最后落得一身病症不得好死! 当真是荒唐男人! 姜正脑袋弯不知道拐了哪去,张口问道,“你还如此对待过旁的女子!” “你想到哪去了?”凌义被她激的同样起了脾气,“什么其他女子?” “还在扯谎。”姜正气道,“凌义,我真没想到,你原来最多嘴毒,得理不饶人,最起码人不坏,不会滥杀无辜,几年过去,竟成了这般模样,可恶,恶心。” 凌义站起来,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你解释清楚你的话,我怎么就可恶了。” 身边伺候的下人见此形势,皆低头跪下。 姜正也被他的气势稍吓到,但仍强硬的看着他,丝毫不愿自己落入下风,“你不就是想瓦解我,让我放松警惕,然后趁此将我送去青楼,让我去做那种事,给你换银钱,你原来还如此对待过其他女子,都是用的这个套路,只不过最是恨我,因为我骗了你。” “哼…”凌义直接被她逗笑,无奈的别过头去。 姜正用力挣开他的手,“笑就是心虚,你承认了。” 凌义坐回位子上,“管家,你说,我到底做未做过这种事。” “姜小姐,您怕是误会了,凌公从未做过您所描述之事,甚至因常年位于军营,凌公很少去热闹之处,所以可能一时未理解透彻您话里所说的那处。”管家诚恳道,“至于凌公府,您是凌公带回的第一位女子,未有其他女子一说。” 姜正不信,“我如何信你,你是他的人,到时候我被他杀了你都要替他给我埋尸。” 管家犹疑,“这……” “因着我带你回来并非你所想的任何原因。”凌义眼尾上挑,“姜正,饭菜还剩许多,你还未吃饱,吃饱之后我再告诉你,我带你回来的缘由如何。” 姜正看着满桌的菜,努努鼻子,端着碗离他远些,“我先姑且信你,这些菜没有放毒吧?” “若是放毒,你早就毒发身亡了。” 姜正一听,也不再犹豫,大口吃了起来。 可事与愿违,凌义饭还未吃完,就被军营喊了去,让姜正在府内等他,待晚上回来再告知她原因。 可显然,姜正不是个会乖巧等待的人,他走后,贴心请管家和下人们喝的茶里,她放了自制的泻药,效用之大,是她亲自试过的。 “姜小姐,您给我们的茶里下了泻药?”管家捂着肚子,痛苦道。 “我怎会那般无耻。”姜正装作无辜,可怜至极,“管家怎能如此怀疑我,我可不是那般人。” “是小的多疑了。”管家没心思再说什么,简单叮嘱姜正待在屋内,便迫不及待的跑走了。 姜正瞧着他们跑远,心中好笑。 她就是这等无耻的坏人,坐以待毙可不是她的风格。 关上门,边脱衣服,边摘头上的繁琐装饰,漂亮的衣服再好看也不便于逃跑,她换回原本的简单衣饰,背好包袱,趁着院内无人,快速朝着屋后的墙面跑去,这是她今早发现的,较军营许远,可通往外面。 攀墙之术于她简单,不过两下就跑了出去,姜正头也不回,抹掉额头上的汗珠,一股脑向前跑去。 她自不能信任凌义,更不会命绝于此。 未跑多远,进一树林,遇一小溪,姜正口中干渴,快跑过去,不顾形象,大口饮水。 “跑出这么远了,应该不会追上来了。”坐到树荫下,背靠大树,姜正累的身上出了层薄汗,打算休息会儿,等晚上再赶路。 此时的凌义已经回到府中,他念着家中姜正,公务不到两个时辰便处理完了,天未黑就回了凌公府,一进门,先未见到姜正,就瞧见下人们面色痛苦,来来回回的往厕屋奔去。 他忙拦下一个,“如此急忙,往侧屋去做甚?” 下人捂住肚子,痛苦不行,“凌公,因喝了姜小姐为我们备的茶水,府内上下,皆肚子疼痛,要忍不得了。” “肚子疼?” “是。”下人艰难开口,整张脸紧皱在一起,“原谅小人猜测,怕是姜小姐趁此给我们下了泻药。” “快去吧。”凌义瞳孔猛颤,缓缓松开他。 “谢凌公,小的先去了。” 凌义心叫不好,快步朝着主院去,推开门,里面空无一人,榻上整齐叠好的,是他今日送给姜正的衣裙。 “呵…”他攥紧衣裙,咬牙切齿,“姜正,你当真觉得你跑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