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症》 第1章 魏尔菲斯记得,那人有一双极其动人的紫眼睛。 和那人的会面开始于一个阴雨绵绵的深秋。 突然变天时他正走在回家的路上,没料到会下雨,他匆匆忙忙推开一间咖啡屋准备避一会儿。 咖啡屋在街角,不起眼,屋内很冷清。推开门时能听见银铃晃动、发生碰撞所产生的清脆的响声。 灯光是浅黄色的,朦胧而昏暗,从高处照下来时颜色晕开,显得有些不清的暧昧。魏尔菲斯拍拍身上的雨珠,目光移向屋内的柜台。 台前,一个留着金色长发的男人淡淡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很是温和,很快便移开,没有半分对客人狼狈的关注,只是判断了来人的性质——很明显,是一位窘迫的少年。 魏尔菲斯默默在窗边的角落坐下,想等到雨停就回家,但雨却丝毫没有停下的预兆,反倒越下越大。他望着窗外的雨,想着待会儿不知道用什么方法离开,轻轻叹了口气。 “如果你愿意的话,来一杯牛奶怎么样?”清越又优雅的声音,尾音有些平。是那位金发男人。 魏尔菲斯转头,扫了一眼店里面确实只有他们两个人,这才确定他是在和自己讲话。小少年有些不知所措地开口,“呃,谢谢你,先生,但是不用了,我——” 没讲完的话卡在喉咙中间。男人朝他走过来,手上端了一个玻璃杯,杯子里的牛奶冒着热气。直到男人把杯子放在他面前他也没把语无伦次推辞的话说完。 “你怎样,少年?”男人的声音带上了笑意,音色很好听,但莫名像是长辈的关怀。“喝一些暖暖身子,这一杯算我请你的。” 魏尔菲斯抬头对上男人的视线。他愣了一瞬。 男人有一双极其美丽的紫眼睛。他看见了其中闪动的粼粼波光,像一百年前的一束日光照进了巴黎圣母院,虔诚的信众用空灵的嗓音将信念传得很远很远。 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男人此刻静静地看着他。男人清晰的面部线条隐没在白色口罩的遮挡下,他微卷的长发末梢还在飘动。 他像文艺复兴时期艺术家精心完成的最完美的作品,像白玉般的人像雕塑。 魏尔菲斯很快回过神来,他礼貌地道了一声谢谢,便将杯中的牛奶一饮而尽。男人推了一张纸巾过来示意他擦嘴,魏尔菲斯的目光划过男人纤细的手腕和修长的手指。他接过来,男人转身抬脚离开。 “门口有一把伞,你可以借用。” 魏尔菲斯站起来,看向后面。男人已经重新站在柜台前,昏黄的光从侧后方打下,勾勒出边缘发着光的他的身影,温和的眉眼、微卷的长发和若即若离的神情都被阴影模糊,但又如此清晰。 他向男人微微弯腰,作为鞠躬的道谢。“多谢先生。” 推开门时属于雨独特的清新气息将他包围,魏尔菲斯四下看看,一把透明雨伞倚在墙边。他拿起伞,撑开,临走前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男人将额前的碎发别在耳后,微微弯着身子,似乎在磨咖啡。柜子挡住了部分身体,在朦胧的光影下让人更看不清。 魏尔菲斯抬脚离开,走到半路才想到没有问男人的名字。 魏尔菲斯到了家。他的母亲有些焦急地站在屋檐下,直到看见儿子的身影从雨幕中走过来,手上撑着一把透明的雨伞。 “妈妈!”小少年弯了弯眼睛,叫道。他收起了雨伞,接着被母亲拥入怀中。 “Wilf!怎么这么晚才回家?” 魏尔菲斯的母亲埃莉诺是一位温柔的、金发碧眼的英国女人。魏尔菲斯蹭了蹭她的脸颊,却有些心不在焉。“妈妈,早上我忘了带伞,刚才突然下雨,我去一个咖啡馆里躲了一会儿,然后店的老板把他的伞借给了我。” “知道了,先进去吧。爸爸今天从医院下班得早,没想到你回来得晚…”埃莉诺摸摸儿子的头发,两人进了家门。 那一把透明的雨伞被搁在门口。 这场阴雨蒙蒙持续了好几天,加上小少年因为学业有些忙,一直没有机会去还伞。 但那一双优雅矜持的紫色眼睛却时常出现在魏尔菲斯的脑海里,那其中闪动着的光影明灭,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清晰。 第2章 柏林的雪,先生的眼睛。 格里佩林在窗边。 他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杯中的茶匙。茶水清澈,几片茶叶晃晃荡荡飘至杯底。一切都很安静。 他紫色的眼睛映出窗外破碎的雨景,玻璃上都是雨痕,或是溅起的水花,他金色的长发衬出皮肤苍白,又戴着一个白色的口罩,整个人在阴暗的环境中明亮的不得了。 魏尔菲斯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他微微蹙眉,握拳抵在唇边咳嗽几声的画面。 小少年顿了顿,动作轻了些。 格里佩林抬头看见来人,眼底划过一抹很浅的光泽。 “小少年,你来了。” 他的声音如此轻,像一片羽毛安静地飘落。 魏尔菲斯对上那人动人的眼睛,忽然想起柏林许多落雪的冬天,想起他曾见过夕阳的光把墙壁上莫奈的画照得温暖又诗意,想起歌舞厅从唱片上流淌的、吱呀摇曳出的、哀怨婉转的歌曲。 他抬脚向格里佩林走过去。 “先生,我来还伞。你生病了?” 少年的声音关切,尚未褪去青涩的脸庞流露出担心。 格里佩林闭上眼睛,身体向后靠在沙发背上,用手将刘海向后捋。魏尔菲斯看见男人脖颈旁边什么东西闪过一瞬,荡开一抹温润明亮的银色的白光。 “嗯,少年人,谢谢你的关心。” 魏尔菲斯原本准备还完伞就离开的,恍惚中看见男人眼中不经意流露出的疲倦与倦怠,又神使鬼差地往前走了几步,在格里佩林对面坐下。 他拿出两枚英镑推到格里佩林面前,格里佩林神色淡淡。 “先生,请问可以给我来一杯热牛奶吗?”魏尔菲斯收回手,对男人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男人有些无奈,他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还是拿走了英镑,起身。魏尔菲斯似乎闻到了一抹淡淡的鸢尾花香。 “很高兴为您服务。” 魏尔菲斯与格里佩林隔着一张桌子面对面坐着,魏尔菲斯端着热牛奶,小口小口地抿着,用余光瞟着格里佩林。男人侧着身随意地坐着,望向窗外,身前茶水冒出的热气氤氲开他的眉眼,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刚才他们交换了名字。他说自己叫魏尔菲斯,男人沉吟了一会儿,而后抬眸看向少年,轻声回答。 “Peregrine。叫我格里佩林就好。” 说的时候男人微微侧头,露出洁白的牙齿。他终于看清男人耳垂下晃荡着的耳饰是明亮的长长的银链。 男人紫眼睛中的世界似乎和他这个人一样沉静而安然。可是窗外行人匆匆走过,在昏沉又黯淡的雨幕中如此无趣,如此枯燥,如此沉闷,他为什么一直看着? 魏尔菲斯垂眸。他有许多问题想问格里佩林,但最终只是起身向男人道了别就回了家。 晚上小少年一个人趴在书桌前思考,有关这个陌生男人的一切都如此神秘,他想要刨根究底。小少年的头发早已被自己抓乱,他在床上滚了几圈,进入睡梦前迷迷糊糊得出了最后的结论。 格里佩林不像是这个灰暗忙碌的世界会出现的人。 格里佩林太过明亮,太过优雅,他那双清澈的紫色眼眸像被上帝珍藏的宝石。 他一直用忧郁的眼睛看着窗外碌碌众生,他美丽,他哀愁,他一定有琉璃般美丽又易碎的过去。 魏尔菲斯想知道他的过去。 Peregrine,意为“朝圣者”或“旅行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柏林的雪,先生的眼睛。 第3章 爱尔兰自由的风。 魏尔菲斯往咖啡屋跑得很勤。艾莉诺看着儿子天天有些晚回家,其实暗中有些担心。她没有过多问,只是叮嘱了小少年要注意安全。 魏尔菲斯理解母亲的担心,但是他觉得格里佩林是个很好的人,他喜欢找格里佩林聊天。 格里佩林有时候站在柜台前,有时候靠窗坐着,单手托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魏尔菲斯走过去时格里佩林便抬起清淩凌的眼睛望着他。魏尔菲斯就感觉像淋了一场泪水,一种隔世感和不真实感扑面而来。 北欧的雨季漫长而潮湿,人在这种日子中过久下了不知不觉会变得懒倦,会习于等待,撑着伞从一场雨走向下一场雨,从雷声阵阵走向雨雾蒙蒙。 格里佩林比看上去更加沉默寡语,通常只是用安静的眼睛看着魏尔菲斯,并不多做什么超乎礼貌的举止或多说几句话。但魏尔菲斯还是从只言片语中得到了一些东西。 比如说,格里佩林的爱人来自遥远的东方,喜欢鸢尾花香,名叫林。 格里佩林第一次提起他爱人是在一个难得晴朗的夜晚,他喝了些酒,神色都有些恣意。格里佩林转着高脚坏,有一塔没一搭地回应着魏尔菲斯的话。魏尔菲斯说家里人总是喜欢把他当作小孩,格里佩林笑笑说可是你看上去确实是个小少年。你和林一样可爱。 “林是谁?”魏尔菲斯问他。 格里佩林顿了顿,将杯中的清酒一饮而尽。 “我爱人。” 魏尔菲斯有些意外。“你成婚了?那你现在…” 格里佩林放下酒杯,伸出半蜷的右手在他面前停下。小少年只看到雪白的手上闪过一道银光。 是婚戒。 “我今年二十七。可能确实看不出来。” 魏尔菲斯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看上去如此年轻,岁月似乎不舍在他身上留下丝毫痕迹。 又是某一天,魏尔菲斯看见格里佩林平日随意着披散着的长金发用蕾丝发带整齐地扎好,额前留下几缕刘海,使他的气质一下从忧郁文艺青年变成了踌躇满志的艺术工作者。 魏尔菲斯用有些好奇的目光看着格里佩林。“先生今天怎么有兴致打扮自己。” 格里佩林动作一停。随即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这个是我家里人弄的。” 于是魏尔菲斯知道了这是林的手笔。 魏尔菲斯好奇他们夫妻的感情怎么如此恩爱。每天格里佩林上午慢悠悠来上班,晚上七八点就关门回家,从来不去别的地方。 他的时间似乎一半属于工作一半属于林。 格里佩林有时候会喝一些酒,喝到兴头上偶然讲两句林的事情。通常只是三言两语,但是句句真情字字怜爱。魏尔菲斯默默地听,想慢慢补全他们的故事。 深秋和寒冬都很快过去,转眼春天到了。再见到魏尔菲斯时男人挑了挑眉,对他说,“小少年,你长高了。" 十七岁的年纪,魏尔菲斯仍然因为有一张可爱的圆脸和瘦小的身体被人认为刚十四出头,这让他十分苦恼,他也曾经问过身为医生的爸爸,自己是不是身体哪里出了些问题,但是父亲摇摇头说并没有。格里佩林却并没有在意这些,反倒一见面就说他长高了,这让魏尔菲斯十分高兴。 他看着格里佩林。今日他穿的是白色的毛衣和黑色的长裤,披了一件浅咖色的风衣。他在台前慢慢地冲了一杯咖啡,甚至仔细地拉了花,金色微卷的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有几缕掉了出来,还是很好看。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窗外一抹淡淡的绿色望入其中,很快闪过。 魏尔菲斯靠在柜台上转头看着他,突然问了一句。 “先生是爱尔兰人吗?” 格里佩林动作不停,轻轻摇头。“我在苏格兰长大。怎么突然这么问?” 魏尔菲斯不知道怎么说。 只是觉得,如果爱尔兰由的风可以具象化的话,那一定是格里佩林现在的样子。 “…但我的确和林一起去过爱尔兰。”他放下手中的工具,把杯子放在托盘上,侧眸看他了一眼。“我们很喜欢那里。” 第4章 I wish I were thy bird Day 1 爱尔兰。 林期待了很久的旅行。 飞本上林也一直很开心,一直看着窗外的天和云。 但是一会儿又没了动作,我凑过去一看,林睡着了,但是皱着眉头,又做噩梦了。 我让林的脑袋靠在我的肩膀上,给林盖了被子。 林,请不要悲伤。 Day 2 我们在偏远的小镇找了一个民宿,房东是一对白发苍苍的夫妻,他们最近刚过了五十周年纪念日。 他们祝福我们的感情也能长长久久。 我们笑笑,说会的。 当然。 Day 3 林说想喝酒。 林每次心情不好都这么说。但林明明就一点点苦味都吃不了。 我喝了一口葡萄酒,吻了林。 分开之后林沉默了一会儿。 林很勉强地笑,说谢谢我。 但是林,你知道吗,你的眼睛分明在哭泣。 林,在我面前,不必遮掩,不必作伪。我爱全部的你。 林拿走了我的杯子,把酒换成了甜甜的柠檬水。 林说酒太苦,想让我喝点甜的。 林把杯子塞回我手中的时候,我感觉脸湿湿的。伸手一抹,原来我哭了。 我牵住林的手。 我紧紧抱住林。 林,你知道吗,在你这么美好的人面前,没有人能忍住不哭泣。 Day 4 今天和林起了个大早去看日出,出门的时候天还是深蓝的。 我们走到海涯边,涛声阵阵,卷起的白色浪花很壮美,海风吹得人很舒服。 林张开双臂,像要拥抱什么。 迎着初升的太阳,我从背后抱住了林,把头埋在林的肩窝里。 朝阳很漂亮,林在阳光下像中古时期画里的天使。 我们慢慢地走回去,草像海浪一样卷着我们。 之后去了一家小餐馆吃午饭。等餐的时候林又睡着了。 Day 5 下今午阳光实在好,我们出门去镇上玩。 小孩子们在放风筝。 Day 6 我去买了点花放在房子里作装饰。 我看书的时候林用小花编了一个草戒。 林说它在我手上很好看。 Day 7 林说想给我买一个捕梦网。 但是只要林在我身边我就不需要再做什么美梦。 反倒是我的林。 如果我是织梦师的话,今晚,编织一个最美丽的梦,送给你。 Day 8 林说想看我留长头发。 Day 9 我们真的实在喜欢这里,林说等我们老了就在这里定居,我说好。 Day 10 看到两只打架的流浪猫,打得很惨烈,两只猫身上都是血,林想去帮忙。我们花了很大的力气把它们分开,一人抱了一只送到救助站。 林的手上被抓伤了好几道,一定很痛。 我们去打针。医生让我们小心点,开了点药膏。 但是林下一次看到一定还会去帮。 回去路上去看了那两只小猫,已经洗了澡,剪了指甲,一只在睡觉,一只在吃东西,林过去摸摸它的毛。 小猫喵喵叫了几声,林弯了弯眼睛。 好温柔啊,林。 你怎么这么善良。 Day 11 我抱了一捧玫瑰花去找林。花瓣鲜红而娇嫩。 林看到时微微有些惊讶,然后笑得眯起了眼睛。 “纪念日快乐,亲爱的。” 我给林戴上爱尔兰民族特色的手链。林翻来覆去地打量它,满足又开心的样子,好可爱。 林帮我戴上银色的耳饰,它很长,亮闪闪的。 我转过头去看林。 林一直在笑,林说很漂亮。 今夜,月色,星光,凉风,玫瑰和你,都太美了,太令我难忘。 I wish I were thy bird. Day 12 我能否把你比作夕阳。 纵然沉没,依然灿烂。 …不,我想我不能这么说。 林,你永远鲜活,永远明亮,永远纯洁。 时间过了好久,我依然记得我们的初遇。叹息当时茫茫人海中不经意的回头,四目相对的瞬间有什么东西被悄然改写,原来是我生命的轨迹。 当时多看的那一眼,多靠近的那一点,成就了我们的后来。 后来的我们有了现在。 现在的我们有了从前。 Day 13 我们准备离开这里。林很不舍。 和房东爷爷奶奶告别时他们也很难过,并嘱咐我们以后要常来。 嗯,我们会的。 我算好了钱,大概工作到多少岁就可以攒够足够的钱,在这里过完我们的后半生。 一切都好说,只要你在身边。 Day 14 我生病住院,林趴在床边睡着了。 林在睡梦中都皱着眉头,醒过来说很担心我。 我知道,我都知道。 林,我爱你,你知不知道? Day 15 回到英格兰就遇上了雨季。我们各自忙碌了起来。但是幸好夜晚的时间依然属于彼此。 林,一如既往,想念你。 “I wish I were thy bird.” 出自《罗密欧与朱丽叶》第二幕第二场。 在凯普莱特家的盛大舞会上,罗密欧与朱丽叶一见钟情。但直到他们接吻后,才意外发现对方竟然是自家家族世仇(蒙太古与凯普莱特)的子女。舞会结束后,朱丽叶心神不宁,走上卧室的阳台,对着夜空抒发对罗密欧的爱慕与因身份而产生的烦恼。她不知道的是,罗密欧并没有离开,他翻墙潜入凯普莱特家的花园,正好在阳台下听到了她的独白。 两人隔空对话,互诉衷肠,确认了彼此的爱意。朱丽叶担心罗密欧的安危,因为如果他被自己的家人发现,必死无疑。她多次催促他离开: 朱丽叶说:“天快亮了,我希望你离开…” 但紧接着,她又情不自禁地表达了对罗密欧的依恋和不舍。 部分原稿如下: 朱丽叶说: Tis almost morning. I would have thee gone— And yet no further than a wanton’s bird, That lets it hop a little from her hand, Like a poor prisoner in his twisted gyves, And with a silk thread plucks it back again, So loving-jealous of his liberty. 天快亮了,我希望你走吧; 可是我就好比一个淘气的女孩子, 像放松一个囚犯似的让她心爱的鸟儿 暂时跳出她的掌心, 又用一根丝线把它拉了回来, 爱的私心使她不愿意给它自由。 I would have thee gone; and yet no further than a wanton''s bird, that lets it hop a little from his hand, like a poor prisoner in his twisted gyves, and with a silk thread plucks it back again, so loving-jealous of his liberty. 我希望你走吧;可是就像放任一只心爱的鸟儿,让它跳出手掌心一会儿,又用一根丝线把它拉回来。因为爱得自私,生怕它获得自由。 罗密欧说: I wish I were thy bird. 我希望我是你的鸟儿。 thy是古英语中your的所有格形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I wish I were thy bird. 第5章 若能再看一眼 魏尔菲斯今天下午四点钟光景去找格里佩林的时候他已经准备离开这里了。看到小少年诧异的神情,格里佩林扬眉,打了个招呼。 “先生?今天怎么走的这么早。” 格里佩林摇摇头,淡淡地笑。“没有如何,只是晚上和林约好了有事情。” 魏尔菲斯了然,但心里突然觉得有些怪怪的,这个时候格里佩林离开会失去营业的高峰期,但是望着他紫色的眼睛,又觉得在他身上发生什么都不会令人意外。 只是他在心中暗暗想着,有机会的话他还是想见林一面,格里佩林的爱人,一定和他一样好。 所以他就怀着期许的心情快乐地回了家。 回到家,母亲却有些复杂地看着自己。 “Wilf。” 魏尔菲斯茫然。母亲的语气有些沉重,他不确定自己最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情。回想了一下发现好像并没有,小少年试探地问了一句。“妈妈,怎么啦?” 埃莉诺碧绿色的眼睛中蕴含的情绪让他看不懂。 “你…之前晚些回家的时候去交了新朋友?” “是的,妈妈。是那个借伞给我的咖啡店老板,他叫格里佩林。”魏尔菲斯回答,“他人很好。” 埃莉诺有些担心,又有些疲惫。她按了按眉心,刚准备说些什么,望着魏尔菲斯干干净净的眼睛又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她勉强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她尽可能平静地说:“…Wilf,毕竟不是我和他交的朋友…我对他也并不熟悉,只是…” “他曾经是你爸爸的病人,他…” 埃莉诺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说。“…Wilf。你知道妈妈不想干涉你的交友,妈妈也信任你,但是格里佩林…” 魏尔菲斯安静地等着母亲的下文。 但他没想到她接下来的两句话,让他如坠冰窟。 “他曾经是你父亲的病人,当时他患有严重的精神类疾病。” “…孩子。你知道…幻想症吗?” 第6章 直视那双破碎的深紫色眼睛 两年前。 格里佩林牵着林的手,他们回到家。 刚刚结束的爱尔兰之旅耗尽了他们的力气,两人休息了好几天还没缓过神来。 格里佩林的病是病毒引起的高烧,这种病毒在爱尔兰很常见,所以医生给他配了点药,他随便吃了些就好了。只是后遗症是没什么力气,也没什么精神。其实这是感官消退的一种表现,但是因为症状发展的缓慢,且对现实生活没什么影响,所以他自己并不知道。 林两天之后便出去上班了,当时出去旅行请的是年假,这意味着之后的一年都没有这样的机会再出去旅行了。但是来日方长。 他们的生活回归了稀松平常的轨道,日子如流水般过去,平淡安稳但又特别美好。 但是命运弄人,好景不长。 雨季是雾蒙蒙的,天不明朗,光不灿烂,什么都看不清。 当他们某天傍晚下班一起回家时,格里佩林为林撑着伞。他们有说有笑,两人丝毫没有注意到,朦胧的雨幕中远处一辆疾驰的小车拼命的闪着车灯,却速度不减的向他们冲过来。 格里佩林当时不知道为什么林的眼睛里突然写满了惊恐,林的手机摔落在地。 格里佩林也不知道平时有些瘦弱的爱人在那一刻是如何能爆发出如此的强大的力量,用力地将他推了出去。 格里佩林摔倒了。 溅了一身的泥水,很冷,很疼,他哆嗦了一下。 他有些费劲地抬头看向前方。 车子疾驰而过。 伴随着沉闷的声音,他的面前溅起红色的血花。 这一刻在他脑中慢放,慢放,不断慢放。 紫色的瞳孔猛然变大。 他听见了凄厉的叫声。 疼痛的感觉从嗓子传来,他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自己在叫。 已经猛打方向盘但是并没有大用处的车栽在路边,上下颠倒,似乎要炸开,但是又被雨浇灭火星。 他颤抖着手去摸手机,拨通电话。 一切都是这么的意外,却又合理的让人无力。 他知道林为什么会把自己推开。太湿太滑的地不足以让两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拉扯着跑出去,更大的可能是两人都撞上那辆车。但推不一样。 推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力量,真的好大。 当他再醒来的时候,医院洁白的天花板让他产生了一种直至灵魂深处的晕眩。 他没有办法闭上眼睛。一闭上眼睛,惨烈的画面又在脑中重现,重现,再重现。 那时候他感觉自己坠入了无尽的深渊。四周都是黑色的,他看不见,摸不着,感受不到外界。 在他短暂清醒的时候,医生给他做心理辅导。他却听不懂医生在说什么。为什么明明单词他都听得懂,知道是什么意思,连起来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到底在说什么啊? 黑暗的时间无比漫长。 格里佩林从未如此清晰的感知到生命的流失。看见镜子里自己的样子,惊觉自己的苍老。 这个时候他重新见到了林。 林在他的床边睡着了。 从未离去。 那份曾经将他的心烧出洞的愧疚,失去心爱之人的悲伤,沉重到要把他压垮的思念一扫而空。 在林的陪伴下,他很快出了院。 其实这时离那场意外已经过了一年。 但是格里佩林却没有清楚的感知,因为他并不记得他们平淡如水的生活中曾经遭遇过什么波折。 他们依旧过着安稳的生活,白天各自上班,晚上依偎在沙发上愉快地聊天。 格里佩林感觉自己已经站在了此生离幸福最近的地方。 这样快乐的生活过了一年,又是一个雨季。 这一天,他看见了一个可怜的小少年。 格里佩林思考,如果现在林也在自己身边的话,一定会像当年他们帮助小猫一样帮助这个小少年。 于是他送了小少年一杯温热的牛奶。 他在少年眼中看见了和林一样的纯粹。 他发自内心地笑了。 之后和小少年的相处也挺愉快,小少年是个知礼而可爱的人,看得出对于他和林的感情万分好奇又万般祝福,所以他每天晚上都会和林分享自己遇到的这个小少年的故事。林在自己身边也会笑得很开心,格里佩林想,如果有机会,可以把林介绍给魏尔菲斯。 他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一定。 第7章 他永远是这样一个小少年 魏尔菲斯一夜无眠。 昨天晚上他被父亲叫到房间中。他的父亲加班回来,其实已经很疲倦。但是依然和他完完全全的说明了他所了解到的当年所发生的故事和他本人对于格里佩林的看法。 父亲低沉的声音,母亲沉重的眼睛,格里佩林似乎永远平静淡然的神情,在他的脑中纠缠,在漫长的夜里,似乎将他的心挤得又酸涩又难过。 在魏尔菲斯心目中格里佩林像手握永远亮着的烛光的人,在这个不断被枯燥无趣洪流冲击因而昏暗的世界中永远明亮。 他心痛于格里佩林伤痛的过去,又心痛于他如今的建立在虚无中向世人展现出的澄澈灿烂。 他并不质疑格里佩林,反倒非常理解他。但是也在忧心,他害怕如果格里佩林失去了幻界,将会是如何的痛苦。 魏尔菲斯蹬开被子,盯住天花板一个黑暗的角落。 不知不觉太阳升起。今天居然是一个阳光大好的晴天。 魏尔菲斯坐起来。 他要去找格里佩林。 也许是昨天晚上没休息好的原因,魏尔菲斯有些昏昏沉沉,但还是勉强打起精神。他翻身开始穿衣服,又想起来之前格里佩林跟他说,林的家乡晴天比这里多多了,他们久居英国,林会想念阳光。所以每到阳光晴朗时,他们都会挤出时间去散步。 不确定格里佩林今天会不会在,但是他还是准备碰碰运气。 咖啡厅居然是开门的,银铃碰撞的声音依然动听。魏尔菲斯深吸一口气,望向屋内。格里佩林打扮闲适,白衣白裤,紫色的眼睛依然浪漫。明媚的阳光洒向屋中,一派的晴朗美好。 格里佩林微笑着和他打招呼,看上去心情很好。“小少年,早上好。昨天没休息好吗?” 不过是一夜未见,他却再也不能以之前的目光看着格里佩林,这让魏尔菲斯感到十分无力。 但是魏尔菲斯面上不显,只是在平常喜欢的位置坐下,和格里佩林随意地聊着天。格里佩林没有察觉出他的心不在焉,说了几句话,反倒去摆弄自己的相册。 魏尔菲斯有些好奇,“先生,这是什么?” 格里佩林抬头,笑眯眯地回答:“我给林拍的照片。” 魏尔菲斯没有想去翻相册,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格里佩林手上厚重的那一本书。他的心再此被刺痛,他有些鼻酸。 上午咖啡店的生意更加冷清。两人就在窗前谈论了一个上午。之前魏尔菲斯还很好奇为什么这里没有很多客人,明明是很好的地段,很好的手艺,明明就应该得到很高的收益。昨天得知了格里佩林的故事之后再也没有疑问。人们对先生他,也许只有畏惧,没有存在和自己一样的怜惜。 魏尔菲斯终于从格里佩林口中听到了他的曾经,这是他当时想尽办法也想得知的堪称神秘的东西。格里佩林口中关于自己的故事是如此美好,如此灿烂,如此热烈,比今天的阳光还要好。可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魏尔菲斯几乎许多次都要哭出来,当时觉得像琉璃一般纯粹又易碎的东西,其实远没有他想的那么美好,也没有他想的那么安稳。 似乎很久没有和别人有过这么长时间愉快的聊天过,明明像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格里佩林现在甚至显得有些健谈。他喜欢用寥寥数语来概括漫长的故事,谈论了和林的初遇,谈论了他们俩在爱尔兰美好的生活,谈论了他还要攒多少钱才能好好地和林过下半生。他眼眸中的神采前所未有地动人,在魏尔菲斯眼中却遥远得像天上的星星。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度过这个上午的,但是他们分别时格里佩林笑着和他说走了的时候,他却不由自主的喊出声。 “先生要幸福啊!” 格里佩林半惊奇半愉悦地看向他。 “谢谢你,魏尔菲斯。也希望你永远没有烦恼,始终是这个天真善良的小少年。” 阳光下,格里佩林向他挥手的身影和当初在咖啡馆递给他牛奶的身影莫名重合,魏尔菲斯看着男人轻松远走的背影突然生出了几分有关于时光的感慨。 魏尔菲斯思考着,他想,可是,无论如何,格里佩林确实是一个很好的人啊。 他并不会失去格里佩林这个朋友。格里佩林的伤痛,他知道,但是他不会去掀开。有一些结了疤的伤口是别人用很久很久才治愈的,他们自有说服自己的方法,自有疗愈自己的方法,魏尔菲斯没有承受过伤口的疼痛,也就没有立场去帮他们做判断。他也并不会抗拒林的存在,因为在格里佩林的世界中,林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他祝福他们的爱情,同样为他们疼痛的曾经流下泪水。 只是,遗憾存在,伤痛存在,在踏上用泪水淹过的曾经之后,他要继续向前。 英国的晴天是很难得的。 魏尔菲斯走在阳光普照的路上,感觉内心既空落落的,又沉甸甸的。 魏尔菲斯同样希望自己能永葆热情,善良,勇敢。这份勇敢可以像是格里佩林掩过痛苦曾经,也可以像是自己得知此后并不退缩,并不否认,并不沉溺于悲伤,父母的担忧、格里佩林的笑容与自己心里的选择并不会冲突,他暗暗下定决心。 希望在前。未来在前。光明在前。 向前。 因为他始终是一个这样的小少年。 第8章 那就请这个陀螺一直转下去吧。 格里佩林回到家中。 他和林出去散步了整整一个下午,回来的时候,两人虽然疲倦,但是心情都很好。 他们有这样的习惯已经很多很多年了。 晚上,他和林在玩一个陀螺时林突然抬起亮晶晶的眼睛望着格里佩林。 “格里,你知道吗?他们说如果你看到这个陀螺一直在转的话,那你就在梦里面噢。” 格里佩林神色温柔,弯了弯眼睛。“那以后我如果找不到林的话,一直让这个陀螺转,是不是就能见到你啦?” 林睁大了眼睛:“欸,你怎么会找不到我呢?你总不会把我弄丢了吧?” 格里佩林紫色的眼眸中铺满柔情蜜意,他拥抱了林。 “怎么会呢?我不应该说这种话,我们一直一起。一直一直一起。” 人在知足的时候最富有,也在珍惜的时候最幸福。 现在的格里佩林,既富有,又幸福。 晚上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爱尔兰的草原,一望无际的柔软碧绿,是他们深爱的地方,是他们想要共度终生的地方。 他和林在野餐。野餐布上放了一张小桌子,桌子上堆满了零食饮料水果,还有一个小陀螺。这个陀螺是当时他们逛手工铺子的时候买下来的,木头制品实在太轻,所以有金属作底。 阳光大好,照在身上暖暖的。他双手后撑,扬起脸庞,阳光落在他金色的发和紫色的眼。 他们丝毫不在意的角落,桌子上的陀螺旋转。 格里佩林转头看着旁边的林,林穿着闲适的裙裤,带着一如既往温柔纯粹的笑容。 陀螺旋转。 林向他伸出手。 旋转。 格里佩林牢牢牵住林的手。 他们在灿烂的阳光下远走。 不回头。 如果某一天,我们真的要谈论如果。 那么,就请这个陀螺一直转下去吧。 第9章 幻想症 魏尔菲斯回到家之后倒头睡了过去。他感冒了,又没休息,身体实在撑不住。他醒来的时候睁开眼睛看见阴沉沉的天,是第二天早上,收拾收拾已经要到了上学的时间。 魏尔菲斯迷迷糊糊洗漱完在药箱翻了一点药,就着水囫囵吞下去拎上包就走了。 一整天很快过去,只是满天都是乌云,让人心情也不太明朗。 魏尔菲斯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四周越来越黑,周围相同的环境,都给他一种陌生、莫名又恐惧的熟悉感,直到第一滴雨落在他的手背上,他才想起,这像他和格里佩林的初遇。 雨还是下来了。 豆大的雨落在身上甚至有些生疼。他皱了皱眉,心想怎会有如此奇怪的巧合,准备跑去找格里佩林,要是他不在也先去屋檐下避个雨。 他抬脚跑了几步,许是生病的缘故,脚步十分沉重。周围的景物仿佛在水中摇曳,路灯的光被模糊、拉长,变成光晕,范围很大地散开。 雨越下越大了。周围的景物都在雨幕里被模糊。只有无边无际的安静,好像时间已经停止,只有他在费力的挣扎。魏尔菲斯此刻已经湿透了,他有些费劲地到了那个熟悉的路口,实在跑不动,一边喘气一边抬头看向那个街角。 他僵在原地。 熟悉的景致在一天之内变了个样子。 朦胧的雨幕中,咖啡馆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家陈旧的钟表店。年龄看着超越二十年之久,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走错了吗? 他有些茫然,不禁后退了几步。 怎么会走错? 周围暗得他几乎看不清,魏尔菲斯皱着眉头想再次确认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但雨大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魏尔菲斯在路中间刚抬起脚想往前走,余光却瞧见阴暗的四周有一束冰冷的光照过来。他控制不住转头看去。 恍惚中他似乎听见了由远及近的喇叭的尖锐的鸣声。 一辆车朝他直直冲过来。车灯太亮,以至于他晃了神。 一瞬间他似乎全身血液都凝固了。 他逃无可逃。 只有逼近的失控的车和茫然无措的他。 雨水带走了他的体温,他浑身冷得像冰。 大脑似乎已经停止运转,感觉像被抛入深海,无助、绝望渐渐弥漫成一股窒息感,将他深深淹没,以致无法呼吸。 一声闷响。 他栽倒在地。 痛。 疼痛像潮水一样涌过来,将他淹没。 意识渐渐沉在无边的黑暗之中。 …… 魏尔菲斯睁开眼睛。 眼前是雪白的天花板,他渐渐闻到浓郁的消毒水的气味。疼痛还没有消退,身上各处都隐隐约约传来痛感。他从迷茫中醒过来,仍然很恍惚。 他在医院。 但这个医院和他记忆中却有些出入,他隐约觉得父亲工作的医院不是这个样子。脑子混混沌沌的,思考不了太多。低下头看了看,身上到处都是伤痕。晕晕乎乎的,他勉强撑着自己坐起来,按了按眉心。 现在应该是早上九十点的光景,阳光灿烂,从窗外照过来,隔了一层纱的窗帘,甚至能看清楚房间里飞舞的尘埃。床边有一个小柜子,上面放了一杯水,没有喝完;一个白瓷花瓶,里面盛开着满满的紫色鸢尾花;和一些散乱的检查单。魏尔菲斯拿起检查单,低头正准备看,门口却传来脚步声。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是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她戴着眼镜,抱了一个写字板,目光看向床上的少年。医生见他已经醒了,有些惊讶。小少年看向她,眼中闪过一瞬阳光照耀下花的颜色。 魏尔菲斯有礼貌道:“问医生安。” 女医生点点头。“醒了?感觉怎么样?”她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拧开笔帽,准备记录病人情况。 “我感觉挺好的,只是伤口依然有点痛,然后有些头晕。”魏尔菲斯想了想,说。 “头晕可能是摔伤导致的轻微脑震荡,但是我们检查过你的身体,没有出现这种情况。”医生低头在板上写了些东西,“如果实在头晕的话,你可以先躺下。”她突然顿住。“你能回忆起为什么会突然摔倒吗?” 魏尔菲斯有些疑惑。他不是被车撞了吗?他看着医生,刚准备开口,却闻见了一股熟悉的淡淡的鸢尾花香。是格里佩林。于是转头看向门口。 轻盈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随即他的视线中出现了一抹咖色的衣角。格里佩林从门外探出身来,露出金色的头发和写满关切的紫色的眼睛。 “小少年,我进来了?” 魏尔菲斯弯了弯眼睛。“当然,先生请进。” 格里佩林走进洁白的病房,身体挺拔而欣长,他在床的另一侧站定。小少年这才发现原来他身后藏了一束漂亮的捧花。察觉到少年的目光,格里佩林笑了,把捧花递给他。“这是我和林给你选的。知道你受伤,我们都很担心。你感觉好些了吗?” “是的,先生,我感觉挺好的。”格里菲斯把花接过来,依然是紫色鸢尾。他抬头看格里佩林,发现他看了一眼门外。“林在房间外面。因为不太好意思见生人,但又很关心你,所以…” “没事的,先生,谢谢你们。”小少年连忙摆摆手。 “小少年,快点好起来,我们等着你去做客。”格里佩林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随后直起身子,微微歪头,伸手挥了挥。“今天我们还有事情,不打扰你养病了。有时间会再来看你。要赶紧好起来噢。” “嗯,我会的。先生再见!”魏尔菲斯也朝他挥挥手,格里佩林向他点头致意,出房门之后,小少年看见了他轻轻的微笑,好像牵起了一个人的手,随即视眼中闪过一抹青色。 “…?”魏尔菲斯呆住了。他看到林了?刚才那个青色的人影,是林啊?魏尔菲斯刚觉得自己的脑子可能被撞坏了,于是摇了摇头。却听到医生有些凝重又有些克制的探究的声音。 “…魏尔菲斯?魏尔菲斯?” “怎么了医生?”魏尔菲斯转头看她。女医生皱着眉头,紧紧盯着他,神色让他说不上来,却有些难受。 “魏尔菲斯。” “刚才,你在和谁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