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是神!》 1、好心人 距离末日开始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周。 超市的地下室里,昏暗的烛光下,迟骍禾清点着余下的物资。 他是在末日第二天到达这里的,那会儿剩下的东西已经不多了,货架都东倒西歪着,一看便知道已经经过了不止一波的洗劫。 即便他竭尽所能地搜刮了一圈,也依旧没拿到多少东西,最后还在丧尸的追捕下躲进了这个地下仓库里。 仓库曾经是储存家电之类的货品,加上位置隐蔽,所以并没有多少被人为破坏过得痕迹。 在眼下这个时间段,没人愿意将浪费自己的背包空间去装非生活必需品,每一次出门都是冒险。 但迟骍禾却把他们照单全收,因为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空间。 在末日的冲击下,各种各样的异能开始在人们之间觉醒。 在迟骍禾逃出学校之前,他看到同班同学中有人可以在雨中隐身,有人可以点水成冰,有人的身体素质得到了提升。 至于他本人,说幸运也倒霉,说倒霉也幸运——他获得了一扇异次元的门,通往的是一个光秃秃的连树都没有一棵的原始世界。 这个世界可以给他提供短暂的庇护,在这个世界里他也拥有控制时间,空间甚至天气的能力,只不过目前的效果都很弱,范围仅在可怜的一平米范围之中。 他有预感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掌控会逐步增强,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那一天罢了。 因此,他的异能目前来说最大的用途还是当他感知到危险的时候可以躲进去。 可那也只是短暂的,毕竟他的空间中什么都没有,并不能让他自给自足,所以在一波危机过去之后,他还是得咬着牙出来继续寻找物资。 他之前在超市里到了一些种子,现在已经种了下去。 但这些大多是些花种,做不了食物。唯一几个菜苗的种子还在生长中,在他对这一小片区域时间的加速下,已经冒出了头,估计最多再要个三四天就可以吃了。 他还把学校宿舍的床搬了进来,配上软乎乎的床垫加被子,在自己的世界里便可以不用席地而睡。 其他生活用品他也在各个地方顺了不少,起码未来十年的洗发水都不愁。只要是他目光所及的几乎都存了进来,将他目前拥有的地盘塞满。 但也不是没有极限,目前的他只能移动一个普通成年人大小左右的东西,因此床他都是拆下来后一点点搬进去,再重新组装的。 看似生活有条不紊,但迟骍禾心里却清楚,没有食物,他仍旧是无比脆弱的。 而今天,他这一阶段的“安定生活”要告一段落。 空间里最后一包面包被他吃掉,肚子勉强填饱,他便被迫地要面对糟糕的一天。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迟骍禾作为一名娇生惯养长大的omega身体素质不强,在战斗上本就不占优势,如果再饿着肚子,那就真是没得混了。 虽然不愿意面对,但他还是收拾好了东西,小心翼翼地从他短暂的避难所中探出一个脑袋来,四处张望了一圈,猛地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出师不利! 迟骍禾“嗖”得一下收回了身子,像是只鸵鸟似的,将耳朵贴在门上尝试判断对方是什么来头。 “去他娘的,还真被你说中了,这儿什么都没了。”他刚把门锁上,就听到一个粗犷的男音响起。似乎是被眼前的光景震住,他忍不住爆了两句粗口:“这么大个超市啊,亏得我拼着老命跑过来。” 迟骍禾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人说话的声音了,这导致他一度有些愣神,片刻后愣怔变成了恐惧:末日里丧尸未必比人可怕。 他试探性地从门缝往外看,看到不远处站着两个男人。 说话那人留着小胡子,和他暴躁的语气不同,长着一张还挺斯文的脸。 他随手推到了一个货架发泄着自己的不满,眉头紧紧缩着,嘴上一个劲儿地冒着难听的话。 另一个人背对着迟骍禾,他看不清,但这人约莫也和他一样看不惯胡子男的行为,一声未应对方,只是在超市里转了起来。 小胡子骂得累了,才发现他刚刚闹出来的大动静在门口引来了一群丧尸. 这让迟骍禾的心都提了起来。倒不是为了两个萍水相逢的人担忧,只是他还计划着要等这两人走之后离开这儿,如果丧尸聚集的话,那他跑路的成功率就会下降很多。 小胡子的表情变得相当难看,这些丧尸一个两个还好,多了简直是噩梦。他正要拿出手里的武器冲上去,就见身旁的人不知道何时已经踩在了一个丧尸的头上,并且迅速地锁上了超市的大门。 外面的丧尸开始聚集,一下又一下地撞门,过了好些时候才安静下来。 小胡子松了口气,额头上还有着冷汗,他自己也清楚,刚刚那算是死里逃生了一回。 “真他娘的倒霉。”他还是忍不住继续骂,只是这回声音小了些。奈何嘴臭的水准还没发挥完全,一把冒着寒光的刀不知何时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闭嘴。”清冷的声音传来,一直背对着仓库的男人回过头来,终于露出了半边侧脸。 迟骍禾在上学时也见过不少alpha,他们的骨子里写着强势,但却远没有眼前这位给人带来的感觉。 即使还在十几米开外,那种压迫感也叫人喘不过来气。本能的恐惧盖过了对那张俊逸面庞的欣赏,迟骍禾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深吸了口气。 男人的信息素似乎是某种酒味,醇香中带着点致命的吸引力,让人害怕却又移不开视线。 迟骍禾感觉自己的心跳速度快了许多,也不知道是怕的还是什么。 轻微的摩擦在丧尸的嚎叫声中本不值一提,男人却忽地转过头来看向了这边。 刹那间,与迟骍禾四目相对。 迟骍禾感觉像是被大型动物紧紧盯住的猎物一样,定在原地。 此刻他恨自己视力太好,竟隐约看到对方眉头微簇,似乎已经发现了这边还有一位意料之外的观众。 他紧张地摩挲着指尖,安慰自己对方不可能从一条小小的缝隙里看到自己。 “你,你这是干什么啊?”比他更顶不住压力的是小胡子,他一改刚刚的态度,巴巴地道:“那一位派咱俩出来,重要的是合作不是么?” 他吞了下口水,哂笑着:“这回是我不对,我惹麻烦了,没有下次。” 男人收回落在仓库这边的视线,却没动弹,似乎是在考虑。 半晌后,他的刀尖划过。从迟骍禾的角度,只能看到小胡子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紧接着男人朝着他的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仓库的位置是凹下去的,在几个货架后面。 迟骍禾眼睁睁地看着对方一步步走向了自己,赶忙钻进了自己的世界之中。 “你去那边干什么。”小胡子缓过神来,这会儿不敢再触男人的霉头,踉踉跄跄地走过来:“那儿是装家电的。咱们用不到这个。” 迟骍禾这才发觉他的胡子少了一半,叫人不适时宜地觉得有些滑稽,估计就是刚刚被削掉的。 “有人。”男人言简意赅。 “人!”小胡子眼睛一亮:“那岂不是有东西可以抢了?” 男人一顿,没说话。 他一脚踹开了仓库的门,保护了迟骍禾这么久的避难所就这么轻易地被破开。 躲在空间里的迟骍禾看得一清二楚。 “啥也没有啊。”小胡子一开始还兴奋着,往里面一看后,却又失望得退了出去。但他这次没敢像是之前那样发脾气,只是憋着火小声嘟囔。 男人扫了一眼空荡荡仓库,不置可否地“嗯”了声。 迟骍禾在空间里第一百次感谢上苍,要是没有这个异能,他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小胡子叹了口气:“咱们走吧。” 他踱步到门口,听到外面的丧尸声很快又折了回来。 那张只剩下半边胡子的脸像是马戏团里的小丑,眼神中跳动着不甘的火焰,脸上却继续舔着脸笑:“哎哟,短时间内估计走不掉了,要不我给您搞点啥吃?” …… 外面两人吃得香,空间里迟骍禾一阵想死。 丧尸只对生肉和血腥味感兴趣,对他们身上带着的速食和垃圾食品的味道完全免疫,但迟骍禾却恰恰相反。 之前本身就是勉强饱腹的他这会儿在惊吓和香味的诱惑下,已经可以听到肚子咕咕叫了。 好,饿,哦。 他揉了揉肚子,以头抢地。 对不起,收回刚刚的话,这个空间还是没有卵用。 也不知道是被人杀了更憋屈一些,还是饿死更难受一些。 他想着,把最后一件家电拆出来丢在一边,看着一地的纸盒,感慨自己连打发时间的事儿都没得做了。 也不是没想过溜走,但是超市的门被锁了,仓库的门也一直被那个男人守着。 男人就坐在仓库里,懒洋洋地吃着三明治,和刚刚的狠厉不同,这会儿还透露出了点惬意来。 胡子男不敢接近他,躲得远远的,因此迟骍禾莫名生出了点古怪的感觉,仿佛他是特地等着自己现身似的。 但怎么可能呢。 他明明就扑了个空,怎么会那么坚定这里一定有人呢。 吃完三明治,男人又开了一包小零食。 迟骍禾吞了下口水,不想去看,却又生怕错过了跑路的好时机,所以只能眼巴巴地望着,饿得直愣神。 就连看男人都不觉得那么可怖了。 时间一晃过了几个小时,胡子男一直没找到突围的好时机。 眼看天色渐暗,他歇了要走的念头,做好了过夜的准备。 迟骍禾在他惶恐地过来和男人通知这一消息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心也碎了:胡子男这一举跟给他判了死刑没什么区别。 心里的天平彻底倾斜,他纠结的问题得出了答案。 比起饿死,他宁愿死个痛快! 拿出从收银台顺来的圆珠笔和纸,迟骍禾用最坚定的神情写下了一行最怂字:“天灵灵地灵灵,求求一个好心人显显灵。” 他打算先试探一下对方的态度。如果对方可以沟通,那再好不过。如果拒绝的话,他也省的多费口舌,承担多说多错的风险。 不一会儿,这张小纸条就出现在了仓库里。 男人迅速察觉了这细小的动静,他蓦地垂下眼帘,看着骤然出现在自己手边的东西。 在迟骍禾期待的眼神之中,男人沉吟了许久,才轻嗤了一声:“好心人?” 他语气带着难以忽略的嘲弄,声音却意外的很轻。指腹轻轻摩挲着纸条,像是在思考些什么:“你想要什么?” 迟骍禾抿唇,又撕了一片小纸条,写下几个字。 男人看着再次出现的纸条,这次却没有动手拿出来。 他神色淡薄地看着纸条飘落的位置,就好像是冲破了次元壁,看到了躲藏在空间里的少年似的。 “出来说话。”他道。 迟骍禾自然不愿意。 他捏了捏手心,又写了一张小纸条。 他靠这种方式抗议着,甚至保证纸条的方向是向上的,让对方一定能看到上面写的字。 他知道自己在赌,赌眼前的alpha还有一点人性。 末日里可没有什么互帮互助,没有人有义务拿出自己救命的物资给别人。 但起码他先示了弱,就算得不到好处,起码也能给对方传递一个自己一穷二白的讯息。 杀人越货就别找我了吧。 那张小纸条上就差直白地这样写着了。 男人维持着那个姿势坐了很久,久到迟骍禾以为这短暂的对话就要到此终结时,他在地上放了一张餐巾纸,将一包全新的干脆面和一个不知道怎么保存得还温热的可颂放了上去。 峰回路转,迟骍禾的眼睛也亮了起来,但也明白,如果要想吃到这个美食,他就必须要以真身出现在对方面前。 在这场无声的较量之中,不到最后一秒,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赢了,还是在一步步走进对方的陷阱。 他面前这个不仅是个陌生的,很凶的,可能能让自己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男人,还是一个野生的,没有学校老师看管,没有法律约束的alpha。 可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却在反驳,没关系,大不了你拿了就跑,躲回空间里。 如果他有不轨的意图,他也抓不到你。 能续一天命是一天,只要能再撑几天,空间里种的那些菜就成熟了。 那样就算再躲回空间里,也不至于像是今天这样窘迫。 不知又过了多久后,可颂都有些凉了,“鱼儿”才终于迟疑地咬上了饵。 仓库里出现了一个少年,他穿着比自己身材要宽大许多的衬衫,左耳上挂着个耳钉,有些长了的刘海就差要遮住眼睛,右眼的眼角有颗不明显的泪痣,让他本就叫人过目不忘的五官多了些蛊人的魅力。 他像是只警惕的猫似的,一出现迅速缩在了角落里,一双棕色的眼睛一转不转地看着这边。 这动静自然逃不过男人的眼睛,他脸上闪过不易察觉的讶异,但极快便恢复了平静,像是波涛汹涌的大海,却将所有的惊涛骇浪藏了起来。 和迟骍禾预料之中的不同。没有逼近,也没有多的询问,仿佛知道此刻少年心中的弦有多紧绷,一点响动都会再次消失掉。 空气中的不安弥漫着,直到男人抽离了视线,空气中信息素的味道也稀薄了些。 他的声音像是黑夜中的钟声一般,在迟骍禾耳边敲响:“怕什么,我可是‘好心人’。” 顿了顿,又加了句:“不吃人。”《 》 2、日出 仓库里的气氛安静得让人觉得窒息,或者说也就只有一个人这么认为而已。 迟骍禾小心地咬了一口可颂,看着泰然自若的alpha,心里打鼓。 空间似乎被撕裂成了两半,当他吃完了最后一口可颂,男人的声音才适时地再次响起:“谈谈?” 迟骍禾微吟片刻,迟疑地点了点头。 他知道自己这会儿可以钻回空间里面去,但也清楚自己不可能一直逃避,以他的能力不借助别人的力量想要在这个末世里生存下来未免太难了,而眼前的alpha或许是个可以合作的对象。 “在这儿呆多久了?” “很久了……从一开始就在这里了。”迟骍禾抱着膝盖,佯作平静的模样回答着他的问题。 “家人呢?” “不知道。” …… 男人的问题都很浅显,像是根本不在意迟骍禾是怎么消失又出现,只是例行公事似的简单问了一下他的情况。 迟骍禾也因此放松了许多,没有人想要直接交出自己的底牌,他甚至已经在心里编了一套说辞了,只是看来暂时派不上用场。 到最后,男人问:“名字?” “迟骍禾。”习惯了对方节奏的少年不假思索地念出了自己的名字:“你呢?” 他自然地抛出问题,随后才意识到自己与对方的地位并不平等。 与其说是聊天,不如说是在被审问,哪有他问对方问题的资格。 怪只怪男人看着与他之前的凶残太不符了,让他彻底放松了。 “我……” “喻顷梦。” 迟骍禾眨眨眼。 “我叫喻顷梦。”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意外,男人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我可以信任你吗?”迟骍禾感觉身体里的血液重新开始流动,他轻吸了口气,问。 两个人的角色似乎在这一瞬间,短暂地发生了改变。 喻顷梦道:“不可以。” “……” 迟骍禾刚感觉手脚找回了点温度,此刻又冰冰凉了。 他往回缩了点。 喻顷梦看着他惊慌的动作,微不可闻地扬了扬嘴角。 迟骍禾这才明白了他在揶揄自己,有点羞恼的同时,心里也松了口气。 起码对方看着对他没有所图。 这让迟骍禾有了更多的勇气:“那我可以加入你们吗?我可以照顾好自己,我也会努力……”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也知道自己能提供的东西不怎么诱人:“努力创造一些价值。” 喻顷梦波澜不惊的态度在他这一段毛遂自荐的话中产生了一些改变,他像是来了点兴趣,漫不经心地问:“怎么会没有价值,成年了吗?” 迟骍禾:“……” 他看看男人的表情,想想现在的情况。这个普通的问题,在这个上下文之中,显得有点古怪的暧昧。 就好像…… 他脸猛地一红,“啪”得一下,消失了。 喻顷梦:“……” 他揉了揉太阳穴:“出来。” 仓库里一片安静。 喻顷梦:“我看着像那种人?” 迟骍禾想想也不是,但从空间里钻出来后,他还是警惕地看着他:“那你问这个干什么?” 喻顷梦深吸了口气,太阳穴突突的:“不想压榨童工。” 迟骍禾确定是自己误会了,靠在墙角视线躲闪:“哦。” 安静了会儿后,他的声音中带着点努力掩饰的懊恼:“我十八了。” 其实要下周才满呢。 但此刻,他也担心自己会因此而被抛下。 他还想再说什么,就见喻顷梦起身:“跟紧我。” 寂静的夜里,他的每个动作都会带来轻微的声响。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看出迟骍禾故作镇定的谎言。 迟骍禾几乎没有犹豫地跟了上去,来不及反应他行为的意义,嘴上还在小心地问着:“可是天还黑着。” 喻顷梦这回没有解释,不过也不需要他多费口舌。刚推开仓库的门,就见小胡子走上来:“尸潮来了,还好规模不大……” 他话音还没落下,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迟骍禾,瞪圆了眼睛:“这人是哪儿跑出来的?” 迟骍禾假装没听到他说话。 小胡子还要质问,但没开始,就被喻顷梦打断:“做好准备防守。” 想起外面的丧尸,小胡子深吸了口气:“要不突围吧,我们现在在一楼,仓库的门不一定挡得住。” 他说完,似乎是想起来了什么,猛地看向迟骍禾:“你不会是因为他所以才说要防守的吧?特么的我说你怎么会往这边来,感情是金屋藏娇来接你的小媳妇儿了?” 他露骨的视线上下打量迟骍禾,少年确实好看,身形清瘦高挑,一双杏眼看得人心痒痒。小胡子之前也见过一些omega,但都比不上眼前这位好看,且和喻顷梦那张冷峻的脸适配度极高。 迟骍禾还没说话,喻顷梦已经先一步挡在他面前,隔绝了小胡子的视线。 男人并不解释:“如果你想一个人突围,那就请便。” 小胡子一噎。 尸潮这种东西,和末日小说中说的不一样,它不讲道理,没有出现的理由,所以规模也无法估量。 他说要杀出去,不是对自己有自信,而是对喻顷梦展现出来的实力有自信。换他自己一个人是绝对不会干这种找死的事儿的。 因此他也只能悻悻地接受这个安排,不情不愿地将所有的货架都抵在了门口。 喻顷梦超市门口附近的位置坐下,迟骍禾像小尾巴一样跟在他旁边。 经过刚刚的小插曲,迟骍禾对喻顷梦的好感度瞬间拉高了不少。他能看出对方并不直接挑明他们的关系是对他的保护,毕竟荒郊野岭他一个没什么战斗力的omega,在末日这种缺乏道德约束的地方是活不下来的。 这种好感当然不代表他从此就全身心地信任对方,但起码也证明他这个大腿从目前来看没有抱错。 兵行险棋,却未必不是机遇。 但即便心里感谢喻顷梦,他也同样不明白对方采取战略防守的理由。 住在这里这么多天,迟骍禾清楚自己很多时候是靠着空间才躲过一劫,这个超市并没有什么坚固的防守设施,如果没有人气儿还好,要是丧尸感受到这边有人,一定很轻易就能将其攻破。 喻顷梦再怎么是老好人,也不可能因为刚认识没多久的迟骍禾而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 这人和圣母两字绝不沾边,迟骍禾也不相信自己能有这种通天的魅力。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喻顷梦真的脑抽了,按照迟骍禾表现出的“隐身能力”来说,他也不应该觉得他是个需要被照顾的人吧。 所以这么做,势必有自己的理由。 迟骍禾如是说服自己不用害怕尸潮,但还是无法避免地因为外面隐隐传来的丧尸的嚎叫而感到紧张。 “我们会没事的吧……”他最后还是没忍住,小声问了声喻顷梦。 喻顷梦轻“嗯”了声。 他似乎一点也不担心——也永远不会担心的样子,靠在墙上的动作格外悠闲,仿佛要面临的不是丧尸,而是小猫三两只一样。 小胡子此刻和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坐在超市的另一边,听不见他们的谈话,但嘴唇都在发白。 黑夜,又只剩下了门外孜孜不倦寻找人气儿的丧尸的叫声。 迟骍禾心里慌,毕竟他在仓库里这么多天,也没见到着阵仗。 他不是话多的人,但此刻却控制不住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小声道:“毕竟天快亮了……一定快了吧。” 喻顷梦听罢,从超市门仅存的一点缝隙里看了出去。 半晌,他徐徐道:“是啊。” “嗯?” “天快亮了。” 他话音刚落,迟骍禾便开始感觉门外似乎有了光亮。 他有些意外地看向喻顷梦,见他竟然不知道从那里掏出了一款老式手机,在光脑全面崩塌的情况下,这台老古董倒是仍然在□□地工作着。 手机上的页面是天气预报的截图,似乎是有些日子前保存的,此刻正精准地显示着今天日出的时间——早上五点十六分。 手机的顶部,是此刻的时间,也是五点十六分。 迟骍禾猛然明白了他为什么笃定选择战略性防守,还如此气定神闲。 天一亮,这小规模聚集的尸潮便不成气候了。 果不其然,随着太阳的升起,超市外的脚步声逐渐归于了平静。 也不是没有丧尸发现到了这间超市里或许有人,但大部队已经向着阴凉的地方进攻,所以对于喻顷梦来说已经无需多虑。 小胡子自然没有喻顷梦对情况那么了解,没有光脑,大多数人早就失去了对时间的判断,夜晚总是感觉上去更长,寂静的环境也拉长了人们的感官,显得天明好像永远不会到来一样。 他此刻像是劫后余生一般瘫倒在了地上,嘴上止不住地道:“真是倒霉。” 喻顷梦没管他的抱怨,确定门外的丧尸已经不足为惧后,便直接拉开了超市的门,随后轻松打爆了几个丧尸的头。 “走。”他道。 迟骍禾紧紧地跟在他身后,小胡子也跟了上来在后面断后。这会儿面对小波的丧尸,小胡子那是要多狠有多狠——他此刻也在心有余悸,如果刚刚贸然跑出去了,那这条小命估计也交代在外面了。 就算不死,那起码也得脱层皮。 同时,小胡子的心情恢复得也很快。 他嚷嚷着道:“咱们先别回基地,这会儿可是个好机会。这个小型尸潮是从城南过来的,估计让不少人放弃了他们的临时避难所,只要现在过去准能有收获。” 喻顷梦这回倒是没有再拒绝。尸潮的本来也已经散开,就算是还聚集的也是往城北去,已经落在了身后,他们此刻去城南正是最好的时机。 这一路也确实是和他们猜测得差不多,几乎是没什么丧尸,很快小胡子就锁定了个目标:一栋老式居民楼。 居民楼不高,也就三层,虽然面积不大,但阳台上很明显有人种菜的痕迹,看来曾经有人在这里尝试过自给自足,奈何依旧败在了尸潮之下。 小胡子的选择很精明,这个居民楼面积不大,方便清场,而且绝对是会有收获的。 迟骍禾想起自己的空间,觉得能拿他也多拿点,虽说重要物资肯定轮不到他,但是那些喻顷梦和小胡子不要的,对他来说却能改变很多东西。 喻顷梦推了居民楼的门。 阴暗的楼道并不长,一眼可以看得到尽头。 应该是保安室的地方此刻站着一个还穿着保安服的丧尸。他一看到有人进来,便开始撞门,透过那扇唯一的窗户,迟骍禾猜测他应该是在最后关头躲进了保安室反锁了门,却没想到自己早就被感染了。 虽然他出不来,但避免后患无穷,小胡子还是给了他个痛快。 保安室连着保安的家,是一个格外简陋的小房间,但里面却放了几大箱子水和一些七七八八的小零食。 这种末日的时候不方便开车,因为会引来更多丧尸,但搬运物资这种特殊时刻除外。 于是小胡子又在门口选中了一辆车暴力敲开了车窗,熟练地开了过来,把物资挪了上去。 他只字未提怎么分账,喻顷梦也没说。 迟骍禾看着觉得有点怪,但也没多嘴问,跟在两人身后看着他们收割。 这栋楼里的东西确实多,一时间看得迟骍禾都有些眼花缭乱。 他像是清道夫一样,确定喻顷梦和小胡子不会再回头看的房间就一股脑的把里面能装的东西全都丢到空间里去,其中包括不少家具电器,还有最重要的,是在阳台上种菜的那家人居然还养了鱼。 大胡子看着这一缸子的半大不大的小鱼,确定没被感染后,颇为懊恼。 “他妈的。”他道:“怎么不养只鸡什么,老子还能当场杀了吃了。这几只小鱼苗连塞牙缝都不够,也带不走,有啥用。” 他说着,在迟骍禾心疼的视线下连根薅起了地里的韭菜和大葱,丢到一边:“怎么也不种些好吃点的,全是味儿这么大的。” 他显然是知道这些东西不方便带走,又不想别人来拿了,所以打算全部毁掉。 这可是让迟骍禾着急坏了,那些鱼苗,那些菜可都好好的呢!放到他的空间里茁壮成长起来,建立一个新的生物圈,那可不就美滋滋了。 他看过了,鱼都是草鱼,不属于观赏类,也好养,养大了拿来做饭正合适。这好好的资源放在小胡子手里像是垃圾,他怎么能不心疼。 红烧鱼,清蒸鱼,铁板烤鱼,酸菜鱼…… 迟骍禾就差在心里报菜名了。 小胡子还要再糟蹋菜地,这回却没成功,因为喻顷梦比他先一步动了。 他读了迟骍禾的心似的,掐了两片长熟了的菜叶子,又挑了两条个头稍微大点的小鱼进了这家的厨房,三两下做了道烤鱼来。 说来也怪,他看着完全不像是会做饭的人,那双前脚刚刚锤爆丧尸时连一滴血都没有沾上的手,颠起勺来却也顺畅。 好像他会什么都不会让人觉得奇怪一般,动作利落。 他特地注意,味道不会散很远,不至于被丧尸闻到,但却逃不过迟骍禾和小胡子的鼻子。 迟骍禾肚子里的馋虫被勾了出来,他这辈子没啥爱好,就是喜欢吃。这几天顿顿干粮早就受不了了,看着那两条小鱼眼睛都冒光。 小胡子也是食指大动,然而他的手还没伸出去,就被发出了一声惨叫,捂着胳膊跪在地上。 喻顷梦将盘子放在迟骍禾面前:“吃吧。”《 》 3、活下去 迟骍禾小心翼翼地看了小胡子一眼。 小胡子欲要嗷嚎两句,但声音却跟被人捏住了嗓子一样小:“你个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 喻顷梦神色淡淡,递给迟骍禾一小包辣椒面:“能吃辣吗?” “能。”迟骍禾连连点头。 小胡子又继续闹挺:“喂喂喂!” “小声点。”喻顷梦似是烦了,淡淡道。 短短一句话,叫小胡子彻底噤了声。 迟骍禾在那幽怨的视线下,今天第二次感慨。 好像……是真的抱了条好大腿啊。 小胡子最后也自己烤了鱼吃,不过他的手艺显然就不如喻顷梦那么好了,不少地方都烤焦了。 但他也吃得舒爽,心情好后,就不再去执念那片自己带不走的菜地了。 这可叫迟骍禾松了口气,他一路落在队伍后面,将小鱼们都挪到了他的空间里,连带着那片地里的植物也顺带移植了一下。 具体的工作还是等他安定下来后再做,但是他此刻的安全感还是达到了末日以来的顶峰。 小鱼数量不少,够他吃很久了。 那些菜也足以让每天餐桌上的菜肴多变换一些风格,不至于腻味。 再加上他自己空间里的那些菜,菜生菜生菜,不也就源源不断了吗? 迟骍禾越想越舒坦,除了唯一的问题是他其实不太会种菜以外,好像一切都在往正轨走。 他又跟在他们挨家挨户地搜了几间房,不过已经不像是之前那么兴奋。小胡子带走的最多的诸如水资源一类对于迟骍禾来说是最不缺的东西,能够在自己空间里掌控天气的他可以随时安排一场小雨让自己喝个痛快。 迟骍禾想着,看小胡子拉开了一间房门,旋即便睁大了眼睛。 房间里缩着三个人,应该是一家三口。 其实也不能说是三个人了,应该是两个人和一只丧尸。 丧尸看样子是个小孩子,最多不超过十岁,这会儿正被关在卫生间里。门上专门为小宠物进出方便的门成为了喂食口,一个中年女人一头白发,盘坐在门口将食物推了进去。 他身后的男人麻木地抱着一张照片,脸上的皮肤早已干裂,显然是不知道流了多少泪水。 “靠。”小胡子很煞风景地道:“你们特么的胆子不小啊,还敢圈养丧尸。” 女人听了这话,手上的动作一顿,下一秒几乎是疯了一样抱着自己摇头:“没有丧尸没有丧尸……宝宝乖,乖——” 迟骍禾心一跳,感觉有些难过。 男人也在这会儿发难,他咬着牙道:“我们这里没什么东西了,如果要抢你们请便,但还请别管我们和孩子了。” “什么孩子,那是丧……”小胡子摸了摸身上的鸡皮疙瘩,他大概就是学不会好好的说话的能力。 但是这句话还没说完,他就感觉不知道什么东西砸在了他的腿上生疼,他嗷叫了一声,低头却是什么也没看见。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出现了幻觉,但总归还是打断了他继续犯贱的意图。 迟骍禾见他不说了,就把空间里的那根棍子收了起来。不得不说这玩意儿出其不意的时候还挺好用,就是用多了迟早会露馅,总归还是得小心点。 “活着才有希望。”他知道自己这会儿说什么话都显得很单薄,但还是没忍住开口。 “希望?”却不想这给男人崩溃的情绪似乎找到了一个发泄口:“汶汶才七岁啊,我们有希望,那她呢?她是多乖的孩子啊,从来都不吵不闹,饿肚子也不会发脾气……她都没有抛下我们,做父母的怎么能抛下她呢?” 嚷嚷了几声后,他的情绪又逐渐归于平静,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兴许是觉得自己的生命也即将走到尽头,他冷静了许多:“就算离开,我们还能到哪里去呢?总还不是活不过去。就算没有丧尸,路过的人也不能放过我们。” 迟骍禾一哽,虽然末日已经开始了有些日子,但因为他之前一直都躲在一个位置,所以还是第一次如此直观地面对这样的生离死别。 说心里完全没有触动是不可能的,但他也知道此刻的自己无法对他们提供任何的帮助。他自己都还要仰仗着喻顷梦,怎么可能再提带上别人? 更何况于喻顷梦而言,他和这家老少并无区别。他救他,就大概率会被“公平”的情绪驱使而去救别人。但如果他不想被这种情绪控制,就很有可能将他和其他人一起放弃。 喻顷梦对他挺好的,平心而论。 但也没有好到甘愿为了他委屈自己的程度。 迟骍禾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能做的事不多。 丧尸肆虐的大条件下,他的努力再怎么费劲都显得多余和微不足道。 除非…… 迟骍禾想起了他的空间。 他的确不能占用喻顷梦宝贵的资源,却可以利用自己的优势自给自足。 空间里有地,没有丧尸,他对其也有相当不错的掌控力。 如果让这些人也到他的空间之中生存,也许对双方来说也是互惠互利。他们在得到庇护的同时帮助空间产出,建造新的家园,而他从中获利,收取一些“提成”,就可以让自己也跟着生活无忧。 但也有几个问题,其中最让迟骍禾担忧的是让外人进入了自己的空间就等于将自己的底牌展现给别人。从此之后空间不再是他绝对安全的庇护所,人心难料,他未必能防住所有意图不轨的人。 除此之外,在空间能给迟骍禾带来收益之前,他必须要先投入。如今连自己都随时在饿死且需要人救助边缘的他,如何能够保证不陷入更加可怕的恶性循环。 其实这个想法他之前就有过,在一个全新的土地上,人力是宝贵的资源。想要回到曾经的生活质量,光靠他自己并不容易。 但潜意识里他并不想为别人的性命承担责任,也没有碰到合适的人,所以就搁置了。 他思索的时候,小胡子去找男人蹭了一杯酒。 这酒度数不高,但在末日已经很难得。生活不易嘛,人们就是很想要找点什么东西回避一下。 几口酒下肚,他就直接起身,摩拳擦掌地对着房间角落里的几包方便面下了手。 男人刚刚说得还轻巧,这会儿见对方真要带走自己的物资,本能的对生的渴望还是让他没忍住道:“给我们留点活路吧。” 小胡子一个回首掏把他扇在地上:“你刚刚自己也说了,这个时候人类可比什么丧尸可怕得多。老子没直接送你去见你那个丧尸女儿就已经是对你的仁慈了,谁知道你有没有也感染病毒?” 他嘴上嘟嘟囔囔,甚至在男人身上“呸”了口口水:“弱肉强食,你为什么还要对我抱有幻想?你反正也是死,这些东西放在我的手上才是对咱们全人类利益的最大化!” 他的话依旧那么难听,却也现实。 争抢资源在末日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了,大家自己都未必活得下去,谁有那个闲情雅致去心疼别人? 所有不建立在自己生活无忧基础上的善良,都闪烁着圣母玛利亚的光辉。 但迟骍禾心里还是难受的。 他扫了眼喻顷梦,男人似乎对这间房失去了兴趣。 “狠不下心就别看。”注意到迟骍禾的视线,他淡淡地道。 迟骍禾闷闷地抬脚跟上他,到了对门的一户。 在他身后,倒在地上的男人也认命了,只是视线仍然看着坐在一边的妻子。 女人看着房间里的东西越来越少,也从疯疯癫癫的状态之中回来了。 “汶汶——”她嘴里呢喃着女儿的名字,忍不住哭了出来。 这一声唤,叫那被关着的丧尸都安静了一下,像是被叫醒了一样。 当然,这也只是幻想而已。 短暂的安静后,丧尸的捶门声越来越大,眼看就要突破卫生间的门了。 “砰——” 喻顷梦关上了迟骍禾身后的门。 他没有做多的解释,只是将身后的声音全数隔绝。 迟骍禾本来也不是话很多的人,这会儿更是一声不吭。 他将可能用到的东西全数搬到了客厅,这里大概曾经住的是个文艺青年,将老旧的出租屋收拾得格外干净,淡绿色的墙纸透露着生机勃勃的气息,床单沾染了血迹,但也能看出是精心挑选过的图案纹理。 最重要的是,卧室的窗台上还摆着很多朵花。 主人大概也才刚离开了没多久,它们仍然生机盎然,其中还有一盆是迟骍禾最喜欢的满天星。 迟骍禾看着这些不知道世界巨变,还在朝着阳光的方向恣意生长的花,心里慢慢地做下了一个决定。 也许他能做些什么,也能改变什么呢? 他感觉自己在这扇窗户前站了挺久,又好像只有一瞬。 喻顷梦已经去了下一间房,他便放心地把这几盆花全数收进了空间里。 等他回到走廊时,丧尸的咆哮声已经彻底听不见了,只有抽噎声还在持续。 迟骍禾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丧尸的存在对于人类来说就是定时炸弹,为了避免出意外,那个叫“汶汶”的小姑娘估计这回儿已经是一具不会攻击别人的实体了。 这对她的父母来说其实也是一件好事,算是永远地断了他们的念想——其实他们的女儿早就死了,他们只是不愿意相信而已。 那对夫妻心里也清楚这一点,他们没闹没叫,只是对着尸体说着最后的诀别。 这对于经过这里的小队像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插曲,但又不是这样。 迟骍禾的心砰砰直跳,在离开之前,他不抱任何希望地给那对夫妻留下了一张纸条。 纸条上,他用方方正正,又有些诙谐的语气,开玩笑一般地问道:“你愿意帮助可怜的满天星建设新的家园嘛?” 也许他也平平无奇,脆弱得像水中浮萍。 但他也想给他们起码一次选择“活下去”的机会。《 》 4、糖 做这个选择,说没点冲动的原因在里面必然是不可能的。 但也不完全是出于那一瞬间的同情,从个人利益角度出发,他也是完全不吃亏的。 他将自己的真实身份掩盖在了那个所谓的“满天星”之下,让这对夫妻认为自己会被选中是因为某种奇迹,再暗中将他们挪到自己空间距离自己存放物资位置有些遥远的角落,保证他们不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这样,就算他们已经感染了丧尸病毒,对于迟骍禾来说也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虽说是觉得自己的安排百密无一疏,但等待的过程仍然是忐忑的。 这期间他总会悄悄地来看他们,以保证对方一旦做下选择,他就可以从门外将他们传送到自己的空间里去。 对于他的行为,小胡子以为他是在摆弄那些没必要的善意,但他也只敢在喻顷梦没有在意的角落里嘲笑两句,并没阻止什么。 而迟骍禾的等待也在他们即将离开的最后一秒得到了答案。 那对夫妻答应了。 他们在必死的结局之中,也选择了那束带来希望的满天星。 他们安置了女儿——其实也就是将她放回了自己的小床上,让她看起来只是睡着了一般。 前路漫漫,但有些“再见”就算再说不出口,也终是无法避免了。 迟骍禾很兴奋,将他们火速挪到了自己的空间后,跟着小胡子和喻顷梦踏上了回他们的基地的道路。 小胡子把车一路开的很快,避免不长眼的丧尸扒上来。现在也不存在堵车的现象,没一会儿就到达了目的地。 这个临时避难所看起来似乎曾是一个地下车库,面积很大,出口如今都被不少人把守着。 外出探索的两人带回来了个omega,这件事迅速地在基地内部传开了。 只是走进基地的这一段路,都给迟骍禾一种浓烈的羊入虎口的感觉,但他此刻心中想的更多的却是如何安置那对仍在瑟瑟发抖的夫妻。 那种复杂的情绪冲淡了对周遭环境的担忧,他只是悄悄地往喻顷梦身边走得更近了一些,敛着眸一语不发。 但他的沉默却并未带来什么好事,几个尖锐的男人声音忽然奔着迟骍禾而来。 “这次的战利品不错嘛。”一个叼着烟,地痞打扮的人对喻顷梦道:“物资没带回来,倒是带回来人了。” 喻顷梦凌厉的眼神扫过去,还未有动作,小胡子就先抢先一步一巴掌把比他瘦小些的男人扇到了一边,不留一点情面:“一边儿去,别瞎开这种傻逼玩笑。” 地痞捂着立刻红肿起来的脸,有些诧异:“胡哥,你疯了吗?我说的有问题吗?……你胡子怎么没了?” 他旁边的另一个男人和事佬地将他拉过去:“少说两句,咱胡哥凯旋而归风头盛着呢,别在这个时候惹事儿。” 小胡子对着他“呸”了声,也没掩饰,肆意地把自己之前受的气全部发泄在了别人身上。 迟骍禾知道在末日生存下来的人都不是什么好惹的,更何况这儿完全是个阶级分明的小型社会。 一会儿功夫他就从旁边人的只言片语中了解了当下的情况。 简单来说,这个小组织是砚城曾经的一个商人建立起来的,这儿不少的人都是他以前的属下。 在丧尸病毒爆发之前,人类已经拥有了移居火星的能力。在火星上的第一批人类则迅速脱离了蓝星的掌控,创立了自己的马尔斯帝国。 留在蓝星上的人类势力也经历了几次大洗牌,最终组成了所谓的九禹联邦。 因为科技和时代发展迅猛,很快帝国和联邦之间就从之前的恩怨里走了出来,开始了贸易。 从蓝星到火星之间的移民也成了普遍现象,好像所有的矛盾都归于了平静一般。 他们此刻所在的砚城隶属于九禹联邦中某个国家,旁边就是这个国家的首都,所以虽然不是最繁华的,但也不差。 商人姓朱,以前是直接受雇于帝国的一位将军,一般在将军去首都的时候他就在砚城做点小生意打探情报,所以也经手过不少厉害的武器。 现在那位将军到哪儿去了都不知道,他当然得好好利用一下自己手里的资源。 他占据了地下车库这个窝点后,封锁了所有出入口。 这个地下车库本来是和一个商城连着的,不过商城委实是太大不好控制,于是他掏空了商城的资源后,就安心在车库里发展了起来。 因为掌握着几乎所有的物资,整个地下车库就是商人的一言堂。但也有例外,那就是喻顷梦。 这家伙是在病毒爆发后第五天来到车库的,也是唯一一个能和商人叫板的人,有传闻说他和商人之前就认识,也有人说他已经掌握了商人的弱点……无论真相到底是哪个,他从不受制于人的事都毋庸置疑。 小胡子这次跟他一块儿出去据说也纯粹是在路上撞上了,不然他一向是独来独往的。 摸清楚了地下车库的底细,迟骍禾也知道了这儿的另一个规矩。 除了一些固定留在车库里看守的人以外,其他的人们几乎都会隔三差五出去找找物资。 找到了的物资当然都是要统一保管的,基地会给大家固定分配食物,保证大家不会饿死。 相对应的,长期找不到物资就会被驱逐。 这也是小胡子之前分外焦虑的原因,原始社会一般的生存环境让人们迅速地养成了以实力论地位的习惯,一旦空手而归,他就得赶紧再出门闯荡,否则便会沦为人人可欺的最底层。 但即便如此,也不是没有人悄悄把物资藏起来,但是一旦被发现,也会立刻被驱逐。 与其说是大家都愿意乖乖听话,不如说是都怕离开这个临时的避风港罢了。在这个基地里他们可以暂时忘记现实的烦恼,和“朋友们”在一起,也少了点末日的寂寥感。 和地痞闹了一通后,小胡子就自己走了。 喻顷梦带着迟骍禾到了车库靠里的一间房间,看样子以前应该是间物业办公室之类的地方,不过现在已经被改造成了卧室,墙上的架子里摆放着一些零零散散的食物,以及几个保险柜。 房间里有一个睡袋,喻顷梦又搬过来了一个,放在了另一个角落。 “今后你就住这儿。”他言简意赅:“饿了去架子上拿吃的。” 迟骍禾点点头,虽然和一个刚认识一天的alpha睡在一个房间里感觉有点不合适……但在这个环境里,喻顷梦看起来确实是更加安全的那个。 喻顷梦只交代了一下就出去了,并从外面给门上了锁。 迟骍禾觉得对方可能对自己也不太放心,毕竟这里看上去也像是他的全部身家。 不过这样也好,若是真的对他完全放心,才像是见了鬼。 他摸不清喻顷梦的底细,就如同喻顷梦不知道他在自己的小小空间里藏了人一样。 迟骍禾没有动喻顷梦的食物,而是观察起了自己空间里的那对夫妻。 夫妻两人都姓葛,看起来四十出头,但是因为中年丧女都已满头白发。因为年纪都比迟骍禾的父母小些,他便在心中叫他们一声叔婶。 虽然三人说不定这辈子都不会正儿八经的见上一面。 此刻,两夫妻坐在草地上,许久缓不过神来。 葛婶看着湛蓝的天空,眼泪又有些止不住:“咱们这是……得救了吗?” “是吧。”葛叔点点头。 葛婶心里难过:“那汶汶——” “汶汶回不来了。”葛叔讷讷地道:“要是早一点,早一点被咱们碰上这神迹也好啊。” “神啊。”葛婶直接跪在了地上,抱着微弱的希望问天空:“您如此无所不能,把我们的女儿也带来吧?” 葛叔心里知道是没用的,或许是女儿也希望着他们能从悲痛中走出去,才给予了他们这样的机会。 但他也跟着跪下了,昔日与女儿相处得场景还历历在目,甚至于不到半天之前,小姑娘还依偎在他们夫妻怀里,给他们带来希望。 如今一切只剩泡影,死去的人不甘不愿,活着的人走不出来。 两夫妻说了许多和女儿有关的事儿,但迟骍禾心里清楚没有奇迹了。 逝者已矣,他给他们抒发情绪的时间,等他们自己也意识到这一点后,他才大手一挥,将一些东西挪给了他们。 首先是解决生活所需,这就不得不提吃和睡。 睡倒是好解决,迟骍禾给他们搬来了两个睡袋,以及一些自己拆空了纸板箱让他们能给自己临时搭建一个庇护所。 但是吃是个问题,他最终还是没有豪迈地把自己种好的菜全搬过来,只是给了他们一部分长得差不多了的韭菜和蒜苗和三四条小鱼苗,确保他们不会饿死,但也需要继续劳作才能获得新的食物。 关于劳作,迟骍禾给了他们一些农具和鱼饵。 同时他也给他们写了一封信,仍然是以“满天星”的身份,告诉他们若想要留在这片空间里,就要做出一些贡献。 他没有说太明白,可夫妻俩还是懂了。 葛叔看着身边的道具,又怔了会儿后,开始在地上挖坑,将种子和那些韭菜重新栽培进地里。他的动作格外卖力,看着像是在努力通过这样的劳作来让自己忘记之前的经历。 葛婶早就哭得脱力,此刻还反应不过来,仍看着天空发呆。 迟骍禾也没逼迫他们什么,他知道自己要给他们一些时间。 于是他便自己在自己的区域里也安排了起来,他和葛叔干的事情差不多,只不过因为他的资源更多,所以更加省事儿。 之前在超市里时他薅了不少家具,其中就有两个豪华大浴缸。迟骍禾安排了一场小雨填满了鱼缸,把所有的鱼放了进去,又将菜苗子种在他原本就划分好的农田里安排了另一场雨。 这片地区的时间流速被他调成了他能控制范围以内的最快,所以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能有很多鱼了。 在这期间,他还得挖个更大的池塘出来,如果能建立个更健全的生物圈就更好了。 将今天的所有收获整理得差不多后,迟骍禾满意地发现现在他的小家除了没有顶以外都一切正常。不过鉴于他能控制天气,不用担心下雨,所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估摸着时间,喻顷梦也快回来了,迟骍禾便回到现实世界,坐在椅子上等他。 喻顷梦果然很快就拿钥匙打开了门,手上还提着两个大袋子。 房间的墙本来也不隔音,一开门就更嘈杂了些。 喧闹的声音传了进来,似乎有几个人在划拳,嘴上还说着荤话。 迟骍禾下意识地捂住耳朵,不想听。 喻顷梦也关上了门,再次锁上。 “咔哒”一声。 落锁的声音叫迟骍禾又是短暂地一惊。 即将和一个alpha共处一室的想法又冒了出来,他在心里摇头把奇怪的想法晃出去,坐在那儿看着对方的动作。 喻顷梦径直走向沙发坐下,打开袋子,里面装了不少东西,全是各种各样好保存的食物,以及几桶水。 迟骍禾估算了一下,竟然和他们这次带回来的也差不了太多,够一个人吃上一个月了。 “能吃吗?”喻顷梦的声音响起。 迟骍禾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问他,迟疑了一下后摇摇头:“我不太爱吃东西。”……个鬼。 迟·美食爱好者·骍禾一本正经地道:“我胃超小的。” 反正他的空间里也有吃的,他完全可以不吃喻顷梦的,除非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喻顷梦头也不抬,把袋子里的东西迅速都摆放好,房间里瞬间变得满满当当。 他那一向是不带什么情绪的眉眼里写满了“不信”二字,没直接戳穿迟骍禾,而是从袋子里摸了一包糖递给他。 迟骍禾摆手:“不用了。” 喻顷梦手一抛,看他下意识地接住后,淡然地靠在沙发背儿上点了根烟:“吃吧,长身体呢。” 迟骍禾意识到对方大概知道了自己还未成年这事儿,一时间有点羞赧。 他摸着那包糖,倒是没想到喻顷梦也抽烟。思来想去,拿了一颗也给喻顷梦:“那就一起吃吧。” 喻顷梦余光瞟见躺在他手心里的薄荷糖,沉吟片刻,还是灭了烟。 薄荷糖的味道是清凉的,将他嘴里带着点苦的烟味儿驱散一空,心情也莫名地好了不少。 他多看了迟骍禾两眼。 “甜叭?”注意到他的视线,迟骍禾主动道。 他也吃下了糖,此刻餍足地窝在椅子上,眼里全是满足。像是猫一样,仍警惕着,却还是忍不住抻了个懒腰。 “还行。”喻顷梦将糖纸团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 》 5、橘子皮 又是一个黑夜即将降临,人们陆陆续续地回来了。 越是人多的时候,信息素的味道越浓烈。门外一群alpha,迟骍禾憋着气,感慨幸亏自己还没成年。 但他也不舒服,边检查着自己的空间里那对夫妻的进展,边思索着如何说服喻顷梦自己有隐身睡觉的习惯。 他的空间里有温暖舒适的小床,比睡在地上强不知道多少。 重要的是,安全啊。 迟骍禾年纪虽然小,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他犹豫再三还是把自己的想法直接说了,喻顷梦似乎是狐疑了一秒,但并没有犹豫便答应了。 迟骍禾知道他在费解什么,毕竟隐身又不代表他这个人从这一刻开始就消失了,从喻顷梦的视角来说,对保持所谓的安全效果微乎其微。 不过哪怕在他眼里是无用功,他也仍旧尊重了迟骍禾的选择,这让迟骍禾放宽了心。 现实中他暂时无忧,空间里的情况也在慢慢好起来。 一个下午过去,葛婶还是一动不动。 葛叔默不作声地用纸箱子扑了一块地,将睡袋放了上去,又在旁边移植好了蔬菜。 小小一片土地,这会儿却有了家的样子。如果再有两只鸡和一个茅草屋,就像是普通的农耕生活。 提供光源的“太阳”已经落山,空间里自然没有外太空,星球之类的概念,起码迟骍禾能看到的东西几乎都是由他掌控的,也是因此气候宜人, 忙碌结束,他以为自己和妻子又要这样互不讲话地度过一天,却见女人从他手里接过了铲子:“我来吧,或许挖个水井能让日子好过些。” 葛叔叹气。 在迟骍禾把他们挪进来的时候,葛叔手里还拿着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所以也被带了进来。 照片上三人笑得都很灿烂,尤其是女儿葛汶,让人能想象到她生前曾是多么活泼开朗的孩子。 这是慰藉,却也让人更容易沉溺于过去。 但葛婶看了一下午,却像是想通了很多。 “汶汶刚感染那会儿和咱们说的话你还记得吗?她让我们好好活下去,说等这天灾过去了,她会换种方式来看我们的……”她哽着道:“你说现在是不是她也在保佑我们?” 葛叔本来还硬撑着呢,听她这么一说,声音也颤抖了起来:“可不是么……” 女儿眼睛一点点变红,最后把自己关进了卫生间,怎么叫也不出来。 隔着那扇门,她说:“活下去吧,爸爸妈妈。”替我看看未来的世界吧。 心里好像有什么久久不能放下。 不如就带着怀念,走得更远一些吧。 两夫妻没有细聊这个话题,像是随口一提似的,转头又干起了自己的活。 但效率一下子提高了不少,最后那个坑没挖出来井,但他们坐在一起,久违地吃了一顿不用心惊胆战的饭。 葛叔生的火,用的是多出来纸板。 空间里温度适宜,他们暂时也没什么缺的东西,所以这样也方便。 葛婶拿着“天赐”的锅铲炒了一道小菜。她家末日来临前冰箱里也囤了点吃的,但是后来不久就停电了。没有电,肉类腐烂得很快,本着别浪费的想法加了不少调料顿顿吃得浓油赤酱。 现在生活虽说原始了不少,但倒也没有了那种顾虑,这一顿小草炒的清汤寡水,唯有两条小鱼在上面飘着。 迟骍禾看着,莫名觉得没有喻顷梦做得好吃。 甩甩脑袋,他把这个想法抖了出去,不再盯着空间。 刚刚见了那样的一幕,他的情绪也激动了一瞬,倒是没有共情到哭出声来,但是眼睛也红了一圈。 房间里的喻顷梦拿着他那台老式的手机正在研究,通过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载下来的卫星地图进行研究。 迟骍禾深吸了口气,却闻到了极重的信息素味道,他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涨红了脸。 这环境确实不适合他呆。 迟骍禾难得地觉得第二性别真的是个超级麻烦的事儿。 “明天我们要出门吗?”想了想,他问。 “嗯。”喻顷梦应道。 “我也一起吧?”迟骍禾又确定了一下,他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眼眶也红红的,鼻音有些重。好在alpha大多也有控制,彼此之间更有压制,所以现在热闹的时候味道冲了些,等等也就好了。 喻顷梦手上一停,他微微偏头朝向门的方向。 门外不知道是谁直接撞了上来,发出“砰”得一声响。 紧接着是不着调地道歉:“一不小心撞着喻哥的房门,不过喻哥大人有大量,我想也不会生气吧。” 这句话引来外面一阵笑。 喻顷梦不太合群,迟骍禾也看出来了。他对那些人不说有多少不屑,却实实在在是没放在眼里的,那是种淡漠的倨傲,不声不响,却将他的威慑力诠释得清清楚楚。 所以迟骍禾也有些意外,居然真有人敢挑衅他。 像是冥冥之中有人听到了迟骍禾的问题一般,紧接着他就得到了答案。 外面的人嚣张跋扈,捧他臭脚的人也不少。 一个谄媚的声音喊道:“朱少爷有什么好道歉的,这里可是您家的地盘啊,他借住在此有什么好闹得?” 朱少爷从鼻孔里“哼”出一声来,声音大到隔着一面墙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姓朱,原来是那位商人的儿子。 迟骍禾心想。 但也真够蠢的,现在可是人心最经不起折磨的时候,他却直接认下了这把其余所有人都打成“寄人篱下”标签的话,是真是不怕未来被人记恨啊。 不过,似乎也不需要未来。 他嚣张的气焰还没完全燃起来,眼前的门就打开了。 喻顷梦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喧闹的人群。 门一开,微弱的阻挡也没了。 一股淡淡的酒味散开,把其他味道都压了下去,周围的alpha表情都不好了起来。在末日来临之前,alpha之间也有严格的阶级划分,这也就导致了有些人注定有压制性的统治力。 迟骍禾恍惚了瞬间,觉得倒也没有刚刚那么冲,反倒叫他脸上有些烧得慌。 压下种种心情,他从沙发边上探头,看清了那朱少爷的样子。 朱少爷长得细皮嫩肉,不用问就知道是养尊处优到大的。 他不算好看,但也不算丑,一张脸平平无奇没有记忆点,是丢到人群里就找不出来的类型,甚至还不如小胡子给人带来的印象。 见人出来了,朱少爷瞬间噤声——他爹说过,让他不要招惹喻顷梦的,要不是听说这人带了一大堆物资和一个貌美的omega回来,他也不至于这么阴阳怪气。 但他年纪不大脾气不小,话赶话上来了,这会儿怂了岂不是很丢人? 他架在那里上不去下不来,一时间有些尴尬。 他身后痞子打扮的人正是迟骍禾刚到时调戏他的,这一眼看去,理由倒也明了了。 “你干什么?”朱少爷想了想自己也没做错什么,于是又理直气壮了起来:“我又不是没道歉!” 这又怂又凶的话叫迟骍禾忍不住笑出了声,清脆的笑声打破了窒息的安静,朱少爷立刻看了过来。 这一眼,叫他红了脸,是羞也是恼。 少年眼含笑意,比从窗户缝里透进来的月光还耀眼些。 “你笑什么!”朱少爷一下子都忘了喻顷梦的存在,他吞了下口水,自从末日开始和他的小女朋友走散以来,他可是好久都没见到这么惹人怜爱的家伙了,真叫人…… 垂涎的眼神还没持续多久,他便感觉到膝盖一疼,紧接着直接以一个极其滑稽的姿势跪倒在了地上,给喻顷梦磕了个头。 迟骍禾又想笑了。 但他这回憋住了,因为喻顷梦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他立刻装鹌鹑,一声不吭。 早猜到会闹成这样的小胡子在不远处猛灌了一口这次带回来的酒,随后磨磨蹭蹭走上来,舔着脸道:“喻哥,别气了。朱少爷也是无心的,何必让人家这么下不来台?” 说罢,他又讨好地将朱少爷拉了起来:“少爷您跟他较劲儿什么,喻哥和嫂子累了一天刚回来,您给他们点空间呗。” 饶是迟骍禾早见过小胡子的嘴脸,这会儿也对他的行为感觉意外。 两面打圆场,无非是给朱少爷个台阶下,顺带讨好一下那位未曾露面的商人罢了。雪中送炭这一回,或许不一定能在喻顷梦这里留下多少负面印象,但一定能在朱少爷那儿唱个白脸。 朱少爷被他搀扶了起来,对着喻顷梦干瞪眼。 “无心?”喻顷梦嗤了声,算是回应了小胡子的话。仅仅两个字,却叫人听出了无尽的鄙夷来。 朱少爷的玻璃心“啪啪”得碎了一地,几乎是口不择言:“你不怕我爸把你赶出去吗?” 喻顷梦难得对他多说了几个字:“这话让你爸自己来说。” 话毕,他把门一关,外面彻底安静了。 他收了自己身上的信息素,迟骍禾发觉外面的味道也随着坠入冰窖一般的窒息而微弱了许多。 “辛苦了。”迟骍禾这会儿看他,像个凯旋归来的战士一样。 虽说不知道喻顷梦觉醒的异能到底是什么,但从外面的人忌惮的样子来看,他绝对不只有目前表现出来的物理战斗力和对兵器的熟练运用这两点优势。 喻顷梦没立刻答复,他从食品架上拿了个橘子扒开,将果肉放进小碟子里,将橘子皮递给了他。 “去去味儿。”他道。 迟骍禾接过橘子皮,那铺面而来的清香将刚刚带来的难受一扫而空。 他也知道这玩意儿在末日是多珍贵的东西,果肉放在沙发上,也是他伸手就能碰到的,这些喻顷梦似乎都不介意他碰,对他好得过分了些。 思来想去,他还是觉得自己承不了这么大的恩情,也有些想不通。 喻顷梦绝不是什么善人,可却偏偏救了他,而且一直帮他。 莫非说…… 迟骍禾有点后悔曾说过自己成年了这件事,就算是成年了,也才刚十八,对方不会这么禽兽的叭? 他小心翼翼地去看喻顷梦,恰巧也对上了对方的视线。 理智和冲动一番拉锯,他看着对方眼中反射出的自己,没忍住问道:“你为什么帮我啊?” 喻顷梦拿起了一瓣橘子。 迟骍禾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他却再次出声,边吃边答得漫不经心:“我们曾经见过。” “嗯?”这是完全意料之外的答案,迟骍禾讶异地问:“在哪儿?” 他翻遍记忆,也没找出对方的影子。 按道理来说,如果两人曾有哪怕只是一面之缘,以对方的存在感他也很难忘记。 “自己想。”喻顷梦没有再给出任何提示,看起来倒像是心情很好。 他继续一瓣一瓣地吃着橘子,这小小的水果确实很管用,香气四溢,盖过了所有不愉快的味道。 迟骍禾瘪嘴。 他此刻恨不得自己有超忆症,可以记住过往的每个细节。 难道说是在小时候? 他坐在原地还是暂时放弃了深挖,悄咪咪过去也拿了一瓣橘子吃。《 》 6、科教片 夜深了,迟骍禾在空间里换了一身睡衣,用雨水洗个了简单的澡,香喷喷地上了床。 他特地带了一瓣橘子皮进来摆在了床头,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橘子的味道还挺好闻的。 大概是他之前不太爱吃这种有时候会有些酸的水果,所以才从来没有注意到吧? 他把吃剩下橘子籽也种在了地里,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总归是聊胜于无。 如果能种出新的橘子来,也能回报一下喻顷梦今日的恩情。 迟骍禾心里想着,没多久便沉沉睡去。 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想,他竟然梦到了喻顷梦。 梦里的男人不像是现实中那样运筹帷幄,甚至看着有些狼狈。 他站在废墟之中,背上是一道血淋淋的伤。 迟骍禾向前一步,踩在碎石子上发出声响。 男人立刻回头看他,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悲伤,混杂的血迹染红了他的衣衫,他短暂的脆弱很快被肃杀取代。 四目相对,他道:“走吧。” 迟骍禾的心里闷闷地,却只能发出一声:“嗯。” …… 一夜时间,却足以让被时间加速过的空间土壤茁壮生长。迟骍禾睡醒后看着地里的花苗苗心满意足,而葛叔葛婶却被这个场景吓了一跳。 两人逮着那些菜研究了许久,也没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昨天还小小一株的菜叶子此刻已经枝繁叶茂地生长了起来,而且透露着一股子淡淡清香。 但这总归不是什么坏事,他们没多久就放下了心。奇怪的事情多了,反倒是也有些习惯了。 他们起得很早,到底是到了陌生的新环境,无法睡得那么安稳。 迟骍禾则睡到了太阳升起,他总觉得自己做了个梦,却又什么也没想起来。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他的思绪回笼,竟然发现床边趴着一只小虫子。 他熟练地伸手把虫子弹到了地上——在学校住宿时,这种状况也时有发生。 然而随着意识逐渐掌控大脑,他忽然意识到不对,这是在他的空间啊! 那个只有一片地和草,连树都没有一棵的空间啊! 似乎随着葛叔葛婶的加入,这个地方开始有了生气,而一些昆虫生物也随之慢慢出现。 迟骍禾赶忙又检查了空间的其他角落,果不其然发现有个角落出现了一些之前没见过的植物从。 虽然规模面积还很小,但这也意味着一件事,那就是不仅他对空间的掌控力会随着时间流逝增强,空间本身也在自己随着某种规律进化着。 这种规律,是人吗? 迟骍禾暂且还无法确定,但这不妨碍他感到兴奋。 他又马不停蹄地去看了葛叔葛婶,发现他们已经重新规划了自己的小地盘,开始继续对农地进行修整和扩建。 他们只有两个人四只手,速度并不快,迟骍禾略一沉吟,觉得下次在路上如果碰到需要帮助的人,也许可以多带几个进来。 人力永远是最宝贵的资源。 夫妻俩建好了一个小池塘,但还不敢把鱼苗放进去,因为没有足够的水资源。 迟骍禾发现了这一点,便动了动手指给他们下了一场“局部”阵雨,直接灌满了小池塘。 夫妻俩目瞪口呆。 葛婶脑瓜子很机灵,当场又拿起铲子,招呼着丈夫挖了一个新的小水池。 迟骍禾想都没想,挥了挥手便给这个区域也下了一场小雨。雨水干净而又甘甜,可以直接入口。葛婶捧了一把雨水尝了一口,感觉心里又一个担忧被简简单单地放了下来。 看他们工作节奏良好,积极性也挺高,迟骍禾一面为他们高兴,一面退出了空间。 喻顷梦已经醒了,他此刻正从一个小缝隙里往外看,但从迟骍禾的角度来看,那里什么都没有,不过是一面白墙。 “醒了?”喻顷梦听到这边的动静收了视线,他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看了一眼那台老式手机:“才7点。” 迟骍禾轻“嗯”了声,看起来他没睡多久,实际上他睡得也早,就是为了不耽误喻顷梦的行程。 昨天的话题虽说没有进行完整,但是迟骍禾也知道此刻把他丢在这个基地里,或许要比带他出去一起冒险还要危险。 他是绝对要跟上的,看起来喻顷梦也没有阻拦的意思。 “我们今天去哪里?”迟骍禾没把自己在空间里的愉悦带出来,还在维持着自己沉稳不惹麻烦的形象。 只是不知为何,今天他的视线总是无知觉地落在对方的后背上,但实在没有缘由,又被他强行收回,避免引起任何误会。 无论如何,经历了昨晚的小事故后,他都觉得自己和喻顷梦更亲近了些。 起码不像是之前那样总担心自己被抛下。 喻顷梦拿出地图,对迟骍禾招了招手。 少年立刻从睡袋里钻出来,掸了掸衣服走到他身边坐下,好奇地探头看那张老式地图。 砚城有几条出名的公共交通线路,喻顷梦手指的方向是某条线路的尽头,依稀记得那儿是很多工厂的选址地,一些小公司为了节约成本也将总部设立在了附近。 那个地方很偏僻,曾是社畜们抱怨的对象,周围的所有产业几乎都是因为上班的员工所以才被带起来的,如今末日来临,那儿应该也没什么特殊的资源才对。 不过越是被人忽视的地方,可能越是掩藏着巨额财富。迟骍禾对那附近不了解,却也明白这个道理。 迟骍禾想清楚这一茬后,认真点头:“我准备好了。” 顿了顿,他又问:“这次有人同行吗?” 喻顷梦摇头,背上登山包,将睡袋放了进去:“我们这两天不回来,要带什么提前拿。” 迟骍禾没什么要带的,毕竟这整个房间都不是他的,他来的时候两手空空,总不好当个拖油瓶还要给喻顷梦增加负重。 若说非要有什么现在归属于他,那大概就是睡袋旁边的那几瓣橘子皮了,昨晚的橘子他没好意思吃,但却实实在在是在橘子的甜香之中睡着的。 喻顷梦也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冷峻的脸上竟浮出有些玩味的神情:“那个要带走吗?” 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却叫迟骍禾品出了点不同寻常的味道,他心里警铃大作,喻顷梦该不会是觉得自己因为橘子皮而动了不该有的歪心思吧? 他火速收起想法,乖顺地摇头:“不是。” 喻顷梦收起了调侃的姿态,推开了门。 昨晚闹剧的影响直到现在还在延续,偌大的地下车库在喻顷梦出现的瞬间变得安静。 和喻顷梦不同,大多数人是没有自己的房间的,都是拿着帐篷或者睡袋挤在车位上。而这个排列顺序似乎也是有一定讲究的,越是靠近一个方向的人越稀疏,拥有的空间也就越大,而靠近停车场出口处的人几乎像大通铺一样就差叠在一起,只在中间留出了一条走动的道路。 阶级森严的环境必然是离不开管理者的统治力,那位能让小胡子担惊受怕的商人确实不容小觑。 昨天喻顷梦大刀阔斧地收拾了朱少爷,按理来说他老子怎么也该上门表个态度,无论是打太极,要个解释,又或者是拉着自己儿子来赔不是,身为这里的话事人,他的地位怎么想也是不容挑衅。 但他没有。 喻顷梦轻飘飘的态度也说明了,他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 迟骍禾心里搞不懂这些“大人物”的想法,直到走出车库才感觉心里不那么压抑。 他们今天一行路途遥远,他已经做好了长途跋涉的准备。太阳高挂在天上,如果忽略虎视眈眈的丧尸,今天的天气不错,很适合郊游。 本以为要徒步过去,却不想喻顷梦并没有直奔目标而去,而是带着他走了两条街到了附近的一个公园,这里曾经是个有名的露营地点,之前支着帐篷的草坪附近还停着几辆房车,其中一辆的门敞开着,被丧尸啃咬得只剩下半个身子的尸体耷拉在台阶上。 迟骍禾屏住呼吸,看喻顷梦把尸体拉到一边,上车检查了一番。 车上的一切设施都还完好,根据观察是一辆如今已经比较少见的燃油车,车上剩余的汽油还能撑个几天时间,水箱里的水虽然用了大半,但剩下的看上去还没被污染。 虽说几辆房车都是早已废弃的状态,但喻顷梦还是选了这辆规模不大但产生噪音比较小的车,就是为了不引起太多丧尸的注意。 路途遥远,不找个车实在是效率太低了,只能在相对危险的选项之中找出最好的那一个。 “我呆在后面吧。”迟骍禾看了眼车上的血迹斑斑,还是决定收拾一下:“可以吗?” 换做多年前,这是比较危险的行为。但现在所有车辆的稳定性都有了大幅度的提升,并不会有危险。 “好。”喻顷梦道。现在万事俱备,他却没有立刻启动车,而是从车窗户居高临下地看着附近游荡的丧尸。 公园本来就不是人员密集的地方,所以他们这一路来的时候没什么阻拦,走的时候应当也是。 由于房车本来就是长途旅行的常用工具,里面的物资也不少,迟骍禾把存储的箱子打开后,都萌生了想要去隔壁车看看的冲动。 趁着车还没开,他把一个压箱底的小玩偶放在了副驾驶的座位上,减弱了车上肃杀的气息。 喻顷梦一回头,就看到小兔子抱着个“福”字,呆呆地开着车前的风景。 他顿了顿,刚要说什么,隔壁便出传来了一声惨叫。 迟骍禾和喻顷梦同时看了过去,发现右边的房车里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此刻正趔趄着退了出来。 “朱少爷。”小胡子那让人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传来,隐隐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你小声一点。” “丧尸,丧尸啊——”朱少爷依旧克制不住,像是第一次知道这个世界已经末日了一般,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 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过后,他似乎是按到了车喇叭,沉闷却响亮的声音传来。迟骍禾还没来得及担心,就感觉喻顷梦启动了车,踩了油门。 “抓紧。”他道。 迟骍禾立刻找了个支撑点,看着窗外的风景飞速向后,朱少爷和小胡子的声音也被甩在了后面。 短短几分钟时间,丧尸已经朝着这个方向聚集了起来,他们先是被迟骍禾和喻顷梦的房车吸引了注意,但很快又跑向了另一个声音更大的位置。 “他们这是干什么啊。”迟骍禾忍不住小声嘀咕。 他的问题很快便得到了答案。 曾经繁华的城市街道此刻空荡荡的,喻顷梦一脚油门踩到底,花了比平时短很多的时间到达了目的地。 一下车,他就带着迟骍禾走进了一家影音店。也许因为知道这里的东西对末日求生没什么作用,店里除了玻璃被砸碎了以外一切如常。 令人意外的是,朱少爷和小胡子也追上了,只是从车上下来的时候都脸色不佳,朱少爷尤其惨,扶着房车吐了好半天。 “那丧尸的脑浆都快溅到我脸上了!”朱少爷骂道:“老子到底为什么非得出来啊,我爸是疯了吗?他不知道我可能会死在外面吗?” 他说着,不分青红皂白就给了小胡子一巴掌,也不知道几分钟之前抱着人家脖子怕死地嗷嗷叫的人是谁。 小胡子擦掉胳膊上的血污,面色扭曲了许久,才勉强找回了表情管理:“你不会死的。” 他吸了口气:“咱们这不是追上了吗?我看到他车就停在路边了。” 朱少爷声音小了点,嘟嘟囔囔了些不知道什么。 那辆车尾气甩了他们一路的房车此刻规规矩矩地停在停车场里,他想了半天,又琢磨出了个馊主意:“诶,你说咱们把他车偷了,他是不是就回不去了?” 小胡子:“你最好在他面前也这么说。” 朱少爷抬起头,从影音店的窗口看进去,喻顷梦正在挑选着几盘电影的光盘。 如今科技发展迅速,影音店属于是时代的眼泪了。 电影可以在家里通过光脑投屏来看,和在电影院里没有任何区别,因此更不会有人选择光碟这种麻烦的东西。 为了看个电影甚至需要配一台电脑,换谁来说大概都会觉得有些不划算。 即便是末日,这也像是个多此一举的行为。 大家的生活都成难事,更何况用宝贵的电力去消遣。 迟骍禾也很意外,他对这些旧时代的产物似乎都很熟悉。 无论是那老式的手持手机,还是如今连丧尸都不光顾的影音店。 喻顷梦选了在柜台上挑挑拣拣,拿了几个东西递给他—— 三个太阳能充电宝,一个读碟器,还有几张光碟。 而他自己则往包里装了两台老式电脑。 “你也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他顺带道。 迟骍禾看着这些心也痒痒,他虽然从来没用过这些,但也知道他们的用途。有了这一套搭配他在空间里的无聊时光便不会那么难熬。 但是他不想添麻烦,等过会儿悄悄塞进自己的空间里就好,遂摇头道:“就这些也行。” “你也喜欢看这个?”喻顷梦问。 迟骍禾点头,拿起一张光碟煞有其事地道:“我就是特别爱看……” 他刚张了张嘴,声音就卡在了喉咙里,变了形。 好半天才捋直了舌头,勉强道:“omega与alpha的身体构造区别说?” 喻顷梦“嗯”了声,像是听懂了他的狐疑:“我没照顾过小孩。” 随着门口的风铃被闯入的人弄响,他丝毫不觉得有异地道:“临时学学。” “……” 不用迟骍禾深想,他便明白过来,这不过是对方偶尔出现的坏心思,调侃他罢了。 那个光碟实实在在的是一部科教片,学校甚至放过当教材。 里面详细地描述了omega和alpha的区别以及弱点,特性等,没有任何旖旎的东西在里面。 只是名字显得有些怪而已。 事实上喻顷梦拿的其他光碟也多是这个风格的,包含了医疗知识,野外自救指南等多个方面。 只是他运气差,刚好说到了这一本。 正想着,朱少爷已经凑上前去,迅速搞懂了喻顷梦此举的目的。 他心里还有些爽,果然能奢侈享受娱乐项目的人还是只有他自己。 他想着,从架子上拿了几部看起来限制级的爱情动作片放在了迟骍禾手上,自来熟地道:“这些也拿着。” 说着还伸手勾了一把迟骍禾的下巴:“小美人,哥哥也想和你探讨探讨……” 他的话说到一半,影音店的天花板忽然颤了颤。 抬起头,一只半张脸腐朽到无法直视的丧尸吐着舌头看着他,像是电影中索命的恶鬼。它卡在通风管道里,伸出手的动作却很急切。 朱少爷是典型的窝里横,方才一身的蛮横劲儿又没了,转身缩在了小胡子身后。 在丧尸的嘶吼声中,少年的声音响起,像是有些无奈:“哥哥。” 朱少爷忍着恶心和恐惧看过去。 只见漂亮的omega冲着他笑了笑:“你好怂啊。”《 》 7、信筒 在被笑话之后,朱少爷又解锁了一个新成就——被美人吐槽。 他忍不了这种羞辱,可丧尸让人作呕的面庞就在眼前,他错过了反驳的最好时机。小胡子被他勒着脖子,爆了丧尸的头后,他才回过神来要反驳。 但是喻顷梦两人此刻早已绕到了货架的另一边。 迟骍禾用手比划:甩掉他们? 喻顷梦抬眸扫他一眼,摇头。 迟骍禾有些意外。 他们已经把朱少爷得罪狠了,留着其实也危险。不少丧尸片的主角都不是死在敌人手里,而是死在自己人手里。 聪明如喻顷梦,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但换个角度想,迟骍禾自己也是路边捡回来的谁知道可不可信的存在。 对于喻顷梦来说,或许一样危险。 思及此,迟骍禾不由得有些气短,感觉自己没什么立场提出建议。 四目相对,他抿了抿唇,又比划了个手势:要注意安全。 正想着,他感到额间的头发被压了下来,男人的手随意地揉了揉他柔顺的短发。 他没多说什么,迟骍禾的心却放下不少。 他们虽然还不那么熟,但好像已经有了点默契。 下一秒,他的手里多了几张动画片的光碟。 喻顷梦语重心长似的道:“看点符合你年龄的东西,别想太多。” 迟骍禾不知道话题怎么被扯回了这儿,咬咬牙低声强调:“我成年了!” 但手上还是把光碟塞进了背包,嘟囔着:“这些没用的东西不会占空间吗?” 喻顷梦这次没多解释,只是继续在货架上筛选着可能有用的东西。 两人眼神交流的间隙,朱少爷也找了过来。 影音店除了前门的窗户有阳光以外,越往里面走就越黑。 看着角落里的两人,朱少爷想要高呼一声“狗男男”,但是又想起来似的什么把话咽了下去。 “咱们现在去哪儿?”他问,一脸不乐意:“动作快点好早早回营地了,这个地方老子是一天都不想呆了。” 迟骍禾一击即中,气也出了,并不将人往死里逼。 既然喻顷梦心里有盘算,他也安静地站在一边当他的吉祥物。 小胡子倒是在前台的柜子上找到了一张附近的地图:“咱们隔壁就是一家厂子,去看看?” 他这几天也算是积累了丰富的生存经验,很快猜到了喻顷梦选这个地方的理由。 喻顷梦颔首,从影音店的后门出去。 旁边便是一条隐蔽小道,走几步便见到了紧闭的门,应该是工厂的逃生出口。 这里人烟稀少,此刻也没有丧尸,是进入工厂的好方向。 迟骍禾故意落后了一些,在保持警惕不给朱少爷靠近自己的机会的同时,又从货架上薅走了一些东西。 太阳能充电宝这种东西绝对是不嫌少的,哪怕在他的世界里没有信号,能有电依旧是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 但他也没搞大动作,以免被其他人发现。 只是经过影音店的邮筒时,才有了小小冒险一下的念头。 邮箱邮筒这些东西在信息时代已经被淘汰得差不多了,一年写信寄信的人屈指可数,就连快递这些也可以用量子技术传送到人手中。 所以他看到邮筒时,也犹豫了一下才想起来它的用途,可能是在书中的某一页读到过。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到了自己能与空间里那对夫妇联系的方式。 既然他不想现身暴露自己,那就让他们写信给他吧。他只需要隔三差五检查一下信箱就会知道他们的诉求了。 迟骍禾在接纳了这对夫妻的时候就已经想明白,他要将空间建设成一个新的家园,而这光靠他自己是不足够的。 住在这个世界里的其他人才是建设的主力,而他们的意见无疑是最好的渠道。 但也不能什么要求都满足,一个是他没能力,其次也是因为依赖和期待都是很可怕的情绪。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迟骍禾还不想把自己玩死。 带着这样的想法,他悄悄地把那个老式邮筒收了起来,先放在了自己这边。 他现在没有时间仔细安排这件事,等他有空了再把整个逻辑思考清楚。 空间之中,葛叔葛婶给女儿建了个墓碑。 虽然简陋,但从此也算有了个可以祭拜的地方。 除此以外,他们也开始用泥土搭建他们的新家,比起一直使用帐篷,他们还是更希望有个坚固,且能躲避风雨的地方。 如果能有木头屋子,自然是更加温馨方便一些,但是现在情况复杂,他们只能用仅有的泥土作为材料,搭一个粗糙的圆柱形小屋。 不动声色地搞完小动作也观察了一下两夫妻的发展后,迟骍禾才滑到了喻顷梦旁边。 对上对方询问的视线,他拿出了一张小飞象的碟片:“今晚看这个吧,我小时候最喜欢这个。” 喻顷梦估计都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轻应了一声后手拉了一下门。 意料中的“吱嘎”声没有响起,门从里面卡住了。紧急出口一般是保持畅通的,会出现这种情况无疑是说明了一件事,眼前这座庞大的工厂不仅不是个任人宰割的肥肉,还可能存在着另一批有组织的幸存人类。 喻顷梦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仰头看了一眼工厂楼上唯一一扇没被封死的窗户,还未来得及有新的动作时,就听到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接着,是原始的信息素横冲直撞似的朝他们喷涌而来,但很快又在另一股信息素下被迫收敛。 朱少爷和小胡子同为alpha,却因为这种明显的碰撞而感到五脏六腑都在难受。 朱少爷双腿打着哆嗦,又跪了。 要不是他还要着点面子,估计早就尿裤子了。 迟骍禾则是钻进了空间之中,喻顷梦对于身边人不见了这件事已经习以为常。他将注意力放在了门上,好像跨越这阻隔看到了另一边的情景。 终于,安全出口的门被从内推开,一个不高却分外敦实的男人出现:“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这是句不容置喙的定论,他身后的十几个人敲了敲地板。 像是在说,如果继续留下,就死。 喻顷梦不答反问:“工厂里还有多少活人?” 男人一噎。 迟骍禾在空间里琢磨片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在狼群之中,狼王是绝对的主权。一只优秀的狼王在面对其他狼时态度理应是松弛的,就好像朱少爷的父亲一样。 他无须露面,就可以将事情打点的干干净净。他也不需要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地给予外人压力,因为他知道他是绝对的主权。 但是眼前的男人,太紧张了。 急于展现自己的实力往往是不自信的表现。 这样一座庞大的工厂,从外人的判断来说,怎么样也该有几百上千的幸存者。 该害怕的是仅有四个人的他们,而不应该是工厂里的人。 事实也的确如此。 半个小时候,迟骍禾和这名矮壮大汉坐在了一起,对方的表情有些无奈。 原来末日来临的那天是个周日,所以厂里员工很少,丧尸病毒爆发后也没坚持多久,就全军覆没了。 工厂看着安全,但实际上有好几个门,数不清的窗,事发突然根本没办法全部堵死,就像是个筛子似的四面漏风。 工厂的老板是一个在各界都有点关系的大人物,因此帝国的高层见形势稳定了一些后,就派了几支小队前来救援。矮壮大汉就在其列。他叫布泰高,是一只小队的副手,权利没多少,责任一大堆那种。 历经层层险阻他们总算是到了蓝星,结果没想到那个大人物早就一命呜呼了,所以他们便计划着暂时在此处休息,择日回帝都复命。 “帝国现在怎么样?”朱少爷这会儿不怕了,还问:“火星上是不是没有病毒?” 布泰高摇头:“不知道怎么,也传回去了。不过帝国毕竟多了些时间准备,所以中心城市已经完成了封锁,还没有受到影响。” “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不抓紧回帝国,还在这里浪费时间?”小胡子听出点不对劲来。 多留一天就是多一点风险,这群人不可能不知道。 布泰高叹气。 他们的队长几天前检验到有一个规模前所未有的尸潮正在靠近,因此带了几个人出门探查,从此失去了音讯。 而他就是被留下来镇守的。 纪律严明的军队没有了主心骨也显得羸弱,布泰高也清楚自己是个头脑发达四肢简单的,时间长了,心里也没底。 就在这个时候碰到了迟骍禾他们。 “你们这几天还是别在外面转悠了。”布泰高连连道苦:“我们现在也不知道那尸潮还有多久来,很危险的。” 还有半句话他没说,那便是也许根本就没有这种尸潮。 队长或许只是带了一波人提前回去了,将他们“忘”在了这里。 思及这几天发生的那些事,布泰高欲言又止。 年过三十的alpha此刻脸上无比沧桑,眼底也是浓浓的疲惫。 几人也就是打了个照面的关系,自然不会把底都透出来。 布泰高藏着点秘密,小胡子也没说全,愣是将他们四个貌合神离的人讲成了穿一条裤衩的亲兄弟。 这个谎撒的有点大,布泰高多少还是有些不满——他也不是瞎子。 但还是忍了,可视线还是忍不住扫向身旁的迟骍禾。 迟骍禾对他笑了笑,在心里评估着对方对自己的威胁有多大,单就此刻的表现来说,其实很难评判。 不过他只管表现得人畜无害,此处不是他的战场,他也没必要抢着刷存在感。 “你们的避难所在哪里?”布泰高问。 小胡子抢着回答:“我们只有一辆房车。” “挤四个人?”布泰高又问。 “好吧,其实是两辆。”小胡子笔划了一下。 布泰高看着他,仿佛是在说“你在逗我吗”。 末日里,一个自保能力本就不强的omega到处乱跑,连个安身之处都没有,说来谁信呢? 再加上小胡子腰间的枪是有编号的,显然是个有组织的地方派出来的。 他掏出一包烟,递给小胡子:“来一根?” 小胡子立刻伸手去接,却见对方点燃烟蒂,毫不留情地将灰弹到了自己的手上。 眼见自己手上红肿了一小片,小胡子的表情瞬间变了。 他咬着牙,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布泰高不答反问:“你知道尸潮还有多久来吗?” “多久?” “半天?或许几个小时?”布泰高眉头皱得都快能挂油瓶了:“你要赌吗?带我们去你的庇护所是唯一一个让在座所有人活下来的办法。如果你拒绝,那我们就把你们也留下来一起受死,这里四通八达,真有尸潮来了谁也活不下去。” 小胡子脸色凝重得要滴下血来。 布泰高又道:“我也不想咱们闹到那个地步。我们总共就只剩下几个人了,也没什么威胁不是吗?带我们去又怎么样呢?” 其余人还没说话,早就吓得腿软了的朱少爷先开口了:“去!带你们去!” 他几乎是扯着嗓子喊道:“咱们快点走吧,尸潮要来了啊。” 小胡子赶忙拉住他,因为焦虑,脖子上出现了若隐若现的青筋。 眼前这帮人…… 如果真的带去了基地,又怎么不算是引狼入室呢。 想着,他下意识地看了眼喻顷梦。 布泰高也猜出了这里的话事人究竟是谁。 他看似憨厚没脑子,实际上身上的肌肉已经绷紧了,视线在喻顷梦身上流连,忍耐显然已经到达了极限。 和他相比,喻顷梦倒是轻松很多。 他并不接茬,对那即将到来的尸潮也没有多少恐惧,事不关己的态度叫朱少爷咬碎了嘴里镶着的金牙。 迟骍禾左看看右看看,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此刻双方僵持不下,有些事情已经难以避免,不如…… 只是,也会带来麻烦。 他来回在心中演算了几下,用余光扫了眼喻顷梦。 四目相对,不过匆匆几秒时间,他心里有了成算。 “我们的老板很凶,要是空手回去可是要挨训的。”迟骍禾忽然出声,打破了僵持的氛围。 他用手指勾住喻顷梦的衣角,冲着布泰高露出了个清澈而愚蠢的笑。 布泰高怎么会听不出他口中的潜台词,只是他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总归是对方让步了不是? 他看喻顷梦没有反驳迟骍禾的说辞,便大方地道:“这里的资源我们都整合过一遍,到时候也是要一起带走的。剩下的都是些没用的家具,要是想去,你们也可以去看看。” 顿了顿,他又说:“至于我们的物资……五五分吧,我们可以上交一半,但是总也要保证自己的安全不是吗?” “既然朱少爷都说了要带他们去,想必也是那位的许可了。”迟骍禾笑起来很甜,说话也温吞着,没什么攻击性一般:“如果那位怪罪下来……” “我爸肯定不会怪我们的!”朱少爷尖声道。 “那就好。”迟骍禾做了个“那我就放心了”的动作。 几句话间,双方的矛盾被隐去,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此达成了一致。小胡子觉得浑身不得劲,奈何说话的是迟骍禾,他有再多不乐意也说不出。 其实同样不得劲的其实还包括了布泰高,迟骍禾一口一个“那位”,让他才扬起了点的笑容变得不太真实,他用探究的视线看着朱少爷以及他湿漉漉的裤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迟骍禾没给他多思考的时间,他继续开口:“那我们现在就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布泰高满口答应,也没忘了提醒一句:“尸潮随时会来,咱们还是抓紧比较好。我叫小王陪你们吧。” 说是陪,其实也是监视。 “你不信任我们吗?”迟骍禾问。 “当然不是。”布泰高连连抖腿,努力平息着情绪。 半晌,总算是松了口:“那你们速去速回……半小时,半小时后我找人去叫你们。” “好。”迟骍禾这回不再纠缠。 他再次拽了一下喻顷梦的袖子,两人一起离开了布泰高的视线。 到达办公区的二楼,迟骍禾才算完全放下了心,这才察觉到了从侧边传来的灼灼视线。 他不自在地松开手道:“别看着我了……” 喻顷梦收回视线:“没想到。” “嗯?” “很聪明么。”喻顷梦明明是夸赞,却惹得迟骍禾恨不得打个地洞钻进去。 “也是你……”默许的。 蔫儿坏的少年想了想,还是为自己辩驳了一句。 但还没说完,就被一句夸赞抢了先。 “干得好。” 喻顷梦靠在栏杆上,眼底是不明显的笑意。《 》 8、解救 迟骍禾的想法其实很简单。 问题注定是化解不了的,在布泰高提出条件的那一刻起,他们的最优解就不再是杠下去。 如果真的开战,喻顷梦或许能全身而退,但他们剩下的三个人就说不准了。 如果退一步,也总觉得对方在憋着什么坏心眼。 无论那个所谓的大型尸潮是不是真的,他们都只能将其当做真的去对待。 既然如此,不如转移矛盾。 比如让朱少爷成为问题的中心,再比如,搬出一个能够让人忌惮的神秘人。 除了在言语上烘托氛围之外,迟骍禾还特地提出要和喻顷梦稍微离开一阵子。 当现场只剩下朱少爷和小胡子时,难保布泰高不会做点什么。 至于朱少爷会不会跟上来,其实就是个赌注了。 迟骍禾把他爸捧得很高,正常人的思维都觉得自己此刻一定是安全的——哪怕是作为一个筹码。 所以跟着喻顷梦也不是很有必要了,甚至布泰高也未必会允许。 这样一来,布泰高就不会过分盯着喻顷梦,还顺带着把朱少爷这个烫手的山芋抛了出去。 至于这个办公楼里的家具,对于迟骍禾来说也是格外宝贵的资源,有了它们就有了塑料板和木板,可以做很多不同的东西。 但其中的麻烦,就是朱少爷的父亲未必不会怪罪下来。 迟骍禾到现在也看不透这个人的想法,将自己的独子丢出来,他是有多自信喻顷梦会保护他?还是又打着什么别的算盘? 本不是什么多完善的计划,却被正经地夸了,这让迟骍禾觉得耳朵一热。 他按住胸口,让自己小小的雀跃收了回去,不想表现出自己将这番话看得有多重,可嘴角还是忍不住上扬。 这种简单的开心没持续多久,喻顷梦在走廊上饶了几圈,走到了个彻底远离楼道口的位置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接着道:“你听。” 迟骍禾不懂他的意思,可还是屏住呼吸。 耳边传来了水滴的声音,不一会儿,又有了沉闷的咳嗽声。 这些声音很微弱,不注意的话根本就不会察觉。 但一旦发现又叫人心惊。布泰高带来的是一帮年轻士兵打扮的人,虽然战斗力有参差,但看着身体都很好。 而且声音也不是从一楼大厅的方向传来的。 “这里还有别人?”迟骍禾问。 “还不少。”喻顷梦微阖双眼,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这里表面上是个正规工厂,实际上非法雇佣了许多劳工,从事黑色领域的产业。” 顿了顿,他起身,朝着一个方向走过去:“正式员工可以随意进出工厂,但他们就不一样了。” 迟骍禾微惊,他之前在光脑上也看到过不少这样的新闻,但还是第一次知道。 自己踩在脚下的这座工厂,就曾经诞生过无数的罪恶。此时此刻,那些可怜的人们可能还被困在这里。 “你想要解救他们?”迟骍禾几乎是本能地反问。 “你认为呢?”喻顷梦反问。 迟骍禾也反应过来自己的问题有多好笑,在这样的时候,对方能搭把手帮助自己已是难得,怎么可能再散发爱心去解救别人? 他思索片刻,猜测地问道:“是因为关押他们的地方?人们出不来,丧尸也进不去才对。按照这个逻辑改造一个新的庇护所,可能可以暂时确保我们的安全。” 丧尸侵袭已经有一阵子,他们还能活着,说明是有人给他们续命的。起码也是有些物资。 布泰高应该并不清楚他们的存在,否则也不会铤而走险地选择另外一个避难所。强行融入另一个团体总是没有自立为王来得容易。 喻顷梦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他在墙壁上摸索着,寻找着暗门。 迟骍禾也去帮忙,从一张办公桌上拿下了水壶,横放在了地上。 水壶停在原地没动。 “应该不是在这一层。”迟骍禾蹲在地上,道:“如果要安装暗室的话,那一边的地应该会更重,导致楼层微微倾斜,水壶是会滚动的才对。” 喻顷梦扫他一眼:“哪里看到的?” “基本演绎法。”迟骍禾顺着他这句话回忆起了末日前的时光,他躲在学校宿舍里和朋友一起追剧,现在一想似乎已经过去很久了。 记忆都模糊了。 迟骍禾一瞬便收起了心里的想法,压住略沉下来的心情,道:“我刚还拿了两张碟片。” 喻顷梦道:“理论和现实不同,这里空间太大,就算真有你说的情况,水壶滚动的可能性也不大。” 说着,他在某个角落里按了一下,只听咔哒一声响起,地上出现了一道暗门。 迟骍禾看了两秒,恍然:“你是靠高度判断的。” 工厂一楼层高不到三米,他们爬楼梯上来的时候也走了差不多这个距离。可现在从窗户看下去却已经有五米多的高度,楼层本身的厚度,也足以说明通过某些手段藏起了一些东西。 通往这间暗室只有一个梯子,里面看起来很矮,是成年人弯着腰才能进去的程度。 但也确实很安全,在大楼倒塌之前,它反人类的设计都可以抵御不少攻击。 “下面那伙人隔三差五会来确定我们的情况。”喻顷梦确认过情况后,很快做出了判断:“我们不能一起下去。” 迟骍禾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没有灯光的环境一片漆黑。 “现在距离我们上来已经过去了五分钟,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二十五分钟。”喻顷梦一字一句地分析,迟骍禾知道这是专门说给他的,所以很认真地听着:“但我猜他们不会有这么好的耐心,最多再等十分钟就会有人上来看。” 迟骍禾手上不自觉地出了汗。 喻顷梦总结完此刻的处境,才落下一句轻飘飘的话:“你先选吧,待在上面还是下面?” 这句话落下,象征着迟骍禾的猜测成了真。 但也没给他多少考虑的时间,手机上的时钟稳稳地向前跳动着,丝毫不会等待在它身后的人。 “我下去。”迟骍禾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吐出了这句话。 说完,他小心地抓住了喻顷梦一角的衣服,壮士一般地顺着台阶往下踩了两脚。 楼梯发出吱嘎声响,叫他忍不住闭了闭眼睛。 “别紧张。”喻顷梦似乎猜到了他的选择。 暗室里虽然是陌生的环境,但迟骍禾可以“隐身”,潜入对他来说应该是没有难度的。 但留在外面的话,冲突是无法躲避的。 布泰高看到只有迟骍禾一个人的话,也会比看到只剩下喻顷梦一人更加警惕。 “你会在这里等我的,对吧?”迟骍禾犹豫地问。 喻顷梦道:“我会在楼梯口,如果你迟了,就说是去转了一圈。” 话毕,他将老式手机和一副有线耳机递给了迟骍禾。 “害怕的话,就听听歌。”他道。 迟骍禾明白自己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他才刚被喻顷梦夸赞了一下,不能现在就掉链子。 这样平复着心情,他戴上了耳机,毅然决然地走下了楼梯。 舒缓的钢琴曲在耳边响起,迟骍禾没学过钢琴,只觉得很好听,并不知道名字。 但这确实让他的心情平复了些,只是也让他对周遭环境的警惕性下降了不少,所以在陷入一片漆黑后,他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同时也关上了音乐。 回忆起几分钟之前的谈话,他明确着自己的目标,心中的好奇却并未减少。 “你需要我做什么?”在只差一脚踩进黑暗之前,他问对方。 喻顷梦半跪在暗道前:“如果有活人,就放他们出来。” “没有呢?”迟骍禾强自镇定,只有绞在一起的手指暴露着他内心的情绪。 “这里应该曾经有个员工叫丁红,她是我朋友的母亲。”喻顷梦这次说话的语气与往常不同,提起这个名字,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记起来。 他本能地想要点烟,最后又收回了手。 “如果看到她的东西,就带回来,什么都行。” 他的话郑重,眼神里却带着自嘲:“你说的没错,我们就是来解救他们的。” …… 这里的层高只有一米五,一米七出头的迟骍禾都觉得很不舒服。 压抑的环境潮湿里透着些恶臭,在末日之中他尚且未体验过这种环境,更遑论是末日之前。 科技的告诉发展让贫富差距更加明显,在联邦的繁荣之下,掩藏着各种各样的悲哀。 喻顷梦说要解救他们,最多也是放他们离开这座牢笼。 迟骍禾原本就想多带一些人进入他的空间,那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是这些可怜人? 他也许能提供给他们另一个归处。 想着,他找出了一个面具,戴在脸上后才继续向前。 ——若是让每个被他接入空间的人都见到他的真面目,那迟早有天他要完蛋。 迟骍禾捏着鼻子走进去,看到了一片像是员工宿舍一般的区域。 几十个高架床摆在一起,弥漫着臭味,好像误入了悲惨世界电影里的贫民窟一般。 听到声音,床上的人都颤抖了起来,眨眼间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这些人都是beta,在这个第二性别为主导的时代,所有的omega和alpha都是稀有物种,消失一个都会引起很大注意。 但是beta不一样,他们也是最容易被下手的目标。 说完全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但迟骍禾遏制住了恐惧,仔细看起这些人。 他们身上都有许多被人揍过的痕迹,有些的脸还肿着,看起来都年纪不大。 “这一批货都在仓库里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人忽然对着他跪了下来,匍匐在地上。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跪在了地上,女人颤抖却也麻木的声音毫无感情地报告着近况:“完成货物五十件……死亡人数八人,剩余人数六十三人。” 这个地方一般十天二十天都不会来一个人,所以食物储备很充足,不过也都是些没营养的罐装食物。 人们都被打怕了,根本就没有反抗的心思,也不想着逃跑,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七八天,压根不知道外面已经不再是之前的样子了。 迟骍禾心中五味杂陈,尚未步入社会的少年像是被重重一击,他的恐惧已经不再,虽没放下警惕,但声音明显软了不少。 他开口道:“外面变天了,我是来放你们出去的。” 他看了眼时间,距离约定还有七分钟。 隔着面具,他的声音有些不真实,跪倒的人群仰起头,眼神里都透露着迷茫。 “变天了?”他们问。 迟骍禾想起丧失横行的街道,将最近的状况娓娓道来。 他以为大家会有很多问题,却不料他们都很自然地接受了。 迟骍禾准备好的话都没有说出口,他一时感觉有些措手不及。 “我们都不想走的。”短暂的安静之后,人们舔着谄媚的脸,陆陆续续地开口道。 “外面那么危险,我们出去也可能会遇上意外,还不如呆在这里呢。” 迟骍禾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但古怪的氛围总让他有种事情违背了自己最初设想的感觉。 他回忆起喻顷梦说的话,便先转换了话题:“你们这里有个叫丁红的人吗?” 最前排的人们表情微变,空洞的双眸里闪过被折辱的怒气。 但很快又恢复了过来:“她死了。” “啊。”迟骍禾愣了愣,几乎是本能地询问:“尸体呢?” 所有人的视线聚集在他身上,他这才意识到,那个丁红大概是被打死了。 至于原因,逃跑,业绩不达标,工作不努力,甚至是监管人心情不好—— 早就失去了对自己身体支配权的他们,是死是活哪里需要理由。 迟骍禾的社会阅历不算丰富,但也在这时多少明白了这些人的意思。 或许他们也曾见到过像迟骍禾这样看起来无害的人,告诉他们是来救他们的。 或许他们相信了。 但迎接他们的却是更深的地狱。 迟骍禾没有再试图说服他们自己的身份。 他问了句丁红的床位在哪里,大家立刻开出了一条道。 迟骍禾走到床位前,发现那儿除了床头的小盒子以外,已经不剩什么别的东西。单薄的被子上还有干涸的褐色,是被殴打过的痕迹。 他将盒子捡起来抱在手中。 喻顷梦给的任务他算是完成了一半,可接下来却不能一走了之。 本来他这会儿最好的办法是打开那个暗室的门,让这里的人们慢慢地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可以离开了,只要有一个人可以勇敢地走出去,其他人就不是难事。 可今时不同往日,且不说一个规模未知的尸潮即将来袭,就算是其他时候,面对零星两个丧尸也可以要了这群人的命。 迟骍禾回头看到一张张没有任何表情和情绪的脸,心里逐渐有了计划。 他又看了一眼时间,还有五分钟,他眼睛微闭,随后抱着盒子离开了。 迟骍禾一路小跑来到了楼梯口,喻顷梦早已在那里等候。 “怎么样?”他问。 迟骍禾先看了眼一楼大厅,他们所在的位置是对方的视觉盲区,但却能很轻易地看到下面的样子。 布泰高正在点人上来了,他回来的正是时候。 喻顷梦见此情形,也不再在楼梯口杵着,两人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悠闲地散着步。 “那里是有很多人。”迟骍禾低声把自己遇上的困境和喻顷梦描述了一下:“但很可惜,丁红死了。” 他说着,把那个盒子递给喻顷梦:“这是她的遗物吧大概,我没有打开看过。” 喻顷梦听到这个噩耗,倒是没有展露出太多的悲伤。 他像是完成了一桩心事一样,把盒子收好。 迟骍禾一心挂着暗室里凄惨的现状,继续问道:“那些人……你打算怎么办?” 还没等喻顷梦开口,他就先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我觉得我们先把他们关在里面,然后等尸潮过去再过来救他们好了。现在有布泰高盯着,我们也不方便行事。” 说这话时,他的呼吸都放轻了很多。 如果喻顷梦不同意,如果他要去看的话,他或许也就只能撒泼打滚地阻止了。 因为就在刚刚,他发现自己的空间里已经多了一个人。 接着就像是触发了什么奇怪的按钮一样,人数越来越多,直到凑齐了暗室里的所有活人。《 》 9、果断 赵芸芸曾经是帝国某名牌大学的学生。 毕业后,她一直郁郁不得志,本以为能在社会上大展拳脚,却不料工作也找不到一个。 她辗转来到联邦,却不想还没来得及谋求一份生计,就被人抓了起来,关进了一个堪比炼狱的牢笼。 这一关,就是大半年。 迟骍禾走后,暗室再次陷入了沉默。 这是他们的常态。 可那些话毕竟还是留下了痕迹,她不像是别人挨过很多打已经麻木,心里还抱着能够出去的希望。 她忍不住凑到坐在最里面的女人身边问道:“黎姐,我看那个人说的……不像是假话。” 黎姐是被抓进来最久的人,也是活得最久的。 她看着懦弱,却实在聪明。和几个“狱卒”头头混熟了,也因此很少挨打,偶尔还能享用到加餐。 她不爱说话,谁都知道她讨好那些人只是为了生存。 因为丰厚的经验,她是这儿的主心骨,说出来的话分量最重。 此刻,她还没出声,却已有几个准备回到工作岗位上的人们停下了脚步,带着恐惧的视线投了过来。 “你疯了吗?”有个人道:“要是被上面听到,你就死定了。” 也有人迅速挪到了角落里,生怕被牵连似的。 还能说得出话来的都是来这里没多久的人,在这里呆的久的人连争执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 黎姐等大家都发完了言,才老神在在地坐着,像已经坐佛了一般忙着手上的事:“小芸,你有信仰吗?” 赵芸芸迟疑了一下道:“过去大概也有过……” 黎姐拿给她一张纸条:“这是刚刚那个年轻人留下的,你帮我读读上面写的是什么吧?” 赵芸芸借着微弱的一点烛光读完了这张纸上的内容,心却一点点地冷了下去:“……满天星邀请你一起建设新的家园,时不我待,速速行动吧!” 迟骍禾仔细描述了外面的情况以及他们此刻的处境,最终给出了提议。但在赵芸芸这却一点用都没有。 她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忍不住骂了句脏话:“那是个搞传销的?” 黎姐摸着纸上的字,似乎是有些嘲讽地道:“如果真有末日和丧尸那倒还好了,起码那些人也活不到哪里去……不过是找个理由让我们不往外走罢了,我刚听到他把门关上了。” 赵芸芸希望破灭,这大概是新的骗术吧。 编造一个看起来美好的提议,最后再剥夺他们的希望。 那些人本来就是魔鬼,心里只想着如何压榨他们的残余价值,拿他们当玩具。 看到她希冀的样子,或许正有人在嘲笑着她呢。 也或许,根本就是在找机会再给她一顿毒打。 在黎姐的视线下,赵芸芸恶狠狠地把那张纸揉成了团。 她眼中续满了泪水,却还是忍不住呢喃了一句—— “满天星?现在也就罂粟能让我在幻觉里离开这里了吧?就算你是传销,带我出去也好啊……” 她刚要把纸团丢掉,却不料一道白光在眼前闪过。 众目睽睽之下,赵芸芸,原地消失了。 …… 迟骍禾在纸条上做了标记,这是他刚学会的办法。 只要对着纸条说话,在一定范围内他都能听到,并且将人转移到他的空间里去。 不过范围有限,出了这个工厂就没用了,所以他也担心过,但终究只能是孤注一掷。毕竟他没时间等待,也无法再做更加保险的“打算”。 他当然可以强行把这些人带走,但那样他们也许会意识到自己的真实身份。 迟骍禾想让“满天星”作为一个虚无缥缈的概念而存在,不是无所不能的“神明”,也不是拯救世界的“大英雄”,这样无论是爱还是恨都不会上升到他身上,也不会影响到他。 在暗室的那十几分钟里,他想了很多。 他想要尽可能的帮助更多人,但这永远不代表那些人就可以站在他的前面去。 他的首要目的还是保全自己。 喻顷梦还没有回答迟骍禾的问题,布泰高的人已经上来了。 看他们没有多余的动作,手上也空空,那人焦躁着道:“找不到就快点走吧,都说了物资已经被我们拿走了。” 喻顷梦道:“还有好几层呢。” 那人在楼梯口来回走了两圈又回来:“我们老大说我们整合的物资改为四六分,我们四你们六,现在就走吧。” 迟骍禾心一痛。 糟糕,光顾着人了,那些办公桌之类的东西还没来得及带走呢。 这血亏呀! 好在喻顷梦像是有读心术般,回绝了这个看似诱人的提议:“也不差这十五分钟,你们在急什么?” 那人没得到想要答复,神色有些不自然,他急切地想说些什么,话到一半又吞了回去:“真搞不懂你们。” 随后磨磨蹭蹭地下了楼。 迟骍禾这才定下心来,一边跟着喻顷梦后面,一边做着打算。 虽然不知道喻顷梦为什么拒绝了那分成,但这对他终究是件好事。 他往空间里看了一眼,暗室里的人们被他聚集在了葛叔葛婶附近的区域,不过他暂时还不打算让两拨人相见。 夫妻俩才刚对这个新环境有了一点点归属感,就要让他们把自己的劳动成果与其他人分享,对他们来说未免太赶鸭子上架 等两方都发展的有些规模了,他们自然就会发现彼此,毕竟他们之间的距离其实并不算远。 居民入户成功,就要解决温饱问题。食物本身是够的,但是加上了新的这六十几个人后,就不像是之前那么宽裕了。 好在空间已经逐渐开始与现实世界贴近,现在有了昆虫,以后说不定会有其他生物出现。在那之前,暗室里的罐头也可以支撑一下。 至于其他之前他在超市里时也装走了不少家具,奈何那会儿他不知道自己会将其他人接纳进空间里来,所以没对货架下手。 现在看来这些东西还是很有必要的,如果早有他们,就可以利用那些打一个坚固的结构,起码做个储藏室出来。 不过现在也不算是迟。 有了木板再加上泥土,就可以搭建一个像模像样的房子了。 塑料板则可以稍往后放放,等以后住民多了,发展起来这些东西总归是要的。 不过眼下还有一个问题——他要怎样在喻顷梦的眼皮子底下将东西都带走呢? 总不能永远赌喻顷梦不走回头路吧? 暗室里的东西倒是好办,虽然隔着一层地板,但是因为他特地观察了里面的地形,就算是随机抓取也能拿到点东西,只要喻顷梦不特地下去就不用担心。 喻顷梦也确实是没再提起那个地方,默许了迟骍禾的建议。 说到底,没有那个空间的话,他们能为那群人做的实在是微薄。 就算是赶鸭子一样把他们带出来,让身心饱受摧残的他们直接去面对丧尸的攻击真的正确吗? 既然不能保障他们的生命,倒还不如让他们在工厂的暗室里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迟骍禾的提议并无任何问题,即使不是为了掩盖自己把人带走了的事实,他大概也会给出这个建议。 喻顷梦自不会有任何怀疑,他的紧张也只是因为心虚而已。 现在也有更让他心虚的事情,不过可能是做贼久了,也积累出了一些经验。 迟骍禾大脑飞速运转了一阵子,有了计划。 他再次记下了二楼的大多数布局,到三楼时,他就把二楼距离楼梯口远的东西统统打包带走。 到了四楼,他就又如法炮制,把三楼的东西带走。 就这样,虽然算不上搬空大楼,起码也是为空间里的人们提供了不少的生活保障。 他没有立刻将这些东西填鸭式地展示给新住民们,而是静待着一个更好的时机。 喻顷梦也拿了不少东西,布泰高派人收走的都是必要生活所需,但楼上的办公区其实有不少杂物。 他们两人挑挑拣拣,心思不在一起,迟骍禾也就没关注他具体拿了些什么。 到达顶楼,喻顷梦顺着天台的门出去,此刻他们已经彻底脱离了布泰高的视野范围。 喻顷梦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头,朝着远方一照。 目之所及之处,并没有任何丧尸攒聚的影子。只是街道上零零散散的几只而已。 迟骍禾本就对布泰高的态度保持怀疑,现下更是拿不准。 不过尸潮事关所有人,而布泰高的意图绝不在个人身上,故而他仍觉得心安了不少。 喻顷梦也放下了手机,敛眸沉吟。 大约是迅速分析过局势后,他做出决定:“我们的房车就停在拐角处。” 迟骍禾一愣:“你想去哪儿?” 喻顷梦拿出布条缠在手上,眼神锐利地盯着下方的街道:“回基地,就现在。” “好。”迟骍禾毫不迟疑地应下:“发生了大事,总要有人通风报信。” 只要比布泰高更早一步到达基地,就可以让朱姓商人提前做好准备应对。 至于朱少爷和小胡子,布泰高要是想安全地进入车库里,他们就必不会出事。 喻顷梦听他如此当机立断,不禁侧目看他。 微风将少年身上的衬衫吹起,露出纤细的腰肢。看起来脆弱的人,却有着叫人想象不到的果决。 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他说自己不会拖人后退,他也确实有竭尽全力去做到。 迟骍禾对投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毫无察觉,探头向天台外望去。 工厂的楼层高比一般建筑高很多,虽说只是在五楼,一眼下去还是有十几米的高度。 他半个身子从窗户出去,下一秒,一只手落在了腰间。 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整个人已经腾空,被男人抱了起来。 坠落带来的强烈失重感和破空的风声同时袭来,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和嘴,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直到再次落在地上时,他整个人像个小小孩一样扒在喻顷梦的怀中,紧密的肢体接触让他足以感受到对方双臂结实的肌肉,以及对方身上若有若无信息素的味道。 “还以为有多胆大。” 耳畔,传来男人的低喃。《 》 10、可持续发展 迟骍禾的大脑来不及对这个场景进行响应,人就被喻顷梦带着跑出了好远。 等他想起来要为自己辩驳时,人已经好好地被安置在了房车的副驾驶上,眼前还是那只抱着福字的小兔子。 这会儿再说什么似乎也晚了,还显得他小心眼。 但他实在觉得丢人,就假装镇定地看向车窗外,几乎把那没什么特点的工厂外皮看出了个洞来。 喻顷梦显然是把他当小孩子来看待了,他自觉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可想想自己刚刚的反应也辩驳不了什么。 所幸钻进了空间里去,这一天下来,等待着他做的事情一下子翻了好几倍。 葛叔夫妻俩又开垦了一些土地,把剩余的一些种子也播种在了地里。 为了方便浇灌,他们在地的两边挖了一条水渠,将小池塘里的水引过来了一些,这样就可以更好的滋润土壤。 汗水打湿了他们的衣服,葛叔脱掉了上衣,却没有换上新的,迟骍禾这才反应过来他们没有什么衣物可以换洗。 这倒是不难办,他只要有机会能洗劫一家服装店就可以暂时解决问题,但他也该想想长期发展的办法了,总不能永远接济这些人吧? 做一件衣服,如果是手工缝制,就需要针线和布料。 布料有很多种,棉的就要种棉花,羊毛的就要养羊,迟骍禾记得自己之前从超市薅来的种子里就有棉花的,但是数量很少。不过种几个来回后数量也许会多一些。 棉籽也可以用来做油,想到这儿,迟骍禾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和跃跃欲试。 肩上有了担子其实也蛮有意思的。 他想。 从前一个人在这个空间里的时候,他只顾着自己吃饱就好了,所以对这些能可持续发展的东西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迟骍禾将几个棉籽挑了出来,把他们种在了一块看起来最肥沃的土地上。 棉花的成熟期一般在7-9月,生长期在120-140天左右。空间里暂时还没有季节的概念,光按照时间来算,就算加速也还要一段时间才能收获。 其实不光是棉花,许多其他作物的生长周期也很长。为了能更早的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寻找他们的种子成了迟骍禾日程表上的一大重点事项。 忙乎完后,他又想起了下午看到的信筒,便将其送到了葛叔葛婶的旁边。 辛苦了一天的葛叔葛婶正坐在草坪上休息,就看到一个信筒从天而降,落在了他们土地上。 在信筒上还放着一叠纸和一支笔,以及一封充满了泥土气息的信: “欢迎来到满天星的家园,请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来好好建设吧!” “如果有什么特别的需求,就来这里给满天星写一封信,或许可以被听到哦。” 他特地用了“或许”这个词,并不做任何保证。 也没有使用第一人称,誓要将这个概念维持到底。 其实在将信筒放在哪里这个问题上,他也不是没有过纠结。只是葛叔葛婶已经完成了最初的建设,接下来有什么需求或许不是生活经验不丰富的迟骍禾能有的,所以他还是选择了这边。 至于另外一边,他打算等他们逐渐稳定了再给予他们这项权利,毕竟也是和“满天星”直接沟通呢。 不过就算他这样做了,对方也不会这么快反应。 看葛叔葛婶茫然的样子,迟骍禾耐下心来等待。 小池塘里的鱼儿又下了鱼卵,看起来过不了多久就会实现吃鱼自由。 不过如今的吃法还是比较单一。调料以及食用油暂时都是不可再生之物,和衣服一样,是需要靠迟骍禾从外面带进来的东西。在葛叔葛婶眼中就是不可多得的馈赠,所以什么都得省着用。 不然的话把它们炸成小鱼干会更加酥脆好吃。就算做不了正餐,也可以作为零食保存下来,饿的时候吃两个。 迟骍禾把“油”这一点记了下来,然后马不停蹄地转去看了另一边。 那六十二人——算起来也有零有整,姑且称他们为工厂帮,也有了动作。 在最开始的茫然后,他们开始了对空间的探索。 迟骍禾又从自己的东西里整理出了一个新手大礼包给他们,其中包括种子,部分鱼苗,他们之前的罐头,以及一些零零散散的工具。 他们自己的硬板床先被迟骍禾存了起来,打算等他哪天找到了电锯把这些东西加工处理了一下,再拿去给他们看如何可以利用。家具也没有像是当时照顾葛叔葛婶一样要啥有啥,他也怕这些不成套的东西引起怀疑。 工厂帮很快分成了几个小组。 以赵芸芸为首的一半人出去探索,这些都是没被关太久的,心里一直都有着出去的希望。如今忽然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也没有完全丧失探索的欲望。 以黎姐为首的另一半人则是留了下来,分发下去了工具。他们都是被打怕了的,骨子里的服从性让他们不敢期待也不敢想象生活的其他可能,只当是自己又被分配到了新的工作。 有锄头有种子,来自“满天星”的诉求似乎要比工厂的主人要简单得多。 虽说到了空间里,但工厂帮其实还没有完全意识到自己到底遭遇了什么。 等赵芸芸回来后,看着已经划分好的土地,兴奋地道:“黎姐,别干了,我去看过了,这里没有人看着我们!我悄悄地骂了那些人几句,也没有人出来打我们,我们应该是真的——自由了!” 黎姐的手一顿,眼眶有些湿了。 赵芸芸没注意到她的反应,还调侃地道:“我和你说,这里简直是天堂,就像是在做梦一样。要不是只有我们,我都怀疑是进入死后世界了,那叫什么来着?失乐园?这哪里是传销组织啊,真是我冒犯了,希望那个满天星不会介意!” 她兴奋的手舞足蹈,佝偻着的脊背也努力直了起来,稍微有了一些她这个年纪的样子。 和她一起出去的几个人也七嘴八舌地说着: “要是能见到家人就好了,我有点想我妈了。” “我也是……还有我哥,他找不到我一定担心死了。” 赵芸芸又提议:“你对着天空许愿试试?那家伙……不,那是神,神都能把我们带进来,一定要能满足你们的愿望吧?” “我悄悄试过了。”一个人红着脸道:“但是没用,可能神在忙吧?” “没关系,那就等等再试。”赵芸芸不在乎地摆摆手,眼里仍然冒着精光。 他们在这边欢欣雀跃,闹作一团的时候,黎姐仍撸着袖子在干活。 比起很多后来被抓进来的,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她以前就是村子里长大的,干农活是一把好手。 也才没多久的时间,她已经规划的有模有样。赵芸芸发现她没参与自己这边的对话,便走过去把工具抽出来。 “别忙活了黎姐。”她脸上隐隐写着骄傲:“咱们以后都再也不用求着谁了!” 黎姐将锄头拿了回来。 她的神色冷静,一字一句地问道:“可我们现在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些鱼苗,晚上吃什么呢?” 赵芸芸一愣:“这不是还有罐头呢么。” 黎姐道:“我们有六十二个人,罐头总会有吃完的一天。” “黎姐,我是心疼你啊。”赵芸芸撇撇嘴,认真地劝她不要太辛苦:“咱们好不容易从那个破地方跑出来,现在还要干活,连个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把自己累垮了怎么办?再说,神明总不会让我们饿死的。” “可他也没有义务供养我们。”黎姐冷静地道:“他也许不会让我们饿死,但可能会让我们回去——你想回到那个地方吗?不想就不要给别人添麻烦。” 她的人生信条是,天下没有白给的午餐。突如其来的拯救让她觉得不真实,只有劳碌起来她才能说服自己,也许被拯救的她是有意义的。 迟骍禾在外观察着,不由感慨黎姐能当上这个小团体的领导者还是有理由的。 哪怕她什么都不知道,却通透得像迟骍禾本人的嘴替一样。 可哪怕她这样说了,赵芸芸也没放在心上。 她又带上自己的那波人出去了,好在人数也不多,剩下的人还是在努力搭建新的家园。 迟骍禾虽然有些不喜欢赵芸芸理所当然的语气,但也没有太着急。毕竟他们也才刚到这里,有什么想法都是正常的。等多呆上了一些时间,他们自然就会知道如何生存。像是黎姐说的一样,就算他真的是神,也不可能永远供养着他们。 新加进来了人,空间也很快有了新的变化。 迟骍禾发现有些地方出现了浆果丛,虽然上面没有结果子,但是仍然让人兴奋。 一些位置的地形也不如之前那样平坦,大地开始下陷,形成了略微不同的景观。迟骍禾指挥着下了一场雨,一个天然的小湖泊就形成了,迟骍禾把自己手上剩余的所有鱼苗都放了进去,期待着里面能出现更多的不同生物。 当然,伴随着这些美好的事物诞生的同时,蚊子这种讨厌的生物也开始出现了。 之前能仰望星空睡觉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尤其是迟骍禾还是最招蚊子的体质,想想就觉得害怕。 很遗憾迟骍禾带进来的东西并不包括花露水,所以只能祈祷着蚊子不敢对他下手。 要想根本解决问题,最好还是能有个房子和蚊帐,那样就可以阻绝绝大部分的问题。 兜兜转转回来,房子还是一大问题。 迟骍禾看着自己带回来的家具,感觉他们已经在自己眼睛里已经变成了一栋又一栋的房子。 他暂时还没有锯子,不过有一把螺丝刀。 即使有一百万个不愿意,他还是决定从此刻开始。他以往玩过不少种田基建风格的游戏都是从原材料开始加工,到了他这里可好,反其道而行之,成品去获取原材料。 在他拿着螺丝刀一顿操作的时候,工厂里是另一幅光景。 一个男人慌慌张张地赶下楼梯,慌不择路地甚至跌了一跤,当走到布泰高面前时,他的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汗:“不好了!他们跑了!” 布泰高表情一变,站起身来:“你说什么?” 他转头看向朱少爷,小胡子意识到不妙,低咒了一句就想跑。但这会儿意识到危险已经为时已晚,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和朱少爷被包围了起来。 布泰高的拳头已经握紧,他冷笑着开口:“你们之前的承诺不会不作数吧?” 朱少爷连连点头,点头后又摇头,紧张之中显然已经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他高声道:“我父亲肯定会帮助你们的,只要你们不要伤害我,他就我这一个儿子!” “好啊。”布泰高对身边的小弟摆了摆手:“把他们带上车,咱们现在就出发。” 他说这话时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你们最好没有在骗我,不然别的我不知道,你们肯定是别想再活了!”《 》 11、烧铁 当房车开回基地附近的时候,迟骍禾已经终于卸掉了一个桌子。 木板被他丢在了一边,这个加工过的东西,还真不知道好不好拿给别人。 他从空间里钻出来,可能是拆桌子拆得心累了,倒是对之前的插曲不介意了。 喻顷梦已经习惯了他偶尔的消失,他把房车停回了之前取它的地方,并没有急着下车。 迟骍禾琢磨有没有可能不回基地。一个是那里的alpha太多,到处都是莽撞的信息素,让他很不适应。另一个也是他们招惹了布泰高,那边必有一场纷争,回去的话很难全身而退。 再加上空间的发展刚进入了正轨,他不想花太多时间去掺和别的事情。 “要不……我们不回去了?”迟骍禾问:“我看短时间内也没有尸潮,我们就不回去凑热闹了吧?” 喻顷梦盯着那个抱着“福”字的小兔子看了一会儿后,拉开双肩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对讲机。 这个东西不需要信号也可以使用,只是有范围限制。 他按了一下右边的键后,对面传来了一个儒雅的中年男声。一句废话不多地描述了现下的情况后就结束了对话。 放下对讲机,他转头对迟骍禾道:“我去找找水源。“ 他们带出来的水还有,但是暂时不知道会在这儿待多久,所以还是提前做打算比较好。 迟骍禾拿不准他是听了自己的建议,还是早就有这个打算。 但他还是很乐意见到这个效果,忙不迭地点了点头,又问:“你那个对讲机还有多余的吗?” 喻顷梦道:“暂时没有。” 迟骍禾遗憾地应了声,跟着他走到了房车门口:“那你要快点回来。” “好。”喻顷梦答得干脆。 他的身影融入了树林之中,几声丧尸的嚎叫还没来得及响起就已经被掐断。 他走后,迟骍禾又钻回了空间里。 一个人的时候还是呆在这里比较安全,他拿着螺丝刀活动了一下疲惫的手腕,继续开始工作。 目前他做的主要是把家具上的材料分门别类,螺丝归螺丝,塑料归塑料,铁归铁,木归木。 拆了几个后,他心中也有了成算。与其说把自己薅来的羊毛全部拆解成原始素材给空间的居民们,不如相信空间的自我发展能力,现在已经有了花儿,灌木等等植物,有自然生长的树木的一天想必也不会非常遥远,铁也是同理可得。 但是要从原始社会走向精炼铁具也是需要一段路程的,在那之前他手上这些已经加工过的铁片就派上了用场。 铁片和木头不一样,它的可塑性很强,只要加热到足够的温度就可以化作铁水,可以做各种各样的东西。 对于迟骍禾来说,与其说是让他来决定具体拿这些原材料做什么,不如让空间住民们自己选择。 他只需要等待铁水自然凝固,然后将其交给他们就好了。这样虽然看着与纯天然的铁矿石仍然区别很大,但起码足够让其他人看不出来源。 这个步骤听起来多此一举——毕竟要再次加工凝固后的铁块还需要重新烧制,但是实际上却很有必要。 如果工厂帮发现迟骍禾给他们的铁是从他们曾经睡过的铁制硬板床上拆下来的,那他们就可能会猜到他的身份。 但只要简单加工一下,这种担忧就会迎刃而解。再加上多次融化过的铁也会驱除更多的杂质,质量更好,所以除了麻烦一些以外也算是百利无一害。 迟骍禾也不是没有想过要自己把铁块们加工成工具,但这实在还是有点强他所难了。真要等他自己学会这门手艺,空间里说不定都能自己生成铁了。所以还是要借助民众的智慧——他是不知道怎么做,但万一别人知道呢? 不过饶是如此,炼铁炉还是需要他亲自动手。 既然都是原始材料,迟骍禾没打算做的有多精致。 他回忆自己曾经在书本上看到过,可以用石碓炼铁法。只要有石头和土就可以制造出一个简易的地炉,再把木炭和铁一层层地放进去,点燃木炭就可以靠着自然风力把铁炼制出来。 这样的铁块被叫做海绵铁。 木炭他是没有,但是刚拆下来的木头倒是有不少。 木头和木炭的差别主要在燃烧的时间和产生的烟有多大,迟骍禾不确定这对烧铁会不会有影响,所以还是决定不将就,毕竟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要做木炭,就需要木炭窑。 这个也不难,多做一些也可以拿去给予住民们便利。 葛叔葛婶们到现在做饭用的还是地上的草,而那东西烧得很快,根本不能维持多久,风一吹就灭了。 也就是空间如今由迟骍禾掌控,不然在野外的夜晚温度会很冷,人很难坚持下去。 最简易的木炭窑只需要在地上再挖个洞,再找个东西盖上保证密封性就可以。木炭大概需要烧八个小时左右,然后再自然冷却二十四个小时。 家具上的木头应该有用各种方式加工过,不知道效果会不会一样,好在迟骍禾可以控制时间,所以还是先拿了两块去实验。 等待的功夫,他才惊觉天已经黑了。 喻顷梦还没有回来,他不免有些担心。丧尸的嚎叫声传来,只因这边没有闻到人气儿而没有找过来。 他没有开灯,也不太敢出去查看情况,所以只能安慰自己以喻顷梦的实力,应该只是遇上了一些事情耽搁了。 过多的担心无济于事,迟骍禾把自己摔在床上趴了一会儿,恢复了些体力。 忙活了一整天下来,他感受到了深深的疲惫,但也有与之同时出现的成就感。他能感觉到空间正在越来越好,哪怕现在只是小小的一步,但也足够让人雀跃。 空间里的夜色很宁静,工厂帮在附近刚刚形成没多久的小湖泊里洗了个澡。这个湖泊里迟骍禾没有放鱼苗,但是规模还不小,很适合他们冲刷身上的污垢和疲惫。 女人先洗,男人随后,大家在嬉笑打闹之中找回了最原始的快乐。 这个湖泊是赵芸芸发现的,她现在已经成了工厂帮心里的英雄。 她自己也很享受这种感觉,到了要睡觉的时候,才想起自己没有床。 好在黎姐已经做好了准备,她带着人将一片地区的草清了出来,放在一个特别的地方等待晒干,等草干了后就可以整合起来当床睡了。这种做法拿稻草当然更好,也更方便,杂草无论是什么也比不上。不过现在条件有限,也只能如此。 除此之外,她还搞了一些泥土混上草和水,捏成长方形的形状,等待晒干就是简易泥砖,可以拿来建房子了。 她这边毕竟人多,速度也快,一个下午的时间就搞得颇具规模。这样的泥砖房子远不如正常房子那么坚固,弊端也多到数不过来,但却是个避风港。 在杂草和泥砖变得干燥之前,他们就只能席地而睡。好在土地松软,除了有些虫子以外倒是也不太影响。 在暗室里呆了这么久还能工作,工厂帮都是能吃苦的人,身体素质也都还不错,不然早就病死或者被打死了,所以没有人抱怨什么。 赵芸芸可能是唯一一个有点沮丧的人,她自我安慰道:“可能只是没听到我们的呼声吧?如果只是把我们扔到这个大草原上自生自灭的话,拯救我们的意义在哪里呢?” “不是说了让我们帮他建造家园吗?”一人小声提醒。 赵芸芸低下头:“这么有能耐了,还需要我们帮忙吗?” 其他人不吱声了,留着她一个人思考人生。 黎姐没有多说,她看着天上的星空。 好久后,大约是觉得好不容易积极向上起来了的气氛又沉闷起来,才不疾不徐地开口:“咱们现在不是很好吗?食物也不缺,也没有人逼着我们干什么。” “确实是比之前好多了。”赵芸芸也承认,但人总是贪心的。 黎姐继续道:“那就行了,一步吃不成胖子。” 她老神在在地道:“如果非要许愿的话,不如要点真正有用的,不如让杂草和泥块快点风干,让我们早日有个像样的地方住进去。” 迟骍禾给葛叔葛婶安排了帐篷,对待这边总觉得有些厚此薄彼。 听到这话,便直接满足了他们的愿望。 肉眼可见之中,仅仅只有那一个区域里的风忽然大了起来,温度也骤然升高,甚至天都亮了起来。 不过几十分钟后,等这“天地异象”过去,泥砖和干草已经晒得差不多了,再放一放就可以直接拿来用了。 另外,迟骍禾又给他们带来了一些新鲜的蔬菜,是他地里已经养殖好的,无论是再次栽培在地里还是现在吃都可以。 黎姐的眼中闪过讶异,工厂帮的人们都跳起来惊叹这个场景,感慨着是神迹。他们的脸上带着消失许久的笑容,心里枯萎的种子也重新开始生长。 时隔许久,他们再一次有了希望,再一次开始期待明天的到来。 那个黑漆漆的暗室好像在这一刻才真的成为了过去,大家在小湖边吃着新鲜的食物,讨论着明天还能做些什么。 只有本该处在注意力中心的赵芸芸坐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感谢满天星。”忽然有第一个声音道。 “是啊,没有它,我可能一辈子就在那个暗室里腐烂了,甚至不明不白地死去。” “丁红好可惜,她只要再多熬一天就好了,再多一天,我们就不用挨打了。” 说起挨打,好几个人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但已经过去了,生命重新把握在了他们自己手中。《 》 12、第一封信 在迟骍禾的担心更近一步之前,喻顷梦终于回来了。 他风尘仆仆,手里还提着一笼兔子。 迟骍禾一直关注着门外,因此一有动静就从空间里出来,趴在了房车的窗户上。 外面已经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给冬日增加了更强的刺骨寒意。 喻顷梦手上的兔子害怕的发出“唧唧”的叫声,吸引来了一些丧尸的注意,但是还没等靠近就已经被喻顷梦悄无声息地抹杀,甚至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 待到他拉开门进来,就看到迟骍禾已经在原地等了很久了。 “吃东西了么?”他披着月色,将房车所有窗户的帘子都挡上,点燃了一盏小烛灯后,才问道。 “还没。”迟骍禾揉了揉脸,摇头。他的视线忍不住落在喻顷梦放在一边的兔子笼上。 兔子笼里有两只兔子,不知道性别,但看起来个头都不小,属于肉兔的品种。 要是一公一母,那很快就会生出一窝小兔,再到几窝小兔,到时候可能他的食谱里就会多一种菜了。 而且救援人类有各种需要担心和准备的事情,但是养动物同样是生物,或许同样能让空间进化,却完全没有那么多值的担心的地方。 注意到他的视线,喻顷梦问:“敢杀吗?” 小兔子大概是感受到了生命的威胁,轻微颤抖了起来。 “不敢。”迟骍禾坦诚地摇头。 但为了兔头,也可以努力一下的。 “今晚吃这个?”喻顷梦看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兔子的视线像是看到了什么宝贝一样。 平心而论这两只兔子长得不怎么好,甚至有点狰狞。肥硕的身躯扭动着屁股,让人竟看出了几分油腻和——美味。 反正绝对是和可爱没关系。 他话音刚落,迟骍禾的表情就变成了遗憾。 生生不息的兔子就要终结于此刻。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这兔子是哪里来的,但既然不是自己取得的,就断然没有要过来的道理。 他是觉得自己与喻顷梦关系不如最开始那么遥远,但也不代表能剥夺人家吃肉的权利呀。 两人相坐无言。 迟骍禾看着兔子,喻顷梦看着迟骍禾。 好半天后,大概是觉得这氛围有点古怪,迟骍禾试探性地开口:“要不养着?说不定能吃小兔子呢。” 喻顷梦这才动弹。 他打开笼子查看了一下兔子的状况,很遗憾,是两只公兔。 迟骍禾瞬间泄了气,可还是不抱希望地问:“你是在哪里拿到的这些兔子呀?有没有可能找到母兔?” “朱商人给的。”喻顷梦像是早猜到了这个情况,合上笼子道:“作为报酬。” 迟骍禾叹气,这下算是彻底打消了美好的幻想。 他其实觉得是有点饿了,干了一天的活,也没有吃上东西,所以意识到养不了兔子后,看着它们脑子里就只剩下一道道菜名。 他克制住上去把兔子炖了的欲望,先是表达了应有的关心:“你去找朱商人了?我说你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来呢。” 喻顷梦:“嗯,布泰高到了。” 迟骍禾也有点好奇布泰高到底想做什么,立刻摆出了吃瓜专用姿势。 奈何喻顷梦不是一个很会讲故事的人,他只是简明扼要地说了几个结论,再问便是“回基地就知道了”。 即便如此,从他的透露的部分里,迟骍禾还是听出了不少东西来。 小胡子挨了顿毒打,回来的时候已经不省人事了。他以为自己讨好着朱少爷能获得点好处,结果什么也没捞到,反而还可能有生命危险。 朱少爷倒是毫发无伤的回来了,但布泰高以他作为要挟,不但要到了很不错的床位,而且一分物资都没有上供,甚至还反过来敲诈了朱商人不少东西。他捏着朱少爷的性命横行霸道,惹得人们敢怒不敢言。 到了基地,布泰高似乎就不再提尸潮的事儿了,不知道到底在打着什么如意算盘。 情况听着不妙,但迟骍禾却不太担心。 喻顷梦既然说他们会回去,就意味着还没有危险到什么程度。 朱商人是深谙末日生存之道的人,他能把车库管理的像个小国家一样,就绝对知道不能让别人骑到他头上去。 “开饭吧。”见他不想多说了,迟骍禾便开始摩拳擦掌,想着怎么处理兔子。 房车的密封性还挺不错,只要稍微注意一些,香气应该不会引起太多丧尸的注意。 喻顷梦嗤道:“还以为你狠不下心。” “不吃的话我就要饿死了,兔兔为什么不心疼心疼我?”迟骍禾毫无心理压力地摇头晃脑。 喻顷梦笑了。 两人在房车里饱餐了一顿,吃到一半,迟骍禾又看到了那个车上的兔兔玩偶。 长叹了一句同兔不同命后,他让玩偶翻了个身,然后吃的更香了。 吃得差不多后,喻顷梦收拾了残局,迟骍禾则是打开了之前带回来的碟片,播放起了小飞象。 动画电影的情节说来说去都是那一套,他看得不算认真,心里还是惦记着朱商人的兔子。 朱商人能这么阔绰的拿出两只兔子来,就说明他手里的兔子不少。 兔子这种东西繁殖快,但吃的也多。一般人要是大范围养殖的话起码要准备不少东西。 能养得起兔子,或许也能养得起鸡鸭,说不定还有一块大菜地。 这谁敢想啊! 有人末日前有钱,有人从末日了还是有钱,说不定末日结束了,还能去做农场主,依旧有钱。 迟骍禾忍了又忍,还是憋不住想要过上顿顿吃肉生活的向往,斟酌着开口发问:“那个,还有什么办法获得兔子嘛?” 他认真地想了想:“如果我们帮忙把布泰高解决了,他能不能多给我们点报酬,比如两只异性的兔子?” 喻顷梦还真顺着他思考了一下这个可能性,接着道:“也许。” 他拿出打火机,没点,只是在手指之间把玩了一下。 迟骍禾遂挖空心思思考怎么处理现下的危机,最后一改之前不想回到基地的态度,说什么也要回去在朱商人面前刷刷脸。 抱着积极的心态,在动画片温馨治愈的氛围下,迟骍禾满足地睡着了,睡前还是靠着最后一点理智才把自己抓回了空间里。 这个晚上他没再做奇怪的梦,而是梦到了空间里繁荣发展的样子。梦中他不仅吃上了兔兔,而且顿顿有兔兔,生活真的很美妙。 想虽然是这么想,但接下来的两天,迟骍禾和喻顷梦还是在房车里度过的。 这两天空间里也是一天一个样,他的铁炼好了,木炭也烧好了,同样的,工厂帮的房子也盖起来了。 黎姐组织着这六十二个人分成了十个小组,一组六到七人有男有女,有体力好的也有体力弱的,搭配着来效率更高,很快就建起了七栋泥砖房子。 这些房子大小各异,位置也不算规整,属于强迫症看了要难受的类型,但是从远处的高空向下看,已经像是一个小规模的部落村庄。 每间房子里他们都配上了杂草铺成的床,还做了简易的枕头。房间的角落里放着迟骍禾这几天陆陆续续给他们的东西,其中包括一些调味料等等,都是大家在一天工作之后许出的“小愿望”。 黎姐那天把收到了的新鲜蔬菜也分配了下去,有些人当场享受了这与罐头截然不同的口感。也有些人舍不得,留在房间里直到叶子都已经开始烂掉了才煮成了蔬菜汤,带着点小鱼干的肉香味吃掉。 在迟骍禾若有若无的提醒下,他们还在附近建了一间房做茅房,将排泄物埋进地底,避免时间久了滋生细菌。 按照黎姐的说,也当给这片土地施肥了。 只是这个茅房的整个功能性上仍有不少欠缺,时间久了稍微靠近一点就会闻到很大的臭味。工厂帮倒是很有先见之明,索性就将自己的房子都建得很远。只不过这样一来每次上厕所还要走上十几分钟的路,并不怎么方便。 葛叔葛婶那边,也几乎是过上了普通的农耕生活。 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还没有正式的房子,看着发展速度是不如另一边,但是因为迟骍禾前期的帮助给的足,还有一些小家具,所以倒也惬意。 葛婶每天早晚还会自己出去散散心,主要是去和女儿说说话,讲讲自己这边的事。 他们也在思考再三后,第一次给信筒里正式地写了信。 信中,夫妻俩用最朴实的文笔,描述了对满天星的感谢。他们说很喜欢自己现在的生活,葛婶本来想提一句女儿,但是被葛叔制止了。女儿是他们的遗憾,却不是满天星的。 ——能被带离丧尸的威胁已经足够让人感激,他们又有什么理由要求更多呢。 经历过生死离别,现在能安心享受平淡的生活已经是上上签。 出乎迟骍禾预料的是,他们也并没有索要什么东西,而是询问有没有什么是自己能做的。 在信箱里,他们还放进去了葛婶自己做的两条包好的烤鱼。 迟骍禾说不感动是假的,这一封信字里行间透露着真挚的感情,让他为自己的选择感到自豪。 他拆开烤鱼,味道很香,放了比平时更多的调味料。 他享用着这可口的烤鱼,隔空对他们说了句“我很喜欢”。 这天就连被蚊子叮了两个包的时候,嘴角都是扬着的。《 》 13、谈判 清闲的时光在这个愉快的下午结束。 喻顷梦告诉迟骍禾,他们该回基地了。 迟骍禾早就为这一天做好了准备,他跟在喻顷梦后面,再次走进了基地的大门。 几天不回来,这里还真是大变样,气氛都沉重了很多。 布泰高的人极快地发现了他们的身影,很快就有人在门前拦下了他们。 “终于回来了啊。”布泰高的一个小弟笑着道:“我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呢。” 迟骍禾还是忍不了这里信息素的味道,他下意识地想要掩住口鼻,站在了喻顷梦身后。 本以为对方会刻意刁难,却不想小弟收起了自己的信息素,露出了个不好意思的笑:“抱歉,习惯了,忘记这里还有omega了。” 说完,他还很好奇地问:“omega在这种环境里很难生存吧?” 迟骍禾一头雾水,这么客气? 知道的清楚他们之前的恩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什么好兄弟呢。 同时他也有点不服气,只是看看这一基地的alpha和beta,话还是卡在了喉咙里,依旧不出声。 “有什么事?”还是喻顷梦先开了口。 布泰高的小弟挠挠头:“之前是我们不好,但是我们也是走投无路了,才那样说话那样做事,为的不就是到这个基地里来求一份安稳吗?” 他说完,很遗憾地耷拉下来脑袋,走上前来小声道:“但好像是我们态度太强硬了,不光是你,这里的人都不太喜欢我们。我们也怕出事,所以哪敢让那位少爷回去,搞得情况越来越僵了。” 喻顷梦冷淡地扫了他一眼,像是在说“你看我信吗?” 小弟为难地道:“你们还真别不信,我们也是被架起来了,在这个地方用那个词,怎么说?举步维艰。我也说不清楚什么情况,但你去找我们老大看过就知道了。” 他期待地看着喻顷梦,这小子年纪不大,是布泰高队伍里最小的,最多也就十七八岁,和迟骍禾同龄,长得倒是牛高马大,但是说话时透露着一股子没什么心机的愚蠢,说服力还挺强。 但迟骍禾是一点也不信他的屁话。 他们如果一过来就放开朱少爷,或者之前路上就给人好吃好喝的哄着,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喻顷梦自然也是没信的,他一句话也不说,小弟的表情也越来越挂不住。 但是就算这样,也没有流露出任何恶意:“算了,如果你们真的不想的话,我们也不强求。只是觉得你可能在那位商人面前更有话语权,所以帮忙交涉一下而已。” 几乎整个基地都在关注着这边的情况。 迟骍禾以为拒绝是板上钉钉的了。 却不想…… “可以。” 喻顷梦只是稍作停顿,便答应了下来。 惊喜来的太突然,小弟都被砸懵了。 他赶忙带着喻顷梦过去,一路上喜悦的情绪溢于言表。 迟骍禾拽了拽喻顷梦的袖子,困惑地看向他。 喻顷梦没说话,给了他个安心的眼神。 两人到了布泰高的区域,发现情势比迟骍禾之前猜测的还要激烈一点。 如果说朱商人是皇帝,车库是个国家,那布泰高如今已经是个极具威胁的诸侯。 他有自己的封地,而且规模不小,而“太子”朱少爷正被他押在一边,声都不敢吱一下。 “你回来了。”布泰高的物资堆得到处都是,却一脸苦哈哈地迎了上来:“真是糟糕,我们那边的事情你应该也多少听说了了吧?” 喻顷梦眼皮都没抬,显然是不想与他虚与委蛇:“有话直说。” 见他冷淡,布泰高依旧满脸憨厚的笑意,也不介意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之前不是和你说好了物资五五分?现在是来找你分账的。一码归一码,我后来想了想,你们也是为我好。要不是有嫂子点头,我们估计也没法这么名正言顺地到这里来。” 迟骍禾瞪圆了眼睛。 一个是为了他口中的嫂子,说的是谁,他吗? 另一个则是因为对方的厚脸皮。句句不提朱商人,句句里却又都是朱商人。几乎是把“我们会闹到今天地步你也有重大责任”这一点写在了脸上,却又恩威并施地表示“我们是好人,愿意原谅你,朱商人就不一定了。” 好一出挑拨离间! 这东西,谁敢收? 喻顷梦敢收。 他不仅敢收,还要收得理所当然:“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忽悠我的?” 布泰高一拍手:“这好办。” 他又叫来那个小弟,让他带喻顷梦去他们的仓库里转一圈,亲自挑选有什么想要的。 短短两天时间,他们连仓库都有了,而且还归置的特别好,显然是不打算挪窝了。 “你选吧。”对于琳琅满目的物资,喻顷梦的态度却不算太积极,反而叫迟骍禾去选。 迟骍禾看他态度不算热切,一副任由自己定夺的样子,心里有了数。 他现在简直像是饿狼掉进了羊群里,看着什么都想要,要不是还惦记着五五分这个说法,恨不得把这个仓库直接全部搬进他的空间里去。 罐头他不拿。 肉干他全带走了。 饮料什么的他不拿。 感冒口服液和各类绷带他装了一箱,还顺走了两瓶酒。 新鲜的水果他不拿。 各种种子他全给搜刮了,到最后还是看不下去的小弟拦了下来,才没有全部带走。 当他把视线投到了枪支身上的时候,小弟总算是忍不住了。 他深吸了口气,带着些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道:“要不你把我也带走得了,仓库里已经没剩什么了。” “这不是还没到五成呢么?”迟骍禾一脸的天真烂漫:“再说,我要你干什么?你又没用。” 小弟:“……” 他扒着迟骍禾,欲哭无泪。 布泰高一开始敢让他们进来,其实也是有原因的。 在他们看来,迟骍禾两人没有属于自己的地盘,要种子自然是没用的,囤那么多药品对于两个人来说也没有意义,却没想到迟骍禾完全是奔着贵重的去拿,不图量大,光求价值高。 小弟想起自己接下的任务,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都送上去—— 这俩人是真敢挑啊,一点也不怕得罪人的。 迟骍禾也懂什么是见好就收,看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致,于是大方地松了口:“那就这样吧,算算也差不多了。” 全程保持纵容态度的喻顷梦又从架子的角落里两大袋工具:“差不多,走吧。” 小弟目送着自己请进来的土匪大摇大摆地走出去了。 布泰高看到他们出来时手里抱着的箱子,还以为也就没多少东西。 直到注意到魂儿都没了的小弟,他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然而他自有谋划,因此纵使心里肉痛,却还是维持着虚伪的笑容:“既然拿了东西,也帮我干点事吧。” 喻顷梦没有再维持他一贯冷淡的态度,竟然和颜悦色了起来:“嗯,你说。” 布泰高的表情又轻松了。 他年纪看着比喻顷梦大不少,叫起人来却会给对方脸上贴金:“我就知道咱们喻哥还是很好说话的。其实也不是别的,就是想让你去找那位商人说道说道。尸潮快来了,让他借点人给我们。” 那虚无缥缈的尸潮又被他提起,他搓了搓手,看起来很无奈:“其实我们哥几个就是没有安全感,才会一直供着这位少爷当保命符,他在我们这里也是吃好喝好的,从没被亏待过。” 迟骍禾看了一眼朱少爷,这话可信度倒是挺高,他虽然一脸屈辱,但是身上一点伤痕都没有,面颊也很红润。 但,布泰高的算盘也是打的叮当响。 现在这个时代人是很宝贵的资源,而且末日开始没多久,再坚固的帝国也不是完全一条心。 布泰高的高调已经让很多人开始怀疑朱商人的统治力,要是再把人给过去,这个基地迟早得变天。 最重要的是,喻顷梦一直是这个基地里的“自由人”。 他如果去帮了这个忙,和站边没有任何区别。 喻顷梦怎么会不清楚这个道理,可他仍是二话不说地答应了下来,在布泰高满意的视线下,甚至给出了个时间:“你的话今天我会带到,但效果如何与我无关。” 布泰高连连笑着说好,可他要的哪里是效果,他要的是喻顷梦这个人的态度。 …… 待到回房间,门一关,迟骍禾长长地舒了口气。 喻顷梦把那袋他最后拿的工具拿出来放在一边,让他在这些东西里挑挑。 迟骍禾一开始也猜到这些东西是烫手山芋,能留下一点已经很不错了。 看喻顷梦老神在在的样子,又想起之前他带回来的两只兔子,迟骍禾悟了。 他突如其来的好说话,只怕是和朱商人达成了什么交易。 他心安理得地挑选了一波,最想要的当然是种子,但是在喻顷梦的眼皮子底下他不好说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多种子,又不好意思悄悄带走,于是只抓了几把花生瓜子,几根玉米。 花生瓜子是小零食,也是种子,种出来能做葵花籽油和花生油。 玉米是食物,玉米粒也是种子,香甜可口,还能制糖。 为了混淆视听显得自己不是光逮着种子拿,他又在每个分类里都拿了很小的一部分,其中包括一瓶酒,三瓶感冒冲剂和绷带。 医疗用具的原因不必多说,酒则是因为布泰高会拿布料包裹包裹贵重东西。 比如酒,就包得严实,起码绕了好几圈。以迟骍禾来看这就是暴殄天物,这些要是做成t恤衫估计能有好几件呢。 喻顷梦等他挑完后,把剩下的装了一部分进包里,就出门了。 迟骍禾赶忙抓着瓜子回了空间。 这大好的东西一天时间都不能洛下,得赶紧播种到地里。 在开始新的忙碌前,他照例检查了一下自己住民的状况。然而这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 几个小时前还生龙活虎的工厂帮忽然病了好几个人,就连黎姐也一直咳嗽,看起来格外憔悴。《 》 14、布料源 迟骍禾观察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事情会这样无外乎是以下原因。 工厂帮的身体其实都有些旧毛病,一开始对空间不熟悉,多少还能撑着,可逐渐放松下来后,各种毛病就开始显现了出来。 先是第一个人病了,然后传染了下一个人,就这样短短没多久的时间里,工厂帮有不少人看着都蔫哒哒的,就算不是正儿八经的病了,也像是要把体内存积的压力一起爆发出来一样,没什么精神。 好在他们已经把最基础的建设完成了,所以还能有个休息的地方,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黎姐自己也不太好,却还是坚持出门找草药,但迟骍禾却清楚,这空间里哪儿有什么草药,草倒是有了不少种。 情况紧急,迟骍禾虽然刚刚薅了点感冒冲剂,但也不知道够不够那么多人使用。 但他也知道不能坐以待毙,这些病现在看起来是小,但是拖得时间久了也是会死人的。 固然有些人可以靠着多喝热水扛过去,但有些人不可以。他暂时还不能接受自己的空间里有人就这么死去,于是还是把木炭和感冒冲剂一起送了过去,指望着他们能暖暖身子,今天就当休息一天。 给过去的时候,他还觉得很肉痛。 但看到有些人坚持着身体上的不舒服还要坚持下地做农活,他还是认为自己的做法是值得的。 因为田地里的时间流逝加快了,所以需要灌溉除草的频率也增加了。 原本可能一周做一次的事情现在每天都要做,原本就每天要做的事情现在更是每小时都得换班去做。 晚上的时候迟骍禾会把时间流速调成正常,这样大家没必要熬夜劳作,但即便如此,工作量也算是不低的,更是胜在稳定。看着自己努力栽培的苗子茁壮成长也是一种乐趣。 为了避免有人误入正在加速中的空间,出现什么奇怪的问题。迟骍禾也自己测试过发现这些被加速过的区域一旦有人类进入就会立刻变回正常的时间倍速,起码到目前为止,它不能作用在人类身上。 就算可以,迟骍禾大概也不会这么做。现在的空间居民生存能力并不强,如果真的让他们加速发展,等待他们的或许只有灭亡一条道路。 言而总之,工厂帮很快摸清了规律,适应了现在的农忙生活。 赵芸芸大概是唯一的意外,她没病,但也不想种田。 她把房子建好后,周边都探索一圈发现没什么新的东西可以收获了,于是便守在迟骍禾平时会送来物资的地方许愿。 由于信筒只有一个,迟骍禾就在这边画了个小圈,每次有什么东西都送到这里来。 她摸清规律后,不知道是怎么的想到迟骍禾可能会隔三差五来看一眼,所以一直大声的许愿。 这些愿望的内容各式各样,有的时候是一些小的,比如想要一张正经的像样的床,想要吃一顿不是鱼肉的肉食之类的。但也有异想天开的,其中最常见的一个就是让迟骍禾帮他们报仇。 曾经这种念头她是有都不敢有,但现在一切都变了,她感觉自己有了靠山。 迟骍禾当然是不能帮助她的,所以就每天当没听见。 他甚至连迫害他们的人都不知道,若是能找到那群不法分子,也有这个能力的话,他也会希望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给他们一些惩罚。 话虽如此,他仍不想带着太厚的有色眼镜去看赵芸芸。 如果对方的许愿是对所有人都有利,而且在他计划范围内的,他也会在合适的时机将其实现。 就比如他在把药瓶给出去的时候,刚好是赵芸芸许愿希望大家都康复的时候。 赵芸芸看到凭空出现的药瓶,又失落又开心。她带着复杂的情绪看了一眼天空,接着把药分发了下去,继续等在圈里。 等黎姐回来的时候,看她还在那里发呆,轻叹了口气。 她走过来到她身边问:“你在想什么?” 赵芸芸没说自己的心里话,而是把满天星送来了药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她。 她对黎姐她还是有敬重的心在里面的,看她忙碌回来,头上出了汗,手却冰凉,不由地把眉头蹙起:“黎姐,你还是别这么操劳了,既然病了就好好休息吧。” 黎姐笑着摇摇头,赵芸芸意外地发现她的脸上竟然已经找不出之前的死气沉沉,甚至看起来充满了干劲。 “忙是忙点。”黎姐擦了额头的汗,继续道:“但是也比之前好多了,满天星对咱们这么好,我也想给点回报啊。既然他让咱们建立家园,咱们就把家园搞好。等地里的菜丰收了,也能给送去点,证明咱们不是在这里白吃住的。” “还要上交?”赵芸芸的表情一时间五味杂陈:“我们本来也不是白吃白住啊,这个房子是咱们自己建的,地是咱们自己种的……再说了,以满天星的实力,才不会看上这些呢。” 黎姐听完她的话,不由地收了点笑意和继续聊天的欲望。她慢慢地道:“是这样没错,但是没有他,我们也什么都没有啊?你也说了满天星不缺这些,所以他给我们这些纯粹是发自善意,咱们总不能就心安理得地受着了吧。” 赵芸芸抿唇。 她垂着头,具体在想什么没人清楚。就在黎姐要走了的时候,她才又忽然开口:“您说的是,您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做的吗?” 黎姐欣慰地回头:“你想通就好,现在地里还缺人手,你要是没有身体不舒服,多去帮帮忙吧。” 赵芸芸满口答应下来。 可但等黎姐走之后,她却没有按照自己说的做,犹豫再三后还是再次离开了营地,往更远的地方探索。就好像走到世界的尽头,她就能找到满天星的庐山真面目似的。 小插曲在迟骍禾没有注意的地方继续进行着,而迟骍禾还在忙着处理他这边的事。 虽然这次的病情不是很严重,但是还是引起了他的警惕,他赶忙罗列了一张清单,重新规划了一下可能带来风险的东西以及需要准备的地方。 首先是卫生方面,目前的茅房就是个容易滋生细菌的地方,时间久了虫子也多,肯定是需要进行好好处理的。 因为有迟骍禾做的池塘和湖泊,所以洗澡也不是问题。只不过换洗衣物依旧是没有的,所以就算洗得再频繁也其实没有太大的作用。 食物方面,基本的饮食是可以满足的。肉有鱼,菜有种下的各个品种,油现在有了瓜子花生,糖有了玉米,盐倒是仍然是稀缺之物。在理想的情况下,人不能超过十五天不摄入盐,不然的话就会产生一些副作用。 迟骍禾这儿的调料里是有盐,但是也只能维持最低标准。要想有长期可持续性的渠道获取盐,那除了矿石就是海水,目前都很有挑战性。 空间的进化已经再次变得缓慢,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停滞,要想让它自然生产出东西来就需要吸纳更多的人,或者是其他的生物。 除了这些以外,房屋的升级和生活质量的优化。住民们迟早会需要真正的床和房子,甚至是一口属于真正属于自己的锅。 …… 迟骍禾播种完种子,看着自己眼前一个小方块,一个小方块的菜地,感觉成就感满满,只不过规划得委实是有点混乱。 他不比工厂帮有□□班工作,所有的浇水施肥都要靠自己解决,时间一久,就会忘记自己都干了什么,哪些地里种着什么。 为了避免彻底搞混,他趁着自己还有印象的时候又拆了几个木板插入地里,用小刀在上面刻了每种菜品的名字以及需要他操作的时间点,还把时间点统一在了一个小本子里。 除了之前已经有的,新的作物无疑是更让人觉得兴奋的。 向日葵的生长周期在三四个月左右,花生和玉米也差不多都在这个范围之间。 以迟骍禾现在的能力,他最多能把一小块地加速十倍,面积越广就速度越慢。 因为他还在加速鱼苗的生长和繁衍,所以注定不能全速,不过即便如此,在照料妥当的情况下也应该只要只要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可以验收成果。 迟骍禾已经迫不及待进入自己产油的时代,那样就不用什么都炖着吃了。炖菜虽好,但吃多了还是单调,也想吃吃油炸和爆炒的。 以及那几张布,迟骍禾把他们拿了出来,和自己现在手上有的布料整合在一起,精打细算一下应该也能做个几套衣服,让工厂帮的部分人可以换洗衣服,在他种下的棉花还没有大范围成熟之前,起码病人能够穿上干净的衣服。 可问题又来了,他没有针线,也没有缝纫机,自己更是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迟骍禾在地里一边巡逻一边想着解决办法,直到一个想法从脑海中跳出——他可以养蚕啊! 桑蚕丝是多好的布料源呀! 他之前一直没有往这个角度去思考主要是因为按照他的理解,棉布的价值是比蚕要更好,而且蚕和桑树是互相依存的关系,他这儿连树都没有,更遑论桑树? 而且桑蚕丝的造价极高,几百个蚕茧才能做一件清凉的上衣,做床被子更是需要三千个甚至更多。以他们目前的情况,需要的人手数量也不少。 不过一只雌蛾一次可以产几百个宝宝,培育起来也是完全有可能成功的。 而且他忘了,空间里找不到桑树,不代表空间外找不到。 桑树的种子藏在它的果实桑葚里,而如今经过年年迭代,不同杂交方式诞生的桑树样子也不一样,有些就像是杂草一样长在路边和院子里,随处可见。在他们房车停靠的周边就有桑叶的影子,只不过一直被他忽略了。 迟骍禾还记得自己之前看过一个网络上的帖子吐槽砚城人民暴殄天物,桑叶和杂草混在一起都看不出区别。 想到这儿,迟骍禾有些坐不住了。 不管是不是痴心妄想,只要有机会成功,他都愿意试一试。 他麻溜儿地起身爬了起来,恨不得现在就去外面找找。 蚕的生长周期短,虽然大规模量产上会比较麻烦,但是比棉花还是快的多。 以他现在手里的棉花数量,等能发展到可以以棉花作为主要来源的时候估计黄花菜都凉了,反倒是不如养蚕来的实惠。 就在迟骍禾跃跃欲试想要出去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一些惊呼声。 他猛地缩了回来,贴在门缝试图看到外面的场景,但是什么也没有看到,反而是丧尸的嘶吼声传了过来。 尸潮来了吗? 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对,是小胡子——他尸变了。《 》 15、养兔兔 根据时间推断,小胡子被咬了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了,只是他一直瞒着,这几天又避着大家大多数时候都在睡觉,所以才在最后一刻表现出来。 变成丧尸后,他第一时间攻击了自己身边的几个人,扩大了被感染的范围。 “嗬嗬”得一声后,他又像是有预谋一样地扑向了迟骍禾所在的房间,指甲划过铁门,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用仅剩的理智往门缝里望去,让迟骍禾他看到了一片猩红的眼,心吓得怦怦跳。 鲜血的味道刺激了迟骍禾,他看到小胡子更加疯狂,知道对方也看见了自己。 但这次他没有躲起来,短暂的慌乱后恢复了镇定,知道对方突破不了这扇门,他冷冷地看着对方。 就这样维持了几秒的时间,小胡子竟然转换了目标。 他在一连串后知后觉响起的枪声之中,朝着另一个方向跑了去。 迟骍禾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随着一阵混乱的叫嚷声以及一阵连续不断地枪声后,世界归为平静。 他慢慢坐在地上,心脏跳动的速度还是很快。 他不为小胡子的死亡感到遗憾或难过,因为这个人和他虽然没有实质性的仇恨,但也绝对没有什么友谊存在。小胡子从始至终都是站在利益一边的,他没有错,只是能力不足,成为了人互相对抗的工具。 话虽如此,看到一个活人在自己眼前变成丧尸,那张熟悉的脸庞变得布满血丝,还是很有冲击力的。 迟骍禾一时间,想起了自己的朋友们。 从末日开始的时候,他和朋友们就走散了。当时一别,等再次相见对方会不会也变成这个样子呢。 他一直还是抱着希望,认为他们仍有机会再见的。 迟骍禾思考的间隙,小胡子最后引起的一次混乱也就此熄灭。 其实他的影响力并没有很大,也就是打了现场个措手不及,要不这里都是真刀真枪对付过丧尸的,没道理会被他伤到。 他没几分钟就被制服了,但这个混乱却埋下了极大的隐患,现在大家都开始互相怀疑,并且急切地证明自己没有被咬。 众目睽睽之下被他抓伤了的人们则是还来不及绝望就被丢出了基地,甚至有人趁乱开了几枪,杀死了自己昔日的同伴。 喻顷梦回来的时候,朱商人派人组织了身体检查。 迟骍禾自然不在检查的列表之内,也没有人提出这件事。一个是大家都还在刚刚混乱的阴影之中惶惶不安,另一个也是喻顷梦得到了朱商人的准许不需要做检查,迟骍禾作为与他共同行动的人,身份安全也由他做担保。 外面世界闹闹哄哄,检查的风波也刮到了布泰高那边。 两边正僵持着,怎么也不肯让朱商人的人做检查,可突如其来的事件也激发起了基地众人的血性,把刚刚的一切都怪在了布泰高的身上,由不得他蒙混过关。 迟骍禾这里,却已经从心事中恢复了过来,蹲在喻顷梦面前,看着他手里的一笼小兔,一共六只,有公有母。 男人出去时带的背包已经空了,换回来的除了兔子还有弹药,以及一大堆各式各样好保存的补给,比带出去的价值还要高。 迟骍禾只觉得震撼,喻顷梦这样的放宫斗剧里估计都活到演员表播完还有俩个人花絮。 他拿着兔料喂了兔子,心里已经盘算着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偷渡两只进空间里去,生了宝宝再带出来。 以他空间的时间流速,兔生与生兔再生兔,进去两只小兔,出来两百只小兔不是问题。 要是东西是他自己得来的,他怎么安排都心安理得。但这些是喻顷梦的努力成果,他不能据为己有,拿点花生瓜子什么的已经是极限了。 到现在他也从未想起过自己到底在什么时候见过对方,也没有找到过报答对方的方式。 他喂着兔子,去看喻顷梦。 对方把兔子交给他后就当了甩手掌柜,显然对这个兔子接下来怎么样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迟骍禾隐隐觉得他这个兔子或许是他专门选来给自己的,但是又觉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或许是那天的烤兔头实在太香了呢,肉都难得吃一顿的时候,大概哪怕是他也不能拒绝这种诱惑吧。 “你为什么要了兔子?”迟骍禾想着,试探性地验证自己的猜想。 “好吃。”回答他的声音里一点波澜都没有。男人抬眸看他:“你不是也很喜欢?” “是很喜欢!”迟骍禾回忆起那天的兔肉都要流口水,跟着喻顷梦以来他一直克制自己不要吃对方太多东西,控制着胃口,只有那次没忍住大快朵颐了一顿。鱼肉虽然鲜美,但吃得多了总还是有些乏味。 他握了握拳头,保证道:“我一定把这些兔子养的白白胖胖,保证你没一顿都能吃上!” 小兔子们不懂迟骍禾在说什么,还以为他是在夸自己。它们比长大后的兔子要可爱更多,凑在笼子里“唧唧”地叫个不停,争宠似的蹭着迟骍禾的手。 少年自带亲和力,他安静地蹲在兔子笼旁边,让人产生了些岁月静好的感觉。 他眉眼弯,给它们各取了名字—— “麻辣兔头,烤乳兔,尖椒兔丁,红烧兔肉,兔肉汤,兔肉煲,你们可要好好长大。”他在心里念道:“兔年摸兔头,万事不用愁。” 朱商人送回来的兔粮不少,够兔子们吃一段时间,但要是大量繁殖肯定是不够用的。 迟骍禾想要省着点用,就趁着喻顷梦不注意,带了一公一母两只小兔进了空间里。 他用自己之前拆下来的木头做了个围栏,把两只小兔放了进去。小兔们显然很喜欢这种大自然的味道,对着草坪一阵啃。迟骍禾有些担心它们把这里啃秃噜皮了饿肚子,所以又稍微扩大了一下建筑面积。 有了天然的食物,自然也要有天然的水源。迟骍挖了个小坑来了场局部降雨,当场给小兔们做了条小河当水盆用。 兔子一般四五个月的时候就会成熟,就已经成熟可以生宝宝了。雌兔每隔一到两个月视为一次生殖周期,其中包括怀孕一个月以及产后休息的一个月。 和想象中的不一样的是,它们其实也是不建议近亲繁殖的,会导致生出来的兔兔出现健康问题。还好迟骍禾现在手头上有了六只兔子,互相配完应该没什么问题。 眼下这两只看起来少说也还要一阵子才能发育完全,迟骍禾便由着它们自由发展了。 他在养殖动物上并没有很在行,不过让兔子们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想必也不至于太糟糕。 万事俱备,他就开始了时间大法催熟兔兔。围栏里的兔兔顿时像是被按了加速键的视频一样,从迟骍禾的视角里跳动的频率格外高。 他不再去看这有些鬼畜的场景,回到了现实。他像是被兔兔们彻底俘获了似的一直守在笼子面前,但实际上是在着手着给兔兔们轮番换班,让它们各自都在空间里呆了一阵子。 等所有的兔兔都走了个过场后,它们都肉眼可见地大了一圈。迟骍禾欣慰地看着自己的战斗成果,但是没有再伸手去摸它们。 即使是肉兔,时间久了也会产生感情。 迟骍禾不希望自己吃他们的时候会一边落泪一边说:“我最喜欢的还是红烧兔肉,它最乖,毛发最亮,最喜欢我,吃起来也最香。” 所以只是短暂地享受了一下毛茸茸带来的治愈后,他便和喻顷梦提出了想要出趟门的打算。 迟骍禾的计划是趁着外面太阳还挂在天上,他先出去找找桑叶。不过这自然是不能透露,所以他只是借口说想要去透透气。基地里现在血腥味颇重,信息素的味道也算得上是一个横冲直撞,他会有这种想法也不算是完全不能解释。 他知道喻顷梦现在不方便离开,自己也最好不要光明正大地出去,不然要是被人抓住了那就是妥妥的人质。 但是他有空间,会“隐身”,无论是从他自己还是从喻顷梦的视角,他应该都是不会出事的那个。 喻顷梦盯着他的眼睛,半晌后道:“最近胆子变大了不少。” 迟骍禾这才意识到他的这个提议和他本人的风格差多少,几天前他还在那个超市的仓库里躲着,现在经历了一连串的事情,心理素质呈几何倍数增长,有些困难也就觉得不是不能克服了。 他不觉得这是个坏事,反而挺直了腰板。 喻顷梦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从刚刚讨来的袋子里拿出了一件防弹背心给他穿上,背心的口袋里还塞着一个对讲机。 他沉着声,看起来心情不佳,但没说任何阻拦的话:“小心丧尸,有事联系我。” 迟骍禾点点头。 喻顷梦将对讲机的用法简单介绍给他,随后又拿出一把枪给他:“会用吗?” 迟骍禾碰都没碰过,在他所成长的氛围里,世界早八百年就步入了和平年代,哪里会有需要枪的时候和地方。 喻顷梦看他一脸茫然地看着那把枪,转手又换了一把菜刀给他。 “这个会吧。”他又问。 迟骍禾这次点了头,但是硬着头皮点的。 他其实鸡都没杀过,拿这个砍丧尸,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不过使用菜刀能有多难?迟骍禾颇有自信地觉得用它来应个急还是可以的。 他接过菜刀,抱着虚心求教的精神发问:“这个真能砍死丧尸吗?具体要砍哪里?” 喻顷梦给他调整了一下防弹衣的位置,随后才道:“能砍死人。” 顿了顿,他敛眸强调:“更重要。”《 》 16、桑叶 基地里正乱着,迟骍禾就趁着这个时候跑了出去。 他有空间,一旦觉得会被人察觉就钻进空间去,一路也算是有惊无险。 等到了基地外面,他看了一眼时间,应该还有段时间才日落,所以小心地避开丧尸的视野后,开始在附近寻找起桑叶来。 迟骍禾要的不多,只要能拿到几把桑葚,或者移植一颗桑树,那么培育得当迟早会有源源不断的。 他凭着记忆回到了房车的周边,路上虽然也碰到了丧尸,但是因为他还算记得路,也知道路上哪里比较好躲避。 就在他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时,忽地听到了一声鸟叫。 一只乌鸦就站在树枝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边。 末日以来,迟骍禾已经许久没有见过野生的动物了。 他很快意识到了不对,这只乌鸦看起来跟寻常动物有些区别。发现迟骍禾后它迅速扇着翅膀,朝着这个角落飞了过来,显然是有目的性地发起了攻击! 这只乌鸦丧尸化了! 迟骍禾还是第一次见丧尸化的动物,他记得末日刚开始那会儿遍地都是尸体,其中就有不少流浪动物的。他还当动物和人类不同不会尸变,这次差点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还好他反应快钻进了空间里才逃过一劫。 狼狈地进入空间后,他发现这只鸟要比一般的丧尸聪明许多。正常的人类丧尸在发现迟骍禾不见了后,会在原地嚎叫一阵子,然后就离开。 这只乌鸦则不同,它似乎有某种感应,意识到了迟骍禾还在这里,所以干脆停在了地上守株待兔,好一会儿时间都没有飞走。 这叫迟骍禾心里颇为紧张,只是他非常怀疑自己挥舞着菜刀出去能不能干死这只浑身散发着腐臭味的畜生。 不过事已至此,焦虑也没有太大的作用,迟骍禾趁着这个功夫又给自己的天地浇了水,往葛叔葛婶那边观察了一下。 一眼望过去,葛叔正在田里农忙,而坐在田边的葛婶正在和一个年轻女人谈话。 等等,谈话? 迟骍禾微讶,这不是赵芸芸么? 经过了多日的探索,赵芸芸总算是在这个下午找到了空间里的其他住民。从他们彼此的视角来看当然不会觉得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们两拨人,只会以为还有其他人,只是他们没有探索到而已。 赵芸芸嘴甜,她的经历又很值的同情,因此三言两语说完后,就让葛叔葛婶卸下了心防,和她交流了起来。 “什么?外面真的有丧尸?”赵芸芸听了夫妻俩的故事,表情有些古怪。 但只是一秒便恢复了正常,她又甜甜地一笑道:“这也太可怕了,怎么会出现这种事呢?” 夫妻俩自然也不会知道。 只是提起外面的世界,他们又一次地想起了自己的女儿,神色暗淡了一瞬,紧接着又提起笑容道:“芸芸你被关了太久,不知道能进到这个空间里有多幸福。现在外面已经彻底大变样了,回不去了,都回不去了。” 纵使努力地维持微笑,夫妻俩的语气中仍然带着抹不掉的悲伤。 他们强忍着心中的难过,问了赵芸芸工厂帮那边的情况。 赵芸芸没有说实话,她尽可能地把自己说的可怜,甚至抹起了眼泪:“我们也就几个人,但也勉强能过而已。” 葛叔葛婶想尽办法安慰了她。赵芸芸的年纪比他们逝去的女儿要大不少,可依旧让他们轻易地共情了她的遭遇。他们话语间描述着空间里美好,鼓励着赵芸芸渡过难关。 ——只要有地方吃,有地方睡,就不怕没有机会重新找到生活的方向啊。 赵芸芸面上感谢着他们的鼓励,实际看起来却有些心不在焉。那些话从她的左耳进去,又从右耳出来,根本没留下什么痕迹。只有不远处的帐篷和几件家具吸引了她的视线。 “婶婶,您这个帐篷哪里来的?”她问。 葛婶笑着道:“是满天星给的。” 赵芸芸听罢抿了抿唇,又指了指另一边的信筒:“那个呢?” “也是满天星给的。”葛婶体贴地问:“你们那边没有吗?” 赵芸芸没说话。 葛婶更加详细地描述了自己的遭遇,他们许久没见其他的活人,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回去,彻底满足了分享欲。 夫妻俩都是朴实的人,没有注意到他们说话的时候,赵芸芸虽然一直迎合着,但是却没多少笑意,甚至表情有些僵。 没一会儿后,赵芸芸又问:“婶婶,你们知道那个满天星到底是什么吗?它是人?是神?还是什么组织呢?” 葛婶想了想,摇头:“这个我们还真不清楚,不过肯定是很好的存在就是了。” 赵芸芸:“也很厉害。” “是啊。”葛婶道:“但凡缺了任何一项,我们也不会在这里。我和你叔经常在想,这个世界上若是有救世主,大概也不过是如此了。” …… 赵芸芸和葛婶聊了一个下午,把迟骍禾都夸得面红耳赤。 在他不好意思地抽回视线时,乌鸦已经找到了别的目标,不再在他这里停留。但是既然能出现一只就会出现第二只,危险依旧在周边蔓延,迟骍禾仍然抱着十二分的警惕,终于回到了房车上。 他已经在房车的周围看到了有桑叶的痕迹,但是因为他的动作引来了不少丧尸就在周围,所以他只能通过进出空间消除自己留在周边空间的人类气味,等所有丧尸都散开后,他才重新回来,给拿出对讲机对喻顷梦道:“在吗?” 喻顷梦很快回答:“在。” 迟骍禾把刚刚的遭遇和他说了一下,包括变异的乌鸦,以及自己此刻所在的位置。 “不是说要去透气?”喻顷梦问。 迟骍禾知道自己的说法漏洞百出,他不确定这会不会引起喻顷梦对他的怀疑。猜到他有空间还是小事情,最重要的是万一对方因此认定他是个心怀鬼胎,图谋不轨的坏人,那就糟糕了。 他刚刚说透气的时候是想着速战速决的,也许不到一个小时就会回去。可是现在外面的情况完全颠覆了他的想象,变异的丧尸乌鸦让他的行动充满了全新的风险。 天色也渐渐晚下来,迟骍禾开始不确定现在回去还是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所以才冒险联系了喻顷梦。 这会儿他简单思索后,给出了半真半假的回应:“其实是我看到这附近有些桑叶,这些叶子有清热解毒的效果,对于兔子很有好处。现在我们手上的兔料并不多,我怕到时候吃完了养不起那么多兔子,所以想着既然出来了,不如也挖点桑叶回去。” 喻顷梦听了解释便没有多问,留下一句“有危险叫我”后就没有多说。 迟骍禾并不打算麻烦他,如果有危险,他随时回到空间里去就好。他和对方说,只是怕对方担心而已。 不过即便如此,听到喻顷梦的关心,他还是感到心中暖暖的。 短暂的通讯结束,迟骍禾再次把对讲机放回了胸前的口袋里。 他先是趴在窗户上观察了外面的场景,确定暂时没有危险后压低脚步声拿着工具铲走了出去。他时刻注意着去听身边有没有异常的响动,发现桑叶后动作迅速地把里面的桑葚先取了下来,然后用铲子将其连根移出。 有些桑叶上已经有蚕宝宝的痕迹,迟骍禾甚至看到了一只正在蠕动。对于此刻的他来说这不是一只虫子,而是大大的宝贝,所以忙不迭地把他们都运送到了空间里。 就这样重复着这个动作几十次后,他手上已经有了好几株桑叶。更多的他要深入到丛林之中才可以找到,所以就暂时放弃了这个冒险的举措。 除了桑叶以外,迟骍禾也收集了些别的东西。比如树枝,松果等。 他指望着这些小东西也可以成长成苍天大树,加速空间的进化。 迟骍禾是没想到,寻找桑叶这个行动进行得如此顺利,反倒是来的这一趟路给了他不少惊吓。迟骍禾浅浅地松了口气后,还是决定先在这里留上一个晚上。 他把这个选择再次告知了喻顷梦,对方也肯定了他的选择。 在夜色之下,无论你是会隐身还是会穿越都是极为危险的。 达成一致后,迟骍禾回到空间里。 只要在空间里他就完全不害怕外面会发生什么意外。他把桑叶种了下去,除了对兔子和蚕宝宝以外,桑叶对人类其实也有很多的益处。多种一些总是有好处的。 桑叶的种子在桑葚里,但是一般情况下并不是直接用桑葚来种植,而是会采取插枝繁殖的方法。迟骍禾把桑树移植好后,并没有立刻对它的枝叶下手,打算先让它自由发展一段时间。 他也种了一些桑葚,松果和其他小树苗的枝干,虽然不知道会不会成熟,但试一下总比没有强。 为了桑树能够能够有足够开阔的环境生长,迟骍禾并没有把它种在自己的家的附近,而是放在工厂帮和葛叔葛婶的周边。 这次他控制距离建立起了一个天然的小河屏障,让向外探索的人不会那么快地寻找过去。赵芸芸和葛叔葛婶的见面还是让他感受到了什么叫措手不及,虽说一早就知道他们总会见面,但听他们谈话的时候还是总担心他们讨论出什么来,发现“满天星”的真实身份。 但迟骍禾也不想自己照顾桑树,这将会是一个大规模的作业,不能永远靠他自己完成。 终会有一天,空间会反哺迟骍禾。 而他相信那一天不会太远。《 》 17、蚕宝宝 把桑树移植好后,迟骍禾便开始提前准备养蚕需要的东西。大规模养蚕,蚕室是必不可少的,而蚕室的建造也是有讲究的。 不过那些东西在迟骍禾这里都是虚的,他手上没多少资源,想要盖出一个多么厉害的房子是不可能的,只能暂且考虑蚕宝宝的生存所需,尽可能地去满足。 蚕宝宝一般需要在20-30度的环境之中生长,总共有四次蜕皮。它们的生长环境需要避开光照,就算是在给他们换桑叶吃时也最好不要接触到太多阳光。 迟骍禾小时候在实验课上学过与之相关的东西,也自己养过一次。不过那时到在他手上的都是人工培育过的优质基因蚕卵,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从桑叶上依稀可以看到一两只的身影。 迟骍禾观察了一阵子,发现这些野生的蚕看起来比较黑,与树枝几乎融为了一体,让人一眼看不见它们。 在野外生存时,这是它们最佳的保护伞,让它们不容易被天敌发现从而丢了小命。因为品种的不同,它们产出的丝线质量可能也会有所区别。 迟骍禾小心翼翼地收集了几只蚕宝宝,把它们放进了自己薅来的抽屉柜子里。他在柜子里面扑了一层嫩嫩的擦干了水分的桑叶,并将其放在了没有阳光照射的阴凉处。 此时此刻他只有几只蚕宝宝,而它们一般需要二十五天就能结茧,然后在茧里蜕变成蛾。但是和大家幻想中的人类与蚕宝宝双向收益不同,为了能够获得这宝贵的丝线,必须要在蚕茧被降解之前用热水高温煮蚕茧杀死里面的蚕宝宝。 迟骍禾要做大,就需要平衡其中的几个关系。 首先是蚕宝宝不能有太多,因为那样的话桑叶就不够了。蚕宝宝也不能太少,不然发展不起来。一部分的蚕宝宝必须要刻意地让他们能活到成蛾的那一天,这样它们才会产卵,带来更多的蚕宝宝。 但这些都是未来需要担心的事情,现在为数不多的几只蚕宝宝啃食着桑叶,享受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美好时光。它们也确实是比自己的后代们要稍微幸运一点,作为第一批蚕,它们不会因为结茧而死掉,而会生生不息地创造更多的价值! 迟骍禾在心里对它们表达了崇高的谢意,接着研究起了织布的第二步,那就是相关道具的准备。 从蚕茧之中提取出线需要纺车,当然也可以不借用工具抽出茧丝,将它们缠绕在一些东西上方便后续的使用。 将丝线变成布则是需要织布机,这个对于迟骍禾来说要比纺车好做的多,起码在手工课上还自己动手尝试过。 迟骍禾凭借着记忆,拿着之前捡来的树枝做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织布机,只需要将线按照规律绕进去,就可以获得一张布。 除了布,针也是必不可少的。迟骍禾思考了一下铁杵磨成针的这个可能性,感觉光是想想这个操作难度都头皮发麻 但幻想过这些东西未来投入大规模生产后的情景,迟骍禾又觉得有了动力。拿了一块自己能找的最小块的铁,一咬牙一跺脚,不就是磨针么,古人行,他怎么不行? 事实上,古人制造针的方法不止这一种,比如锤击,烧软放进模具里重置等等。 但迟骍禾手上能用的材料着实有限,思来想去竟然还是磨比较容易一点。 等成功打磨好了形状,就可以穿耳了。穿耳的难度系数也是夸张的大,一般是用钢锥进行操作。 迟骍禾在闲暇时间的工作又多了一件,那就是磨针。 不过如果有可能的话,他还是希望自己能找到现成的。这个东西不算是什么珍惜物资想要拿的人应该不多。下次他们去别的地方搜刮物资的时候,总能找到一些。 磨针的过程实在无聊,就像那句俗语所说的一样,它可不是一个有梦想谁都了不起的工作。 为了避免把自己的手给磨破,迟骍禾找了一副手套戴着,一边机械性地重复着自己的动作,一边又回去看了看自己的棉花地。 棉花地里那几小株棉花迎风摇摆着,看起来就是没戏的样子。 迟骍禾走过去摸了摸它们的花骨朵,恨不得自己还有个复制的能力,可以让它迅速长成一大片。 但这是不可能的。 他只能又抱着手上的“针”和石头,将注意力放在现在已经非常圆满的事情上,比如她这个鱼类天然养殖场。 一开始的时候,迟骍禾还需要隔三差五地往水池里投喂一些饵料。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湖泊底下居然出现了一些不同的藻类。对于野生生长的草鱼来说,这也曾是它们菜谱上的东西。 因此,迟骍禾很快就解放双手,任由它们自然发展。原本长得也就巴掌大小的草鱼现在一条可以到迟骍禾的小臂那么长了,而且生龙活虎,一生生很多。 因为迟骍禾所手动建立的这个食物链条着实是不太完整,所以草鱼们的生长没有天敌,食物又充足,繁殖起来就相对容易。 再加上迟骍禾这边的人数少,他的池塘里只有他一个人需要吃鱼,所以现在虽然看不出来,但时间久了草鱼泛滥是个可预测的时间。 工厂帮那边养鱼就没有那么容易,他们那里人数多,一顿饭下来就要消灭不少食物。但在空间里的食物生长速度也快,他们自从进来就没饿过肚子。 现在他们不少人还病着,黎姐为了让大家快点康复,也是换着法子给他们做好吃的。 不过也幸好工厂帮的人都吃过不少苦头,知道什么是最珍贵的,所以即使是没胃口,看到端在自己面前的新鲜食物仍旧努力大快朵颐,想要赶紧康复过来。 老张就是其中的一个。 他今早就病了,感觉哪儿都不舒服但还是忍着没说。在工厂里,如果谁病了的话可是要被拉走的。那些人具体去了哪里他不知道,但他们再也没有回来了。 老张是乡下来的,脑子不好使。城里的二舅妈给他介绍了一份工作,他扛着锄头来了,结果就被抓进了黑心工厂。 他虽然没什么文化,但家里也没亏待过他,每顿都给他喂得饱饱的。知道他脑瓜子不好,做事也有点迟钝,就没让他出去上工,一直是在家种地。 要不是他妹妹要上学了,家里的积蓄不够用,也不会让他出来。 说起妹妹,老张是最骄傲的。他家里没有什么封建陋习,重男轻女的东西,全家都很宝贝妹妹。 老张发现自己被抓走了,都冒着挨打的风险去问过管他们的人能不能寄点钱回去给妹妹——当然是不可能的。 但老张后来也懂了,他赚到的钱就算是给了妹妹人家也是不敢花的,毕竟这都是犯法的钱。 想到可能拖累妹妹,老张也不闹了,每天就老老实实地干活。他一米九的个子,被迫缩在一个只有一米五层高的空间里。早就直不起来腰了,每天却乐呵呵地想着总有天会出去。 他看着一脸沧桑操劳,实际上却和赵芸芸的年级也没差多少,只是农村的孩子早当家所以没有那么多细皮嫩肉罢了。 他和工厂帮的人关系都不错,毕竟他心眼简单,待人直爽,很多次出事都是他帮忙掩护了一下。 黑心工厂的管事人也对他还算好,知道他不想着逃跑,有的时候对他也宽容一些。 是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老张的生存之道就是踏实肯干。 直到黎姐发现他今天状态不太对,才让他去休息了。 就这他还良心不安。 干农活是他最擅长的事情之一了,之前乡里的乡长下来考察,都夸他能干。 到了空间里,他也是效率最高的那个,现在看着其他人还在努力,而自己却在休息,他实在是感觉心里难安。 但黎姐是说什么也不让他干活了,他喝了感冒冲剂躺在床上,过一会儿就昏昏欲睡了过去。 在梦里,老张回忆起了以前的事。 在家里时,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爷爷过世,从来没主过家的父亲手忙脚乱,导致家里的田因为过度播种而缺乏营养,地里的庄稼都不长了。那些年肥料价格高,他们图省钱就用得少,却没想到反而得不偿失。 他爸爸看邻居家从没这种事,就去取经,这才知道他们用的是人粪,而且很好操作,比一般的粪便还好用,这个事儿原本还是爷爷教的,只不过一直是交给邻居家来做,过一段时间取一次,所以他家里人才完全没印象。 一块地种的多了,不施肥,出事是迟早的事儿。 老张一觉醒来,意识到自己会做这个梦主要是因为他的新家盖的距离茅房太近,总是会有若有若无的臭味。 可能梦里的他也意识到这个事情很麻烦,所以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可以把这些排泄物废物利用。 别看这事儿说起来恶心,在几百年前,这还是个肥差事呢。 老张是个心思很直的人,当下跑去找黎姐讨论了这个问题。虽说现在他们的土地种什么都长得很好,比在现实之中还要好得多。 但迟早有一天地里的营养被吸收干净后,菜苗就不会像是现在这样喜人了。 黎姐这会儿刚给大家搓了鱼丸,下水煮了后就是美味的一餐。 老张过来后她先给对方舀了一碗,问:“你要说什么?” 老张看着这美味的汤,到嘴边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他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鱼丸,连连称赞:“黎姐,你可真是能把东西做出花样来,你是怎么垛的鱼肉啊?” 黎姐被他夸得不好意思,年纪小的她都当后辈照顾,看到他们知恩自然心里熨帖:“这有什么麻烦,我捡了块锋利的石头当刀使不就好了?不过这个鱼丸还是跟咱们买的不一样,一煮就容易散,过几天我再想想怎么改良配方。” “那不是很不顺手啊。”老张吃惊:“这已经很好吃了,您太厉害了。” 黎姐最近几天笑得次数比过去都多,她温和地劝道:“顺不顺手都不是事儿,能用就好。” 等老张吃完,她才又问:“你有什么想法?” 老张还是觉得窘迫,他道:“我还是过会儿再来吧。” 黎姐不知道他是怎么了,怕他身体不舒服,又多问了几句,他都只是支支吾吾的。 等大家陆陆续续取走了鱼丸,黎姐自己也吃饱了肚子,老张才道:“是这样的……” 他把自己的想法和黎姐说了说,一边还关注着黎姐的表情,但凡对方表现出丝毫恶心都不会继续。 “这是个好办法。”黎姐也明白了他为什么刚刚不提,她笑眯眯地拍了拍老张的肩膀:“我就怕咱们这儿未来臭气熏天的,吓走了满天星呢。” 老张眼睛一亮:“真的吗?” “当然了。”黎姐道:“不过这个肥料怎么做……” “包在我身上!”老张说起自己梦里的事,滔滔不绝:“只要把杂草磨成粉,然后和粪便混合在一起烤干就好了,很简单的。” 他看到鱼,又道:“其实用死鱼也是很棒的肥料,但是这可能有点太奢侈了。” 黎姐很理解地点头,鱼他们自己都不够吃呢。 她很欣慰老张能想的这么全面,继续又问:“需要人帮忙吗?” 老张摇头:“我自己来干就好,这个事情不少人可能都会觉得恶心……” 他话音还未落,一个人就走了进来。 消失了大半天的赵芸芸回来了,她累得满头大汗,看到锅里见了底的鱼丸汤以及仅剩下一个的鱼丸,撇了撇嘴:“黎姐,你怎么没给我留啊。” 黎姐没说什么,给她盛了一碗。 赵芸芸知道自己回来的时间过了饭点,也不好多抱怨什么。想起自己在葛叔葛婶那儿看到的,她有一肚子想法要说。 不过老张在这儿,她又觉得没必要“散播恐慌”,所以先问了对方:“你说什么恶心?” 老张一样等她说完,才讲了自己的想法。 没说了两句,赵芸芸就感觉胃里一顿翻涌。 她瞪大眼睛:“我们还需要挖粪?这还不如在工厂里时呢!” 老张兴致勃勃的心思瞬间歇了不少,他和赵芸芸关系不错,因为对方像是他那个聪明的妹妹。 黎姐也看着赵芸芸,蹙起了眉头:“这些粪便留着迟早是个问题,我们现在又没工夫去搞化粪池,如此一举两得的事,怎么被你说的这么不堪了。” 有一句话她也没说——这事也没让赵芸芸去做,对方原本就是没资格抱怨的。 赵芸芸却不这么想。 她没忍住,把自己见到葛叔葛婶的事情一股脑倒了出来,足足说了半个小时才说完。 期间,老张一直茫然地看着她,黎姐的表情也从最初的平静到最后变成了隐隐的怒气。 “这有什么的吗?”当她说完时,老张茫然地看着她。 “满天星根本就不公平。”赵芸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像是在指责他怎么连这都没有想清楚:“他们那边什么都有,我们却需要自己去做,是因为我们不够虔诚吗?” 顿了顿,她说话更加阴谋论,一脸怒意地揣测:“说不定外面根本就没有什么丧尸,他就是看我们意识到这里和工厂没有任何区别,所以才找个人来吓唬我们的!”《 》 18、凉意 “工厂和这里根本没有区别!我们不都是像机器一样干脏活累活,为了什么?”赵芸芸的情绪爆发了:“我以为这里是天堂,我以为到了这里就可以摆脱命运,实际上呢?我还不是天天要和几颗种子作斗争?就连房子都是漏风的!” 她越说越委屈:“我之前在工厂里还有正儿八经的床呢,虽然是硬钢板的,但也比这个原始社会强吧……” 赵芸芸在被抓去工厂之前,也曾经有着何其远大的理想和抱负。 她和所有刚出社会的学生一样,幻想着自己可以在大城市有个家,直到工厂的诈骗消息骗走了她全部身家,让她沦为了最低等的黑工。 她的梦想破灭了,是满天星给了她重新幻想的机会。她以为自己带着大家走向了新的救赎,却没想到迎接她的依旧不是能给她大展宏图的机会,而是更多的柴米油盐。 甚至,她干农活不如老张,管理和远瞻性不如黎姐,就连洗衣做饭也比不上其他人。 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骄傲再次碎了一地,她又开始幻想自己对满天星来说是特殊的。 但显然也不是,那她又是什么呢? 她本来可以忍受成为行尸走肉般的生活,可现在她却好像是唯一一个融入不进来的,因为她曾经的骄傲和自尊心又一次找上了她,让她肯定了一件事:现在的生活也不是她想要的。 她不明白,比之前的生活要好,已经是值的感恩的事情了。 她更不知道,如今她瞧不上的日子,是外面多少亡命人求都求不来的。 她只觉得这不够好,她还要更好,更好一些。 黎姐这回忍不了了,她打断了她,严肃地问:“赵芸芸!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在工厂里你能往外乱跑吗?你能直着腰走路吗?你能像现在这样每天游手好闲还不被惩罚吗?” 赵芸芸不可置信地看着黎姐:“您怎么看不懂呢?如果我们都不干活,不就被饿死了吗?” “你才是看不懂的吧。”黎姐气得发抖:“原来你也知道是其他人替你做了活你才能吃饱饭,有地方睡!” 赵芸芸被提到这个事儿,多少还是有些心虚。 她低头喃喃了一句,但很快又恢复了理直气壮的样子:“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么样?”黎姐问:“那你想怎么样?” 赵芸芸握紧拳头:“黎姐,你是被洗脑了!我想要的是真正的自由,不是在这里的生活!如果满天星真能听到,他也会尊重我的意愿,让我回家!他凭什么不提前告知我这里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就把我带进来,早知如此我就不会答应!” “你就没有想过外面真有丧尸呢?”黎姐咬牙问道:“那么多人一次次告诉你你都不信,当时难道不是你许愿要进来的吗?不是你哭着都想要脱困的吗!” 赵芸芸大声道:“那也让我自己看到再做选择!而且,就算真是那样,岂不是也说明了满天星是真的偏心?凭什么那俩夫妻就可以得到那么多东西,要什么有什么,我们就不可以?” 黎姐是一个多的字也说不出来了,倒是老张挠挠头道:“妹子,你这么想不对啊。” 赵芸芸转过头来,她都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脸上是怎么样的面露凶光,把老张都吓了一大跳:“哪里不对?” 老张被她吓住,他从来没有见过赵芸芸这样:“人家给咱们什么,给别人什么,是人家的事儿,跟咱们有啥好说的?人家给咱们就不错了。” 他说着,指了指鱼汤:“你怎么能把这儿和工厂做对比呢,那里也没有这香喷喷的鱼汤啊。” 赵芸芸知道他的软肋在哪里,直接问:“那你难道不想回家吗?” 老张打了个磕巴。 他讷讷地道:“我想啊。” 他甚至不敢太多思考,万一外面真的是末日怎么办?他的妹妹,他的家里人呢? 大家,还活着吗? “那你还说!”赵芸芸厉声道。 老张被她吼得一个机灵,嗫嚅着道:“可是,可是满天星为什么要帮我们啊?他没理由的呀。” 赵芸芸一愣。 老张认认真真,一字一句地道:“他是好人,他本来可以一辈子让我们待在那个地方的,但他把我们救出来了,也得到我们的准许了。” 说着,他回忆起了什么一样,坚定地道:“你不要这么说,万一他不高兴了把我们丢回去怎么办?咱们现在干的活只是为了自己过得好点嘛,又没人拿枪指着咱们要做呀,就像之前那样。” “难道我们就要这么寄人篱下吗?”赵芸芸仍然生气,但压低了点声音。 吵归吵闹归闹,她还真不想回到地下室去。 老张搓了搓衣角,他嘴笨,别的真不知道怎么说了。勉强理解了一下“寄人篱下”的意思后,他道:“这怎么算呢……” 他是真的不能理解为赵芸芸的脑回路,更说不出这里有的是希望啊。 现在他们确实住着泥房子,干的也是农田里的事儿,但是等发展起来之后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满天星从没亏待过他们呀。 黎姐安静地看着他们你来我往地争论了一会儿,拍了拍桌子道:“好了,别吵了。” 她与赵芸芸对视,已经平息了怒火:“如果你真要走,做好了决定,就去试吧。” 老张一听有点急:“黎姐……” 黎姐只是扫了他一眼,又看向赵芸芸:“但你要知道,如果你真的出去了,可就回不来了。” 赵芸芸刚升起得以为自己说服了对方的畅快感,被她这样一句话又浇灭了。 她莫名感到一身凉意。刚刚说话时她字里行间需要选择权,就差把她在书本上学到的那些大道理也搬出来说服人。但她自己却没察觉到,她似乎理直气壮地默认了满天星会在她碰壁后给她回来的资格。 她要自己选择,但她也要没有后果。 被黎姐冰冷的视线盯着,赵芸芸心里再次憋闷起来,一边说着“我又未必能出的去”,一边离开了。 老张还是不能理解她的想法,在他看来赵芸芸执意要出去很大可能就是找死,忍不住继续劝道:“芸芸,你别生气啊。” 黎姐却拉住了他想要追出去的动作:“让她去吧。” 老张又往她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连连叹气,最后作罢。 他们不知道的是,迟骍禾把这一切都收入了眼底。 原本干劲满满的他此刻只觉得心里一阵凉意,本来听到老张的建议他还挺振奋的,如今却有种说不出的怒气在胸中积压。 他一直知道赵芸芸不太能适应空间,现实和幻想给了她落差感,有一些怨言也很正常。所以在对方偷懒不干活,甚至拿着不切实际的愿望说与他听的时候,他都觉得对方只是需要更多的时间。 可如今,葛叔葛婶好言好语招待了她一下午,她心里却只有对满天星的不满。就好像她长这么大到今天所有的不幸都是因为他而起一样。 迟骍禾试图告诉自己,站在她的角度,有对外界的怀疑很正常,想要去见家人也很正常。 但是他还是不能接受今天赵芸芸的举措,他帮助他们虽然自己也会获利,可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希望能带他们脱离苦海。他明明可以不这么做,但既然做了,他就希望不是为了给自己找气受的。 他之前最害怕的就是有人将他的好当成理所当然,所以尽可能地回避自己身上有“人性”的东西。 现在可能是怕什么来什么。 当下,迟骍禾就做了决定。 既然赵芸芸说什么也不爱留在空间里,他也不想强留。 不是想走吗?那就走吧。 这个夜晚风雨欲来。 迟骍禾的心情不佳,从来都是艳阳高照的空间里居然难得的是个阴天。有些地方甚至下起了小雨,迟骍禾也没心情去管,趴在床上不愿意起来。 他也只是个还有几天才成年的高中毕业生而已,为之努力的东西没有得到相应的回报,说不沮丧是假的。他忽然觉得有些想末日之前的日子,那时候他无忧无虑,没有随时需要背负他人性命的压力。 赵芸芸游说了不少人,企图让他们和她一起许愿,让满天星放他们离开。 但是没有人能理解她奇怪的逻辑,工厂帮的人都是经历过大风浪的,怎么会不知道现在的生活来之不易。大多数人觉得她疯了,零星几个人因为想家耐着性子劝了她,但是无济于事。 赵芸芸已经彻底钻进了牛角尖,哪里会因为别人的几句话而放弃自己的坚持。 她不知道自己在往绝路上走,还总觉得众人皆醉我独醒。所有人越是不能理解她,反倒让她越是激进。 黎姐冷眼旁观着她的行为,这天一大清晨就走到了迟骍禾平时投掷物资的地方。 她没什么好多说的,只希望有些白眼狼不要影响到自己。 满天星是谁,她不清楚,她也不需要清楚。 她只要知道她这几天过得很开心,不想失去这种开心就够了。 黎姐知道什么是自己该问的,什么是不该问的。 地里的果实现在还没有多少成熟的,她不知道能拿出来什么表达自己的歉意。最后只是对着空气说:“我们很喜欢这里,真的。” 她平时不爱说话,但是争理时也没输给过谁,年轻时也被人说过伶牙俐齿,这会儿却觉得言语显得多么苍白。 说话间,她的眼泪居然涌了出来。 好多年了啊,好多年她没见到过这样的场景了。 白天大家在地里照顾着田,晚上在篝火旁唱歌看星星。大家会一起讨论还有什么能做的,如何利用手上的资源做更多的东西出来。 在这些半是幻想半是集思广益之中,照明,马路,各式各样的菜等都变得具象化,每个新鲜的改变也都会引起大家的一致的庆祝。 自己建的房子虽然不算牢固,但是这是属于他们自己的空间,每个人走进去的时候都很满足。 自己养的鱼虽然单调,但是每天开发新的烹饪方式也很有趣。 他们身上的伤疤终于结痂了,也不用担心再被打,每一天早上起来都觉得身上充满了动力。 黎姐抹着泪,说不出来话。 早起农忙的人们看到她的样子,立刻想明白了前因后果,个个眼眶湿润,最后直接哭做了一团。 他们结结巴巴地一个个说着自己对空间的喜爱时,迟骍禾也红肿着眼睛起来了。 昨晚他情绪短暂失控后,很快就恢复了。 他可不会因为一个人的行为而否定自己全盘的努力,这责任背后的满足感更是一直支撑他前进的动力。 迟骍禾当下写了一封信,直接送到了工厂帮面前。 他很平静地通知了他们,如果不想帮助满天星,那他可以放他们离开。但是人是怎么进来的,也会是怎么出去,什么也不能带走。同时这个选项是单向的,决定离开的人就没有资格再回来。 他破天荒的没有去聆听大家的需求,他知道其余人没有错,看到他们落泪心里也很受触动,但也知道自己有时候要狠下心来。 赵芸芸昨晚熬了个大夜,在这个时候才终于出来。 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她不由得有些紧张,直到看到那张纸条时紧张才变成了狂喜。 但是狂喜过后,又是一阵慌张。 因为她说得那么狠,却并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不是正确的。 她只是想否定别人的选择是错误的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