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档文明》 第1章 引子 报告厅里冷气很足,但林墨的额角还是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他在做本科毕业答辩,题目是《从祭祀坑遗存再探三星堆断代之谜》。讲台上,他侃侃而谈,引经据典,幻灯片的光影在他脸上明灭。系里几位德高望重的教授都在台下,频频点头。 一切都很完美。 除了他眼中看到的“异象”。 就在十分钟前,当他点开一张青铜神树的高清图片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张他看过无数次的图片,此刻在他眼中,其背景——那片深邃的考古探方土层——不再是无意义的色块。 一些银色的、流动的符文,如同拥有生命的藤蔓,在图片背景中悄然蔓延、组合。它们构不成任何已知的文字,却带着一种冰冷的、非人的逻辑感,不断扭曲、变化。 林墨的声音几不可察地停顿了半秒。他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面不改色地继续讲解,甚至还能准确地指向PPT的下一部分。但他的大脑正在飞速运转。 是视觉疲劳?还是精神压力太大导致的幻觉? 他不动声色地端起桌上的矿泉水喝了一口,冰凉液体滑过喉咙,稍微压下了那份心悸。他尝试移动视线,发现只要不直视那张神树图片,异象就会消失。一旦目光重新聚焦,那些符文便再次浮现,而且似乎……更清晰了一些。 “……因此,我认为传统的断代方式可能存在局限,我们需要引入新的交叉验证模型。”林墨稳住声线,为自己的陈述做结。 台下响起礼节性的掌声。导师看着他,眼神里带着赞许。 答辩顺利结束。林墨几乎是逃离了报告厅,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但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他掏出手机,下意识地打开搜索引擎,输入了“幻觉”、“银色符文”等关键词,结果自然是毫无价值的医学建议或网络小说片段。 他烦躁地关上手机,抬头望向天空。天很蓝,几缕薄云,一切如常。 直到他看见那只鸟。 一只普通的麻雀,正振翅飞过校园的上空。但在林墨的眼中,它的飞行轨迹周围,空气出现了水波一样的扭曲,和之前在PPT图片上看到的银色符文,是同一种质感!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在那扭曲的波纹中心,他瞥见了一行转瞬即逝的、由同样符文组成的“标注”,仿佛游戏里对某个物体的鉴定说明: 【单位:麻雀-东亚亚种(投影)】 【状态:正常飞行】 【环境参数:符合基准现实93.7%】 麻雀飞远了,空气的扭曲也消失了。 林墨僵在原地,浑身冰冷。 投影?基准现实?93.7%? 这几个词在他脑中疯狂炸开。这不是幻觉!幻觉不会如此“逻辑自洽”! 强烈的直觉告诉他,他看到了某种……世界的底层代码。有什么东西,正在他认知的“现实”之上,覆盖另一层信息。 他魂不守舍地回到租住的单身公寓,夕阳将他的影子在身后拉得老长。这一路上,他又零星地看到了几次那种“数据溢出”般的异状——一片落叶轨迹的微小异常,路边水洼倒影中一闪而过的乱码。 整个世界,在他眼中开始变得……不再绝对真实。 他把自己摔进电脑椅,试图用整理答辩资料来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亮起,熟悉的桌面壁纸——一张星云图——此刻在他眼中,那些绚烂的气体和尘埃背后,也隐隐有银色的光流在涌动。 林墨深吸一口气,决定无视它。他点开一个存放考古资料的文件夹,准备继续工作。 就在这时,屏幕猛地一黑! 不是断电,因为电脑主机的指示灯还亮着。也不是死机,因为下一秒,漆黑的屏幕正中央,浮现出几个他既陌生又“熟悉”的银色符文。 正是他今天看到的那种! 符文如同拥有生命般流动、重组,最终固化成一串他能够理解的文字,冰冷,不带任何感情,如同系统提示: 【检测到‘观测者’特质。】 【文明归档程序,启动。】 【坐标锚定……正在载入……】 林墨瞳孔骤缩,猛地想合上笔记本电脑,却发现手指根本不听使唤。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牢牢按在椅子上。 第2章 孝子贤孙 1 屏幕上的文字再次变化,却不再是先前冰冷的系统提示,而是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汝,可知孝?】 下一秒,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强行拆解、拉长。眼前的公寓景象如同被打碎的镜子般寸寸剥落,视野被一片昏黄的光线取代。 一股混合着线香味、陈旧木头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的气味,猛地灌入他的鼻腔。 …… 当林墨的视野重新聚焦时,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天空是永恒的、令人窒息的黄昏,橘黄色的光晕有气无力地笼罩着一切。他身处一个看起来极为古老的村落,青石板路缝隙里长满苔藓,两旁是低矮的、墙皮剥落的土坯房。村子里寂静无声,只有远处一座格外高大的祠堂,在昏黄光线下投下扭曲的阴影。 几个村民从他身旁蹒跚走过。他们穿着粗布麻衣,面容枯槁,眼窝深陷,如同被吸干了精气。他们每一个人,无论男女老少,脸上都挂着一模一样的、弧度分明的微笑,露出过于洁白的牙齿。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程序化的空洞。 林墨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脊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藏青色寿衣、身形佝偻的老妪,不知何时出现在他面前,离他不到半米。她仰着那张布满深刻皱纹、却同样挂着标准微笑的脸,直勾勾地看着林墨。 她的声音干涩而平直,像是磨损的留声机唱片: “后生仔,是……回来尽孝的么?” 老妪伸出枯树枝般的手,指向那座古老的祠堂,嘴角的笑容咧得更大,几乎要撕裂嘴角。 “来……祠堂。” “你家的‘老祖宗’……饿了。” “昼夜侍,不离床……可得记住了……” “孝”字刚落音,林墨感到一股无形的、冰冷的规则之力,如同枷锁,缓缓缠绕上他的四肢百骸。他低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也换上了一身粗糙的、类似孝服的白色麻衣,有着陈腐的香火和行将就木的死气。 在这个要求所有人以“孝”为生存唯一法则的绝望村落里,林墨看着老妪那空洞微笑后的无尽黑暗,感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 他意识到,在这里,一个微不足道的过失,可能就不只是死亡那么简单。 而是……永世不得超生的沉沦。 “昼夜侍,不离床……” 林墨在心中反复咀嚼着这条规则。字面意思很好理解,但在这个地方,它必然指向某种更恐怖的具体行为。他不敢轻举妄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考古学的观察力审视四周。 房屋、道路、植被……一切都透着一种不协调的陈旧感。并非古意盎然的陈旧,而是一种……被抽干了生命力,仅剩下空壳的腐朽。连空气都黏稠得让人呼吸不畅。 他需要信息。他必须找到这个“家”,找到那个“老祖宗”。 第3章 孝子贤孙 2 那老妪说完,便挂着那副永恒不变的微笑,佝偻着身子,一步一顿地朝着祠堂的方向走去,不再看他一眼。 周围偶尔走过的村民,也全都带着同样的微笑,他们动作迟缓,眼神空洞,对林墨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视若无睹,仿佛他只是村中一件不起眼的摆设。 林墨尝试跟着老妪的方向,向祠堂靠近。越靠近祠堂,那股线香混合**的气息就越浓烈。祠堂的大门洞开,里面黑黢黢的,只能隐约看到无数牌位的轮廓,像一片沉默的墓碑林。 正当他犹豫是否要踏入时,身后传来一个极其轻微,却与周遭死寂格格不入的声音。 是压抑着的、粗重的喘息声。 林墨猛地回头,只见不远处一间土坯房的角落阴影里,蜷缩着一个人影。那人没有穿孝服,而是穿着一身早已被撕扯得破烂不堪的蓝色病号服。他背对着林墨,肩膀剧烈地耸动,似乎在极力克制着某种痛苦。 更重要的是,他没有在笑。 在这个所有人都维持着诡异微笑的村庄里,这张缺乏表情的侧脸,显得如此突兀和……正常。 林墨心中一动,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没有村民注意后,迅速靠了过去。 “你……”他刚发出一个气音。 那人如同惊弓之鸟般猛地转过身,手中紧紧攥着一块尖锐的石头,眼神里充满了血丝、恐惧,以及一种近乎崩溃的警惕。这是一个年轻男人,脸色苍白,嘴唇干裂,但眉宇间还残留着些许坚毅。 “别过来!”他低吼道,声音沙哑,“滚开!你们这些鬼东西!” “我不是村民。”林墨立刻举起双手,展示自己空无一物的手掌,同时压低声音,语速极快,“我叫林墨,也是刚被拉进来的。你知道这里是怎么回事吗?” 男人死死盯着林墨,眼神中的怀疑并未消退,但那股攻击性稍微收敛了一点。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林墨闻到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怎么回事?”男人惨笑一下,眼神绝望,“地狱……这里是他妈的人伦地狱!”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病号服,“我叫陈锋,进来前……应该在手术台上。” 他言简意赅,但林墨瞬间捕捉到了关键信息——队友,而且很可能拥有不同的背景和技能。 “你遇到了什么?‘昼夜侍,不离床’是什么意思?”林墨抓紧时间追问。 陈锋的眼中闪过一丝深刻的恐惧,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肋骨部位,那里病号服渗着暗红色的血迹。 “床……就是棺材!”他声音发颤,“那个‘老祖宗’……它不是人!我昨晚被分配到一个‘家’,他们让我给‘爷爷’守灵……就在棺材边!然后……然后我太累了,稍微合了下眼……” 他猛地掀开病号服的一角,林墨倒吸一口冷气。只见陈锋腰腹间,有一道狰狞的、仿佛被什么野兽撕咬过的伤口,血迹尚未完全干涸。 “它……它就从棺材里爬出来,咬了我……”陈锋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战栗,“我拼死反抗,打翻了长明灯,才逃了出来……但天快黑了,他们……他们会来抓我回去的!”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远处突然传来了几声梆子响,沉闷而悠长。原本在街上缓慢行走的村民们,脸上的笑容似乎更加深刻和僵硬了,他们开始停下脚步,头颅以一种极不自然的角度,缓缓转向林墨和陈锋藏身的方向。 “完了……他们发现了……”陈锋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林墨的心脏也提到了嗓子眼。他看到了那些村民空洞眼神中逐渐凝聚的、非人的冰冷。规则的惩罚,来了! “不能回那个‘家’!”林墨瞬间做出判断,他一把拉起几乎脱力的陈锋,“跟我来!去祠堂!” “什么?去那里不是自投罗网吗?”陈锋抗拒道。 “规则只说了要‘侍奉’,没指定必须在哪个‘家’!祠堂是所有人的‘大家’,那里可能有规则的漏洞!”林墨语速飞快,这是他基于对古代宗法制度理解做出的赌博。 冰冷的注视如同实质,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几个村民开始迈动脚步,不再是之前的蹒跚,而是带着一种僵硬的、却异常迅速的步伐,朝他们围拢过来。 两人跌跌撞撞地冲向祠堂那洞开的、如同巨兽之口的大门。身后,村民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那些统一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在昏黄的光线下扭曲变形。 就在一只枯瘦的手即将抓住陈锋后颈的瞬间,林墨猛地将他拉进了祠堂的黑暗之中。 “砰!” 祠堂的两扇木门,在他们身后无风自动,轰然合拢! 将外界的一切光线、声音,以及那些恐怖的微笑,彻底隔绝。 第4章 孝子贤孙 3 祠堂内部的光线骤然暗淡,只有几盏长明灯在供桌上方摇曳,投下跳动不安的影子。空气里那股线香、陈木与**血肉混合的气味浓烈到几乎令人作呕。 门外,是村民们沉默却持续的拍门声,不疾不徐,仿佛永恒的催命符。 陈锋背靠着冰冷的木门滑坐在地,捂着腰腹的伤口大口喘息,血水从指缝间不断渗出。林墨则迅速环顾四周——密密麻麻的牌位如同沉默的观众,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两个不速之客。而在祠堂最深处的阴影里,隐约可见一具没有合上盖板的、异常宽大的黑漆棺材。 “必须……必须想办法止血……”林墨蹲下身,看着陈锋惨白的脸,心沉了下去。他对医疗知识仅限于皮毛。 “嘿……没想到,逃过了枪林弹雨,要死在这鬼地方……”陈锋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眼神开始涣散。 就在这时,一个冷静到近乎没有感情的女声从一侧的立柱阴影后传来: “失血性休克前期。压迫点错误,只会加速死亡。” 林墨猛地转头,只见一个穿着简单T恤牛仔裤、扎着利落马尾的年轻女子走了出来。她面容清秀,但眼神锐利如手术刀,手里还拿着几根不知从哪找来的、看似干净的布条和两根笔直的木板。 “你是什么人?”林墨警惕地将陈锋护在身后。 “苏小雨,医学院实习生。她言简意赅,快步上前,不由分说地推开林墨的手,检查陈锋的伤口。“伤口撕裂严重,疑似有脏器损伤。需要清创、加压包扎、固定,并尽快补充液体,否则撑不过两小时。” 她动作熟练得惊人,迅速用布条进行加压,并用木板作为简易夹板固定住陈锋的腰部,减少活动带来的二次伤害。整个过程冷静、专业,与周遭诡异的环境格格不入。 “谢……谢了……”陈锋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疼痛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 “不用谢,生存概率依旧低于30%。”苏小雨面无表情地站起身,看向林墨,“你们触犯了‘规则’?” 林墨快速将“昼夜侍,不离床”以及陈锋的遭遇说了一遍。 苏小雨听完,眉头微蹙:“规则表述存在模糊性。‘床’被解释为‘棺材’,‘侍’的具体行为未被定义。这可能是陷阱,也可能是生路。” 就在这时,供桌下方传来一阵轻微的窸窣声。三人立刻噤声,紧张地望去。 只见供桌的帷幔被掀开一角,一个脑袋探了出来。那人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即使在这种环境下,身上的西装马甲也只是有些许褶皱。他脸上带着一种精于计算的谨慎,目光快速扫过林墨三人,最终落在苏小雨刚刚完成的简易包扎上。 “不错的应急处理,有效降低了短期死亡率。”他推了推眼镜,从桌底钻了出来,动作依旧保持着一种刻意的优雅,“看来我们遇到了明白人。自我介绍一下,赵明宇,之前……嗯,从事风险评估与资源优化工作。” 他的用词带着一种金融人士特有的迂回。 “风险评估?这里最大的风险就是外面那些‘孝子贤孙’!”陈锋没好气地低哼。 “恰恰相反,”赵明宇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最大的风险来自于信息不对称和对规则的理解偏差。比如,你们只知道‘不离床’,但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祠堂里的这具‘老祖宗’,似乎……格外安静?” 他伸手指向那具深处的棺材。 经他提醒,林墨才意识到,从他们进来到现在,那具本该是最恐怖源头的棺材,确实没有任何动静。反倒是门外那些村民,反应异常激烈。 “你的意思是?”林墨追问。 “我的意思是,‘孝’的方式,可能不止一种。”赵明宇踱步到供桌前,看着那些牌位,“强迫性的□□侍奉是‘孝’,但心甘情愿的‘献祭’……或许也是另一种形式的‘孝’。” 他话音刚落,祠堂一侧的窗户突然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叩响。 那窗户很高,被封死的木条间有缝隙。众人抬头,只见一双极其清澈、敏锐的眼睛正透过缝隙观察着内部。紧接着,一个压得极低,却异常清晰的女声传来: “房顶,东北角,有个洞。能爬进来。下面……是堆杂物的阁楼,暂时安全。” 声音带着一种与自然融为一体的协调感。 是敌是友?众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我去看看。”林墨当机立断。他凭借考古锻炼的身手,借助祠堂内的柱子和横梁,灵巧地攀了上去,从那个破洞钻了出去。 片刻后,他带着一个身影轻盈地落回地面。那是一个穿着户外冲锋衣、背着个小包的年轻女子,她的动作如同山间的精灵,悄无声息。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露出一口白牙,笑容带着野性的生命力。 “韩梅梅,拍野生动物的。”她自我介绍,然后指了指上面,“我在上面躲了半天,看到你们被追进来。也看到了……那些村民的‘交接班’。” “交接班?”众人捕捉到这个关键词。 “嗯,”韩梅梅点头,眼神凝重,“就像……工蚁换岗。一批‘微笑’的村民会回到固定的屋子,然后另一批同样‘微笑’的村民会出来替代他们巡逻。但有一点很奇怪……”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注意到,那些回到屋子里的村民,脸上的笑容……会消失片刻。非常短暂,但确实消失了,变成一种……极度的疲惫和麻木。然后,当他们再出门时,笑容会重新浮现,而且……更‘标准’。” 笑容会消失? 这个消息如同闪电,瞬间劈中了林墨!规则并非不可动摇!这些村民也并非完美的傀儡!他们维持笑容,需要付出代价,或者……需要某种“补充”! 考古生、退役兵王、医学生、诈骗犯、野生动物摄影师。 五个身份迥异、各怀绝技的陌生人,在这座被恐怖规则笼罩的诡异祠堂里,完成了命运的汇合。 门外,拍门声不知何时停止了。 但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压力,开始从祠堂深处那具寂静的棺材中,弥漫开来。 林墨深吸一口气,看向他的临时队友们: “看来,‘尽孝’的时候……到了。 第5章 孝子贤孙 4 祠堂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门外村民的拍打声不知何时停了,但这死寂反而更让人心头发毛。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瞟向祠堂深处那具黑漆棺材——那里面躺着的,恐怕就是所有规则的源头。 “所以……”陈锋靠着门板,因失血而苍白的脸挤出一个扭曲的表情,“我们现在是要排着队,去给里面那位……‘老祖宗’磕头请安,祝它用餐愉快?” 苏小雨正在用从自己T恤下摆撕下的干净布条给他重新包扎,闻言头也不抬,冷静地陈述:“根据现有信息,‘侍奉’行为可能包括但不限于:充当**血食、进行精神污染、或触发未知物理接触。磕头存活概率无法计算,但不建议。” 赵明宇整理着自己西装马甲的领口,试图抚平上面的褶皱,语气带着职业性的分析:“关键是要理解‘客户’的真实需求。强迫消费(指被吃)是最低端的商业模式。也许我们可以提供一些……增值服务?” 林墨没理会他们的插科打诨,他的目光落在供桌那些密密麻麻的牌位上,试图从那些模糊的字迹里找到线索。韩梅梅则像只警惕的狸猫,耳朵微动,捕捉着祠堂内外最细微的声响。 “有声音,”她突然压低声音,“从……棺材里传来的。” 所有人瞬间屏住呼吸。 一阵极其微弱,却无法忽视的……“咕噜噜”的声音,从祠堂深处的黑暗中传来。 像是……饥饿的腹鸣? 陈锋的脸更白了:“它……它真的饿了?!” 赵明宇推了推眼镜,镜片闪过一道诡异的光:“需求明确了!问题是,我们拿什么‘孝敬’它?我们看起来也不像外卖啊。” 就在这时,那“咕噜噜”的声音变得更响了,甚至还带上了一点不耐烦的意味。与此同时,一股无形的压力如同潮水般涌来,让每个人的心头都像是压上了一块巨石。 “压力测试来了!”赵明宇语速飞快,“必须立刻进行‘融资’……我是说,找点能填肚子的东西!” 众人手忙脚乱地开始翻找。供桌上除了牌位和香炉,空空如也。陈锋忍着痛想掰块门板下来,发现那木头硬得像铁。苏小雨甚至冷静地评估了一下陈锋伤口的出血量,似乎在考虑“新鲜度”是否达标,被陈锋惊恐地瞪了回去。 “要不……我给它讲讲野生动物保护法?看能不能感化它?”韩梅梅提出了一个充满她个人风格的建议。 林墨满头黑线,感觉自己这队队友没一个靠谱的。他的目光扫过供桌,突然定格在香炉里那厚厚一层香灰上。 一个荒诞的念头闪过。 他快步上前,抓起一把香灰,又捡起旁边一个不知何时掉落的、干瘪发黑的苹果核。他走到棺材前不远处,深吸一口气,用一种在考古现场介绍文物的严谨口吻,对着棺材方向说道: “老祖宗容禀,此乃‘聚天地之灵气,纳百家之烟火’的百年陈灰,佐以……不朽金丹一枚。”他把苹果核放在香灰上,“口感独特,寓意深远,实乃……忆苦思甜之佳品。” 众人:“???” 棺材里的“咕噜”声停顿了一下。 林墨硬着头皮,将那一捧香灰和苹果核,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棺材前的地上。 一秒,两秒…… 就在陈锋觉得里面的东西可能要暴起杀人的时候,那捧香灰和苹果核,竟然……凭空消失了! 紧接着,那股笼罩全场的恐怖压力,如同退潮般,倏然消散。棺材里也不再传出任何声音。 “成……成功了?”陈锋目瞪口呆。 赵明宇摸着下巴,眼神发亮:“天才!完美的资产证券化!将毫无价值的香灰和垃圾,打包成了具有‘文化内涵’和‘情感价值’的稀缺产品!兄弟,你很有金融诈骗的潜质啊!” 林墨:“……谢谢,但我还是想当个正经考古的。” 危机暂时解除,众人都松了口气。韩梅梅好奇地问:“林墨,你怎么想到的?” 林墨擦了擦额角的汗,解释道:“我只是猜想,这东西既然被‘规则’束缚在这里,需要‘孝道’供奉,那么供奉的‘形式’和‘象征意义’,可能比供奉物本身的实际价值更重要。说白了,它可能……比较好忽悠。” 苏小雨点了点头,表示认可:“认知干预生效。看来该存在单位的逻辑判断模块存在缺陷。” 陈锋靠着门,虚弱地笑了:“管他呢,能忽悠住就行……我现在只觉得,我这血快流干了,能不能先关心一下我这个伤员……” 苏小雨看了看他,面无表情地补刀:“根据你的面色和脉搏,你至少还能坚持四十七分钟。前提是别再作死。” 陈锋:“……医生,你能不能有点同情心?” 苏小雨:“同情心不能提升血小板浓度。” 就在气氛稍微缓和时,韩梅梅突然又竖起了耳朵,脸色微变:“外面……有声音。不是村民,是……哭声?很多人的哭声?” 众人再次紧张起来,凑到门缝和窗边向外望去。 只见昏黄的天空下,原本那些面带诡异微笑的村民,此刻竟然齐刷刷地跪在了祠堂外的空地上!他们依旧穿着孝服,但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程式化的、干嚎的哭泣,眼泪哗哗地流,却没有丝毫悲伤的情绪,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机器。 而在他们前方,那个之前引导林墨的老妪,手里拿着一个边缘闪烁着不详红光的……木鱼,一边敲,一边用那种干涩的声音领哭: “老祖宗用餐——” “不孝子孙——” “悲恸欲绝——” “嗷——!!” 最后那声“嗷”堪称感情充沛,声震四野,把祠堂里的几人都吓了一跳。 陈锋嘴角抽搐:“这……这又是什么企业文化?饭后KTV?” 赵明宇眼神深邃:“看来,‘孝’的表演,需要全方位的……舆情管理。” 林墨看着外面那荒诞而恐怖的一幕,心中却没有丝毫想笑的感觉。他只感到一阵寒意。 这个副本的恶意,远比想象中更深。它扭曲的不仅是行为,更是情感本身。 而他们,真的能靠“忽悠”,一直活下去吗? 第6章 孝子贤孙 5 祠堂内,气氛刚刚因成功“忽悠”了老祖宗而稍有缓和,门外震天的程式化哭嚎又让众人的心提了起来。 “这售后服务……还挺到位。”陈锋捂着腰,龇牙咧嘴地吐槽,“就是演技浮夸了点,眼泪跟自来水似的。” 赵明宇透过门缝仔细观察,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闪烁着精明的光:“不,这不是简单的表演。这是一种情绪价值的集体输送。看来我们之前的‘供奉’只是开胃菜,主菜恐怕是这些‘孝子贤孙’提供的某种……精神能量。”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那老妪敲击木鱼的速度陡然加快,发出的红光也愈发刺眼。跪伏在地的村民们干嚎的音量随之拔高,形成一种无形的声浪,穿透厚厚的木门,冲击着祠堂内每个人的耳膜。 “呃啊!”韩梅梅第一个受不了,她超凡的听觉在此刻成了负担,她痛苦地捂住耳朵蹲了下去。其他人也感到一阵阵心悸和头晕。 苏小雨迅速判断:“次声波混合精神攻击!物理隔音效果有限!” “得让那老太婆停下!”陈锋强忍着不适,试图站起来,却牵动了伤口,一阵踉跄。 林墨目光扫过祠堂,最终落在那些沉默的牌位上。他脑中灵光一闪,大声喊道:“他们不是在哭,是在‘尽孝’!用更大的‘孝’压过他们! “怎么压?我们连个像样的K歌设备都没有!”陈锋吼道。 赵明宇却立刻懂了林墨的意思,他指着供桌:“牌位!那些名字!念!用比他们更‘悲伤’、更‘虔诚’的语气念!” 生死关头,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 林墨一个箭步冲到供桌前,抓起最前面一个牌位,清了清嗓子,用尽毕生演技,带着哭腔,用一种近乎唱诵的、极其夸张的调门喊道: “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林墨——给您老磕头了——!!!”喊完还真“砰”地磕了个响头。 赵明宇紧随其后,虽然他西装革履与此情此景格格不入,但语气拿捏得极其到位,充满了“痛失先人、家族企业即将崩盘”的沉痛: “先祖赵公讳XX——您走了,留下这偌大家业,子孙无能,心如刀割啊——!!!” 苏小雨愣了一下,显然这不属于她的专业范畴,但她学习能力极强,立刻拿起一个牌位,用播报手术失败通知书的平静而沉重的语气念道:“先妣苏氏——心率为零,瞳孔散大,临床死亡确认——节哀。” 虽然内容诡异,但那股“专业”的劲儿居然莫名有种说服力。 韩梅梅忍着头痛,也加入进来,她模仿着动物世界里求偶失败的狼嚎,对着牌位:“嗷呜——祖宗——您死得好惨啊——!!” 陈锋看得目瞪口呆,伤口疼加上眼前这幕过于荒诞,让他差点背过气去。他咬着牙,也捞起一个牌位,用尽在部队拉歌的力气,咆哮道: “老陈家祖宗!我给您敬礼了!您安息吧!保证完成任务!!”声音洪亮,气势十足,就是不太像哭丧。 五个人,五种风格迥异、荒腔走板的“孝道表演”,汇聚成一股极其不协调的噪音,硬生生地对抗着门外的集体哭嚎。 起初,门外的木鱼声和哭声依旧。但渐渐地,那老妪敲木鱼的动作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凝滞。村民们程式化的哭泣也出现了一丝杂音,似乎有些“人”被祠堂内这过于清奇的“孝心”给干扰到了。 有效! 林墨精神一振,喊得更起劲了,甚至开始自由发挥,给牌位上的“祖先”编起了生平事迹:“想当年您老人家拳打南山猛虎,脚踢北海蛟龙,那是何等的英雄!如今……呜呜呜……” 赵明宇也开始即兴创作家族商业版图,从丝绸古道说到星际贸易,哭诉祖宗一走,市场占有率暴跌的“惨状”。 就在这混乱的“赛博哭丧”达到**时—— “咚!!!” 一声沉闷至极的巨响,并非来自门外,而是来自祠堂深处那具黑漆棺材! 棺材盖,猛地震动了一下! 所有的哭声、喊声,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祠堂内外,陷入了一片死寂。 老妪手中的木鱼停止了敲击,红光黯淡下去。门外的村民停止了哭泣,脸上的表情重新变回那种空洞的微笑,默默地、僵硬地站起身,如同退潮般无声无息地散去。 祠堂内,林墨五人面面相觑,手里还拿着牌位,脸上还挂着刚才演戏时留下的夸张表情。 “我们……这是把它‘孝’活了?”陈锋咽了口唾沫,声音干涩。 赵明宇看着那再次恢复寂静,却仿佛蕴藏着更大风暴的棺材,缓缓道:“恐怕……是‘孝’过头,触发隐藏机制了。” 苏小雨冷静地补充:“或者,我们刚才的行为,被判定为对‘孝’的另一种形式的极致诠释,满足了某种条件。” 韩梅梅紧张地嗅了嗅空气:“味道变了……**的气味淡了,多了点……‘兴趣’?” 林墨放下牌位,走到棺材前不远处,仔细观察。棺材盖严丝合缝,仿佛刚才的震动只是幻觉。但他注意到,棺材下方靠近地面的位置,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多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小小的、用劣质木头粗糙雕刻成的……拨浪鼓。 鼓身斑驳,鼓面泛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林墨小心翼翼地捡起拨浪鼓。 【物品:老祖宗的拨浪鼓】 【类型:任务道具/特殊物品】 【描述:它在漫长的沉睡中感到了一丝……无聊?或许摇动它,能唤起一些古老的回忆(或者别的什么)。使用后果未知。】 【提示:孝子贤孙,当解亲忧。】 “解亲忧?”林墨看着这诡异的提示,又看了看那具棺材,心里升起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 这玩意儿,摇,还是不摇? 他回头,看向他的队友们。 陈锋一脸“你别看我我害怕”的表情。 赵明宇眼神闪烁,似乎在计算风险和收益。 苏小雨面无表情,仿佛在说“从医学角度看,摇晃可能刺激未知存在”。 韩梅梅则好奇地盯着拨浪鼓,像是观察某种新奇野生动物。 林墨深吸一口气,感觉拿着拨浪鼓的手心有点冒汗。 这“孝”,真是越来越刺激了。 第7章 孝子贤孙 6 林墨盯着手中那诡异的拨浪鼓,只犹豫了三秒。 “没时间犹豫了。”他果断说道,“苏小雨,陈锋情况怎么样?” “失血已初步控制,但需要静养,剧烈活动会导致伤口崩裂。”苏小雨迅速回答。 “不能静养,”林墨摇头,目光扫过众人,“这个祠堂不能待了。刚才的动静太大,无论是门外的村民还是棺材里的‘老祖宗’,都不会让我们安稳。我们必须主动出击,找到这个副本的核心规则漏洞。” 他看向赵明宇:“老赵,分析一下,‘孝’的核心除了侍奉和表演,还有什么?” 赵明宇推了推眼镜,思维高速运转:“‘孝’的本质是维系血缘宗族的纽带。在这个扭曲的地方,它可能表现为对‘家族秘密’的守护,或者……对‘家族耻辱’的掩盖!” “家族秘密……”林墨眼神一凛,立刻看向那些密密麻麻的牌位,“韩梅梅,你眼神最好,看看这些牌位,有没有什么异常?比如,被污损的、名字特别模糊的,或者……材质明显不同的?” 韩梅梅立刻行动起来,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快速掠过层层牌位。几秒钟后,她指向供桌最底层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个!颜色比其他牌位深,像是被烟熏火燎过,而且……名字好像被刻意刮花了!” 林墨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将那个牌位取了出来。入手冰凉,材质似乎也更沉。牌位上的名字确实模糊不清,但在牌位的背面,他摸到了一些凹凸不平的刻痕。 “有字!”他低呼一声,连忙将牌位翻转。 借着长明灯昏暗的光线,只见牌位背面刻着几行歪歪扭扭的小字,仿佛是用指甲艰难刻上去的: “孝是枷锁,族是牢笼。” “祠堂井下,方见真容。” “欲破虚妄,需逆人伦。” 井下!逆人伦! 关键信息出现了! “祠堂有井?”陈锋强撑着站起来,“我来的时候好像瞥见过,在祠堂后面那个荒废的小院里!” “走!”林墨当机立断,将拨浪鼓塞进怀里,扶起陈锋,“老赵,韩梅梅,探路!苏小雨,断后,注意陈锋的伤!” 五人小队迅速行动。赵明宇和韩梅梅悄无声息地摸到祠堂后门,确认外面暂时没有村民巡逻后,打了个手势。 祠堂后面是一个杂草丛生的小院,果然有一口被巨石半掩的古井,井口缠绕着枯死的藤蔓,散发着一股阴湿的霉味。 “井下……这下面能有什么?”陈锋看着那黑黢黢的井口,心里发毛。 “可能是生路,也可能是更深的陷阱。”赵明宇分析,“‘逆人伦’是关键提示。在这个一切讲究‘孝道’的地方,什么行为算是‘逆人伦’?” “毁坏祖宗牌位?殴打长辈?”韩梅梅猜测。 林墨看着那口井,又摸了摸怀里的拨浪鼓,一个大胆的念头涌上心头。 他掏出拨浪鼓,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没有走向井口,反而转身,面向祠堂方向,深吸一口气,然后用尽全力——摇动了拨浪鼓! “咚叭咚叭——咚叭咚叭——” 清脆而诡异的鼓声在死寂的村落里骤然响起,打破了黄昏的宁静。 “林墨你疯了?!”陈锋惊呼。 下一秒,整个村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然后瞬间沸腾! 所有土坯房的门窗在同一时间猛地打开,那些面带微笑的村民如同被惊醒的工蜂,潮水般涌出,僵硬而迅疾地朝着祠堂小院包围过来!他们脸上的笑容依旧,眼神却充满了被触怒的冰冷杀意! 而祠堂深处,那具黑漆棺材再次剧烈震动起来,盖子发出“咔咔”的声响,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破棺而出! “这就是‘逆人伦’!”林墨迎着众人震惊的目光,大声喊道,“在老祖宗需要‘安静’的时候,制造最大的噪音!挑衅它的权威!” 他一边说着,一边更加卖力地摇晃拨浪鼓,同时冲向井口:“快!下井!村民和老祖宗都被引过来了,这是唯一的机会!” “妈的!玩这么大!”陈锋骂了一句,却毫不犹豫地跟着冲向井口。 赵明宇和苏小雨立刻动手,合力将井口的巨石推开一些,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井下深不见底,只有一股股阴冷的风向上倒灌。 “我先下!”韩梅梅二话不说,展现了她野外生存专家的能力,抓住井壁凸起的石头和枯藤,如同灵猿般迅速向下滑去。 “陈锋,跟上!小心伤口!”林墨一边摇鼓,一边催促。 陈锋咬紧牙关,在苏小雨的帮助下,也艰难的开始向下攀爬。 村民的脚步声和棺材板的撞击声越来越近! 赵明宇紧随其后滑入井中。 “林墨!快!”苏小雨朝林墨喊道。 林墨看着已经几乎冲到院门口的、黑压压的村民,以及祠堂门内那弥漫出的、令人窒息的黑气,猛地将拨浪鼓朝着村民最密集的方向狠狠扔去,然后转身,抓住井绳,迅速下滑。 “咚!” 拨浪鼓落地的声音被淹没在村民的嘶吼和棺材板被猛然掀飞的巨响中。 就在林墨的头完全没入井口的瞬间,他最后瞥见,一个干枯、扭曲、散发着浓郁死气的黑色身影,已然站立在祠堂门口,空洞的眼窝,正“望”向井口的方向。 噗通!噗通! 几人先后落入井底。意料之中的水深没有出现,井底是松软的泥土和一些枯枝败叶。 “这里!”先下来的韩梅梅压低声音喊道,她发现井壁一侧有一个被杂草掩盖的、仅能匍匐通过的洞口。 没有任何犹豫,五人依次钻入洞口,进入了一条狭窄、潮湿、向下倾斜的地道。 身后,井口上方,传来了村民聚集的嘈杂声,以及那令人牙酸的、仿佛骨骼摩擦的爬行声——那“老祖宗”,似乎也追下来了! “快走!”林墨低吼。 五人在地道中拼命爬行,不顾浑身沾满泥污。地道越来越宽,前方隐约传来微弱的光亮和水流声。 当他们终于爬出地道尽头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并非什么生路出口,而是一个巨大的、隐藏在地下的天然溶洞。 溶洞中央,是一个泛着幽绿色磷光的水潭。而水潭周围,堆积如山的,并非是金银财宝,而是…… 无数具扭曲、干瘪、缠绕着破旧麻布的骸骨! 它们以各种痛苦的姿态堆积在一起,如同一个巨大的乱葬岗。而在那骸骨堆的最顶端,端坐着一具较为完整的、穿着华丽但已腐朽寿衣的骸骨,它的头骨低垂,仿佛在凝视着下方的一切。 溶洞的石壁上,刻满了与牌位背后相似的、血红色的字迹,密密麻麻: “孝?吃人之孝!” “以子饲亲,以幼奉老,此村之孽!” “吾为最后一代族长,无力回天,唯留此证,控诉这食亲血肉之‘孝’!” 空气中弥漫着绝望和怨恨的气息,远比祠堂更加浓郁。 这里,才是这个“孝子贤孙”村落,最血腥、最黑暗的真相核心! 与此同时,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爬行声,已经清晰地从他们来时的地道中传来,越来越近。 前有绝地,后有追兵。 生路,究竟在何方? 第8章 孝子贤孙 7 幽绿磷光映照下,堆积如山的骸骨散发着令人窒息的绝望。地道深处那“咔哒咔哒”的爬行声如同催命符,越来越近。 “妈的,前有死人坑,后有老粽子!”陈锋啐了一口,脸色因失血和眼前的景象而更加惨白,但他依旧挣扎着挡在众人前面,试图寻找能当做武器的东西。 苏小雨迅速检查了一下陈锋的伤口,眉头紧锁:“伤口有轻微崩裂,不能再剧烈运动了。” 赵明宇目光锐利地扫过石壁上的血字和那具端坐的族长骸骨,语速飞快:“‘以子饲亲,以幼奉老’……核心规则的反噬!上面的‘孝’是表演,下面的‘真相’是吃人!生路很可能与这具族长骸骨有关!” 林墨心脏狂跳,大脑飞速运转。石壁上的控诉、牌位的提示、规则的扭曲……一切线索在他脑中碰撞。 “逆人伦……我们之前摇鼓只是表象!”林墨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真正的‘逆人伦’,是揭穿这虚伪的孝道,是‘以下犯上’,审判这食人的传统!” 他指向那具端坐的族长骸骨:“它才是这一切的帮凶,甚至是主谋!‘老祖宗’可能只是被规则和后代‘供养’出来的怪物,而这族长,是制定和维系这规则的人!” 就在这时, “哗啦——!” 地道出口处,枯骨飞溅!一个干瘪扭曲、缠绕着浓郁黑气的黑色身影猛地钻了出来!它正是那棺材中的“老祖宗”,此刻它四肢反折,如同巨大的蜘蛛,头颅三百六十度旋转,空洞的眼窝死死锁定了五人! 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让所有人呼吸一滞! “没时间了!”韩梅梅尖叫一声,她超凡的直觉感到了致命的危险。 “审判?怎么审判?给它念经超度吗?”陈锋吼道,已经捡起一根粗壮的腿骨握在手中。 “证据!我们需要证据定它的罪!”赵明宇大喊,目光落在族长骸骨手中紧握的一卷发黑的竹简上,“林墨!那竹简!” 林墨毫不犹豫,一个箭步冲上骸骨堆,不顾那刺骨的阴寒,奋力去夺那竹简! “吼——!” “老祖宗”发出一声非人的咆哮,化作一道黑烟,直扑林墨!它所过之处,地上的骸骨纷纷化为齑粉! “挡住它!”陈锋咆哮着,将手中的腿骨如同标枪般掷出,却瞬间被黑气搅碎。苏小雨冷静地洒出一把刚才顺手收集的香灰,那黑气似乎滞涩了一瞬。韩梅梅则发出尖锐的、模仿天敌的呼啸,试图干扰它的感知。 黑气只是稍一受阻,依旧闪电般袭向林墨后背! 千钧一发之际, “砰!” 一声闷响,并非林墨被击中,而是赵明宇不知何时掏出了一个……金算盘?他竟用那看似脆弱的算盘,硬生生格挡了黑气一击!算盘珠剧烈震颤,发出嗡鸣,赵明宇整个人被震得倒飞出去,口鼻溢血,显然受伤不轻。 “老赵!”陈锋目眦欲裂。 而就在这争取到的宝贵一瞬,林墨已经一把扯下了族长骸骨手中的竹简!同时,他福至心灵,想起了怀中另一件东西——那个之前捡到的、材质不同的污损牌位! 他将竹简和牌位高高举起,面对那再次扑来的“老祖宗”,用尽全身力气,如同在公堂之上宣读判词,声嘶力竭地吼道: “证据在此!” “族长遗书为证!牌位控诉为凭!” “尔等食亲血肉,假借孝名,行畜生之道!” “此等‘孝道’,天地不容!” “今日,我等便替天行道,逆了你这人伦!”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手中的污损牌位和竹简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那光芒如同烈阳,与“老祖宗”身上的黑气激烈碰撞,发出“滋滋”的灼烧声! “嗷——!!!” “老祖宗”发出了痛苦的哀嚎,黑气如同冰雪消融般快速消散,露出了里面一具更加干瘪、布满了诡异符文的真正骸骨。它疯狂地挣扎,却仿佛被无形的锁链束缚,动作越来越慢。 石壁上那些血字也仿佛活了过来,流淌下血泪,发出嗡嗡的共鸣,化作一道道红色的枷锁,缠绕在那族长骸骨和“老祖宗”骸骨之上! 【隐藏任务‘血泪的控诉’完成!】 【核心规则‘虚伪孝道’已被破解!】 【‘孝子贤孙’副本核心已暴露,正在崩解……】 整个溶洞开始剧烈摇晃,顶部的石块簌簌落下。 “副本要塌了!找出口!”林墨大喊,同时快速浏览了一眼竹简和牌位白光中浮现的最终信息。 竹简上记载着这个村子为了所谓的“长生”和“家族延续”,一代代献祭幼子、用子孙的血肉灵魂供养“老祖宗”的残酷秘术。而牌位,则是一位不甘被献祭的先祖留下的最后反抗印记。 “水潭!”韩梅梅指着那泛着幽绿磷光的水潭,“光!水底有光在闪!” 那是唯一的生路! “走!”陈锋咬牙,第一个跳进了冰冷刺骨的水潭。苏小雨紧随其后,并回身协助受伤的赵明宇。 林墨最后看了一眼在红光锁链中逐渐崩解的两具骸骨,以及这个充满罪恶与绝望的溶洞,深吸一口气,纵身跃入水潭。 刺骨的寒冷包裹全身,他奋力向着水底那一点微弱的光芒游去。 …… 第9章 模范班级 1 噗哈! 林墨猛地从水中探出头,剧烈地咳嗽着。他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纯白色的奇异空间,地面柔软,看不到边际。陈锋、苏小雨、赵明宇和韩梅梅也陆续从各自附近的一个小型水洼中爬出,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恭喜幸存者通过副本:‘孝子贤孙’。】 【结算中……】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但没等他们喘息,系统的提示音陡然变得尖锐,带着一丝紊乱。 【警告!数据冗余清除中……】 【检测到高潜力‘变量’……执行深度评估协议。】 【强制传送启动……目标锚定……】 纯白色的空间瞬间扭曲,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揉碎的纸张。五人感觉身体再次被撕扯、拉长,熟悉的失控感袭来。 “还没完没了?!”陈锋的骂声被扭曲的空间吞没。 眼前的景象如同走马灯般疯狂闪烁,最终猛地定格。 铛——铛——铛—— 刺耳欲聋、仿佛能敲碎灵魂的金属铃声猛地钻进所有人的耳膜。 林墨晃了晃晕眩的头,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冰冷坚硬的木质课桌前。眼前是斑驳的、墨绿色的黑板,上方悬挂着一条猩红的横幅,上面用标准的印刷体写着: 【多考一分,干掉千人!】 他低头,自己身上那套湿透的便服不知何时换成了一套洗得发白、极其不合身的蓝白色运动校服,胸口还别着一个塑料胸牌,上面印着他的名字和一行小字:高三(七)班 - 插班生。 他猛地环顾四周。 这是一间充斥着上世纪九十年代风格的老旧教室。阳光被厚重的窗帘挡住大半,教室里光线昏暗,弥漫着粉笔灰和…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气味。 他的“队友”们,也全都穿着同样不合身的校服,分散坐在教室的不同位置,脸上都带着刚脱离上一个副本的惊魂未定和此刻的茫然。 陈锋捂着腰腹,脸色比刚才更差,校服下隐约透出渗血的纱布轮廓,他试图站起来,却发现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在椅子上。 苏小雨面无表情,但手指正在课桌下快速触摸自己的脉搏,进行自我监测。 赵明宇推了推鼻梁上不知何时出现的、略显幼稚的黑框眼镜,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教室墙壁上贴满的《中学生行为守则》和成绩排名表。 韩梅梅则像一只被关进笼子的野生动物,不安地扭动着,对这里密闭、规则的气息感到本能排斥。 教室里不止他们五人。还有大约三十多名学生,他们穿着同样的校服,坐姿如同尺子量过般笔直,双手叠放在课桌上,眼神空洞地望着黑板。每一个人,无论是男是女,脸上都没有任何表情,如同一群精致的木偶。 讲台上,站着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身材干瘦、戴着一副厚如瓶底眼镜的中年男人。他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油光发亮的教鞭,脸上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温情,只有一种冰冷的、如同精密仪器般的审视。 他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缓缓扫过全班,最终定格在林墨等五个“插班生”身上。他的声音干涩、平直,没有任何起伏,通过一个老旧的黑板擦形状的扩音器传遍教室: “上课。” “起立。” 唰——! 除了林墨五人,所有学生如同提线木偶般整齐划一地站了起来,动作标准得令人窒息。 “老师——好——” 拖长的、毫无感情的齐声问候在教室里回荡。 中山装男人——李老师,微微点头,教鞭指向黑板旁边一张巨大的、写满了复杂公式和红色箭头的“成绩波动分析图”。 “距离下一次‘摸底评估’,还有四天。” “本次评估,将直接决定你们的‘资源配给’与‘未来流向’。” “优胜劣汰,天道酬勤。”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五个插班生,嘴角勾起一个极其微小、却让人不寒而栗的弧度。 “新同学,希望你们……尽快融入集体。” “记住,在这里……” “集体的荣誉,高于一切。” “个人的差异,必须磨平。” 他的教鞭“啪”地一声敲在林墨面前的课桌上,震起一片灰尘。 “现在,打开《五年模拟,三年高考——超凡版》,第一章,第三节。” “今天,我们讲解——‘如何在规则内,最大化清除竞争对手’。” 林墨低头,看着课桌上那本散发着淡淡血腥味和油墨味的厚重习题集,封面是扭曲的数字和狰狞的排名符号。他感到一股新的、不同于“孝道”束缚的、冰冷的规则之力,如同铁箍般缓缓收紧。 窗外的天空,是一片永恒的、令人压抑的铅灰色。 模范班级,开学了… 第10章 模范班级 2 铃声的余烬还在耳蜗里灼烧,李老师那没有温度的声音,已如冰冷的钢印,烙在每个人的意识之上。 教室像一口巨大的棺椁,密封着三十多个年轻却已僵死的灵魂。阳光是奢侈的违禁品,只能从厚重窗帘的缝隙挤入几缕,在弥漫的粉笔灰尘中徒劳地舞蹈,照亮空气中悬浮的、名为“奋斗”的毒霾。 墙壁上,那些印刷精美的《守则》不再是文字,而是一道道镌刻在集体无意识中的符咒。成绩排名表则是献祭的序位名单,每一个名字后面,都摇曳着一个被抽干个性的影子。 林墨感到自己正被浸泡在一种无形的粘稠液体里。规则,不再是祠堂里那狰狞的吃人条款,而是化作了更精密、更无处不在的微尘。它存在于每一次呼吸的节奏,每一次心跳的间隙,甚至存在于你思考时神经元的放电模式里——它在无声地规训,要求你与周围那一片死寂的“标准”同频。 陈锋腰腹间的伤口在校服下发出隐秘的疼痛,这疼痛是此刻唯一证明他还在“个体”范畴的东西。他试图调整一个不那么僵硬的坐姿,椅子腿与地面发出一丝微不足道的摩擦声。 “嗤——” 几乎同时,前排三个学生的后脑勺,仿佛接收到了同一个指令,脖颈以完全一致的角度微微偏转,空洞的目光掠过陈锋,没有谴责,没有好奇,只有一种程序被意外输入后进行的冗余校验。那无声的注视,比祠堂里老妪的狞笑更令人胆寒。 赵明宇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那些《守则》。“尊重师长,绝对服从”——这意味着顶撞的代价未知;“团结同学,共同进步”——这暗示着告密与孤立是被鼓励的美德;“珍惜时间,分秒必争”——则宣告任何与“学习”无关的行为都是原罪。他在心中快速构建着这个微型社会的权力模型,发现其结构简单到残酷:李老师是至高无上的主机,学生们是去除了冗余功能的终端,而他们这几个“插班生”,则是亟待查杀的木马病毒。 苏小雨的指尖在课桌下悄然划过木质纹理。她的医学知识告诉她,这些“同学”的生命体征平稳到诡异,心率、呼吸频率几乎完全一致,如同流水线上批量校准的仪器。他们不是活着,他们只是在“运行”。一种基于集体意志的、庞大的同化力场正在运作,试图将每一个异质节点格式化。 韩梅梅的感官在这个规则铁笼里痛苦地蜷缩。她听不到风穿过树林的低语,闻不到泥土和生命的气息,只能感受到前后左右传来的、三十多道几乎重叠的、压抑的呼吸声,以及李老师那教鞭划过空气时,带来的次声波般的威慑。她像一只被强行塞进玻璃罐的蝴蝶,翅膀每一次扇动都撞在透明的壁垒上。 李老师的教鞭,如同指挥着无声乐队的权杖,点在黑板上那些扭曲的公式之间。 “看这里,”他的声音没有音调的起伏,只有信息的精准投放,“生存函数S(x),与你的排名R(x)成反比,与你的服从度C(x)成正比。注意,这里的变量x,代表的是‘差异性’。” 教鞭重重敲击。 “差异性,是函数分母上的毒瘤,是系统效率的冗余。” “我们的目标,是让S(x)的值域,无限趋近于一个恒定的最大值。” “方法就是——”他的目光再次扫过五个插班生,带着一种解剖青蛙般的冷静,“消除x。” 消除差异性。磨平个性的棱角。让三十多个独立的灵魂,熔铸成一块完美、光滑、沉默的集体铁板。 他拿起一支粉笔,那动作不像是在书写,更像是在为一场献祭刻画符文。 “现在,我们进行随堂测验。” “试题一:当你发现同桌在‘自习效率评估’中偷偷阅读课外书籍,你的最优解是: A.假装没看见,维护虚假的友谊。 B.课后委婉提醒,期望其自我修正。 C.立即举手报告,维护班级纯净的学习环境。” 台下,三十多只手臂如同接收到同一股电流,齐刷刷地举起,指向同一个选项——C。 那一片森林般的手臂,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一丝杂音。他们不是在回答问题,他们是在执行代码。 李老师满意地点头,在那选项后面,画上了一个血红的勾。 “正确。集体的纯洁,容不下任何一粒个性的沙砾。” 林墨看着这一幕,感到一种比面对“老祖宗”时更深的寒意。那个怪物至少狰狞而直接,而这里的恐怖,是温水煮青蛙式的,它将人性的泯灭包装成“正确”,将告密与背叛颂扬为“美德”。 他低头,看着习题集上那道关于“清除竞争对手”的例题,胃里一阵翻腾。 这哪里是教室? 这是一座灵魂的驯化场,一条通往标准化死亡的流水线。 黑板上书写的不是知识,是磨灭灵魂的咒语。 空气中回荡的不是读书声,是献给“集体”这个冰冷神祇的、无声的挽歌。 诗意的绝望,在这铅灰色的天空下,无声蔓延。 第11章 模范班级 3 李老师那套“消除差异性”的恐怖理论还在教室里阴魂不散,随堂测验的肃杀气氛几乎凝成了冰。眼看那三十多只指向“告密”选项的手臂如同森然刀戟,林墨感觉自己的san值正在狂掉。 就在这时,他旁边的陈锋,趁着李老师转身板书的瞬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校服袖子里抠出了一小块带血的纱布,动作隐秘得如同在敌人眼皮底下布置□□。 他悄悄捅了捅前排一个坐得笔直、后脑勺都写着“标准答案”的男生,压低声音,用气音发出灵魂拷问: “同学,打听个事儿,”他晃了晃那点血腥的“硬通货”,“咱这‘资源配给’,包不包括……止痛药?” 那男生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空洞的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人类的好奇,但立刻被程序压制,重新归于死寂,连脖颈的偏转角度都没有改变分毫。 陈锋:“……” 行吧,这届npc职业素养真高。 另一侧,赵明宇扶了扶他的黑框眼镜,眼神已经不是在看同学了,而是在进行风险投资评估。他盯着旁边一个女生桌上那摞工整到变态的笔记,手指在课桌下无声地掐算,嘴里念念有词: “笔记效率A ,服从度S,疑似班干部储备……投资价值中等,但缺乏独立盈利(思考)能力,长期持有风险过高,PASS。” 他的目光又扫过另一个男生:“坐姿略有松懈,眼神有0.3秒偏离黑板……嗯,存在套利(策反)空间!值得关注!” 苏小雨则更绝。当李老师讲到“通过量化分析对手的薄弱环节进行精准打击”时,她举起手,用那种汇报病例的平静口吻问道: “老师,如果目标的‘薄弱环节’是先天性心脏病,进行‘精准打击’导致其应激性猝死,这在《行为守则》里,属于技术性击杀还是意外医疗事故?需要承担积分责任吗?” 全班:“???” 李老师粉笔断了。他那张程序化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种类似于“CPU过载”的凝滞。他厚厚的镜片后面,眼神似乎茫然了一瞬,才用干涩的声音回答:“……守则禁止……直接物理伤害。” “明白了。”苏小雨点点头,认真记录,“所以精神压迫导致器质性病变,属于规则灰色地带。” 李老师:“……”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数据库需要打补丁。 而坐在窗边的韩梅梅,她的“苦难”与众不同。她对那些规则啊、排名啊完全不感冒,她快被无聊逼疯了!没有风声,没有鸟叫,只有一片死寂和粉笔灰!她开始尝试与窗台上唯一能动的东西——一盆半死不活的仙人掌——进行精神连接。 她对着仙人掌挤眉弄眼,试图用微表情传达“兄弟,撑住!争取早日开花,气死这帮卷王!”的意念。那仙人掌在微风中(也许是她的幻觉)轻轻晃动了一下尖刺。 终于,到了“小组讨论”环节,主题是“如何高效提升班级平均分”。五个“插班生”被分到了一组。 看着另外四个小组已经开始用毫无波澜的语调复读《守则》条款,林墨小队这边画风清奇。 陈锋率先定调:“要我说,直接把排名前几的那几个‘优等生’腿打断,平均分不就上来了?” 赵明宇立刻反对:“成本太高,收益不确定。我建议发行‘学习债券’,让后进生借贷‘天赋’或‘记忆’,利滚利,到时候还不上,就……嘿嘿。”他露出了资本家的微笑。 苏小雨补充:“或者研发一种特异性病毒,只感染‘成绩优异’神经元,实现自然淘汰。” 韩梅梅兴奋地举手:“我可以教大家野外伪装和潜伏技巧!下次考试我们集体潜伏出校门,就算零分,但生存评分肯定爆表!” 林墨听着队友们一个比一个离谱的“献策”,感觉自己不是在学习小组,而是在参加反派头脑风暴会。 他深吸一口气,敲了敲桌子,把话题拉回“正轨”:“各位,我们的目标是‘融入’并‘生存’。所以,我们小组的汇报方案是——” 几分钟后,轮到他代表小组上台。 在全班和李老师“期待”的目光中,林墨清了清嗓子,拿出了一张韩梅梅用超凡画技三秒钟涂鸦的、抽象派战略示意图,开始了他的表演: “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我们‘插班生先锋队’经过严谨(?)的讨论认为,提升平均分,关键在于——瓦解竞争对手的意志!” “具体方案如下:第一,噪音污染:在竞争对手学习时,于其耳边循环播放《五年模拟三年高考》精选错题集录音,使其形成条件反射性头痛!” 台下有npc学生的笔,掉地上了。 “第二,信息干扰:伪造竞争对手的笔友来信,内容为其暗恋对象已与年级倒数第一私奔,使其心神不宁,效率暴跌!” 李老师的嘴角,似乎抽搐了一下。 “第三,资源垄断:大量收购小卖部橡皮擦,在考试前夜高价抛售,或者只租不卖,增加竞争对手的考试焦虑和经济负担!” 赵明宇在台下小声提醒:“这部分商业计划可以后续详谈……” “最后!”林墨总结陈词,语气铿锵,“我们将成立‘反内卷地下联络站’,主要业务包括:代写情书(确保文笔烂到被拒)、组织午夜八卦茶话会、以及提供‘如何优雅地考零分’专业咨询!我们的口号是:只要大家都躺平,平均分下降也是共同进步!” 全班死寂。 那三十多个标准npc的脸上,似乎第一次出现了某种集体性的、微小的数据紊乱。他们的眼神依旧空洞,但坐姿好像没那么笔直了。 李老师拿着教鞭的手,悬在半空,微微颤抖。他那精密运行的逻辑核心,似乎正在试图理解“反内卷地下联络站”这个词组的定义,并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困难。 他张了张嘴,最终,用一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机器过热的嘎吱声说道: “你……下去。” “下次小组讨论……禁止……自由发挥。” 林墨走下讲台,迎着队友们“干得漂亮”的眼神,心里默默吐槽: 在这个极致压抑的模范班级里,他们好像……找到了某种奇怪的破局方式。 用魔法打败魔法,用骚操作扰乱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