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缘：我执念千年，只为寻我的傀儡师大人》 第1章 01 相传，若心有深爱之人，便可在登临奈何之际，拒饮孟婆汤，纵入忘川河，受千年铜蛇铁狗咬噬之苦，若心念不灭，犹记前尘，便可轮回重生，去寻牵挂之人。 两千年前，便有这样一位痴人，自断性命，投身忘川。 千年后，出忘川，入轮回道，确逢心中之人，却是“恨不相逢未了时”，那人竟已成殒命少年郎。 后来，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在少年下葬前一夜，村口几名小儿玩闹间无意冲撞开棺材板，里面竟已空无一人。 几年后。 东华皇室宣告，曾经销声匿迹的傀儡师再度出现，一时整片大陆暗流涌动。 傀儡师，东大陆的传奇存在，天生神力，可化万物为生人。凡出自傀儡师之手的人偶，不死不伤，力超常人，是冷兵器时代，各国最好的战士。 异能天赋，福祉天佑，傀儡师之名，自出生便象征着无上尊荣。 然而，让那些皇亲贵胄最为心痒的，不仅是那批杀伐果断的战士，更是傀儡师那传说中最为神秘的力量——可“活死人，肉白骨”的复活之力。这对贪恋着财富与权力，渴望永生不死的他们而言，才是最诱人的宝藏。 傀儡师的出现，引起了各国势力的疯狂争抢。老百姓也在夹缝中凑起了热闹，于是不久后，那位丰神俊朗的傀儡师大人和他常伴身旁精致如画的少年人偶，便成了皇城人民口中最好的谈资。 热闹没持续多久，东华皇室便大手一挥，勾唇一笑，在各国嫉妒的眼光中宣告了傀儡师的归属。 傀儡师再度出现，身边相携的却是皇室最美的小公主，而那位精致如画的少年，从此便再没了踪迹。直到傀儡师病逝，也再没出现。 —— “好了，故事讲完了，关灯睡觉。”陆远取下眼镜，抱着被子朝沙发走去。 “这就完了？不对，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往沙发上去干嘛？我怕打雷才把你喊来陪我的，你现在睡这么远，怎么能给我安全感？”顾染一着急就开始口无遮拦。 陆远没说话，瞥了眼这人单薄的睡服，果断把自己塞进了沙发里。 “喂，陆远，不带你这样的，大家都是大男人，怕什么？我还能把你吃了不成？”顾染见喊话不起作用，直接下床光脚就冲到陆远身边，扯着他的被子就要跑。 “行了，再折腾还睡不睡了？白天你不是还请了一帮人来给你祝寿，想顶着熊猫眼去见他们？”陆远放弃抵抗，任由寿星摆弄。 顾染终于如愿在自己床上安放了一个“安全感传播器”。 “对了，陆远，我睡相不好，请多担待。” “顾！染！下去！” 顾染迷迷糊糊睁眼的时候，入目便是陆远近在咫尺上下滚动的喉结。低头一看，竟然整个人缠在了陆远身上。 懵了一瞬间，他鬼使神差地把手贴向陆远的心脏，却啪地一声被拍开了。 下一秒，陆远已经怒气冲冲地把自己关进了卫生间。 “一大早别发火呀，我昨天不是说了吗，我睡相不好。”顾染有些心虚地摸了摸脑袋。 卫生间的镜子里，此时映着的却并非一张勃然大怒的脸。 水珠顺着皮肤淌下，渗进了陆远的衣衫。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却因为紧闭的双唇而完美地隐藏了下来。 外面顾染的声音停止了，陆远背过身，不愿再看自己泛红的脸。 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明明都快过了一千年...... 陆远抚上自己的心口，那里安静得像深海的冰。 人偶无心，唯源晶替之，无波无澜，晶存人存，晶灭人亡...... 外面似乎传来了道贺的声响，顾染张扬的声线即使在一众嘈杂中也格外突出。 近千年才第一次转世，他倒是性情大变。 陆远下意识勾了勾嘴角，却很快垂了下来。 —— 一千前，东华皇城，傀儡师府。 “大人，为什么我们要突然搬到这里来，还有，这几天你回来的很晚，你...出去做什么了？”陆远这几天眼皮一直跳，虽然他也不知道人偶眼皮为什么会跳，但他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被唤之人背身而立，修长单薄的身形笼罩在斜阳的霞光里，衣袂微动，却沾染不上一丝暖意，一如世人认为的模样。 高高在上又冷若寒冰的傀儡师。 许久，陆远终于听见了那人开口： “陆远儿，我要成亲了。” —— “咚咚咚”陆远的思绪被唤了回来，才发现卫生间的门被敲得锣鼓喧天，一听就知道是谁的手笔。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到那人口无遮拦的喊叫。 “陆远，你掉茅坑里面去了吗？大家都来了，你还不出来？” —— 顾染这一世是个富二代，无忧无虑才是他的人生常态，今天是他十八岁成人礼，他几个月前就开始呼朋唤友，但莫名其妙地，非拉扯着陆远这个刚和他结识不过几周的转学生陪他一起筹备生日宴，这一番倒是惹了不少口舌。 “顾染，你让大学霸帮你当苦力，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了。”那人说是这么说，但眼底的鄙夷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陆远装作没听见，顾染也不知道听没听明白，拈了颗车厘子就往嘴巴里送，嘟嘟囔囔回应：“你倒是提醒我了，这番确实委屈了我兄弟，之后一定补偿。”说完又人畜无害地四处招呼大家大吃大喝。 “诶诶诶，顾大少爷，你这蛋糕怎么就切了？还没插蜡烛，许愿呢！”宴会正酣，也不知顾染是不是醉了，一整个是行为莽撞，不过好在他高挑欣长，怎么也是一副潇洒做派。 “给你。”陆远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只见他身前推车上赫然一个全新的蛋糕。 顾染眼睛一亮，猛地熊抱住陆远，嘴里一副哭天抢地的架势：“哇！陆远，还好你聪明，准备了备用蛋糕，不然我这千年难遇的成人礼就要毁于一旦了！” “手撒开，要死了。”陆远抓住顾染乱动的爪子，把他从身上撕下来。 顾染倒也是兴起兴落，来去匆匆，下一秒注意力就又到眼前的蛋糕上去了。 “陆远，蜡烛！” “陆远，打火机！” “陆远，点火！” 陆远：...... “顾染，别发酒疯。”说着，一个打火机被塞进顾染手里。 “顾少爷，成人礼的蜡烛，还是自己点燃的好。”周边人说着围了上来，不知不觉就把陆远挤到了外围。 火光映上了少年微醺的脸，隔着攒动的人头，陆远仿佛看见了那千年前的红烛，和那时一样，他依旧不是站在他身侧的那个人。 “快许愿，顾大少爷，蜡烛要灭了！前两个愿望一定要在蜡烛亮的时候说出来才能实现。”一道女音率先响了起来，陆远记得那是顾家最新合作商的女儿。 顾染闭着眼，也不知道谁喊得话，随意接道： “那......第一个愿望，我祝愿今天到场的人都能和自己爱的人白头到老！” “顾少你这......没想到你是这种风格的。”几位男生不知道想到什么，嘿嘿一笑。 “哎哟......顾少这么说，怕不是......”几个性格泼辣的女子却寻了别的方向揶揄。 “瞎说什么呢，本少爷年少多金，风流倜傥，想和谁白头就和谁白头，还能靠许愿？我这是把我用不完的好运分给你们好不好！”虽然闭着眼，但少年张扬的表情依旧逗笑了一众人。 只有陆远没有笑。 是啊，他想找谁就找谁，又何须祈求。 前世如此，今生大抵亦如此。 况且于一个连模样都不会有改变的人偶而言，从来没有什么白头。 “行吧，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第二个愿望呢？”眼见着蜡烛真的要灭了，其他人赶紧开口催促。 “第二个愿望嘛......”顾染眉头微蹙，一副思虑模样。 众人也跟着神色贯注，竟隐隐有一丝紧张。 “啊，我知道了！”顾染眉峰舒展，扬声道： “那就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 “顾少，你这愿望跟祈祷明天太阳从东边升起来有什么区别。你要想，我给家里那几个度假村打个招呼，你想去哪去哪儿。”其中一人出声道。 其他人也笑着摇摇头。 顾氏独子，得天独厚，确实应该没什么所求了。 “提前招呼有什么意思，说走就走的旅行，重点是说走就走。”顾染得意一笑，睁眼才发现陆远已经不见人影了。 “陆远呢？”顾染心生烦躁，这人怎么老是不省心。 “陆学霸？哎呀，他估计是不习惯我们这些大门大户的聚会，提前回去了吧。”人群中传来嗤嗤的低笑。 ...... “够了。今天宴会结束，慢走不送！”顾染一口气吹灭蜡烛，猛然起身，头也不回地往二楼走去，留下一众人面色各异，最后只能悻悻离开。 第2章 02 陆远正洗完澡从浴室出来，迎面就撞上面色难看的顾染。 “我看你和他们玩得挺尽兴，就借你浴室一用，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去了。” 刻意忽略顾染的表情，陆远伸手捞起一旁的外套就要往楼下去。 人还没走两步，手腕就被人抓住了。 空气里只有还没来得及关掉的排风声。 陆远叹了口气，正欲开口，一股熟悉的香气朝他裹挟而来，只见方才还一脸阴沉的顾染此时竟然开始嚎啕大哭。 “哇，陆远，我的成人礼被他们毁了！呜呜呜！”撒泼打滚，活像个三岁小儿。 “不是你自己把人赶走的吗？”陆远忍不住开口。 “诶？你刚刚不是在洗澡，怎么会知道？你是不是......”顾染把头从陆远肩膀上抬起来，摸索着下巴，上下打量着眼前人。 陆远推开面前贼兮兮的人，反手穿上外套：“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只是觉得你没必要因为我得罪他们，虽然我知道你也并不把他们看在眼里，但风云变幻，一切难料，就算顾家能护你周全，你也不必节外生枝。” “啧，文绉绉的，像个古代人。”顾染摇头收手，却半途一拐趁机扯下了陆远的外套。 “顾染！” “哈哈哈哈，中计了！这么着急回去干嘛？我还有事找你帮忙呢！” —— 午夜十二点。 “这是最后一块蛋糕了，你愿望应该没有许完吧，补上吧。”陆远紧赶慢赶才在蛋糕店闭店前订来了这最后一份，式样简单了些，所以也没太敢看顾染的反应。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许完愿望？”顾染一手撑头挑眉看向陆远。 “猜的。”见顾染没什么不悦，便直起身，扯了对面的椅子坐下来。 “那你可要失望了，我这愿望早许完了，本年度份额使用完毕，不过蛋糕还得麻烦你陪我吃了。”顾染眼睛一眯，伸手把蛋糕推在了中间。 “先说你要让我帮什么忙。”陆远没动手。 “这个嘛......”顾染叉起一块蛋糕递向陆远，“先吃完再说。” —— “陆远！我忘拿衣服了，你帮我拿一下！”陆远扶了扶额，起身去顾染的衣柜里翻找。这家伙也不知道发什么疯，最后竟然跟他打起了蛋糕仗。 啪嗒—— 一本日历随着陆远的动作落到了地上。 “嗯？放本日历在衣柜里做什么？”日历被打乱了，陆远将衣物放在床上，伸手拾起了来。 “二月十五日，这是什么日子？”陆远垂眸看着那三个红星的重点符号，眼皮不自觉跳了跳。 顾染出生日是二月十二日，顾父顾母则分别在六月和八月生辰，好友生日也似乎没这个日子的，至于其他大大小小节日纪念日，陆远实在是不记得顾染什么时候和二月十五日扯上什么关系。 “陆远，找到没有啊！我要冻死了！你要是不好意思，那几件贴身的你就别拿了！” “顾染，你害不害臊！” —— 月色被薄纱吹动落在了床榻。 “陆远，你说如果我们再早些见到该多好。”顾染手枕头后，望着天花板感叹道。 陆远偏头看了他一眼，顾染如今的模样已经依稀是当年的面貌，他时常在想，这般仗着他忘记了一切又偷偷回到他身边的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亘古不变的容貌既做不了陪他长大的竹马，也当不了陪他老去的良人。 也许，他贪恋的只是在那无穷无尽的时光里每一次短暂的相伴。 就像曾经，他也不过只偷来了几年在他身边的时光。 —— 因为陆远被赶走了，就在他的大人成亲的那天。 看着傀儡师府满堂的红绸缎，他终于明白，原来有些事，竟可以来得如此之快。 “陆远儿，你走吧，我给你自由，大千世界，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大红喜服的傀儡师站在陆远跟前，刺得他眼睛发痛。 “我不可以留在你身边了吗？”陆远没有移开视线，他直直地盯着眼前的人，第一次，他如此细致地描摹着他如墨般幽黑的双眼，挺拔的鼻梁，微红的嘴唇......他要把他永远刻在脑海里。 傀儡师转身离去，没有留下一句话，火红的大门在陆远眼前关闭，陆远知道，他再也听不到那个人的声音了。 他走了。寂寥无声，步履沉沉。 斗转星移，沧海桑田。 陆远像傀儡师说的那样，去到各种地方，尝试各种新事物，活成各种身份。 傀儡师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可陆远总是忍不住回去看他。 他看他高朋满座，他看他喜迎爱子，他看他白发苍苍，他看他生老病死。 有些时候，他看见他，明明没有什么改变，他却没有了心动的感觉，他以为，他终于释怀了。 然而却总是在下一次再见时，他的心又乱成了麻。陆远觉得他自己疯了。 直到他看到他的棺材，被人没入尘土，像被人扼住喉咙的感觉，让他终于确定了，他终究还是爱着他，从未改变，甚至越陷越深。 —— “陆远？”见人许久没回话，顾染偏头看了过去。 “你看我干什么？大晚上的，怪渗人的。”一和陆远对视，顾染就像着火一样把头偏了回来。 “你不是胆子很大吗？怕什么？”陆远也收回了视线。 “行了，我跟你说正事，还记得吗，你答应要帮我一个忙。”顾染摸了摸鼻子。 “我又不傻，前几个小时答应的事情怎么可能忘记。”陆远想，要是大人知道自己转世后是这样跳脱的性格，也不知道他自己会作何感想，想着竟忍不住笑出声来。 “别笑，我知道你肯定记得，我这就是个开场白而已，客气客气。”顾染以为陆远是在笑话他方才的话，没好气地出声反驳。 “所以你要我帮你什么？”陆远没解释。 “陆远。” “嗯？” “陪我去旅行吧，说走就走的那种。” 第3章 03 直到办好酒店入住，陆远才反应过来，他居然真的陪着顾染来了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这次你准备玩多久？”陆远瞥了眼顾染还没来得及关掉的锁屏。 “三天吧。”虽然顾染关的快，但陆远还是清楚地瞧见了界面上赫然的三天倒计时。 三天后......就是二月十五日。 看来那个日历不是偶然。 “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陆远有些狐疑地看着身边的人。 “啊？什么？”顾染扭头一脸迷茫，一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模样。 陆远盯了半天，原地投降。 罢了，就他现在这种傻白甜性格，能藏着什么事情那才真是见鬼了。估计那第二个愿望，是早就计划好甚至写在日历上了。 只是这第三个没说出的愿望，会是什么呢？陆远虽然不喜其他人的做派，但至少在一件事上和他们观点一致，那就是顾大少爷要什么有什么，根本用不着许愿这种事。 大概又是个和说走就走的旅行一样，没难度的愿望吧。 不吃苦是好事，他就该过天子骄子的生活，无论过去还是现在。 此时的顾染正缩在一旁闷头发消息。 “既然这么忙，为什么要出来？”陆远走上前，却没再往顾染手机上瞟。 “怎么啦？生气了？”顾染转手把手机塞回兜里，偏头凑到陆远眼前。 “大男人生哪门子的气，少说些奇怪的话。”陆远推开他，抬步就要往酒店走。 “我哪里奇怪了，明明奇怪的是你。”顾染忍不住嘟嘟囔囔，而后又赶紧上前拦住陆远，“行了我的错，别生气了呗，出来玩可不是要你一直待在酒店里的，时间紧迫，我们还是赶紧出去逛逛吧。” “哪门子的时间紧迫，还不都是你自己来决定时长......”陆远还没吐槽完，就被顾染推着往前走了好几步。 顾染不愧是富家少爷，选的地方虽不是度假村，但其周边的丰富程度也不遑多让了。 酒吧一条街，商区美食圈，名胜风景园，文化万象城......足叫人眼花缭乱，兴致盎然。 但陆远做梦也没想到，他们的第一站竟然是——游乐园？！ 顾染微微有些跑调的哼唱声传进他耳朵，陆远觉得身边这位是真的开心。 他怎么不记得顾染小时候喜欢逛游乐园？ 顾染自然不知陆远对他的成长历程了如指掌，也没有点人设崩塌的自觉性，依旧我行我素。 “陆远！你看你看，前面有个轿子，我们坐轿子吧！我累了，不想走了。”顾染抓着陆远的袖子就要开始摇晃，幸得陆远预判成功，及时摁住了这人不安分的手，才避免了“开局即社死”的悲惨命运。 只是陆远看着这轿子，装饰华贵，轿身大红，属实......过于让人误会了。 这边还在犹豫，那边轿夫似乎盯上了他们二人，直接小跑过来招揽：“两位，坐轿子吗？舒心省力，畅通全园！” “老板，你这轿子......”陆远还没说完，就见前方又一座红轿起轿，周围人也没什么反应，似乎是司空见惯。 “这位帅哥，也不是我吹，这乐园可大着呢，要不坐轿子，我看你身边这位，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轿夫朝顾染努努嘴，搭配上这位当事人可怜兮兮的表情，陆远觉得他再不答应他都不配做人了。 一个普通轿子而已，顾染都没往别处想，他乱想做甚。 顺利起轿，顾染直呼舒坦。 “四人抬轿？真是大手笔。”陆远放下帘子道。 “切，要不是轿子小，怎么会才只四个人。”顾染在一旁接茬。 “你说什么......”陆远还没说完，嘴巴里就被塞了个东西，拿下来一看，是块糕点。 “你什么时候买的？”陆远看着顾染手上袋子里花花绿绿的点心，有些疑惑。 “看看，是不是经验不足了？现在才下午，距离晚饭还早，不提前准备点干粮垫肚子，还怎么肆无忌惮大玩特玩？”顾染说着递给陆远一瓶茶，“喝点吧，别噎着了。” 不得不说，在轿子里待着不是一般惬意，哪里人多哪里人少看得是一清二楚。 “陆远，你看那儿！好多人，看起来好好玩的样子！”说罢，还没等陆远反应，顾染就掀帘跳下了红轿。 很快，一只手又抬帘伸了进来，“下来吧，我拉着你。” 看着那只指节分明的手，陆远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鬼使神差地握了上去。 “下一轮就要开始了，请想要参加活动的朋友们抓紧时间报名！优胜者有精美礼品相赠哦！”不远处一个工作人员拿着喇叭高声喊着。 “陆远，那边看来快开始了，我们赶紧过去！”顾染嘴里嚷嚷，似乎完全忘记松开陆远的手。 少年的黑发在跑动中起伏，隐隐飘来洗发水的清香，陆远低头看向交握的手，微微紧了紧。 “信任游戏！陆远，我们高一军训的时候玩过。”顾染抓着他，凑到人堆前。 “顾大少爷，请不要认字认一半，看清楚，这是‘情侣信任游戏’。”陆远把手从顾染掌心里扯了出来。 顾染扭头懵逼地看了他一眼，指着宣传牌道：“可是我想要那个星座娃娃。你不觉得他长得很像我？” 陆远顺着顾染的指尖看去，只见人头间有一座海蓝色的礼品盒子山，里面俨然躺着一排排精致的玩偶娃娃，只是陆远觉得除了都有一头黑发，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外，它和顾染没有半毛钱相像。 “这个月的水瓶座娃娃好可爱，亲爱的，我想参加这个活动！”眼见着有一对情侣上前报了名。 “陆远，帮帮忙嘛。”顾染双眼发光地盯着那排星座娃娃，“我给你说，我一见它就觉得有缘，我发誓这是我在这世上第二想要的东西！” “那你第一想要的是什么？”陆远淡淡开口。 顾染并没有听出什么不对，只拉着陆远往工作人员面前冲：“世上第二都拿不到的话，想什么世上第一。” “你好，我们报名！” “喂，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陆远压低音量道。 “你答应就是自愿，不答应我就强来。反正那娃娃我是拿定了。”顾染此时才显出了些纨绔姿态。 “你又不是买不起......”陆远道。 “买的怎么能作数。”顾染固执道。 两人光顾着争执，全然忽视了周围，此时争执尘埃落定，才注意到周围暧昧的低笑和视线。 顾染脸皮大概厚似城墙，全然没有尴尬之色，徒留陆远一人强装镇定，但泛红的耳垂却把他暴露了个彻底。 “哎呀，陆远，看不出来啊，这么纯情，不就假扮情侣嘛，又不会遇到认识的人，怕什么？”顾染悄悄撞上他的肩膀揶揄道。 “你真的是！” “我真的是什么？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芳心纵火犯？” 陆远的拳心紧了紧，掏了钱一言不发朝起点走去。 顾染，你真的是......什么都不懂。 —— “情侣信任游戏，考验的就是情侣间的相互信任，我身后是一道迷宫，六组情侣分六道入口分别进入，其中一人蒙眼，由另一人牵引，迷宫中有各种障碍，最先通过障碍，来到出口的组获胜。当然，里面也会有增加各位情谊的小设置，敬请期待。”工作人员意味深长地一笑，宣布开始。 “为什么是我蒙着眼睛。”陆远此时正被顾染扶着往前走，耳边满是渗人的背景音乐。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小设置，这哪里是迷宫，陆远有理由怀疑，这绝对是鬼屋。 “谁蒙都一样嘛，不过说了嘛，这游戏是增加信任的，我对你是百分百信任了，所以就来培养培养你对我的信任呗。”顾染吊儿郎当的声音在一旁冒了起来。 “才认识多久你就敢说百分百信任，就你这样，我都担心你以后的家业保不保得住。”陆远道。 “没关系，你帮我就行了呗，本少爷相信你。”顾染得意道。 陆远愣了愣轻声道：“我没办法帮你一辈子的......” “你说什么？”顾染偏头问。 “没什么。”陆远却不说了。 “哎呀，别想那么多，我说了你可以你就肯定可以。”顾染又一副乐天派的架势。 陆远摇摇头，不再解释。 没走多远，顾染突然停住了：“陆远，你先在这等一下，我们的第一个关卡来了。” “什么东西？”陆远眉头微皱，但眼前却不见一丝光线，莫名让他有些心慌。 耳边传来破风声响，紧接着便是三声坠地脆声。 “搞定，走吧。” 很快，陆远感觉自己的手臂又被扶住了。 “你刚刚在干什么啊？”陆远开口问。 “小心，抬脚。”顾染突然道。 陆远一顿，依言动作。 “什么东西？热乎乎的。” “小火盆而已。”顾染道。 “这是什么奇怪的路障。”陆远不解，一被打岔，方才想问的也忘了个干净，也没注意到方才进门处阴森的音乐已经不知何时停止了。 迷宫隔音并不好，偶尔也能隐约听见其他几组的交谈和咋呼声，不过大概是迷宫足够大，他们竟然没碰上别的队伍。 陆远只记得被顾染拉着东拐西拐，中途弯了几次腰，最后一次还差点和顾染的脑袋磕碰上外，好像也没经过太多特殊的考验，就这么懵懵地到了出口。只是不知何时脑袋上被搭上了一块布，在解开蒙眼丝带前被顾染挑了去，连模样都没见到。 “恭喜二位，这是您二位的奖品。”工作人员笑眯眯地递过来两套玩偶。 “一套就可以了。”顾染只拿了一盒，就牵着陆远走出了人群。 人群外，两人不约而同地撒了手。 “干嘛不要另外一套，不是喜欢吗？”陆远抱手道。 “喜欢是喜欢，不过一个就够了。”顾染轻声道，然后忽然提着娃娃怼到陆远面前，“你看，像我吧！” “都说了，不像。”陆远退后了半步。 “我说像就是像，我就是他，他就是我。”顾染撅着嘴嚷嚷道。 “行行行，你说像就像，行了吧。”陆远举双手投降。 “哼，走，陪我喝酒去。”顾染收起玩偶，又扒拉起陆远来。 “光天化日，两个男人这样......成何体统。”陆远简直不知道顾染这动手动脚的习惯是什么时候养成的，想到他也会这般肆无忌惮用在别人身上，陆远就有些冒火。 “行了，咱们今晚一醉方休！” 第4章 04 陆远把顾染甩上床的时候，自己也有些站不稳了。 一路上顾染温热的呼吸混着酒气一直往他的耳垂和脖颈上冲，让他有些受不住。 这人平时最多喝喝啤酒，不知道今天什么疯，非要喝白的，还醉成这样。 看着被顾染一个人占完的大床，陆远有些头疼。他也是信了顾染的邪了才同意他开大床房。 醉酒洗不了澡，陆远只能用热毛巾替顾染擦了擦脸，又找前台要了醒酒汤给顾染灌了下去。一番折腾完已经快十二点了。 取下眼镜，陆远疲惫地揉了揉鼻梁。 腰侧突然传来一阵温热，陆远低头看去，竟是顾染的手探了进来。 “顾染，你发什么疯！”陆远正要挣脱，却听顾染迷迷糊糊嘟囔着什么。 “热......” 酒后发热，敢情这家伙把他当冰块了吗？ 陆远等了片刻，顾染只是环抱着他，没有进一步动作，便随他去了。 暴露在空气里的腰腹有些凉意，但被顾染贴着的地方却热得发烫，陆远看不进去书，索性熄了灯，扯起被子搭在他们二人身上。 腰间的人似乎动了动，陆远闭着眼，没有理会。 下一秒，他只感觉面上有风，暖意从腰间瞬间冲到了唇间。 “顾......”瞳孔瞬间张大，陆远呼吸一滞。 他只感觉有什么乘虚而入，想要挣扎，双手却被那人死死按在了头顶。 顾染的吻攻城略地，毫无章法却凶悍至极，与他平日大相径庭。 “你怎么......”陆远挣扎着开口，却很快被堵了回去。 他的头脑已经不清醒了，再继续下去，他真的...... 一只手开始在他后背游走。 顾染，别逼我...... 然而顾染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惹起了一团大火，愈发肆无忌惮，在陆远的身上处处留痕。 “顾染......这是你自己要的......”陆远一咬牙，翻身把胡乱动作的人压在了身下，“你自己惹的我，别后悔。”作势就要咬住那滴血的耳垂。 “美......美女，挺主动啊......” 陆远动作一顿。 顾染继续轻挑地笑，似乎怀里真是个主动的美人儿。 像被冰块浇了一身，陆远从顾染身上下来。 顾染不满地嚷嚷：“美女，怎么走了！我可是顾......顾少，多少人想和我睡觉......” 枕头砸向说话人，顾染终于安静了，取而代之是低低的呼声。 门开门闭，黑暗终于回归了它本该的安静。 许久后，顾染伸手拿开了抱枕，盯着天花板的眼底一片清明。 床头柜的手机屏亮了： 2月14日，情人节。 —— 陆远回来的时候已经深夜，顾染睡熟了。 他看了看床上的人，最后还是走向了窗边的小沙发。 一阵熟悉的酸软感袭来，他揉了揉手臂，闭上了眼。 最近一周，他时不时会感觉有些莫名其妙的疲惫，想来是成天跟着顾染到处乱跑导致的。 顾染这家伙...... 陆远也不知道自己想了什么便睡熟了，睁开眼时只见着面前怼着顾染一张近在咫尺的俊脸。 “你干什么？”陆远下意识后退，脑袋猛地砸在沙发背上。 “不是吧，你昨晚对我干了什么？一早起来就打算自尽谢罪？”顾染推开一手抱肘，一手摸着下巴，状似认真地打量着陆远。 “顾染，你别血口喷人！”暧昧的片段控制不住在脑海闪现，陆远咬了咬牙，愤愤道。 “开个玩笑而已，怎么认真了。再说了，就算你对我做了什么，我也不会怪你的。”顾染顿了顿，果不其然继续道：“谁让我这么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自恋。”陆远推开他，去桌上找了杯水喝。 “喂，这好歹是我的水杯，给我留点呗，好不容易凉的。”顾染蹲在后面委屈道。 “噗——” “陆远你干嘛，喝了吐，浪费水！” —— “观众朋友大家好，现在为您播报今日天气。今日白天多云转阴，气温-15℃~-6℃，晚间阵雪，气温-21℃~-12℃......” “陆远，你听到了吗？今晚会下雪！”顾染咬了口酒店的早餐三明治朗声道。 “嗯，没聋。”陆远喝了口咖啡，睡了一觉，身体已经缓和很多了。 走廊似乎有脚步声。 “喂，你听说了吗？昨天游乐园附近死人了，听说是这边的流匪干的，这都现代社会了，怎么还有这些人......”走廊外的谈话声传了进来。 陆远眉头皱了皱，见对面顾染面色微愣，开口安慰道：“别害怕。” 然而顾染的神色并没有好转。 “怎么了？”陆远隐隐有些不安。 “我是在想......”片刻，顾染抬眸看向他，突然一笑，“这酒店原来不隔音。” 陆远：...... “你想什么呢？”顾染凑近了些，神色暧昧。 “胡说什么，我没想什么。”陆远抄起桌旁的酒店服务菜单挡住了对面人的视线。 “切，没意思。”顾染抽走菜单，了无生趣地翻看着，“我是在想，今天情人节，住酒店的情侣应该不少，不知道他们知不知道这里不隔音......” “顾染！”陆远猛然拍桌而起，“你一天到晚脑子在想什么，要这么喜欢这些，直接出去找个小姐对你来说并不难吧，一天到晚拉着我好玩吗？” 卫生间的大门怦然关闭，顾染微微低头，起身岔开腿反身坐回座椅，盯着卫生间的方向喃喃道：“我就是想逗逗你嘛......以后也没什么机会了......” 末了，他拍了拍脸，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跑到卫生间门口，清了清嗓子，敲门道：“陆远，陆大学霸，我开个玩笑嘛！你赶快出来，最后一天了，要好好玩。” “你不是玩三天吗？这不是才第二天。”卫生间门打开了，里面是陆远面无表情的脸。 “啊......是我记错了吗哈哈哈哈，别在意这些小事。”说着，顾染便把陆远扯了出来。 第5章 05 “来，陆远，笑一个！”顾染不知道什么时候带的拍立得，一路上就是拍拍拍，他还非是不拍自己，硬要拉着陆远和他一起，于是陆远的扑克脸就这样一次又一次被印在了这些小纸片上。 倒是他似乎真的把早上的消息听进去了，确实没再往游乐园附近晃，看来大少爷还是生命至上的。 “想吃什么，我请客。”顾染上前一步给自己开了个肩，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去打架呢。 “随便。” “喂，陆远，你以后可少给别人说随便这两个字，什么信息量都没有，一点忙都没帮上不说还显得你敷衍。”顾染转过身，头头有道地教育起陆远来。 “我想吃的，你又买不到。”陆远瞥了他一眼。 “你这就是看不起我了，你有本事说出来，我还不信了，还有我找不到的东西。”顾染叉腰道。 “我想吃大枣莲藕糕。”陆远直直地看向顾染。 大概是看错了，他觉得顾染似乎僵了片刻，而后很快拍拍胸脯道：“完全射程范围内，走，跟哥来！” 陆远无奈地摇摇头，随他去吧，毕竟第一次让他吃到这道菜的，也是这个人。 —— 世人只知曾经有位傀儡师大人，一双妙手，誉满大陆，位高权重，生人勿进，却无人知晓他的过去和他本来的模样，除了陆远，傀儡师大人的第一个人偶。 “陆远儿，这是我特制的大枣莲藕糕，你尝尝？”傀儡师灰头土脸地端着一盘白里透红的点心朝陆远走来，一身白衣被熏得黑一道灰一道的，看着有些滑稽。 谁能想到，一位能让权力和财富召之即来的傀儡师，竟然曾经和他这个小屁孩，窝在这渺无人烟的山里好几年。 “大人，你为什么每天都给我吃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啊。”少年陆远简直被傀儡师每日的补品轰炸弄怕了。 “这些都是驱寒温补的食物，你体寒，要多吃。”傀儡师将糕点放到陆远面前，擦了擦汗，说道。 “你胡说，人偶哪儿来的什么体寒，你就是想骗我做你的小白鼠。”陆远鼓着腮帮子扭过头去，以示坚决不吃的决心。 “哈哈，还是被你发现了，陆远儿，尝尝呗！要是你能吃干净，赶明儿我就带你下山玩去。”傀儡师老狐狸一般，睁着狡黠的眸子，转溜了一圈。 “好吧，看在奖励的份上，我勉强答应你吧。”陆远转向糕点，三下五除二就搞定得只剩一盘碎屑。 “看来味道还不错！”傀儡师看着眼前狼吞虎咽的人，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桌面敲着。 “又成功一道菜！”收拾了盘子，傀儡师哼着轻快的曲调往厨房走去。 陆远拍了拍胸脯，让糕点咽下去，只是望着傀儡师的背影的眼神，一改方才的不屑，竟满是笑意。 “大人，你说，我既然长生不死，那活久了岂不是很无聊。”屋顶上，陆远盘着腿，身旁坐着刚沐浴过的傀儡师，皂角的清香从他身上传来，陆远感到从未有过的安心。他觉得，一直这样就好，就在这片山里，和傀儡师两个人就行。 “怎么会？世界上有很多有趣的事，你多去尝试，便不会感到无聊了。”傀儡师伸出手，弹了弹陆远的额头，袖口划过陆远的脸，痒痒的。 “可是你又不会一直陪着我。”陆远低下头，小声呢喃道。 “你说什么？”傀儡师没太听清。 “没什么。那大人，你说，我在什么情况下会死啊？”陆远突然抬起头，看向傀儡师，双眸在星空下，亮的发光。 “开什么玩笑，我傀儡师制作的人偶，怎么可能会死？你别想那些有的没的的，你要一直好好活着，安心享受本天才带给你的福祉吧。哈哈！”傀儡师拍了拍陆远的头，朗声笑道。 —— “陆远？走神了？” 两张相似的面孔在眼前骤然重叠，陆远一时有些恍惚。 “那什么，大枣莲藕糕还得等一会儿，我们吃完的时候打包带走吧，要不先吃别的？”顾染挠了挠脸，大概是独属于大少爷饼没画圆满的尴尬。 “嗯，真没想到被你找到了，菜快凉了，吃吧。不过你刚刚出去干嘛了，这么久？”陆远先夹了个鱼片丢进顾染碗里，才往自己嘴里塞了根青菜。 “俗话说人有三急，你确定要在吃饭的时候问？”顾染夹起碗里的鱼片，朝陆远一挑眉。 “......算了，当我没问。” “陆远，等会我们再去逛逛吧，要下雪了。”顾染又说起了这事。 “你很喜欢下雪？可你家不是就在北方，每年都能看到雪，又不稀奇。”陆远不知道顾染为什么这么执着。 “哎呀，满足下我的少男心呗，情人节，下雪天，虽然没有美女在身边，美男子也是可以的。”顾染难得一副憧憬模样。 “没有美女真是难为你了。”陆远放下了碗筷，冷眼看着面前人。 “哈哈哈，开玩笑，开玩笑，继续吃，继续吃......” 临走前，大枣莲藕糕总算是出炉了，还有些烫，应该是现做的。 知道不会是自己想吃的那块，陆远也就没着急，也不知怎么平时咋咋呼呼的顾染也没嚷嚷着要吃。 夜色微暗，隐隐有雪花断断续续落下。 陆远觉得顾染似乎安静地有些过分。 周围的人越来越稀少。 头顶的雪也越积越多。 顾染的闹钟响了，已经十一点了。 原来不知不觉他们已经逛了三个小时。 “要回去了吗？”陆远问道。 顾染没回答，却开口说：“陆远，我手有点冷，可以牵着我吗？” “你胡说什......” 似乎是预料到陆远会说什么，顾染扭头打断道：“放心，不会有人看见的。” “我不是......”陆远顿了顿，没有继续解释，只是伸手包住了顾染冻成冰的手。 指缝被撑开，几根纤长的手指滑了进来。 “顾染，我说过，不要做些让人误会的事。”陆远任由顾染扣住，只沉声开口。 “啊，被误会了啊。”顾染懒懒开口，尾音拖得长长的，“那......如果我想让你抱抱我呢。” “你别得寸进尺。”陆远硬声道。 “抱抱我吧。”冰天雪地里，顾染的声音格外地轻。 “真拿你没办法。”陆远没挣脱那只十指紧扣的手，单手扣住了顾染，少年高挑，但却还有些单薄，抱起来就像一张薄纸。 “陆远。”顾染的呼吸扑在耳廓，有些痒。 “怎么了。”压下心中的异样，陆远开口道。 耳畔是一声轻笑，“终于，我们白头了啊。” “什......”颈后突然传来一股疼痛，下一秒陆远就失去了意识。 树林里，伴着鼓掌声，一道人影走了出来。 “可真是精彩，傀儡师大人，你可真舍得下手。” “冥王，记住你答应我的事。”顾染的脸埋在黑暗里，冷冷的一句话，让来人紧了紧拳。 第6章 06 一千年前，冥府大殿。 “你知道的，生死有命，这一世你只是**凡胎，而不是你手中永生不死的人偶，更不是你擅用禁术复活的那个人。即使我是这冥界的主，也不能违背天道，让你再入忘川。伴着记忆而生，每个人只有一次机会。”高位上，黑袍男人沉声道。 “他的源晶只能维持一千年，一千年后需要重塑源晶，他才能继续活下去。我不能忘记一切，只要能让我再进忘川，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白衣人身形修长，笔直地站立在阎王殿中，长衫有些破烂，肌肤裸露处几道深红的伤痕触目惊心，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才这副模样。 “他已经离开你了，他的性命与你何干，你为何还要执着？一千年前你便为他入忘川，尝尽蚀骨之痛，一千年后，你又为他施禁术，才换的他起死回生，今生既是你为了护他亲手送走了他，你又为何要再寻他，甚至还要再入忘川千年，就为了给他续命？！重塑源晶，说得好听！不过是要拿你的心脏，再换他的万寿无疆！你到底知不知道，失心之人，永不入轮回！” 台下人幽黑的瞳孔冷静得像一潭死水，让高位上的男人瞳孔猛地一缩。 为什么对那个人他可以笑可以闹，对其他人就只有冷若冰霜。 “好，好！你说做什么都可以是吧？”男人从高台上飞身而下，停在了白衣人面前，修长的指节从漆黑的长袍中伸出，死死地捏住眼前人的下巴，“我要你失心之后永留冥界，做我的奴隶，永生永世见不到那人！” “你，敢答应吗？” “那我要你再帮我一件事，他的重生之日是二月十五日，待他寿满千年的二月十五日零时前，我要你来人间，帮我换心。” “好，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他现在严格来说只有九百多年的寿命，忘川千年，你来不及的。” “我会来得及的。” —— “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过来。”顾染将陆远轻轻平放在雪地上，朝黑袍人喊道。 “用灵魂喂养忘川里的恶兽，才让自己提早转世，现在这么等不及承受剜心之痛了？”冥王缓步踱出，却没立刻走到二人面前。 “我是好心，距离人间的零点还有一炷香的时间，你确定不要和他告个别。” 黑袍人退回了阴影里。 顾染叹了口气，扭头看向雪地里安睡的人，雪落到了他的脸颊，显得有些白。 冻僵的手伸了出来，却在碰到的一刻收了回来，顾染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娃娃，用它还温暖的手替陆远抚开了脸上的雪。 “陆远，以后就让它继续陪着你吧。” 顾染小心地把娃娃放进了陆远怀里，末了，忍不住弹了弹娃娃的鼻子，低声道：“以后你有福气了，能常常被他抱，说不定还能和他一起睡觉。” “对了，陆远，大枣莲藕糕味道可能不太好......毕竟我好几百年没做过了......” 陆远的眉还是皱着的，是方才被打晕时的模样，顾染笑了笑，又嬉皮笑脸地开口：“陆远，还不高兴呀？那我要是再告诉你一件事，你会不会被我气死呀。” 顾染躺了下来，在陆远身侧：“陆远，你大概觉得这两天我很幼稚吧，又去游乐园，又弄拍立得的。可是你知道吗？就为了这两天，我可是策划了很久，联系了很多人的。” “虽然不知道你会不会答应，但原谅我先斩后奏啦。” “我没有成过亲，所以也不知道具体流程，但上花轿，吃四色糕，喝净茶，射箭，跨火盆，三鞠躬，还有什么，啊，还有挑盖头和喝酒这些我大概都走完了吧。虽然这酒最后实在是弄不了交杯，不然凭借你的聪明才智，一定会被发现的。”顾染下意识摸摸头。 “至于洞房什么的......就勉强算走完一半了吧，至于另一半......就留给你以后的爱人吧。” 顾染的声音越来越小，隐隐有些颤抖。 “陆远。”顾染偏过身子，蹭到了陆远身边，“最后，再让我轻薄你一次吧。” 吻如羽落下，混着泪，溶了雪。 “陆远儿，我爱你，我一直都很爱你。” —— 千年前的大婚夜。 在送走陆远的的一刻，傀儡师强忍的肩膀，终于剧烈地颤抖了起来，汹涌的痛苦从心里溢了出来，顿时，他泪如雨下。 安如从不曾想到，有一天，她会看到这位始终清冷高绝的傀儡师，出现如此失态的模样，仿佛被抽掉了赖以生存的空气，疼得撕心裂肺，无法呼吸。 安如想起了那个精致如画的少年，她突然明白了什么。 “傀儡师大人，我们做个交易吧。” 这一天，原本只有两位主子的府邸，悄悄出现了第三个人，和傀儡师一样的容颜，不过，看向安如的目光满是深情，就像傀儡师和陆远在对方看不见的时候，望着对方的模样。 从此，安如的情郎靠着人皮面具代替傀儡师，接受着东华皇室的监视。而傀儡师将自己锁在了主屋后破旧的偏房里，日复一日为皇室制作着承诺的人偶战士。 安如不理解他为何要如此委屈自己，但如果陆远此时进来，他一定会发现，这间偏房，与山里的那间，一模一样。 —— “傀儡师大人，时间差不多了。”黑袍人停在了他们头顶。 “冥王，你知道在人间，过生日是会许愿的吗？”顾染依旧偏头看着陆远。 “有所耳闻。”黑袍人道。 “前几天是我的生日，我许了三个愿望。” “第一个愿望，我希望能和自己爱的人白头到老，今天这场雪帮我实现了。” “第二个愿望，我希望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今天过后也完成了。” “但我的第三个愿望还没有实现。” “你说。”黑袍人道。 “你可以帮我实现吗？”顾染轻声问道，似乎害怕吵醒身边的人。 “我帮你。” “好，那第三个愿望，我希望陆远儿永远忘记我。”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