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监护》 第1章 救赎者 结案报告躺在陆危的办公桌上。 但他眼前还是昨晚那别墅地下室的画面。 那个叫安宇浔的年轻人,就躺在一张显然是顶级羊绒织就的地毯上,寸寸细腻的触感,却铺在一间精心打造的囚室里。 露出的手腕带着刺目的红痕。 陆危带人冲进去的时候,安宇浔正盯着天花板看的出神。 听到动静,他才慢慢转过脸,扯出个没什么力气的笑,声音哑得厉害:“哥们,你们再晚来两天,我可能就成干尸了。” “安全了。叫医护。”陆危交代完,走到安宇浔身边蹲下。 环境扫一眼就知道,周铭那没少花钱打造这个笼子。 “安宇浔?我是陆危,警察。”他声音放低了些,“控制住了,没事了。” 安宇浔眨了眨眼,视线在陆危脸上停了几秒,纯粹是觉得这警察长得是真不错,五官跟精修过似的。他“哦”了一声:“那能麻烦扶我一把吗?。” 陆危没说什么,脱下外套给他裹上,一把将人抱了起来。安宇浔比他想象中还轻点。 “谢了,”安宇浔靠在他肩上,嘟囔了一句,“总算能透口气了。” 陆危没接话,把人送上救护车,转身去处理现场。周铭被押上车时那眼神,恨不能把他生吞了。 疯狗。陆危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冷笑。 等他忙完回局里,天都快亮了。审讯没费多大劲,证据确凿,周铭嚷嚷的那些“自愿”、“特殊关系”根本站不住脚。只是这人到最后还梗着脖子吼:“他只想我在一起,你们凭什么放他走!” 陆危看着他那张因愤怒扭曲的脸,胃里一阵不舒服。 手续走完,他得去医院一趟,跟当事人说下进展。 病房里安安静静的。安宇浔靠在床头,脸色还是不太好,但看着比昨天精神点了。一个小女警正陪着他说话,他听着,偶尔点点头。 陆危进去的时候,正好听见他跟女警说:“……真不用特殊照顾,真的,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适应性强。” 女警被他逗笑了,看见陆危,起身打了个招呼。 陆危点头回应,在床边的椅子坐下。“周铭已经正式批捕了,后面就是走程序。”他言简意赅,“你感觉怎么样?” “还行,活着就行。”安宇浔扯扯嘴角。 陆危把名片放到床头柜:“有事可以打这个电话。”他顿了顿,加上一句官方安抚,“好好休息,不会有人再来打扰你。” 他起身准备走,安宇浔却突然叫住他:“哎,陆警官。” 陆危回头。 安宇浔脸上的那点轻松不见了,他看着陆危,眼神很深,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绷:“他……应该出不来了吧?” 病房里安静了一瞬。陆危看着他,清晰地感觉到那双向来带着点玩笑意味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对他答案的依赖。 “出不来了。”陆危的声音很确定,“他会在里面待很久。” 安宇浔轻轻吐了口气。“那就好。”他又恢复了点那副不太正经的样子,“不然我这心理阴影面积都快算不出来了。” 陆危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离开了病房。 坐回车里,他没急着发动。安宇浔最后那个眼神在他脑子里晃——害怕是真的,但硬撑着也是真的。 他想起周铭咆哮的“他是我的”,又想起刚才安宇浔强装镇定下的那点慌乱。 放在你手里,糟蹋了。一个念头清晰地浮上来。 安宇浔出院那天,是个阴天。 他站在医院门口,捏着那个薄薄的信封,里面是结算后剩下的几百块。 风一吹,他缩了缩脖子,心里空落落的。适应性强?他想起自己吹的牛,扯了扯嘴角。适应被关着和适应重新活着,是两码事。 回到那个位于城市边缘的出租屋,楼道灯还是坏的。他摸黑上楼,钥匙插进锁孔,发出干涩的响声。 他叹了口气,开始收拾那几件少得可怜的行李。 敲门声就是这时候响起的。 安宇浔心里一紧。“谁?” “安宇浔?是我,陆危。” 安宇浔打开门,陆危站在昏暗的光线里,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身姿挺拔。 身上还带着点好闻的男士香水味道,跟这破楼道格格不入。 “陆警官?你怎么……”安宇浔有点懵,他好像没告诉过陆危自己住这儿? “局里后续需要补充一些资料,系统里有你的住址记录。”陆危的语气极其自然,目光轻飘飘地扫过安宇浔身后还没来得及拉上拉链的背包,“要出门?” “没,就收拾一下。”安宇浔侧身让他进来,更局促了。这屋子在陆危面前,寒酸得无所遁形。 陆危走进来,视线快速掠过屋内每个角落——桌上的泡面袋,角落的空钱包,最后定格在那扇坏掉的窗户上。 “工作找得怎么样了?”他转回头,语气平淡地问。 安宇浔挠头:“还没,正打算去找。” 陆危沉吟片刻,像是偶然想起:“我认识个朋友,他那边正好缺个仓库管理员。”他顿了顿,用词很谨慎,“活儿不重,环境也安静,就是地方偏了点。” 他看向安宇浔,眼神平静,没有施舍的意味,倒像是在提供一个可行的选项:“你要是暂时没方向,可以去看看。我跟那边提过一句,他们正好需要人。” 看他犹豫,陆危没继续这个话题,反而走到窗边,伸手碰了碰那个生锈的插销。“这个坏了很久了?” “啊,嗯。” “晚上不太安全。”陆危收回手,语气寻常,“这种老房子,隐患多。” 他之前没太在意,现在被陆危一点,再看那条缝隙,总觉得透着风。 “工作的事……”安宇浔深吸一口气,“谢谢陆警官,我去试试。” “好。我把他联系方式发你。” 安宇浔的手机很快响了。 “行了。”陆危收起手机,动作从容,“不打扰你了,有事再联系。”他转身走向门口,经过安宇浔身边时,脚步微顿,补充了一句:“晚上锁好门。” 门轻轻关上。 工作确实清静,大部分时间对着电脑和货架。这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 周五晚上,他洗澡时脚下一滑,重重摔在地上,脚踝瞬间肿起老高,钻心的疼。 他坐在地上,冷汗直冒。手机就在不远处,可他不知道该打给谁。朋友疏远了,同事不熟。 鬼使神差地,他摸过手机,找到了陆危的号码。 “陆警官……我摔了一跤,脚好像扭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陆危的声音依旧平稳,“我马上到。” 不到二十分钟,敲门声响起。陆危来得很快,呼吸比平时急促些。他看了一眼安宇浔肿起的脚踝,什么也没说,弯腰将他抱起。 “陆警官,我……”安宇浔尴尬得想钻地缝。 “别动。” 去医院,处理伤处,拿药,送回。整个过程高效、沉默。 回到出租屋楼下,陆危再次把他抱上楼。安宇浔把脸埋得很低,耳根烧得厉害。 陆危把他放到床上,倒了水,拿了药。然后,他站在床边,目光再次落在那扇坏掉的窗户上,又环视了一下这简陋潮湿的环境。 “这里条件太差,”他开口,语气平静,“不利于你恢复。” 安宇浔心里咯噔一下。 “我名下有一套公寓,目前空着。”陆危的目光转回他脸上,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没什么情绪,只是看着他,“安保和设施都比这里好。你暂时搬过去住,等好了再说。” 不是商量,是通知。是看准了他此刻的狼狈和别无选择。 安宇浔张了张嘴,所有拒绝的话都卡在喉咙里。 脚踝还在疼,想到接下来几天的艰难,想到这个漏风的窗户……他发现自己没有说不的资本。 安宇浔就像一只瘸了腿的兔子,眼睁睁看着猎手靠近,却连蹦跶一下都做不到。 他低下头,避开了陆危的视线。 “……嗯。”他最终,屈辱又无奈地,应了一声。 “好。明天我来接你。” 他转身离开,关门声轻不可闻。 安宇浔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心里像是压了块石头。 陆危救了他,帮他找了工作,现在又要给他提供住处,他应该感恩戴德。 他闭上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别矫情了,有人帮就不错了。” 第二天,陆危开着一辆SUV来了。安宇浔单脚蹦跶着给他开门,觉得自己像只滑稽的袋鼠。 “陆警官,早。”他扯出个笑,“您这服务也太到位了,包接包送还包住。” 陆危没接他的茬,目光落在他肿着的脚踝上。“东西收拾好了?” “就一个包。”安宇浔指了指墙角那个可怜的旧背包,里面装着他全部家当,寒酸得他自己都有点看不下去。 陆危什么也没说,拎起包,然后——又是那个让安宇浔尴尬到脚趾抠地的公主抱。 “哎不是,陆警官,我能……”安宇浔试图挣扎。 “楼梯陡。”陆危言简意赅,抱着他稳步下楼,塞进副驾。 车子驶离这片破旧的老城区,窗外的景色越来越光鲜。 安宇浔看着那些他平时根本不会靠近的高级楼盘,心里盘算着一个月的房租。 陆危带他进了一个安保极其严格的小区,门卫站得笔直,看见陆危的车,敬了个礼。地下车库亮得能反光,空气里都飘着金钱的味道。 电梯直达高层,陆危打开一户的门。 安宇浔站在门口,有点不敢进。 这地方……干净得不像人住的,跟他那个堆满杂物的破出租屋一比,就是金屋和狗窝的区别。 “愣着干什么?”陆危回头看他。 “陆警官,”安宇浔咽了口唾沫,真诚发问,“你确定是这儿?把我卖了也付不起这的房租啊……” 陆危似乎极轻地笑了一下,也可能是安宇浔的错觉。“进来吧。” 安宇浔单脚蹦进去,感觉自己像误入天鹅群的丑小鸭,还是瘸腿的那种。 陆危把他的破包放在玄关那个看起来价值不菲的矮柜上,显得格外突兀。 “客房在左边,日常用品衣柜里有新的。”陆危指了指方向。 “那个……陆警官,这房租……”安宇浔硬着头皮问。虽然他目前穷得叮当响,但该问的还得问。 “不用。”陆危打断他,语气平淡,“空着也是空着,等你好了再说。” 说完,他看了眼手表:“我还有事,你先休息。” 然后,他就这么走了。 不用房租?天上掉馅饼了?安宇浔心里警铃大作,但又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想多了。 陆危图他什么?图他穷?图他脚瘸? 确认了一下自己没有被反锁在这个房子里。 他蹦跶着参观了一下这个“五星级牢房”。客房很大,床软得能把人陷进去。 接下来几天,他过上了吃了睡、睡了吃的养膘生活。脚伤好得慢,活动范围基本限于这个公寓。 陆危没再出现,但存在感无处不在。 —— 一周后,他的脚好了大半,能慢慢走路了。他决定不能再这么白吃白住下去,得赶紧回物流园上班,攒钱,然后麻溜地从这儿搬出去。 他给陆危发了消息,说第二天就去上班,再次郑重感谢他的收留。 陆危的回覆依旧简洁:「嗯。注意安全。」 第二天一早,安宇浔收拾好东西,把钥匙放在鞋柜上,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 然后,他愣住了。 陆危就站在门外,像是正要出门,又像是……专门在等他。 “陆警官?您怎么……” “顺路,送你。”陆危神色自然,视线在他脚上扫过,“能走了?” “啊,能,能走了。”安宇浔赶紧说,“不用麻烦您送了,我自己坐地铁就行。” “这时间点,地铁挤。”陆危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走吧,我车在下面。” 安宇浔看着他那张没什么表情却杀伤力十足的脸,拒绝的话在嘴里转了三圈,又咽了回去。 行吧,送就送吧。他安慰自己,最后一次了。 坐在副驾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安宇浔心里默默盘算:这个月工资一发,他就去找房子,立刻搬走!这地方,再好也不能待。 陆危专注地开着车,侧脸线条完美得像雕塑。 他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旁边明显在走神的安宇浔。 想走? 进了他的笼子,哪有那么容易出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救赎者 第2章 安全距离 在陆危的公寓住下,安宇浔像棵被强行移栽到温室里的野草,浑身不得劲。 脚踝一好利索,他立刻滚回物流园上班,每天掐着下班时间跑得比谁都快。 他偷偷在网上找房子,可邪了门,每次看到稍微合适点的,不是房东突然变卦,就是房子秒没。 几次三番下来,他那点本就微薄的希望,都快被耗光了。 这天加班,走出园区时天已黑透。夜风一吹,他后颈窝莫名发凉,总觉得有道视线黏在背上。 他猛一回头,街对面只有路灯孤零零亮着。 “妈的,疑神疑鬼。”他骂了自己一句,觉得是被周铭那事儿整出后遗症了。 他没看见,不远处熄了火的黑色轿车里,有人无声地升起了车窗。 回到公寓,安宇浔把自己摔进沙发,累得不想动弹。 这地方哪儿都好,就是太安静,安静得让他心里发空。陆危这几天没露面,连微信都安静。 周末去超市,在那被窥视的感觉又来了。他皱着眉四下张望,只看到几个抢购的大爷大妈。 “真见鬼了。”他嘟囔着,没了心情,草草结了账。 回去路上,他多了个心眼,故意绕进一条小巷。 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跟了进来。他心头一紧,加快步子,那脚步声也快了。他猛地闪到垃圾箱后面,屏住呼吸。 一个戴着鸭舌帽的高个子男人快步走过巷口,左右张望了一下,没看见人,压低帽檐匆匆离开了。 这他妈是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热心群众,这么关心我的行踪?”他几乎是跑回公寓的。 他摸出手机,下意识想给陆危打电话。号码调出来了,手指却悬在半空。 “打过去说啥?‘报告陆警官,我发现一名可疑男子,他……他学我走路!’?” 安宇浔翻了个白眼,把手机塞回兜里,“算了,屁大点事。 第二天上班,他忍不住跟老张吐槽了几句。 老张是本地通,一听就皱起眉,压低声音:“小安,不是哥吓唬你。周铭那伙人盘根错节的,他进去了,难保没几个漏网之鱼怀恨在心。你自个儿真得当心点。” 安宇浔心里那点侥幸彻底没了。他犹豫再三,还是给陆危发了条微信,尽量显得不经意:「陆警官,最近好像总感觉有人在我附近,是局里还有人在跟着保护我吗?」 消息发出去,石沉大海。直到晚上十点多,陆危才回:「案子已经结束,暂时不会有危险。」 安宇浔看着这几个字,有点憋闷。这叫他怎么回? 他只能硬着头皮说:「可能是我太敏感了。」 这次陆危回得很快:「以后下班等我。」 没有多余追问,没有安抚,直接下了指令。安宇浔看着这句话,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几天后的深夜,安宇浔被噩梦惊醒。 口干舌燥。他摸着黑去客厅倒水,路过玄关时,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门外有影子一晃。 他汗毛倒竖,蹑手蹑脚凑到猫眼前。 楼道灯熄着,一片漆黑。他屏息等了几秒,眼睛逐渐适应黑暗,隐约看到一个人形的轮廓,就静悄悄地站在他家门外。 安宇浔的心脏差点表演个原地起飞,死死咬住嘴唇才没叫出声。“大哥,大半夜的cosplay沉思者呢?物业费里可不包含吓人服务啊!” 那黑影一动不动地站了足有几分钟,然后,极其缓慢地蹲下身,似乎往门缝里塞了什么东西。 做完这一切,黑影站起身,面朝猫眼的方向停顿了两秒,这才隐入楼梯间的黑暗。 安宇浔背靠着门板滑坐下来,浑身发软,冷汗浸湿了睡衣。他颤抖着手,摸向门缝底部。 那里,躺着一张对折的纸条。 他打开手机电筒,微抖的光线下,纸条上是一行冰冷的打印宋体: 「躲好了吗?」 安宇浔捏着纸条,脑子飞速运转,恐惧之余,一股火气也冒了上来。“躲你大爷啊!有本事亮血条啊!” 他第一个念头还是告诉陆危,但手指按在号码上,又迟疑了。 “不行,不能有点风吹草动就找他。那我成什么了?”他深吸几口气,试图冷静分析,“报警?证据呢?一张纸条?警察叔叔估计会建议我多吃点六个核桃补补脑。” 电话拨过去,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 “喂?”陆危的声音带着被吵醒的低哑,背景很安静。 “陆、陆警官……”安宇浔的声音还在抖,“有人……有人在我门口放了张纸条……” “别慌。”陆危的语气瞬间清醒,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沉稳,“内容是什么?” “就……‘躲好了吗?’。” “待在屋里,锁好门,任何人敲门都不要开。”陆危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清晰而冷静,“我马上过来。” 十几分钟后,陆危就到了。他穿着简单的T恤长裤,头发有些凌乱,像是匆忙套上衣服赶来的。 他先仔细检查了门锁和周围,然后才接过安宇浔递来的纸条,对着光看了看。 “打印的,查不到来源。”他眉头微蹙,把纸条收进兜里,“明天我让人调监控。” 他看向惊魂未定的安宇浔,灯光下脸色苍白得可怜。陆危抬手,似乎想拍拍他的肩,最终却只是落在门框上。 “吓坏了?”他问,声音比平时柔和些。 安宇浔点点头,又摇摇头,心里乱糟糟的:“陆警官,是不是周铭那边的人?” 陆危没有立刻回答,他看着安宇浔,眼神里有种复杂的,安宇浔看不懂的东西。 “不确定。”他最终说,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稳,“但无论如何,这里很安全。” 他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安排事情。安宇浔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心里那点怪异感又浮了上来 陆危的反应是不是太……平静了点?就好像,这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 但这个念头刚冒头,就被压了下去。 他靠在墙上,看着陆危为他忙碌打点,心里只剩下依赖和感激。 陆危挂了电话,回头看他:“去睡吧,今晚我留在客厅。” 安宇浔一愣:“这怎么行……” “没事。”陆危打断他,“去休息。” 安宇浔那句“不用”卡在喉咙里,最终咽了回去。他低声道了谢,转身回房。 关上房门的那一刻,他心里五味杂陈。门外是未知的威胁,门内是陆危带来的、让他无法抗拒的安全感。 可这安全感,像一张温柔的网,正将他越缠越紧。 陆危站在客厅中央,听着房门关上的轻响,脸上没什么表情。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寂静的街道。 那张被他收起的纸条,在他指尖被碾成一团。 外面那些不安分的东西,闹一闹也好。他们越是蠢蠢欲动,屋里这只吓坏了的兔子,就越会往他怀里钻,直到彻底习惯,再也想不到要跑。 安宇浔那一晚几乎没怎么合眼。门外稍有风吹草动,他就心惊肉跳,直到听见客厅里陆危沉稳的脚步声,或者杯子轻轻放在茶几上的细微声响,那颗悬着的心才能稍微落回肚子里一点。 这种依赖感让他感到恐慌,却又无法摆脱。 天快亮时,他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客厅里空无一人,整洁得像没人待过一样,只有沙发上叠放整齐的薄毯,证明陆危昨晚确实在这里守了一夜。 茶几上压着一张便签,是陆危凌厉的字迹:「局里有事,先走。监控我会处理,别担心。门窗锁好。」 安宇浔捏着便签,心里五味杂陈。陆危替他考虑得太周全了,周全得让他连一句抱怨或者质疑都说不出口。 他只能把这点不对劲的感觉归咎于自己惊吓过度,不识好歹。 他给物流园主管打电话请了半天假,主管很爽快地答应了,还嘱咐他好好休息。 安宇浔挂了电话,有些茫然,以前请假可没这么容易。 下午,他强迫自己振作起来,继续在网上浏览租房信息。 这次,他看到一个离物流园不远的老小区,价格在他能勉强承受的范围内,图片看起来也还算干净,他立刻打电话过去预约看房。 电话那头的房东是个大嗓门的大妈,听起来很热情:“哎呦,小伙子你运气真好,这房子刚空出来,来看房的人不少呢!你什么时候方便?” 安宇浔心头一喜,连忙约了第二天中午。 然而,第二天他准时赶到约定地点,打电话给房东时,对方的语气却变得支支吾吾:“那个……小伙子啊,不好意思啊,这房子……我儿子说不租了,他要自己住,对不住对不住啊!”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安宇浔站在嘈杂的街边,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 又是这样。 他不死心,又联系了几家,不是突然涨价,就是被人抢先一步。 一次是巧合,两次三次,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他每次试图往外爬的时候,又轻轻把他按回原地。 他垂头丧气地回到公寓,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有说话声。他心头一紧,警惕地凑近猫眼。 是陆危。他站在客厅里,正和物业经理说话。物业经理态度恭敬,微微躬着身。 “……是的,陆先生,您放心,安保我们已经全面升级,增加了巡逻频次,陌生面孔进出都会严格登记。您这层的监控探头我们也检查过了,运行正常。” 陆危背对着门,声音听不出情绪:“嗯,麻烦你们了。我不希望再有任何无关人员靠近这户。” “明白,明白!” 安宇浔等物业经理离开,才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 陆危转过身,看到他,脸上没什么意外:“回来了?” “嗯。”安宇浔低低应了一声,换鞋进屋,状似无意地问,“物业来干嘛?” “例行安全检查。”陆危走到餐桌边,“另外,跟他们说了声,加强一下这层的安保。” 安宇浔动作一顿,心里那点疑虑又冒了出来。 他忍不住抬头,看向陆危。陆危也正看着他,眼神平静无波,像一潭深水,让人窥不见底。 “怎么了?”陆危问。 “……没什么。”安宇浔移开视线,把涌到嘴边的疑问咽了回去。 问什么?问他是不是你搞的鬼?证据呢?只会显得自己像个忘恩负义。疑神疑鬼的白眼狼。 “脸色不太好,没休息好?”陆危走近几步,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好闻的冷冽气息随之靠近。 安宇浔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拉开距离:“还、还好。” 陆危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没再逼近。“晚上想吃什么?我叫人送过来。” “随便,都行。”安宇浔没什么胃口。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那种被窥视的感觉消失了,纸条也没再出现。安宇浔甚至开始怀疑,之前的一切是不是自己压力太大产生的幻觉。 陆危依旧很忙,但每天都会发微信问他回不回去吃饭,偶尔也会过来,有时带些水果,有时是几本新书,理由都是“顺路”。 他不再提接送下班的事,但安宇浔知道,只要他开口,陆危一定会出现。 这种“被照顾”渗透进生活的每一个缝隙。安宇浔发现自己越来越习惯这个公寓的舒适和便利。 他甚至开始习惯陆危的存在,尽管这习惯里带着难以言喻的紧绷。 他知道这样不对,像是在温水里被慢慢煮熟的青蛙,但他找不到跳出去的办法。 外面的世界似乎危机四伏,而这里,至少表面上是安全的。 这天周末,安宇浔决定去附近的图书馆查点资料,顺便透透气。他婉拒了陆危“送他”的提议,自己坐公交去了。 图书馆里很安静,他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让他暂时放松了警惕。 图书馆里很安静,如何动静都能放大无数倍,在期刊区翻阅时,那种被注视、窥伺的感觉又来了,他猛的抬头,一个身影迅速隐没,只留下一截黑色的衣角。 安宇浔也没心情继续看了。 从图书馆出来,走路去公交站台。 安宇浔刚走到马路中间,一阵刺耳的引擎轰鸣突然炸响。他猛地转头,一辆黑色越野车竟闯过红灯,加速朝他冲来! 车头瞬间逼近,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就在要撞上的刹那,有人从后面狠狠拽了他一把。他踉跄着摔倒在地,手肘膝盖一阵剧痛。 越野车擦着他鞋尖呼啸而过,丝毫没有减速,迅速消失在车流中。 安宇浔瘫坐在地上,浑身发抖,冷汗直流。刚才车头逼近的画面在脑海里反复播放。 那不是意外。那辆车分明是冲着他来的。 可他张了张嘴,最终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巨大的恐惧和这片刻虚假的安宁,像两股力量撕扯着他。 —— “……你差点被车撞了?”陆危的语气听不出来情绪。 “……” 安宇浔想躲开视线,沉默了。 陆危看着他眼中挣扎最终归于沉寂,视线在他脸颊上停留片刻,才缓缓收回。 “走吧,上楼。”他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稳。 安宇浔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陆危关上门,反锁。清脆的“咔哒”声,在寂静的玄关里格外清晰。 他看着安宇浔失魂落魄地走向客厅的背影,眼神平静无波。 有些障碍,需要清除。而有些人,需要在一次次惊吓中,磨掉不该有的野性,最终彻底习惯掌心的温度。 安宇浔在沙发上瘫坐了很久,直到窗外的天色完全暗下来。 手肘和膝盖的擦伤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他下午那惊魂一刻的真实性。 不是意外。 那辆车是冲着他来的。 他该怎么办?报警?跟警察说什么?一辆没看清牌照的车差点撞到他?谁会管?除了陆危,谁还会把他这点“小事”当真? 陆危…… 这个名字浮现的瞬间,安宇浔心里涌起的不是安心,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 他发现自己竟然在第一时间,本能地想要依赖这个男人。 厨房里传来轻微的响动,是陆危在烧水。过了一会儿,他端着一杯温水和几片消炎药走过来,放在安宇浔面前的茶几上。 “把药吃了。”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什么波澜。 安宇浔没动。 陆危在他身边坐下,沙发微微下陷。他没有催促,也没有试图碰触他,只是沉默地坐在那里,存在感却强得让安宇浔无法忽视。 “我查了那附近的监控。”过了几分钟,陆危开口,声音低沉,“车是套牌,司机戴了口罩和帽子。” “是周铭的人,对吗?”他抬起头,声音有些干涩。 陆危侧过头看他,灯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阴影,眼神深邃难辨。“可能性很大。” 陆危看着他苍白脆弱的侧脸,眼底深处有什么东西微微动了一下,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他伸出手,这一次,没有落在安宇浔的头发或脸颊上,而是轻轻覆在了他放在膝盖的手背上。 安宇浔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想抽回手,却被陆危不着痕迹地按住。 “别怕。”陆危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诡异的、近乎蛊惑的话语,“有我在,他们伤害不了你。” 他的手指轻轻收拢,将安宇浔微凉的手包裹在掌心里。 接下来的几天,安宇浔变得异常安静。 他按时上下班,陆危的车总会准时出现门口。 他不再试图找房子,也不再独自去远处。 他像一只被驯服的动物,乖乖待在陆危划定的范围内。 陆危对他的“乖顺”很满意。他依旧很忙,但出现在公寓的频率明显增高。 他会带安宇浔去一些私密性很好的餐厅,会给他带一些不便宜但实用的小礼物,理由依旧是“顺路”、“朋友送的”、“用不上”。 他的东西,只能在他的笼子里。谁想伸手,他就剁了谁的爪子。 这章也重新写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安全距离 第3章 困兽之斗 安宇浔在陆危的公寓里窝了几天,感觉自己快长蘑菇了。 他决定不能这么下去,借着“需要进行光合作用”的名头出去买烟。 他穿件洗得发松的浅灰T恤,领口卷着圈软边,配条膝盖处磨出细白纹路的深蓝色牛仔裤。 全身上下找不出半点亮眼的牌子——T恤后腰绷紧,隐约显露出腰腹流畅的肌肉线条,腕骨处绕着根旧红绳,随动作轻轻晃了晃。 突然一个人叫住了他。 安宇浔回头,看到一个穿着浅灰色羊绒衫的男人。 对方约莫三十出头,五官俊朗,气质温文,嘴角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眼神却冰冷的在他脸上轻轻掠过。 安宇浔心里咯噔一下,警惕起来:“你认识我?” 男人从容地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名片,递给他。“顾承钧。”他语气自然,“我和周铭是很多年的朋友了。” 名片很简洁,只印了名字和一串电话号码。材质是厚重的哑光黑卡纸,触手温凉。顾承钧……安宇浔想起来了,好像在某个财经报道上见过这个名字。 “顾先生有事?”安宇浔语气冷淡。 顾承钧仿佛没察觉到他的敌意,姿态依旧闲适:“没什么要紧事,只是碰巧遇到,想起来周铭以前常提起你。”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回安宇浔脸上。 带着温度的逡巡,缓慢地滑过他脆弱的脖颈,最终停留在领口下那段伶仃的锁骨上,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不加掩饰的专注。 这目光让安宇浔极其不舒服,像被什么黏腻的东西缠上了。 他扯了扯嘴角:“顾先生,周铭提起我的时候,没顺便告诉你他是怎么进去的?” 顾承钧低笑一声,却无端让人发冷。 “年轻人冲动,做事不考虑后果,吃亏是难免的。”他向前半步,距离拉近,“我只是觉得,像安先生这样的人,被困在方寸之地,确实有些可惜了。” 他的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安宇浔的脖颈和手腕,那里曾经被捆绑留下的浅淡痕迹几乎看不见了,却仿佛能被他精准地捕捉到。 “陆危能给你的,我同样可以。”顾承钧的声音压低,带着蛊惑,“而且,我能给你更多的……自由。考虑一下?” 安宇浔胃里一阵翻涌。又一个自以为是的神经病!他后退一步,拉开距离,脸上挂起假笑:“顾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这个人没啥大志向,就乐意在‘方寸之地’窝着。” 顾承钧也不纠缠,优雅地颔首:“理解。不过,安先生,有时候,看似安全的角落,反而最危险。”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安宇浔一眼,转身离开。 安宇浔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张冰冷的黑色名片,只觉得刚才被顾承钧目光扫过的皮肤都起了鸡皮疙瘩。 他烦躁地把名片揉成一团,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又一个自以为能掌控他的神经病。他安宇浔看起来就那么像需要依附别人才能活的人吗。 回到公寓,陆危不在。空荡冰冷的空间让他越发憋闷。 他打开电脑,再次不死心地浏览租房信息。他避开那些主流平台,转而搜寻一些本地论坛和个人房东发布的消息。 一条位于城东老小区的合租信息引起了他的注意。 房源描述很简单,价格低得惊人,联系人只留了个电话号码。 他记下号码,用楼下便利店新买的、未登记身份的电话卡打了过去。接电话的是个声音爽朗的年轻男人,叫小李,安宇浔约了第二天中午去看房。 这一次,出奇地顺利。房子虽然旧,但干净,室友小李是个程序员,很好相处。 安宇浔当场就定了下来,用身上仅剩的现金付了定金。 “哥们儿爽快!”小李拍拍他肩膀,“随时搬来都行!” 走出那栋老楼,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安宇浔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没有告诉陆危,打算找个合适的时机,直接搬走。 —— 当晚,他回到公寓,陆危已经回来了,正坐在客厅沙发上,手里拿着平板。 听到他进门,陆危头也没抬,语气平淡地开口:“城东小区,3栋502,合租,月租八百。室友李明,26岁,科技程序员。” 安宇浔换鞋的动作猛地僵住,血液瞬间冲上头顶。 他直起身,看向陆危,对方这才缓缓抬起眼,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像结了冰的湖面。 “你查我,有意思吗?”安宇浔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发颤。 危放下平板,站起身,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身高带来的压迫感让安宇浔下意识想后退,但他硬生生忍住了。 “那里不安全。”陆危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 “安不安全我自己会判断!”安宇浔火了,“陆危,我不是你的犯人!我有权利决定自己住哪儿!” “权利?”陆危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嘴角似乎极轻微地扯动了一下。 “在确保你绝对安全之前,你没有擅自行动的权利。” “去你妈的!”安宇浔积压已久的怒火终于爆发了,他猛地推开陆危,虽然没推动对方分毫,但这个动作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你所谓的保护,跟周铭当初关着我有什么区别? 这话像一根针,尖锐的刺破了陆危冷静的表象。 他一把攥住安宇浔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区别?”陆危的声音压低,带着怒意,“周铭伤害了你。而我,”他猛地将安宇浔拉近,两人呼吸交错,“把你从泥潭里捞出来。没有我,你到现在都在周铭那里关着。 安宇浔被他的话语激怒,他用力挣扎,手腕被攥得生疼:“放开我!” “由不得你选。”陆危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他松开手,安宇浔踉跄着后退一步,手腕上留下一圈清晰的淤青。 —— 下班时,陆危的车依旧准时出现。 安宇浔皱了皱眉,拉开车门坐进去,目光落在窗外。 “手腕还疼吗?”陆危忽然问,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安宇浔愣了一下,下意识摸了摸那块已经变成青紫色的痕迹,扯了扯嘴角:“还行,陆警官手劲挺大。” 陆危从置物盒里拿出一管药膏,递给他:“晚上揉一下,散瘀快。” 安宇浔没接那管药膏,车厢里的空气像是骤然被抽紧。 他偏头看着窗外,只留给陆危一个沉默的侧影,手腕上的淤青隐隐作痛。 陆危将药膏缓缓放回原处,什么也没说,重新发动了车子。 之后几天,他不再试图找房子,也不再顶嘴,陆危说什么,他就应什么。 这种顺从太过刻意,像一层薄冰,覆盖在暗流之上。 陆危看在眼里,不动声色。 这天安宇浔下班,发现陆危难得地比他回来得早,正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打电话。 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带着公事公办的冷硬。 安宇浔换鞋的动作放轻,心脏却猛地一跳。顾家?顾承钧? 陆危挂了电话,转过身,看到站在玄关的安宇浔,脸上没什么意外。 “回来了?” “嗯。”安宇浔低头换鞋,状似无意地问,“刚听到你提顾家……是那个顾承钧吗?” 陆危走到沙发边坐下,拿起平板,头也没抬:“怎么?” “没什么,”安宇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只是好奇。 陆危从平板屏幕上抬起眼,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两秒。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末,陆危似乎有个推不掉的应酬,出门前叮嘱安宇浔别乱跑。 安宇浔嘴上应着,心思却活络起来,好机会。 他等陆危离开后,换了身不起眼的衣服,打算去更远的城西转转。 看看有没有提供住宿的短期零工,他需要钱,需要一个新的,陆危查不到的地方。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小区监控,绕到后门,刚走到街角,一辆黑色的宾利慕尚就到他身边停下。 后排车窗降下,露出顾承钧那张温文尔雅的脸。 “安先生,这么巧?”顾承钧微笑着,目光在他身上上扫过,像是早已看穿他的意图,“要去哪儿?我送你一程。” 安宇浔心里骂了句脏话,面上却扯出个假笑:“不麻烦顾先生了,我就随便逛逛。” “逛逛需要这身行头?”顾承钧轻笑,推开车门,“上来吧,这里不方便停车。或者,你想等陆危的人过来?” 安宇浔攥紧了拳头,知道躲不过了。他深吸一口气,弯腰坐进了车里。车内空间宽敞,和陆危车里的味道不同,却同样带着压迫感。 “安先生似乎遇到了一点困难?”顾承钧语气温和。 安宇浔看着窗外,没吭声。 顾承钧也不在意,自顾自说道:“我可以帮你。给你一个新的身份,一笔足够你安稳生活的钱,送你去一个陆危绝对找不到的地方。” 安宇浔心动了零点一秒,随即警铃大作。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尤其是顾承钧这种人的。他转过头,看向顾承钧:“条件呢?” 顾承钧迎上他的目光,镜片后的眼睛带着一种审视和玩味:“很简单。离开之前,陪我去个地方,见个人。”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蛊惑,“只是吃顿饭,聊聊天。结束后,我立刻安排你走。怎么样?这笔交易,比你一个人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要划算得多。” 他的目光再次掠过安宇浔的脸庞和脖颈,那种欣赏里掺杂着占有欲的眼神,让安宇浔一阵反胃。 “不怎么样。”安宇浔冷声拒绝,“顾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停车,我要下去。” 顾承钧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眼神微冷:“安宇浔,你以为你还有多少选择?你连这座城市都出不去。” 就在这时,安宇浔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陆老板”两个字。 车厢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顾承钧看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接啊。告诉他,你正和我在一起。” 安宇浔看着那个名字,手指僵硬。接,还是不接? 手机屏幕上“陆老板”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在顾承钧玩味的注视下,安宇浔拇指猛地划过接听键。 “喂?”他抢先开口,“……知道了,临时有点事,晚点回。” 没等陆危回应,他直接挂断。整个过程不到五秒。 顾承钧挑眉:“看来陆警官查岗很勤。” “他一直这样。”安宇浔把手机塞回口袋,面色不变,“停车。” 这次顾承钧没再阻拦。安宇浔下车后快步离开,直到拐过街角才松了口气。 果然,回到公寓时,陆危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等他。 “临时有事?”陆危抬眼,目光平静却带着重量。 “遇到个问路的,多聊了两句。”安宇浔面不改色。 陆危没再追问,但接下来的两天,安宇浔明显感觉到周围的视线变多了。 无论是去便利店还是扔垃圾,总觉得有人在不远不近地跟着。 —— 转机出现在老张身上。午休时老张把他拉到一边:“小安,我表舅在邻省有个货运站缺人,包吃住,你想去的话,我能安排。” 邻省?安宇浔心猛地一跳。 “张哥,能详细说说吗?” “地方是偏了点,但还是能赚到钱。你要是愿意,我帮你弄张临时身份证,安排你坐货运车过去,神不知鬼不觉。” 安宇浔看着老张诚恳的老脸,一咬牙:“我去。” 他开始不动声色地收拾行李。一切都很顺利,顺利得让人不安。 深夜,陆危看着监控里安宇浔悄悄打包背包的画面,眼底结霜。 他拿起手机:“准备一下。” “是,陆先生。” 安宇浔对此一无所知。他躺在床上,盘算着离开的路线,以为终于抓住了自由的尾巴。 改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困兽之斗 第4章 故地重游 安宇浔把背包甩进货车车厢,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故作轻松的洒脱。 车子引擎沉闷地轰鸣起来,颠簸着驶入夜色。 他靠在冰冷的车厢壁上,随着车辆的节奏轻轻晃动,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到了邻省,先找个看起来最不起眼的网吧包个夜,狠狠打几天游戏,然后再琢磨找个包吃包住的活儿…… 自由的味道,哪怕混杂着机油和尘土,也他妈的好闻。 然而,这短暂的遐想并没持续多久。 车厢门毫无预兆地被猛地拉开,夜晚的凉风涌了进来。 安宇浔心里咯噔一下,但脸上那点玩世不恭的笑反而更明显了。 他慢悠悠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挑眉看着那几位不速之客:“几位大哥,业务挺广啊,连搬家公司的货都顺带劫一下?”他摊手,“不过我比这车货还便宜,要不考虑一下?”眼神却飞快地扫过四周,寻找着任何可能突破的缝隙。 一个熟悉到让他脊背发凉的声音从黑衣人身后幽幽传来,带着一丝无奈的宠溺:“阿浔,你还是这么爱开玩笑。” 安宇浔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血液仿佛都冷了几度。 周铭从阴影里缓步走了出来。他清瘦了很多,原本合身的羊绒大衣此刻显得有些空荡,但那份浸在骨子里的优雅却没减少分毫。 他手里竟还拎着一个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精致保温盒,看向安宇浔的眼神温柔得几乎能滴出水来,却也让安宇浔头皮一阵发麻。 安宇浔抿紧嘴唇,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阿浔?”周铭往前凑近了一步,声音放得更轻,带着点诱哄的意味。 见安宇浔依旧不答,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安宇浔的手腕,指尖冰凉。 他轻笑了一下,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那我给你两个选择吧。” 他顿了顿,目光紧紧锁着安宇浔的脸,不容他逃避:“一,你自己跟我走。我们还像以前一样。我每天给你做你爱吃的,陪你看你喜欢的电影,你想做什么,只要不离开我,我都陪着你。” 安宇浔下意识地后退,后背猛地撞上冰冷坚硬的车厢壁,硌得生疼。 那些被周铭“精心照顾”的日子如同潮水般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寸步不离到毫无**。 周铭简直就像一只外表漂亮,举止优雅,却随时可能因为一点不如意就炸毛发疯、伸出利爪的奶牛猫。 周铭看着他抗拒的动作,轻轻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带着一种“我本将心向明月”的委屈。 他继续用那温和的嗓音说道:“二呢,就是我‘请’你上车。过程可能会有点粗暴,我也不想这样……”他歪了歪头,眼神里流露出一种天真的残忍。 “不过,如果真走到这一步,那也是你选的,对不对?” 安宇浔听着这混账逻辑,胸口一股邪火蹭地冒了上来,拳头攥得咯咯响,想让人照着他那张脸来上一拳。 见安宇浔依旧沉默,只是用那双燃着怒火的眼睛瞪着自己,周铭似乎有些失落,又像是早有预料。 他不再犹豫,打了个简洁的手势。 旁边一个黑衣人立刻上前,一块带着刺鼻气味的手帕以专业而迅速的动作捂上了安宇浔的口鼻。 他徒劳地挣扎了几下,意识如同退潮般迅速涣散。在彻底陷入黑暗前,他最后看见的,是周铭那张依然带着温柔笑意。 —— 再次恢复意识时,安宇浔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异常柔软舒适的大床上。 他猛地坐起,因为动作太快,眼前一阵发黑,胃里也隐隐作痛。他警惕地环顾四周——这是一个布置得极其精致甚至堪称奢华的房间,空气里弥漫着属于周铭的常用熏香。 没有手铐,没有锁链,甚至不远处的窗户大开着。 这场景,比直接把他扔进地下室还让人害怕。 “醒了?”周铭的声音从床边传来。他就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本书,姿态闲适,像是守着一个贪睡晚起的恋人。 他放下书,走到床边,伸手想探探安宇浔的额头,被安宇浔下意识地偏头躲开。 周铭的手顿在半空,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无懈可击的温柔面具:“别怕,这次不关着你了。”周铭语气笃定。 “你想去哪都可以,”他微微一笑,补充道,“我陪你。” 这话比直接上囚禁更让安宇浔恐惧。他清晰地记得,上一次周铭这么说的时候,他连上厕所对方都要握着门把手守在门口。 “铭哥,”安宇浔强压下心头的翻涌,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我现在跟着陆危混,挺好的。” 周铭脸上的笑容淡了一瞬,几乎难以察觉。 他伸手,指尖轻轻拂过安宇浔身上那件洗得发白、领口都有些松垮的旧T恤,声音依旧温和,却带上了细密的刺:“陆危?他根本不懂怎么照顾你,让你住那么逼仄的小公寓,穿这种……。” 安宇浔皱眉,毫不客气地拍开他的手,力道不轻:“我不是你的东西,用不着你来管我。” “你一直是。”周铭的眼神骤然变得执拗,那股潜藏的疯劲又开始冒头,但他很快又压了下去,语气放缓,带着点讨好和保证,“以前是我不对,管你太严,惹你生气了。这次不会了,我们好好的,行吗?” 安宇浔看着他这副样子,胃里更不舒服了,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没什么笑意的笑:“铭哥,我现在不需要您的照顾。” 周铭像是没听到他的拒绝,自顾自地沉浸在自己的逻辑里。 “以前是我不对,看得太紧。这次真的改,你想去哪都行——”他看着安宇浔,眼神里充满了“我现在很大度”的暗示。 安宇浔立刻抓住话头,:“包括现在出门左拐?” “当然。”周铭微笑颔首,表现得异常通情达理。 然而,在安宇浔作势要下床的瞬间,他的手指却无比自然地伸出,精准地缠绕住了安宇浔T恤的衣角,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脸上依旧是那副无害的表情,“我保证,只碰衣角,一厘米都不会多。” 安宇浔低头,看着那只骨节分明,死死攥着自己衣角的手,又抬头对上周铭那双写满了“我很好说话但我就是不松手”的眼睛。嗤笑一声,语气里充满了嘲讽:“铭哥,你这一厘米,比警察的手铐还他妈结实。” 周铭闻言,非但不恼,仿佛安宇浔的吐槽是什么甜蜜的打情骂俏。他手指又收紧了几分,将那点可怜的布料攥得更皱,语气轻快了些:“饿不饿?粥还温着,我喂你?” “不饿。”安宇浔干脆重新地躺了回去,背对着他,用被子蒙住头,“困了,别吵我。” 身后传来周铭轻柔的应答:“好,你睡。” 然而,安宇浔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黏着而偏执的视线,始终牢牢地钉在他的背上,如同无形的蛛网,将他层层包裹,密不透风。他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他知道,想从这只疯了的奶牛猫爪子底下溜走,得费点脑筋了。 —— 房间确实不锁门,他可以在别墅内“自由”活动。 但无论他走到哪里,周铭永远在他三步之内。他吃饭,周铭布菜;他看电视,周铭在旁边剥水果;他甚至去花园里透口气,周铭也拿着件外套亦步亦趋地跟着,生怕他被风吹着。 这种无处不在的“陪伴”几乎要让安宇浔窒息。他试过几次突袭式的“逃跑”,比如猛地冲向大门口,或者试图翻越花园那不算太高的栅栏。 每一次,周铭都不会强行阻拦,他只是会用那种受伤的声音喊他:“阿浔!外面危险!回来!” 在他快要成功翻过栅栏时,周铭会突然开始剧烈地咳嗽,咳得撕心裂肺,脸色苍白如纸,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引得别墅里的佣人和保镖都紧张地围过去,自然也“顺便”拦住了安宇浔的去路。 有一次,安宇浔趁着周铭接电话的间隙,真的跑出了别墅大门,沿着山路往下冲了近百米。 还没等他喘过气,就听到身后传来汽车引擎声。周铭开着车,不紧不慢地跟在他旁边,车窗降下,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问:“跑累了吗?上车,我们回去。” 安宇浔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知道自己再跑下去,恐怕接下来就不是“请”回去了。他啐了一口,认命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你就不能放过我?”安宇浔看着窗外飞逝的景物,声音沙哑。 周铭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手指轻轻敲着方向盘。不说话。 直到第二天下午,周铭接了个电话后,脸色变得有些阴沉。他回到客厅,看着瘫在沙发上打游戏的安宇浔,沉默了片刻,突然开口:“陆危在找你。” 安宇浔操作游戏人物的手指一顿,屏幕上立刻出现了“Game Over”的字样。他心头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哦?效率挺高。” 周铭走到他面前,蹲下身,仰头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有嫉妒,有不甘,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他就那么好?值得你这样?” 安宇浔放下游戏机,直视着他:“铭哥,这不是好不好的问题。是我选不选的问题。” “你没有选择。”周铭的声音骤然拔高,带着一丝失控的崩溃,但很快又被他压了下去,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恢复平静,“阿浔,你只是被他迷惑了。他跟你不是一路人,他那种人,身边围绕着多少危险你不知道吗?跟我在一起,才是最安全的。” “安全?”安宇浔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在你身边我一秒都忍不了” 周铭的脸色白了白,眼神暗沉下去。他猛地站起身,声音冷了几分:“没关系,我会让你习惯的。” 他不知道周铭打算做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疯子的逻辑无法用常理揣度,而一个被逼急了的疯子,什么都做得出来。 改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故地重游 第5章 铁窗泪2.0 周铭说要带他出去“散散心”,安宇浔从手机屏幕上抬起眼,慢悠悠地回了句:“哦,是去参观你的新楼盘,还是去看守所预习一下环境?” 他今天穿了件质地很好的浅灰色衬衫,整个人显得清瘦又利落。 没在意安宇浔话里的刺,反而笑了笑,走过来很自然地想帮他理一下衣领,指尖偶尔划过他的皮肤,带着刻意的流连。 安宇浔强忍着不适,偏开了头。 周铭也不勉强,收回手,语气温和,“换身正式点的衣服吧,带你去个安静的地方坐坐。” 安宇浔在心里叹了口气,知道这“坐坐”肯定不简单,他这才磨磨蹭蹭地去换了套西装 周铭站在他身后,透过镜子看他,目光里带着欣赏:“很好,很适合你。” 安宇浔扯了扯领带,“走吧,周老板,早点完事我还能回来打两把游戏。” 周铭带他去的地方是个私密性极高的会所,装修雅致,客人不多,个个低声细语。 安宇浔跟着他穿过安静的走廊,心想:“这地方不错,适合拍那种‘商业巨鳄秘密会谈’的戏码,或者‘分手费谈判现场’。” 会所内部极尽奢华,却安静得诡异。 周铭带着他穿过迂回的长廊,进入一个包厢。里面已经坐了几个人,见到周铭,纷纷起身,态度恭敬中带着畏惧。 他们的目光落在安宇浔身上,有审视,有好奇,但更多的是一种心照不宣的了然。 见到他们进来,寒暄了几句,目光或多或少都在安宇浔身上停留片刻。 周铭和人聊着一些他不太感兴趣的话题,金融、市场趋势之类。 安宇浔百无聊赖地听着,偶尔端起杯子喝口水,感觉自己像个误入高管会议的后勤人员。 直到有人把话题引到他身上,笑着问:“这位安先生看着年纪不大,是在哪里高就?” 安宇浔正准备随口编个身份,周铭却已经自然地接过了话头。他语气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说的话却让安宇浔心里猛地一沉。 “阿浔家里比较简单,父母去得早,也没什么亲戚走动。朋友嘛,年轻人各有各的生活,联系也少了,现在主要是陪着我。” 安宇浔拿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周铭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却像一把小刷子,把他那些不愿意触碰的角落全都扫了出来,暴露在人前。 包厢里的谈笑声仿佛隔了一层玻璃,变得模糊而遥远。安宇浔低下头,盯着自己面前那杯一口未动的液体。 周铭这是要干什么?提醒我无路可走,只能靠着他? 回去的车上,安宇浔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灯,突然觉得有点累。 周铭伸手过来,轻轻覆在他手背上:“累了就靠会儿。” 安宇浔抽回手,揣进自己兜里:“不累,看风景呢。” 周铭也没再说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安宇浔有点提不起劲。他依旧会跟周铭顶两句嘴,但那股劲儿泄了不少。 周铭对他的“安静”似乎乐见其成,别墅里的气氛倒是缓和了些。 这天下午,安宇浔正窝在沙发里看一个无聊的综艺节目,忽然听到一阵细细弱弱的叫声。 “喵……” 他愣了一下,竖起耳朵。不是电视里的声音。 他循着声音走到通往花园的侧门,推开门,发现门廊边放着一个柔软的垫子,上面蜷着一只小奶猫。 小家伙是只常见的狸花猫,看起来刚断奶不久,一双大眼睛怯生生地望着他。 安宇浔蹲下身,有点好奇:“哪儿来的小东西?走错门了吧?” 小猫细声细气地又叫了一声,试着想爬过来,结果腿一软,歪倒在垫子上。 安宇浔看着它那笨拙又可怜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路都走不稳,就敢出来闯。” 他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小猫的脑袋。小猫瑟缩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嗅了嗅他的指尖。 “喜欢吗?”周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安宇浔站起身,拍了拍手:“你弄来的?” 周铭走到他身边,看着那只小猫:“佣人在花园角落发现的,估计是附近流浪猫生的。看着可怜,就让它暂时待在这儿。” 他看向安宇浔,“你要是觉得吵,我就让人把它送走。” 安宇浔看了一眼那只正努力想站起来的的小猫,嘟囔了一句:“算了,这么小,送出去估计活不了。就当多个喘气的,省得这房子里太安静,跟鬼屋似的。” 周铭笑了笑:“那你就给它起个名字吧。” 安宇浔想了想,看着小猫灰扑扑的毛色:“叫灰灰吧,形象。” 从那天起,这只名叫“灰灰”的小猫,就正式入驻了别墅。 周铭让人准备了各种顶级的猫粮、猫罐头、猫玩具,甚至还有一个豪华的猫爬架。他对小猫的态度堪称大方,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富有爱心的主人。 周铭对灰灰的“好”,更像是对待一件用来取悦他的玩具。兴致来了,会逗弄两下,但更多的时候是漠不关心。 他真正在意的,是安宇浔对这只猫的态度。 安宇浔会拿着逗猫棒逗灰灰玩,看着它跌跌撞撞地扑腾,忍不住笑:“你这运动神经,以后怕是连只老鼠都抓不到。” 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把灰灰抱在膝盖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它的毛。小猫温暖的体温和呼噜声,他会对着小猫自言自语:“灰灰,你说咱俩谁更惨点?” 周铭偶尔会看到他和猫说话的样子,也不打扰,只是眼神里会多了点别的东西。 有一天,周铭抱着猫,状似无意地对安宇浔说:“你看,它现在多依赖我们。这世上能对它这么好的,恐怕没别人了。” 安宇浔正在打游戏,头也没抬:“周老板,你这逻辑不对。它依赖的是猫粮和暖气,换谁给都一样。别给自己加戏。” 周铭被噎了一下,没再说话。 晚上,安宇浔做了个噩梦,惊醒时心跳得厉害。黑暗中,他感觉到一个温热的小身体靠在他枕边。是灰灰。 他伸手摸了摸小猫柔软的后背,灰灰在睡梦中轻轻“喵”了一声,往他手边蹭了蹭。 安宇浔在黑暗里叹了口气,把小猫往自己这边拢了拢。算了,有个活物陪着,总比一个人强。 他有点烦躁地翻了个身。灰灰被他的动作惊醒,不满地“呜呜”两声。 “睡你的。”安宇浔拍了拍它,闭上了眼睛。 —— 陆危站在公寓里,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属于安宇浔的、极淡的气息,但人已无踪。 不是自己走的。 客厅角落,那个安宇浔用来放杂物的塑料筐被碰倒了,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窗台的灰尘上,有半个模糊的、不属于公寓内任何人的鞋印,尺寸偏大,带着点泥土。 最重要的是,他安排在楼下,名为保护实为监视的人,在安宇浔“失踪”的时间段里,通讯器受到了短暂却精准的干扰。 这一切都指向一个有预谋、手法熟练的绑架。 陆危那张精雕细琢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丝毫波澜:“查一下周铭名下的所有物业,尤其是郊区和近期有异常动静的。 还有,昨晚到今天,所有出入城路口,重点关注货车。” 他没有暴怒,没有失态。 效率极高。几个小时后,线索汇聚过来。城北一个废弃工厂的监控,拍到了一辆符合特征的货车短暂停留,车上下来的人,虽然模糊,但身形与周铭的一个心腹保镖高度吻合。 方向,直指周铭那套位于南山、安保等级最高的别墅。 陆危穿上外套,动作不疾不徐。他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衬衫领口,镜中的男人,眉眼清冷,轮廓优美,任谁也看不出这副皮囊下正翻涌着怎样的暗流。 他没有带任何人,独自驱车前往南山。他知道,这场对峙,人多了反而不好看。 南山别墅的铁门依旧紧闭,保镖看到他的车,明显紧张起来。陆危降下车窗,露出那张无可挑剔的脸,语气甚至称得上温和:“告诉周铭,陆危来访。” 周铭很快出现在了门口,他穿着宽松的米色家居服,长发随意挽起,几缕碎发垂在颊边,弱化了他眉宇间的攻击性,显得慵懒又……美丽。 他看着陆危,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陆警官?真是稀客。怎么,又有公干?” “找人。”陆危言简意赅,推开车门下车,走到周铭面前。两人身高相仿,气质却截然不同。 “找谁?”周铭故作疑惑,“我这里,除了我和几个佣人,还有……”他顿了顿,视线往别墅二楼某个窗户瞟了一眼,语气轻飘飘的,“……一只不太听话的猫,就没别人了。” 陆危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扇窗户的窗帘微微动了一下。他心下了然,面上却不露分毫:“周铭,我们不必绕圈子。安宇浔在哪里?” “阿浔啊,”周铭叹了口气,语气带着点无奈的宠溺,仿佛在谈论一个闹别扭的情人,“他说在你那里住不惯,想回来找我,怎么,陆警官这也要管?” “是吗?”陆危也笑了,那笑容极淡,却像冰雪初融,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也带着刺骨的寒意,“可我收到消息,他似乎是被人从公寓里‘请’走的。需要我调取监控,或者请那几位‘请’他上车的朋友回来聊聊吗?” 周铭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眼神微微眯起:“陆警官,说话要讲证据。” “证据会有的。”陆危向前一步,逼近周铭,两人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陆危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周铭,我提醒过你,别碰我的东西。” 周铭被他话里的寒意激得瞳孔一缩,随即却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几分疯狂和得意:“你的东西?陆危,你把他当东西,问过他愿意吗?”他也压低声音,几乎是耳语般,“更何况……你觉得,如果没有一点‘保障’,我会这么轻易让你找到这里?” 他后退半步。 二楼那扇窗户的窗帘被彻底拉开。安宇浔出现在窗口,他脸色有些苍白,嘴唇紧抿,眼神复杂地看着楼下对峙的两人。他的脖颈上,戴着一个黑色的、类似皮质项圈的东西,样式简约,却透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周铭抬头,扬声问道:“阿浔,你自己说,你是愿意跟陆警官走,还是愿意留下来陪我?” 安宇浔的目光落在自己脖子那个冰冷的物件上。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陆警官,您请回吧。我在这儿挺好的,周老板这儿……伙食不错。” 陆危的目光死死锁在安宇浔脖子那个项圈上,又缓缓移到他强装镇定的脸上。 周铭满意地笑了,他看向陆危,眼神挑衅:“听到了?陆警官,请吧,还是说,你想亲眼看看,如果强行带走他,那个小玩意儿会有什么……有趣的反应?”他晃了晃手中一个类似钥匙扣的微型遥控器。 陆危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极其危险,那双好看的眼睛里翻涌着骇人的风暴。 但他终究没有动。他死死地盯着周铭,又深深地看了一眼窗前的安宇浔。 良久,他忽然也笑了,那笑容重新变得完美无瑕,甚至带上了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温和:“好,很好。” 他退后两步,姿态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袖口,仿佛刚才的剑拔弩张从未发生。 “周铭,”他开口,声音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你喜欢玩游戏,我陪你。”他的视线扫过安宇浔,带着一种势在必得的安抚,然后重新落回周铭身上。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上车,利落地倒车,驶离。 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周铭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眼神阴沉下来。 楼上,安宇浔看着陆危的车消失在盘山公路的尽头,紧绷的肩膀微微塌了下来。 他摸了摸脖子上那个据说带有定位和“小小惩戒”功能的项圈,低声骂了句: 他低头看了看蹭到他脚边的灰灰,叹了口气,“灰灰,看来咱们得在这个升级版的豪华牢房里,多唱几天铁窗泪了。” 第6章 饲养指南 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毯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 安宇浔被这光线扰醒,刚动了动,就感觉到脖颈上那个皮质项圈的存在,冰冷的触感瞬间将他拉回现实。 房门被轻声推开,周铭走了进来。他今天穿了件浅麻色的亚麻衬衫,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又无害,前提是忽略他眼底那抹挥之不去的偏执。 “醒了?”周铭的声音带着晨起的微哑,听起来很温柔。他走到床边,很自然地坐下,目光落在安宇浔随意搭在被子外的手上。“指甲有点长了。” 安宇浔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想把手缩回被子里。“连指甲盖的长度都要管,你怎么不管管我头发的分叉呢?” 周铭却先一步握住了他的手腕。 他的手指微凉,轻轻摩挲着安宇浔的手腕内侧,那里曾经被捆绑过的痕迹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了。 “别动,”周铭从床头柜拿出一个精致的指甲钳套装,“小心伤着你。” 安宇浔浑身僵硬地任由他摆布。周铭低着头,神情专注。 他修剪的动作很慢,很仔细,指甲钳发出细微的“咔哒”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你看,这样多好。”周铭抬起安宇浔的手,对着光检查指甲的弧度,“干干净净,也不会不小心抓伤自己……或者我。”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很轻,却像羽毛搔过安宇浔的耳膜,带着隐秘的警告。安宇浔扯了扯嘴角:“周老板服务真周到,办卡有优惠吗?” 周铭抬眼看他,笑了笑,没接话,只是继续握着那只手,拇指有意无意地在他修剪光滑的指甲上轻轻划过。 剪完一只手,他又自然地换到另一只。 安宇浔盯着周铭低垂的睫毛,“现在给他一拳会不会被弄死啊。” 终于剪完,周铭还拿出打磨条,细细地将边缘磨光滑。 做完这一切,他放下工具,却依旧没有松开安宇浔的手,反而将他的手拢在自己掌心,低头,将一个轻吻印在他的指尖上。 安宇浔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抽回手,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一半是恶心,一半是愤怒。 周铭对他的反应似乎并不意外,也不生气,只是站起身,语气依旧温和:“去洗漱吧,早餐准备好了。” 安宇浔洗完澡,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正想用毛巾随便擦擦了事,周铭已经拿着吹风机等在客厅了。 “过来。” 安宇浔站在原地没动:“我的手又没有断。” “你总是不吹干,容易头疼。”周铭的语气不容置疑,他打开吹风机,暖风嗡嗡作响,像是在发出无声的催促。 安宇浔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但他知道反抗无效,最终还是磨蹭着走过去,背对着周铭坐下。 “头发好像长了一点。”周铭在他耳边说,气息拂过他的耳廓,“下次我带个熟悉的发型师来家里,帮你修一修?” “不用。”安宇浔生硬地拒绝,“我觉得这样挺好。” “还是修一修好。”周铭的声音透过吹风机的噪音传来。 安宇浔闭上眼,强忍着把吹风机抢过来砸他脸上的冲动。 他感觉到周铭的手指在他后颈的那个项圈扣附近流连了片刻。 吹风机的噪音停了。周铭放下吹风机,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用手细细地将他的头发梳理整齐,端详了片刻,才满意地说:“好了。” 安宇浔立刻站起身,想离他远点。 “等一下。”周铭却又叫住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看起来很高级的小罐子,“护发精油,冬天干燥。” “我靠,还有完没完?”安宇浔简直要崩溃了。 周铭无视他抗拒的眼神,倒了几滴精油在掌心,搓热,然后抹在他的发梢,动作依旧细致温柔。馥郁的香气弥漫开来,是周铭喜欢的味道。 午餐一如既往的丰盛,摆盘精致得像艺术品。 长长的餐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安宇浔坐在主位,周铭坐在他右手边。 灰灰在安宇浔脚边绕来绕去,喵喵叫着。安宇浔趁周铭不注意,偷偷丢了一小块水煮鸡肉给它。 “多吃点这个,”周铭用公筷夹了一块鲍鱼到他碗里,“你太瘦了。” 安宇浔看着那块鲍鱼,没什么胃口:“太腻了。” “厨师处理得很干净,不会腻。”周铭看着他,眼神温和却带着压力,“尝尝。” 安宇浔知道,这不是建议,是命令。他拿起筷子,夹起那块鲍鱼,塞进嘴里,味同嚼蜡。 “味道怎么样?”周铭问。 “还行。”安宇浔敷衍道。 “只是还行?”周铭微微蹙眉,“看来厨师今天发挥失常了。” “别!大哥!我就是随口一说!”安宇浔心里一紧,他可不想因为自己一句话连累别人,连忙找补,“……挺好的,是我自己没什么胃口。” 周铭看了他几秒,才缓缓道:“没胃口也要吃一点,身体要紧。”他又夹了几样菜放到安宇浔碗里,很快堆成了一个小山。 安宇浔看着那座“小山”,感觉压力更大。他吃着碗里的菜,周铭就在旁边看着。 安宇浔感觉自己不是在吃饭,而是在完成一项艰巨的任务。 他忍不住想起在陆危那个冷冰冰的公寓里,虽然也不自在,但至少吃饭时没人盯着,还能边吃边刷手机。 “这么一比,陆危那儿简直堪称自由天堂了……”这念头刚冒出来,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吃完饭,佣人上来收拾。周铭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看向安宇浔:“下午我有个视频会议,你自己找点事情做。书房靠窗的那个书架,你可以去看看,有些书你可能感兴趣。” 安宇浔愣了一下。允许他去书房?这算是……有限的放风? “怎么?”周铭捕捉到他脸上的讶异,笑了笑,“我说了,只要你乖,这里的一切你都可以享用。” 他话锋一转,语气依旧温柔,却带着刺,“当然,除了……离开。” 安宇浔刚刚升起的一丝微小雀跃瞬间被掐灭。他低下头,掩去眼底的情绪,闷闷地“嗯”了一声。 周铭起身,走到他身边,伸手想碰他的头发,安宇浔下意识地偏头躲开。 周铭的手顿在半空,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但也没说什么,只是收回手,转身离开了餐厅。 安宇浔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松了口气,又觉得脖颈上的项圈似乎更紧了些。 他弯腰抱起脚边的灰灰,低声说:“走,灰灰,陪爸爸去视察一下‘陛下’恩准的书房,看看有没有《越狱的一百种方法》。” 他走向书房,脚步看似随意,眼神却已经开始像扫描仪一样,观察着走廊的监控探头角度,记下保镖大概的巡逻间隔。 在这看似平静温和的日常之下,猎人与猎物的游戏,从未停止。 只是这一次,猎物也开始学着,小心翼翼地磨砺着自己的爪牙。 安宇浔抱着灰灰,踱步进了书房。 靠窗的那个书架,果然如周铭所说,放的多是些不那么沉闷的书,有些小说,甚至还有些设计类和摄影集。 他随手抽出一本厚重的艺术画册,翻了几页,是一些古典主义的油画。 当他翻到一幅描绘贵族与少年暧昧氛围的作品时,一张泛黄的旧书签滑落出来。 他弯腰捡起,书签上是一行清隽的字迹,写着某个咖啡馆的名字和日期——那日期,距离现在,已经快三年了。 安宇浔捏着那张薄薄的纸片,愣了一下,随即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 “真是……阴魂不散。” 记忆像是被这把小小的钥匙“咔哒”一声打开,带着陈年的灰尘和一丝荒谬感,汹涌地撞了回来。 安宇浔把书塞回架子,嗤笑一声,缘分?去他妈的缘分。 三年前。 那时的安宇浔刚大学毕业没多久,揣着一张设计专业的文凭和一颗被社会毒打得七零八落的心,在一家小公司里当牛做马,拿着微薄的薪水,租住在城市边缘一个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潮湿霉味的单间里。 最大的烦恼是下个月的房租和永远不够花的工资。 那天,他因为一个难缠的客户改方案改到快晚上十点,身心俱疲地走出办公楼。 肚子饿得咕咕叫,他拐进公司楼下那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想买个最便宜的饭团凑合一下。 就在他拿着饭团和一瓶矿泉水准备结账时,一摸口袋,心里咯噔一下——钱包没了。 可能是挤地铁时被偷了,也可能是落在公司了。他僵在原地,看着收银员等待的表情,脸上瞬间爆红,尴尬得只想原地消失。 “那个……我……”他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准备把东西放回去。 “一起结吧。”一个温和悦耳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安宇浔转过头,看到一个穿着浅灰色西装的男人,正对他微微笑着。 那人长得极其好看,不是那种带有攻击性的英俊,而是像月光下的玉石,温润清冷,眉眼间带着一种疏离又礼貌的优雅。他手里只拿着一瓶苏打水。 “不用不用,”安宇浔连忙摆手,社死的尴尬被陌生人的善意放大,“我钱包可能落公司了,我回去找找……” “没关系,举手之劳。”男人已经将自己的银行卡递给了收银员,语气自然,不容拒绝。 他付了款,将那个饭团和矿泉水递给安宇浔。 安宇浔愣愣地接过来,脸上还在发烫:“谢……谢谢。多少钱?我明天……”他想说明天还,却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不用还。”男人笑了笑,目光在他因为加班而略显憔悴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就当……缘分。” 他说完,对安宇浔点了点头,便拿着自己的苏打水转身离开了便利店,身影很快融入夜色。 安宇浔看着手里的饭团,又看了看那人消失的方向,心里有点懵,还有点不真实感。“卧槽,遇到活雷锋了?还是长得这么好看的活雷锋?”他挠了挠头,最终饥饿战胜了尴尬,撕开包装啃起了饭团。 他以为这只是人生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然而,几天后,他在公司附近一家他常去的、价格亲民的咖啡馆里赶图时,又遇到了那个男人。 男人就坐在他对面的卡座,面前放着一台笔记本,似乎在处理工作。 他抬头时,恰好与安宇浔的视线对上,似乎也认出了他,微微颔首示意。 安宇浔有点不好意思,主动走过去打了个招呼:“那个……你好,上次谢谢你。” “不客气。”男人合上电脑,笑容依旧温和,“看来我们挺有缘。我叫周铭。” “安宇浔。” “还在加班?”周铭看了一眼他桌上摊开的图纸和电脑。 “啊,是,有个项目比较急。” 那天的偶遇之后,安宇浔发现,他遇到周铭的频率似乎高了起来。有时是在咖啡馆,有时是在公司楼下的餐厅, 周铭请喝咖啡,听他倒苦水,偶尔给点不痛不痒的建议。他送东西,理由无懈可击:“别人送的,我用不上。” 安宇浔那会儿涉世未深,真把他当贵人。铭哥仗义! 周铭带他见世面,教他品酒看画。安宇浔一开始浑身不自在,周铭就说:“试试而已,不喜欢就算了。” 房子窗户坏了,周铭直接带人来修。工作被甩锅,周铭一个电话搞定。 安宇浔不是没嘀咕过:“对我好得有点离谱了吧?”但周铭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让他觉得自己想多了。 直到那个雨夜。 他被上司骂成狗,又被灌酒,喝的烂醉如泥,同事用他的手机打给周铭。 周铭把他捞回家,照顾得无微不至。 他醉醺醺听见周铭在耳边说:“阿浔,以后有我。” 第二天醒来,周铭依旧体贴,只字不提他昨晚的狼狈。 但安宇浔隐约觉得,有什么东西变了。 去他妈的不期而遇。 全是处心积虑。 安宇浔撸着怀里的灰灰,眼神冷了下来。 “看见没,灰灰,”他低声说,“这就叫,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他从一开始就是砧板上的鱼,周铭拿着最精致的刀,用了最耐心的功夫,把他片成了生鱼片,吃的时候还不蘸酱油。 第7章 原点 他脖颈上的项圈在灯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的处境。 周铭穿着同款的深色睡衣,靠在主卧的大床上看书,暖黄的床头灯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削弱了他眉宇间的攻击性,看起来就像个等待爱人就寝的寻常男人。 “洗好了?”周铭放下书,目光落在他湿漉的头发上,眉头微微一皱,“又不吹干。” 安宇浔没吭声,径自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了进去,背对着周铭。 他感觉到身后的床垫陷下去一块。 一条干燥柔软的毛巾盖在了他的头上。周铭的手隔着毛巾,动作不算温柔地揉搓着他的头发。 “说了多少次,湿着头发睡觉容易头疼。”周铭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不悦。 安宇浔依旧没回头,闷闷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反抗无效,不如省点力气。 周铭对他的顺从似乎满意了。他躺下来,从背后环抱住安宇浔,手臂横在他的腰间,将他整个人圈进自己怀里。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周铭胸膛传来的体温,平稳的心跳,他胃里一阵翻涌,强忍着没有推开。 “阿浔,”周铭的声音贴着他的耳廓,低沉而缱绻,“今天乖吗?” “乖你大爷。”安宇浔在心里恶狠狠地骂了一句,闭上了眼睛。 试图忽略身后这个人的存在,忽略脖颈上项圈的冰冷,忽略腰间那令人作呕的禁锢。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淌。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周铭的呼吸变得平稳,似乎睡着了。 横在他腰间的手臂也略微放松了些力道。 安宇浔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动了动,试图在不惊醒他的情况下,稍微拉开一点距离。 然而,他刚挪动一寸,周铭的手臂立刻收紧,甚至比之前更用力。 “别动……”周铭模糊地嘟囔了一声。 安宇浔彻底放弃了,像条死狗一样瘫着。 绝望像潮水般一点点漫上来。难道真的要一直这样下去?直到周铭腻了,或者他疯了? 就在他思绪纷乱之际,怀里的灰灰突然不安分地动了一下。 小家伙不知什么时候钻进了被窝,睡在他和周铭之间。 此刻,它似乎被周铭收紧的手臂压得不舒服,小声地“喵呜”了一下,扭动着身子想往外爬。 周铭在睡梦中似乎被这细微的动静打扰,不耐地哼了一声,手臂下意识地又紧了紧。 灰灰被勒得更不舒服,挣扎的幅度大了一些,小爪子胡乱蹬着,一下抓到了周铭横在安宇浔腰间的手臂上。 “嘶——”周铭吃痛,猛地吸了口气,睡意瞬间驱散了不少。他松开手臂,坐起身,打开了床头灯。 暖黄的光线倾泻而下,有些刺眼。安宇浔也趁机坐起身,看到周铭皱着眉,抬起手臂,小臂上赫然出现了几道细细的红痕,微微渗着血丝。 周铭的脸色沉了下来,眼神阴鸷地看向还在被窝里拱来拱去的灰灰。 安宇浔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把灰灰捞进自己怀里护住:“它是不小心的!” 周铭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让安宇浔遍体生寒。他没说什么,只是掀开被子下床,走到衣柜旁,打开了一个抽屉。 周铭从里面拿出了医药箱,熟练地用碘伏棉签擦拭着自己手臂上的抓痕。 他的动作很平静,但那种平静之下酝酿的风暴更让人害怕。 处理完伤口,他却没有立刻回到床上,而是站在抽屉前,似乎在找什么。 安宇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怕周铭拿出那个项圈的遥控器,或者更糟的东西。 然而,周铭只是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指甲钳。 他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对安宇浔说:“把它抱过来。” 安宇浔抱紧了怀里懵懂的灰灰,警惕地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给它剪指甲。”周铭的语气平淡无波,像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我不希望再有下次。” 安宇浔看着他手里的工具,又看了看他手臂上的红痕,知道这事没有转圜的余地。他深吸一口气,抱着灰灰,慢慢挪到床边。 周铭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示意安宇浔把猫递给他。 “我抱着它吧,”安宇浔把灰灰圈在自己怀里,固定住它的小爪子,“它怕生。” 周铭看了他一眼,没反对。他打开那个小小的美容灯,冷白的光线聚焦在灰灰的爪子上。他拿起宠物指甲钳,小心地避开血线,一点点修剪着灰灰尖利的指甲。 “咔哒……咔哒……” 细小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安宇浔低着头,看着周铭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灰灰粉色的肉垫,专注地修剪着。 这画面看起来甚至有几分诡异的温馨,如果忽略周铭刚才那阴沉的脸色。 灰灰似乎不太舒服,在他怀里轻轻挣扎着,小脑袋不安地转动。 “别动,灰灰,乖……”安宇浔低声安抚着,用手轻轻抚摸着它的背毛。 他已经剪完了灰灰一只前爪的指甲,正捏着另一只爪子,在灯光下仔细分辨着血线。 “看来得买个宠物专用的磨甲器,”周铭忽然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温和,仿佛刚才的阴鸷从未存在,“直接剪,它还是容易紧张。” 安宇浔含糊地“嗯”了一声。 就在他心乱如麻之际,周铭已经利落地剪完了灰灰所有的尖指甲,还用打磨头仔细地磨圆滑。 “好了。”周铭放下工具,伸手摸了摸灰灰的脑袋。灰灰似乎感觉到威胁解除,在他手心蹭了蹭。 周铭的脸色彻底缓和下来,甚至带上了一点浅淡的笑意。他看向依旧低着头、紧紧抱着猫的安宇浔,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这下它不会抓伤你了。” 安宇浔抬起头,努力挤出一个难看的笑。 周铭似乎很满意他这个反应,站起身,将工具收回抽屉,然后关上了抽屉。 “咔哒。” 一声轻响,如同锁链合拢。 周铭回到床上,重新将安宇浔连人带猫一起揽进怀里。这一次,他的动作轻柔了许多。 “睡吧。”他在他耳边低语。 安宇浔僵硬地被他抱着,怀里是温暖柔软的灰灰,身后是傻逼周铭。 他睁着眼睛,毫无睡意。 他轻轻动了动,在周铭的怀抱里,找到一个稍微不那么难受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灰灰被剪了指甲,似乎有些恹恹的,蜷在安宇浔怀里不动了。 周铭的手臂依旧横在他腰间,力道比之前松了些,但存在感丝毫未减。 他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像一只被摆在展示柜里的宠物,等待主人偶尔的垂怜或惩罚。 —— 平静维持了几天。安宇浔甚至开始觉得,周铭似乎真的在努力维持着某种平衡。 这天下午,安宇浔在周铭的“允许”下,在别墅侧翼一个带玻璃顶的阳光房里看书。 这里能看到一部分花园,光线也好,算是他为数不多能稍微喘口气的地方。灰灰蜷在他脚边的地毯上,睡得正香。 周铭则在书房处理工作。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安宇浔看得有些入神,书里主角冒险的情节让他暂时忘却了自身的处境。他无意识地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目光随意地投向玻璃窗外——恰好看到一只不知名的鸟,扑棱着翅膀,消失在天际。 他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只鸟,直到它彻底不见。 他这片刻的失神和眼神里不自觉流露出的向往,却恰好被从书房出来、正准备来找他的周铭,尽收眼底。 周铭的脚步停在阳光房门口。他脸上的温和瞬间冻结,眼神一点点沉下去,像结了冰的湖面。 看着安宇浔望着天空的侧脸,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他内心深处最恐惧的潘多拉魔盒。 他想逃。 他果然一直都想逃。 这个认知像毒蛇一样啮咬着周铭的神经。 那些伪装出来的平静,那些小心翼翼的试探,全都是假的,安宇浔从来没有真正接受这里,从来没有真正接受他。 “在看什么?” 周铭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安宇浔被吓了一跳,猛地回过神,转过头,就对上了周铭那双幽深得不见底的眼睛。他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我在看你大坝。”他下意识地回怼。 周铭,你厉害。但老子也不是泥捏的。 周铭却几步走到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个极其扭曲的、近乎狰狞的笑容。 他声音轻得像耳语,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阿浔,你知不知道,你撒谎的时候很不自然?” 他伸出手,不是像往常那样想要触碰,而是猛地一把攥住了安宇浔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安宇浔瞬间疼白了脸。 “你刚才在看什么?嗯?”周铭逼近他,呼吸变得急促而不稳,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是不是又在计划着怎么离开我?!是不是觉得外面那只鸟都比待在我身边好?!” “周铭!你又踏马犯神经!” 安宇浔的拳头挥出去时,带着积压了太久的屈辱和愤怒,几乎是本能反应。 这一拳结结实实地砸在周铭的颧骨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周铭被打得偏过头去,几缕碎发垂落,遮住了他瞬间晦暗的眼神。他没有立刻发作,甚至没有去碰触迅速红肿起来的伤处。 他只是维持着偏头的姿势,用舌尖缓慢地、用力地顶了顶口腔内侧被牙齿磕破的黏膜。 然后,他缓缓地、一寸寸地转回头,看向安宇浔。 那双平时总是带着温和假象的眼睛,此刻深不见底。 他没有暴怒,只是用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锁定安宇浔,声音低沉得可怕。 “呵……”他轻轻吐出一个气音,舌尖再次无意识地舔过破掉的嘴角,眼神冰冷。 “长本事了,阿浔。” 他的语气平静得令人毛骨悚然。没有质问,没有威胁,但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砸在安宇浔的心上。 安宇浔被他看得心底发寒,刚才挥拳的勇气瞬间消散,只剩下后知后觉的恐惧。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周铭将他这细微的退缩尽收眼底。他向前逼近一步,动作不快,却带着极强的压迫感。他抬起手,安宇浔以为他要还手,猛地闭上了眼。 周铭的手,只是轻轻落在了他脖子那个黑色的项圈上。 周铭的情绪彻底失控了。 理智的弦彻底崩断,只剩下被妄想放大的恐惧和占有欲。 “你不听话……你总是不听话……”周铭喃喃自语,眼神涣散,手上的力道却越来越大,几乎要将安宇浔的手腕捏碎,“我得把你关起来……对,关起来……关在一个你绝对跑不掉的地方……” 安宇浔皱了皱眉,想挣开发现周铭手劲大的离谱。 周铭猛地将他从椅子上拽起来,粗暴地拖着他往外走,“你一直在骗我。” “放开我!周铭!你他妈疯了!”安宇浔拼命反抗,脚踢到了旁边的矮几,上面的茶杯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灰灰被惊醒,吓得喵呜一声躲到了沙发底下。 周铭对他的反抗和叫骂充耳不闻,此刻的他完全被病态的执念所控制。他力气大得惊人,强行将安宇浔拽出了阳光房,穿过走廊,不顾安宇浔的挣扎,径直走向别墅深处——那个曾经囚禁过安宇浔的地下室入口。 “不!周铭!不要!”看到那扇熟悉的、厚重的门,安宇浔这下真的慌了。 周铭对他的哀求置若罔闻。 他拿出钥匙颤抖着手打开门锁。 安宇浔踉跄着摔倒在冰冷的地面上,手肘和膝盖传来一阵剧痛。 他惊恐地回头,只见周铭站在门口,逆着光,看不清表情。 “待在这里。”周铭的声音嘶哑,“哪里也不准去。直到你学会……顺从我。” 说完,他“砰”地一声关上了厚重的门。 安宇浔瘫坐在冰冷的地上,浑身发冷,止不住地颤抖。 手腕上被周铭攥过的地方一片青紫,身上的擦伤火辣辣地疼。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原点。 不,甚至比原点更糟。 至少最初,周铭还会用华丽的牢笼和虚伪的温柔来粉饰太平。 而现在,他撕掉了所有伪装,用最残酷的方式,将两人一同拖入地狱。 第8章 自虚无中 安宇浔靠在床头,手里拿着本厚重的艺术画册,指尖却许久没有翻动一页。 周铭端着一杯温水和几片白色的药片走近,脚步轻缓。 穿着熨帖的深蓝色衬衫,袖口挽起,露出腕骨清晰的手腕和一块价值不菲的表。 他脸上带着些许疲惫,却更添了几分沉静的俊美。 “阿浔,吃药了。”他把水杯递到安宇浔手边,声音温和。 安宇浔眼皮都没抬,盯着画册,扯了扯嘴角:“又是什么新型维生素?铭哥,我觉得我最近壮得能打死一头牛,用不着这么补吧?” 安宇浔手腕上那圈被周铭之前失控攥出的青紫已经淡去,但记忆犹新。 周铭对他的讽刺置若罔闻,将药片又往前送了送,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你前几天受了惊吓,睡眠也不好。这是医生开的,安神,帮助恢复。” 他微微俯身,阴影笼罩下来,带着他身上那股冷冽又昂贵的香气,“乖,吃了。” “惊吓?”安宇浔终于抬起头,眼神里没什么情绪,“拜谁所赐?” 周铭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像是被细微的电流击中。 他看着安宇浔,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掠过真实的困惑和……受伤?“阿浔,我只是不想你离开我。”他低声说。 安宇浔简直要被他这逻辑气笑了。最大的不安全源不就是你吗? 但他没说出来,只是看着那几片白色的小药片。 这不是第一次了。最近,他总会在一些“需要安神”或者“帮助恢复”的由头下,被要求服用各种药物。 起初他没多想。但渐渐地,他发现自己偶尔会出现短暂的眩晕,注意力不易集中,甚至对时间的感知也变得模糊。 有一次,他明明记得是下午,却在恍惚间发现窗外已是深夜。 他问周铭,周铭只是温柔地安抚他,说他只是太累了,需要休息。 “铭哥,”安宇浔没有去接药片,目光直视着周铭,“我最近……好像总是有点头晕。” 周铭坐在床边,伸手覆上安宇浔的额头,动作轻柔:“头晕?还有哪里不舒服?”他的关切看起来那么真实,那么自然。 “就是……偶尔会迷糊一下,记不清时间。”安宇浔斟酌着词句,仔细观察着周铭的反应。 周铭的眉头蹙起,满是心疼:“肯定是之前吓着了,还没缓过来。这药就是帮你稳定情绪的,吃了会好很多。” 他再次将药片递到他唇边,指尖几乎要碰到他的嘴唇,动作温柔,“相信我,阿浔,我不会伤害你。” 他的眼神纯粹而坦诚,坚信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安宇浔好。 这种认知让安宇浔心底发寒。周铭不是装的,他是真的……疯了。 疯得彻彻底底,在他的世界里,剥夺安宇浔的清醒,让他变得浑噩依赖。 安宇浔看着近在咫尺的药片,又看了看周铭那双盛满“爱意”和偏执的眼睛。 他扯出一个没什么意义的笑,伸手接过药片,就着温水,仰头吞了下去。 “真乖。”周铭的脸上瞬间绽开一个满足的笑容。 他接过空水杯,顺势在安宇浔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睡一会儿吧,我陪你。” 药效似乎来得很快。 安宇浔感到一阵沉重的困意袭来,视野开始变得模糊,周铭那张俊美的脸在眼前晃动。 他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感觉到周铭小心翼翼地扶着他躺下。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之前,安宇浔用尽力气,含糊地嘟囔了一句,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周铭听到了。他坐在床边,看着安宇浔陷入药物作用的沉睡,面容平静。 他伸出手,极轻地抚摸着安宇浔的脸颊,指尖流连过他微蹙的眉心和淡色的嘴唇。 “睡吧,阿浔。”他低声呢喃,眼神里翻涌着浓稠到化不开的占有和一种扭曲的满足,“睡着了就不会想离开了。” “就这样,一直陪着我,不好吗?” 他俯下身,将一个吻印在安宇浔的唇上。 安宇浔是在一阵剧烈的头痛中醒来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射进来,刺得他眼睛生疼。 安宇浔试图回想昨晚吃完药之后的事情,记忆却像断片的磁带,只剩下一些模糊的碎片和那种令人不安的失控感。 他走到浴室,用冷水泼脸,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苍白、眼底发青、精神涣散的自己。 一种冰冷的恐惧沿着脊椎缓缓爬升。 周铭要的,是一个彻底失去反抗能力、只能依附他而活的宠物。 安宇浔扶着冰冷的洗手台,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 陆危站在市局刑侦支队会议室的窗前,指尖夹着一支燃了半截的烟,烟雾缭绕,模糊了他过分精致的侧脸轮廓。 他身后巨大的白板上,密密麻麻贴满了照片,错综复杂的线条最终都指向同一个名字——周铭。但这不仅仅是关于周铭非法拘禁、甚至可能涉嫌伤害安宇浔的案子。 那太小了,动不了周家的根基,甚至可能打草惊蛇。 “陆队,”技术队的小陈推门进来,脸上带着熬夜的疲惫和一丝兴奋,“有突破了!” 陆危缓缓转过身,烟灰簌簌落下。他没有看小陈,目光依旧停留在白板中心周铭那张看起来温文尔雅的照片上。 “证据链能闭环吗?”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 “还差关键一环,需要国际协作,而且……可能涉及到上面的人。”小陈压低声音,“阻力很大,有人打了招呼,让我们‘谨慎处理’。” 陆危扯了扯嘴角,那是一个毫无笑意的弧度,冰冷而锋利。“谨慎?”他重复了一遍,将烟头摁灭在窗台的金属边框上,发出细微的“滋啦”声,“告诉他们,我陆危办案,只知道依法。” 这才是陆危迟迟没有强行出手的原因。单纯的“解救”,即便成功,也可能面临周家势力的反扑和周铭疯狂的报复,安宇浔将永无宁日。 他要么不动,要动,就必须连根拔起,把周铭和他背后的保护伞一起,送进一个真正无法挣脱的、名为“法律”的牢笼。 他要确保,周铭再也没有机会,也没有能力,去碰安宇浔一根手指头。 这需要时间,需要最缜密的布局,需要顶着巨大的压力。 “陆队,”另一个老刑警老赵皱着眉头开口,“安宇浔那边……我们的人一直没找到机会近距离确认他的状况。周铭的别墅安保等级太高,而且他似乎很少让安宇浔出现在外人面前。我们只能从外围监控判断他还在里面,但具体情况……” 陆危的指尖在白板上安宇浔的名字旁停顿了一下。 “他暂时没有生命危险。”陆危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判断。 “在他彻底‘驯服’安宇浔之前,他不会下死手。”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平静得令人心寒,却是在巨大压力下保持理智分析的结果。 “但这不代表他安全。” 周铭的精神状态不稳定,任何刺激都可能引发过激行为。” 他必须快,但又不能出错。 这几天,他几乎住在了局里。协调经侦、网安、国际刑警,梳理数据,寻找那致命一击的证据。 他甚至动用了某些不那么合规的“私人关系”,去追踪周铭最隐秘的动向。比如,周铭最近通过特殊渠道,联系上了一个有污点记录、擅长开精神类药物的私人医生。 这个消息让陆危眼底的寒意又深了几分。 他知道周铭在做什么。 陆危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看着楼下闪烁的警灯,拨通了一个电话。 “材料我收到了。可以开始收网了。” 挂断电话,他揉了揉眉心,难以抑制的疲惫感终于涌了上来。他拿出手机,屏幕停留在安宇浔那个从未拨通过的号码上。 他几乎能想象到安宇浔此刻的状态,在药物和精神的双重折磨下,那份强撑着的清醒还能剩下几分? “再等等。”他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像是在对那个遥远的人说,又像是在告诫自己,“就快结束了。” 他要给安宇浔的,是一个彻底没有后顾之忧的保护。 虽然“保护”,同样带着残忍的底色。但他别无选择。 与此同时,南山别墅里。 安宇浔从浑浑噩噩的昏睡中再次挣扎着醒来,头痛欲裂,喉咙干得发疼。 他必须在自己被那些该死的药片彻底变成傻子之前,抓住点什么。 门被推开,周铭熟悉的脚步声靠近,带着外面夜风的凉意。 周铭走了进来,领口微敞,更衬得肤色冷白。他手里拿着一个看起来异常精致小巧的银色金属箱,步履从容。 “阿浔,”他走到安宇浔面前,将银箱轻轻放在旁边的矮几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安宇浔抬起有些沉重的眼皮,视线落在那个银箱上,心头莫名一跳:“你想干什么,找揍吗。” 他的声音带着药物导致的微哑,嘲讽都显得力道不足。 周铭轻轻摇头,嘴角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眼神却亮得惊人。 他打开银箱,里面是整齐排列的、闪着冷光的纹身工具,消毒用品,还有一小瓶特制的黑色颜料。 忽然,安宇浔眯了眯眼——在那片冷白的皮肤上,靠近心脏的位置,似乎有一小块不同于周围肤色的……痕迹?被衣领半遮半掩,看不太真切。 是错觉吗?还是…… 就在这时,周铭抬眼看向他,嘴角噙着一丝奇异的笑意。“阿浔,过来。” 安宇浔心里咯噔一下,警惕地看着他,没有动。 周铭也不催促,只是缓缓站起身,睡袍的带子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 他一步步走到安宇浔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抬手,缓慢而坚定地,扯开了自己睡袍的左侧衣襟。 丝绸顺滑地褪开,露出了他整个左侧胸膛。 安宇浔的呼吸骤然停止,瞳孔猛地收缩。 就在周铭心脏正上方的位置,皮肤上赫然纹着两个清晰无比的黑色汉字—— 安宇浔。 墨色深沉,牢牢地嵌在他冷白的皮肤里,像一道永恒的咒印。 纹身的风格简洁而克制,却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占有意味。那位置选得极其刁钻,仿佛每一次心跳,都在搏动着这个名字。 周铭垂眸,看着自己胸口的纹身,指尖极轻地抚过那微微凸起的墨迹。 然后,他抬眼,看向彻底僵住的安宇浔,嘴角的笑容加深,带着一种诡异而扭曲。 “喜欢吗?”周铭更靠近安宇浔。 安宇浔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了!他猛地想站起身,却被周铭看似轻柔地按回了沙发里。 “铭哥,”安宇浔的声音绷紧了,那层药物的迷雾被强烈的危机感刺破,“你别他妈犯病了,这样根本不正常!” 他的手指眷恋地在那处皮肤上流连,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名字被烙印其上的样子,“这是最永恒的承诺。” “我去你的承诺!”安宇浔彻底炸了,所有的伪装和隐忍在这一刻灰飞烟灭。 他剧烈地挣扎起来,手脚并用,试图推开周铭,“放开我!周铭!你变态!疯子!” 他的挣扎在周铭早有准备的力量面前显得有些徒劳。周铭用膝盖顶住他的腿,一只手轻易地攥住他两只手腕,压在头顶。 另一只手拿起已经装好针嘴的纹身机,机器的微震声响起 “别怕,阿浔,很快就好。”周铭的声音依旧温柔,甚至带着哄慰,与他此刻施加的暴力形成狰狞的对比。“我会很小心,不会太疼。 冰凉的消毒棉擦过皮肤,激起一阵战栗。安宇浔看着那闪着寒光的针尖逼近,绝望和愤怒在胸腔里喷涌。 这比项圈更屈辱,更深入骨髓! “周铭!你放开!我不要!”他嘶吼着,试图避开那即将落下的针尖。 周铭的眉头蹙了一下,似乎对他如此激烈的反抗感到些许不解和委屈。“阿浔,听话。” 他手上的力道加重,纹身机的嗡鸣声更近了。 就在针尖即将触碰到皮肤的刹那,安宇浔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股惊人的力气,被禁锢的手腕猛地一挣,头部狠狠向前撞去! 他不是撞向周铭,而是撞向了周铭拿着纹身机的那只手!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出乎意料。周铭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烙印”这件事上,根本没料到安宇浔会采用如此不顾一切的反击方式。 “呃!”周铭闷哼一声,手腕被狠狠撞开,纹身机脱手飞出,“啪”地一声掉在地毯上。 但这还没完。 他不能被刻上这个名字!绝对不能! 安宇浔几乎是凭着本能,张开嘴,对着周铭那截暴露在外的、白皙脆弱的脖颈,狠狠地咬了下去! “嘶——!” 一声短促而痛苦的抽气从周铭喉中溢出,他完全没料到安宇浔会用这种方式反抗。 牙齿陷入皮肉的感觉清晰而恐怖,带着血腥的铁锈味瞬间弥漫在安宇浔的口腔。 他能感觉到周铭身体的瞬间僵硬和剧痛带来的颤抖。 安宇浔的牙齿甚至带下了一丝皮肉。 鲜血,几乎是立刻就从周铭的脖颈侧方涌了出来,顺着那冷白的皮肤蜿蜒而下,染红了他墨绿色的睡袍领口。 那伤口极深,位置险要,就在颈动脉旁边,留下了两排清晰无比的齿痕,狰狞可怖。 周铭捂住脖子,指缝间迅速渗出血色。 安宇浔喘着粗气,唇边还沾着周铭的血。 周铭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在他左侧颈项与锁骨连接的那片白皙皮肤上,鲜红的、皮肉翻卷的齿痕正迅速地渗出血珠,在他冷白的肤色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目、狰狞。 伤口不深,但位置极其显眼,几乎是在动脉旁边。 他抬起沾着血的手指,缓缓伸向安宇浔的脸颊,动作慢得像电影慢镜头。 安宇浔下意识地后缩,背脊紧紧抵住沙发。 “疼吗?”他问,声音低沉沙哑,与他颈间那道还在渗血的伤口形成了极其诡异的反差。 安宇浔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看着周铭颈上那道刺目的红,感觉自己像是徒手打碎了一件完美却邪恶的艺术品,留下了一个无法消失的,属于他的印记。 周铭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回答。 他收回手,看着指尖属于安宇浔的血迹和属于他自己的血迹混合在一起。 “很好……”他低声自语,像是终于确认了什么。 第9章 凝滞 安宇浔是在一种奇异的、持续不断的刺痒感中醒来的。 不同于以往药物带来的沉重压迫性头痛,这次的感觉更尖锐,更局部,像是有无数细小的针尖在他左侧锁骨下方那片皮肤上反复的刺痛。 安宇浔皱紧眉头,下意识地伸手去摸。 指尖传来的触感让他瞬间僵住。 睡意如同被冰水当头浇下,瞬间蒸发得无影无踪。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动作迅猛到让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眼前发黑。 但他顾不上了,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浴室,甚至来不及开灯,就着窗外灰蒙蒙的晨光,一把粗暴地扯开了自己丝质睡衣的领口,猛地凑近了那面冰冷的镜子。 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失措的脸,眼底是无法掩饰的惊惶。而在他左侧锁骨下方,那个紧贴着心脏、原本干净的位置—— 赫然纹着两个清晰无比、线条冷硬的黑色字母:M.Z。 它像一块强行嵌入他身体的异物,一个永恒的污点,静静盘踞在那里,在安宇浔苍白的皮肤上。 他死死地瞪着那两个字,眼球因极度震惊和愤怒而迅速爬满骇人的血丝。 什么时候的事…… 一股生理性的恶心感从胃部深处翻涌而上,安宇浔猛地俯身,双手死死撑住冰冷的洗手台边缘,剧烈地干呕起来。 “呵……呵呵……”他控制不住地低笑起来,笑声沙哑破碎,在寂静无声的浴室里空洞地回荡,带着濒临崩溃的疯狂。 他伸出颤抖的手指,用指甲发狠地抠挠着那块皮肤,试图将那黑色的墨迹连皮带肉地剐下来。 但那黑色的字母如同已经与他的血肉共生,纹丝不动,反而在血色的映衬下,愈发显得狰狞和刺目。 徒劳。一切都是徒劳。 周铭推门走了进来。 他看到蜷缩在地上的安宇浔,以及对方敞开的领口下,那片被抠挠得惨不忍睹但衬得黑色字母愈发触目惊心的皮肤时,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醒了?”他走上前,蹲下身,与安宇浔平视,伸出手想去触摸那个“杰作”,语气温柔缱绻,“喜欢吗?我亲自设计的字体,从此以后,我们真正属于彼此了,阿浔。” 安宇浔猛地抬起头,死死地钉在周铭那张俊美却让他无比作呕的脸上。 他喉咙里发出困兽般嗬嗬的、不连贯的声响。 “周铭……”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碎裂,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碾磨出来,淬着冰冷的、不加掩饰的恨意,“我会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周铭脸上的笑容顿了一下,随即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变得更加深邃难测,甚至怜悯的意味。 他完全无视那刻骨的杀意,指尖固执地、拂过那纹身周围红肿发热的皮肤,像是安抚一只闹脾气而抓伤了自己的宠物猫。 “别说傻话,我的阿浔。”他低语。 —— 自那日后,某种微妙的变化在别墅内悄然发生。 陆危在外围施加的压力,如同不断收紧的渔网,让周铭肉眼可见地焦躁起来。 他待在别墅的时间被大幅度缩短,即使回来,也常常将自己锁在书房,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语气冰冷地发号施令,周身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低气压。 安宇浔将这些变化尽收眼底。他依旧保持着沉默,顺从地吞咽那些让他头脑持续昏沉。记忆如同蒙上雾霭的药片,尽职地扮演着一个认命般的囚徒。 但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利用每一个转瞬即逝的间隙——周铭转身的刹那,低头整理衣摆的瞬间,或是借着喝水的动作——用舌尖灵巧地将药片藏于舌下,再寻机吐入袖口或废弃的纸巾里。 减少的药量让他被迷雾笼罩的思维获得了喘息之机,虽然身体依旧被无力感缠绕。 这天晚上,周铭回来得异常早,周身的气压低得骇人,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败仗。 周铭便径直走进主卧。安宇浔正坐在靠窗的软椅上,看着窗外沉沉的夜幕。 “吃药。”周铭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沙哑,将水杯和药片递到他面前。 安宇浔依言照做,接过药片,放入口中,然后喝水。 一系列动作流畅自然,药片被他巧妙地隐匿于舌根之下。 他垂着眼,准备像前几次一样,等待周铭离开。 但周铭没有动。 他就站在那里,目光如同实质,紧紧锁在安宇浔脸上,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彼此压抑的呼吸声。 安宇浔维持着吞咽后的姿态,喉结不自觉地又滚动了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 突然,周铭毫无征兆地俯身,一手猛地攫住安宇浔的下颌,力道之大,迫使他对上了自己那双翻涌着愤怒的眼睛。 “张嘴。”命令简短,冰冷,不带任何情绪。 安宇浔浑身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周铭的手指没有丝毫松动,另一只手的指尖抵住了他的牙关。安宇浔被迫张开了嘴,藏于舌下的白色药片无所遁形地暴露在灯光下。 他没有立刻发作,只是盯着那枚药片,然后,目光缓缓移回到安宇浔因受制而微微颤抖的脸上。 “吐出来。” 安宇浔咬紧牙关,倔强地回视着他,尽管下颌被捏得生疼。 周铭不再废话,手指施加的压力几乎让安宇浔以为自己的骨头会碎掉。 剧痛之下,他被迫松开了牙关,药片混合着唾液,落在了周铭早已摊开的掌心。 看着掌心那枚湿漉漉的药片,周铭冷笑一声。 “阿浔,”他松开钳制,指尖却在安宇浔下颌留下清晰的红痕,“你总是能给我‘惊喜’。” 安宇浔偏过头,剧烈地喘息着,口腔里还残留着被强行撬开的屈辱感。 周铭直起身,走到床头柜边,从那个精致的药盒里,又重新取出了两片白色药片。他回到安宇浔面前,将三片药一起放在掌心,递到安宇浔眼前。 他的语气平静得可怕,眼神里没有丝毫能商量余地,“吃了。” 安宇浔看着那三片药,瞳孔微缩。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席卷了他。 最终,他伸出手,指尖微颤,从周铭掌心取过了那三片药。 没有再看周铭,他仰头,将它们和着杯中剩余的水,一起吞了下去。 “吃了?”声音很轻,他的目光落在安宇浔脸上,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没有了往常伪装的温柔。 安宇浔垂下眼睫,有些暴躁的说,“吃了,快滚。” 周铭并不相信。他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毫无预兆地捏住了安宇浔的两颊,力道恰到好处地迫使他抬起头,张开嘴。 动作有些粗暴。 安宇浔被迫仰起头,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他能感觉到周铭指尖的薄茧摩擦着自己脸颊内侧柔软的皮肤,被彻底检查的屈辱感瞬间窜遍全身。 他下意识地想合拢牙关,却被那看似轻柔实则坚定的力道阻止。 周铭微微偏头,借着灯光,指尖扫过他的口腔。 舌尖下,齿缝间,颊侧黏膜……每一处可能藏匿的角落都不放过。 安宇浔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 他能清晰地闻到周铭指尖残留的香水味,混合着自己无法吞咽的唾液带来的微弱气息。 周铭的指尖在他口腔内缓缓移动,偶尔施加一点压力,确保没有遗漏。 安宇浔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这个细微的动作似乎取悦了周铭。 终于,周铭松开了手。 “很好。”他看着安宇浔脸颊上被自己捏出的淡红指痕,眼神深处掠过满足。 他抬手,似乎想像往常一样抚摸安宇浔的头发,但指尖在即将触及时又顿住了,最终只是轻轻拂过他脸颊上尚未消退的红痕,“记住,别再做任何无谓的事。” 安宇浔低下头,舌尖尝到了一丝铁锈味,不知道是来自被掐痛的口腔内壁,还是自己咬破的唇角。 —— 意识像是漂浮在温水里,缓慢地、无可挽回地下沉。 他发现自己坐在那张熟悉的扶手椅上,身体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连转动眼珠都显得异常费力。 周铭就蹲在他面前。穿着熨帖的黑色衬衫,袖口挽起,他没有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只有那双眼睛正专注地、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阿浔。”周铭开口,声音没有一丝起伏,“感觉怎么样?” 安宇浔想说话,想问他对自己做了什么,但喉咙里只能发出模糊的嗬嗬声。 他试图调动愤怒,调动记忆里那些支撑着他的恨意,却发现那些情绪像是被抽走了一般。 ——他正在失去“思考”的能力。 周铭伸出手,没有碰他的脸,而是轻轻握住了他垂在身侧、无力动弹的右手。 周铭的手指修长,缓慢地摩挲着安宇浔的指节,从指根到指尖。 周铭的声音依旧平稳,那双流转着诡异光泽的眼睛紧紧锁住安宇浔茫然失措的视线,“不再挣扎,不再胡思乱想,这样很好。” 安宇浔想抽回手,想挥拳打碎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但他的手指在周铭的掌心里,软得像煮熟的面条,连蜷缩一下都做不到。 周铭的另一只手也抬了起来,没有做别的,只是用食指的指腹,轻轻按压着安宇浔左手腕骨上那根褪色的旧红绳。 他不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恨,不再记得“逃跑”。周铭的存在,周铭的触碰,成了他混沌世界里唯一确定的坐标。 一种可怕的依赖感如同藤蔓般从心底滋生,缠绕着他不断沉沦的意识。 他放弃了最后的抵抗,眼神彻底涣散,只剩下空洞的反射着周铭那张面具般脸庞的微光。 “啊!” 安宇浔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像是被重锤击中。 他大口喘息,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冰冷的触感让他剧烈地打了个寒颤。 是梦。 一个真实到他几乎信以为真、彻底放弃挣扎的噩梦。 他下意识地抬起自己的右手,手指微微颤抖,但能够活动。 腕骨上的红绳依旧好好地系在那里。 巨大的恐惧和后怕如同冰水浇头。 第10章 失控 在周铭的别墅里,男人的目光,也早已在沉默中,无数次掠过安宇浔的身影。 林修作为核心区域的保镖,他看得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注意到安宇浔与这奢华环境格格不入的特质。 他安静地站在窗边时,布料偶尔会因他的动作在后腰处微微绷紧,勾勒出年轻人清韧利落的腰线轮廓。 他腕骨上那根褪色的旧红绳,随着他无意识的小动作轻轻晃荡。 林修看到过安宇浔因为药物反应,扶着墙压抑干呕时,脖颈拉出的脆弱弧线;也看到过他趁周铭不备,偷偷将药片藏起。 那是一种被困猛兽般的隐忍与不屈。 —— 周铭是凌晨三点回到别墅的。 跨国视频会议并不顺利,对手难缠,几处关键资产也传来令人焦头烂额的消息。陆危像一条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撕咬得又狠又准。 他径直走向主卧,推开房门,里面一片死寂。 床上是空的,被子凌乱,冰冷,没有人体的余温。 周铭的脚步顿在门口。 “阿浔?”他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不易急切。 没有回应。 他走到浴室,空的。起居阳台,空的。熟悉的不安感开始沿着脊椎爬升。 他想起了上一次,安宇浔试图逃跑,被他从半路截回。 他又去了健身房,影音室,甚至那个他几乎从不允许安宇浔独自前往的书房。 全部空无一人。 别墅里的安静变得诡异起来。周铭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去。 他按下内部通讯器:“林修呢?让他立刻来见我。” 管家战战兢兢地回应:“先生,林修……他今晚轮休,下午交接班后就离开了,联系不上。” “联系不上?”周铭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阴沉的笑容。 他猛地转身,大步走向监控室。 监控画面一切正常,至少在明面上是如此。 主卧门口的记录显示,林修尽职地值守到换班时间,然后离开。 走廊、大厅……没有任何安宇浔独自外出的影像,也没有任何异常人员的闯入。 太干净了。 周铭坐在监控屏幕前,指尖无意识地一遍遍摩挲着自己脖颈侧方那道已经愈合,却依旧明显的齿痕。 他不是没想过内部有人被买通。但林修……他调查过背景,干净,沉默,身手好,跟了他几年,从未出过差错。 他为什么会背叛? 一个名字浮现在周铭脑海——沈哲。 那个警察。上次来访时,看似公事公办,但那偶尔落在安宇浔身上的目光,超越了职业范畴的,老练的审视。 周铭当时并未十分在意,一个警察而已,在他的世界里,掀不起太大风浪。 但现在……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沈哲的电话。时间刚过凌晨四点。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沈哲的声音带着被吵醒的沙哑,却依旧沉稳:“周先生?这么早,有什么事?”背景安静,听不出异常。 “沈警官,”周铭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谈论天气,“抱歉打扰。我家里出了点事,安宇浔不见了。考虑到他之前的经历和心理状态,我担心他的安全,想请沈警官帮忙留意一下,毕竟,您对他比较‘熟悉’。” 他刻意加重了“熟悉”二字,带着试探。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沈哲略显凝重的声音:“不见了?具体什么情况?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需要我立刻安排人手协查吗?”反应迅速,符合一个警察接到报案时的专业态度,关切也恰到好处。 周铭眼神冰冷,嘴角却噙着笑:“不劳沈警官大规模出动,或许只是年轻人闹脾气,躲到哪里去了。我只是想,沈警官上次见过他,或许能提供一些寻找的思路。比如……他可能会去哪些地方?或者,联系哪些‘朋友’?” 他在“朋友”二字上微微停顿。 沈哲沉吟道:“周先生,根据我上次的观察,安宇浔的社会关系似乎比较单一,精神状态也不稳定。他独自外出的风险很大。我建议还是正式报案,启动应急程序。或者,您先详细排查一下别墅内部和周边监控?有没有什么可疑人员或车辆出现?” 他把皮球踢了回来,建议合情合理,毫无破绽。 周铭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监控看过了,没什么发现。内部也找遍了。”他顿了顿,语气忽然变得轻柔,却带着更强的压迫感,“沈警官,你说……会不会是有人,里应外合,把他带走了?” “周先生,这个猜测很严重。”沈哲的声音严肃起来,“如果有证据表明涉及非法拘禁或绑架,我们必须立刻介入,您是否有什么线索或怀疑对象?” “怀疑对象?”周铭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的监控室里显得格外瘆人,“我怀疑所有人,沈警官,包括你。” 直接摊牌,打乱对方的节奏。 这一次,沈哲的沉默时间更长了些。 再开口时,他的语气也冷了下去:“周先生,我理解您此刻的心情,但请注意您的言辞,我是警察,我的职责是维护法律。如果您有确凿证据,欢迎随时提供。如果没有,这样的指控毫无意义,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当务之急,是找到安宇浔,确保他的人身安全。” 滴水不漏。甚至反过来将了周铭一军,提醒他自己的身份和对方的“失踪”。 周铭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知道,从沈哲这里,他问不出任何东西。 “很好。”周铭冷冷地说,“那就请沈警官,务必‘尽力’帮我找到他。他对我来说,非常、非常重要。”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我会尽到警察的职责。”沈哲公事公办地回应。 电话挂断。 监控室里只剩下屏幕幽幽的光线和周铭粗重起来的呼吸声。他猛地一拳砸在控制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屏幕闪烁了几下,映出他俊美却狰狞的脸。 安宇浔跑了。 这不仅仅是失去一个所有物那么简单。 他们都骗了他。 周铭缓缓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他抚摸着胸口衬衫下,那个纹身所在的位置,那里仿佛在灼烧。 “阿浔……”他对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轻声呢喃,“你以为你能逃到哪里去?” 他花费了那么多心血,才将他从泥潭里捞起,打磨成如今这副契合他心意的模样——即使这“心意”是扭曲的,即使这“打磨”是暴力的。 他绝不允许他脱离自己的掌控。 他拿起另一个不记名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恢复了往常的从容,却带着地狱般的寒意: “是我,找到他。把那不太听话的人,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至于那些帮忙打开笼子的人……”周铭的眼底掠过一丝残忍,“也该清理一下了。” —— 沈哲的回忆如同幽暗的水底晃动的光影。 那是安宇浔第一次被陆危从周铭地下室救出。 他蜷缩在昂贵却冰冷的地毯上,手腕上是捆绑留下的深红勒痕,脸色苍白。 巨大的惊吓和长期的囚禁让他精神恍惚,身体因为脱力和恐惧而微微发抖。 陆危的行动迅速而专业,交代医护,控制现场。 但跟在陆危身边,一同进入地下室的沈哲,却在那一刻,感受到了不同。 当陆危脱下外套裹住安宇浔,一把将他抱起时,沈哲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年轻人身上。 安宇浔并没有像许多受害者那样崩溃大哭或彻底麻木,他靠在陆危肩上,小声嘟囔着什么。 那声音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 沈哲看到他那双因为虚弱而半眯着的眼睛里,除了恐惧,还有一种极力维持近乎本能的清醒。 让见惯受害者各种反应的沈哲,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这份最初隐秘的兴趣,像一颗被埋下的种子。 —— 几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轿车,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入周铭别墅所在的区域。 车门打开,陆危率先走下,他穿着合身的深色作战服,外面套着防弹背心,身姿挺拔,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身后跟着数名同样装束、行动迅捷的下属,以及两名穿着检察官制服的人员。 行动指令在半小时前刚刚签发,基于陆危这段时间搜集到的、指向周铭多项经济犯罪及可能涉及人身侵害的初步证据,足以支撑一次强制性的突击搜查与传讯。 大门处的保镖试图阻拦,但在出示的搜查令和绝对的力量压制面前,只能脸色难看地退开。陆危没有理会他们,径直带人穿过庭院,步伐沉稳而迅速地走向主宅。 别墅内部灯火通明,却弥漫着一种异样的死寂和紧张感。 佣人们噤若寒蝉,垂首立在角落。周铭就站在宽敞的客厅中央,背对着入口。 他甚至还穿着昨晚那件略带褶皱的深紫色羊绒衫,身形依旧优雅,但背影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什么东西被骤然抽空的僵硬。 听到身后密集而有力的脚步声,周铭缓缓转过身。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但神情却异常平静,甚至嘴角还挂着一丝嘲讽的弧度。 他的目光越过众人,直接落在了为首的陆危身上。 “陆警官,”周铭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带着一丝熬夜后的疲惫,“这么大阵仗。” 陆危没有理会他的言语挑衅,他的视线快速扫过客厅的每一个角落,没有发现那个他预料中会在这里的身影。 他心中微微一沉,但面上不动声色。 “周铭,我们现在依法对你的住所进行搜查,并请你回去协助调查。”陆危的声音冷冽,公事公办,没有丝毫多余的情绪。 他一挥手,身后的队员和检察官立刻四散开来,开始有序地执行搜查程序。 周铭摊了摊手,做出一个请便的姿态,甚至悠闲地走到沙发边坐下,端起一杯早已冷掉的咖啡。 “请便。我这里,应该没什么能让陆警官感兴趣的东西。” 陆危没有参与搜查,他就站在客厅中央,目光锐利地锁定着周铭。 “安宇浔在哪里?”他直接问道,省略了所有不必要的周旋。 周铭端着咖啡杯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随即送到唇边,抿了一口冰冷的液体。 他抬起眼,看向陆危,那双总是带着虚伪温柔或阴鸷疯狂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一种空洞的平静,以及深处极力压抑扭曲的怒火。 “走了。”周铭轻描淡写地吐出两个字。 “走了?”陆危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不在这里了。”周铭放下咖啡杯,“或许是待腻了,或许是……找到了更好的去处?谁知道呢。”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淡漠,仿佛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失物。 就在这时,一个负责搜查主卧区域的队员快步走到陆危身边,低声汇报:“陆队,主卧检查过了,没有发现目标人物。” 陆危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他看向周铭,眼神冰冷如刀。“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 周铭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里没有愉悦,只有一种渗人的寒意。“陆警官,你这话问得可真有意思。他是我的谁?我有义务二十四小时看管他吗?或许他只是……自己离开了呢?”他特意强调了“自己”两个字。 “自己离开?”陆危逼近一步,周身散发出强烈的压迫感,“在他的精神状态和身体状况都极不稳定的情况下?在他可能还受药物影响的情况下?周铭,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周铭沉默了。 搜查在继续,不断有队员回来汇报,均未发现安宇浔的踪迹。别墅的监控记录也被技术员接管,初步查看,正如周铭所说,明面上“干净”得诡异。 陆危站在空旷的客厅里,看着窗外天色越来越亮。 他精心布局,步步紧逼,终于等到了可以对周铭采取正式行动的时刻,却没想到,最关键的人,不见了。 那的前一刻,从他的监视下,也从周铭的牢笼里,凭空消失了。 是被周铭转移藏匿?还是真的如周铭所说,自己逃离?如果是后者,是谁帮了他? 他原本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却发现自己还是慢了一步,或者说,低估了局面的复杂性。 周铭被检察官带走时,回头看了陆危一眼。 “陆危,”周铭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陆危耳中,“你找不到他的。等他再出现的时候……一定会变得非常、非常‘有趣’。” 陆危走到主卧门口,里面还残留着属于安宇浔的气息。 床铺凌乱,仿佛还带着主人仓促离开的痕迹。 陆危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恢复了绝对的冷静,下达着指令: “目标失踪,扩大搜索范围。” “我要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 第11章 灯下黑 沈哲的公寓在城南,高层,视野开阔。装修是标准的公务员风格。 安宇浔被带进来时,眼皮半垂着,脚步有些晃。 长期服用的那些药物在他体内积攒了太多副作用,看什么都朦朦胧胧。 记忆是断片的,时间感更是混乱。 “暂时住这儿。”沈哲的声音把他从恍惚中拉回一点。 安宇浔“嗯”了一声,没什么力气多问。他被安置在主卧,房间不大。 他躺下去,床垫不软不硬,没什么味道。挺好的,他模糊地想,比地下室好,比……比哪里好?他记不清了。 那些让他昏沉的药效是过去式,但残留的混沌感如同潮水退去后沙滩上的湿痕,一时半会儿干不了。 他大部分时间都很安静,不是在睡觉,就是靠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眼神没什么焦点。 电视里放什么他不太关心,只是需要点声音填充寂静。 沈哲把他照顾得很好。 饮食规律,起居定时。安宇浔偶尔想帮忙洗个碗,会被沈哲不动声色地接过去。“休息就好。”沈哲说,语气总是那么平稳,听不出情绪。 安宇浔没力气深究。他觉得沈哲是好人,救了他,给他地方住。虽然这公寓冷清得离谱。 虽然沈哲看他的眼神有时让他觉得很奇怪,但那点不适很快被脑中的迷雾盖过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模糊而平静。 直到那天下午。 门铃响起时,安宇浔正蜷在沙发角落里,盯着窗外发呆。 天气不好,阴沉沉的,像要下雨。 沈哲去开门,安宇浔听见门口传来对话声,其中一个声音有点耳熟。 “……排查到这栋楼,配合一下。”那个声音说。 沈哲的声音听不出波澜:“请进。” 脚步声靠近客厅。安宇浔迷迷糊糊地抬起头,视线有些涣散。 陆危跟着沈哲走进客厅,例行公事地扫视环境。他的目光掠过标准的装修,掠过一尘不染的茶几,最后落在沙发角落那个蜷缩的人影上。 客厅的光线不算明亮,但足够陆危看清那张脸——比记忆里更苍白,更瘦削,眼神空洞,带着一种被药物侵蚀后的迟钝和茫然。 是他找了这么久,以为早已遭遇不测或者被周铭藏到天涯海角的安宇浔。 他就这么毫无防备地,穿着宽松的家居服,缩在沈哲家的沙发上,像一只被捡回来的、温顺过头的流浪猫。 陆危千算万算,查遍了周铭所有的据点,排查了无数可能性,却从来没想过,人竟然就在自己系统内的同事家里,就在他眼皮底下! “陆队?”沈哲的声音响起,带着恰到好处的疑问,仿佛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停下。 陆危猛地回神,目光从安宇浔身上移开,钉在沈哲脸上。 沈哲的表情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解。 “这位是?”陆危的声音压得很低,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缝里挤出来的。 “一个远房表弟。”走上前半步,看似无意地挡住了陆危部分看向安宇浔的视线,“身体不太好,在我这儿静养一段时间。”他转头,对安宇浔语气温和地说:“小浔,这是陆警官。” 安宇浔迟钝地眨了眨眼,视线在陆危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努力在辨认什么。 他嘴唇动了动,发出一个含糊的音节,像是想打招呼,又像是无意识的呓语。 “看来你表弟病得不轻。”陆危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冷嘲。 沈哲面不改色:“老毛病了,需要慢慢调理。” 他侧身,“陆队,不是要排查吗?书房在那边。” 陆危深深地看了安宇浔一眼,他没再说什么,跟着沈哲走向书房。 接下来的排查,陆危的心根本不在那些角落和文件上。 匆匆结束排查,陆危离开沈哲的公寓。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那个让他心神震荡的画面。 他站在走廊里,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入肺腑。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靠在墙边,点燃了一支烟。 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变得无比冰冷锐利。 安宇浔在沈哲手里。 那个状态,绝对不正常。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暂停所有外部搜索,目标已定位。” “重点监控沈哲,我要知道他的一切动向。” “另外,给我弄一份安宇浔在周铭那里被强迫服用的药物清单和可能的后遗症报告。” “要快。” 掐灭烟头,陆危最后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防盗门。 —— 陆危走后,公寓里恢复了寂静。安宇浔依旧蜷在沙发角落,像一团被随手丢弃的衣物。 沈哲关上门,走回客厅,在他面前站定。 “累了就去床上睡。”沈哲说,声音没什么起伏。 安宇浔慢半拍地抬起头,眼神涣散地看着他,似乎没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沈哲弯下腰,伸手去扶他。 动作看似轻柔,手指却扣住了安宇浔的上臂,力道大得让他微微蹙眉。 “疼……”他含糊地抗议,声音轻得像蚊子叫。 沈哲像是没听见,半抱着地把他从沙发上带起来。 安宇浔脚下发软,几乎整个人的重量都挂在沈哲身上。走向卧室的几步路,他感觉自己的胳膊被攥得生疼。 被安置回床上时,安宇浔的意识已经又模糊了。 他感觉到沈哲在替他盖被子,手指偶尔划过他的皮肤。 第二天醒来时,安宇浔觉得身上有些地方隐隐作痛。他撩起睡衣袖子,看到左臂上方有一小片淡淡的青紫色。 他盯着那片淤青看了几秒,脑子里空空的,想不起来是怎么弄的。大概是昨天不小心撞到哪里了吧。 他放下袖子,没再多想。 沈哲依旧按时给他准备三餐,照顾他的起居。 夜里扶他去洗手间,握着他腰侧的手总是收得很紧,第二天那里就会多出几个指印。 安宇浔太迷糊了。那些疼痛都是短暂的,模糊的,很快就被脑中那片挥之不去的浓雾吞噬。 只知道沈哲在照顾他,其他的,已经无力思考。 身上时不时出现的新淤青,他也只是茫然地看着,然后习惯。 有一次,沈哲在给他换衣服。安宇浔配合地抬起手臂。 沈哲的手指划过他后背的肩胛骨,那里之前有一小块淤青快散了。指尖在那片脆弱的皮肤上停顿,然后,用力按了下去。 “呃……”安宇浔痛得缩了一下,混沌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短暂的清明。 沈哲立刻松手,语气温和:“碰到旧伤了?抱歉。” 他动作流畅地帮他拉好衣服,仿佛刚才的用力真的只是个意外。 安宇浔眨眨眼,那点痛楚和清明很快消散,他又变回了那个温顺的、迟钝的影子。 安宇浔越来越安静。 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或者对着窗外发呆。 身上的淤青颜色由青紫慢慢转为淡黄,然后又会有新的出现。 他不再注意这些,甚至不再注意自己。 直到某天下午,安宇浔在沙发上睡着,睡衣袖子蹭上去了一截,露出一截小臂,上面交错着新旧不一的痕迹。 沈哲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目光落在那片皮肤上,看了很久。 指尖在安宇浔小臂的淤痕上停留片刻,那里的皮肤比周围更凉。 他收回手,走到窗边点了支烟。 烟雾在玻璃上结成薄雾,映出沙发上那道蜷缩的身影。 这幸福是他偷来的。从周铭手里,从陆危眼皮底下,偷来的一段独处。 他知道这不会长久,但正是这种倒计时的紧迫感,让此刻的每一分都带着禁忌的甜味。 这具身体软得像团棉絮,随便摆成什么姿势都能维持很久。 是周铭亲手把利爪磨钝,把獠牙拔除。 烟灰掉在窗台上,他轻轻吹散。 转身回到沙发前,安宇浔还在睡,领口歪斜着露出锁骨。 沈哲伸手替他整理,指尖在布料边缘停留片刻。 衣领被仔细抚平,盖住底下若隐若现的旧痕。 这具身体现在只认识他的触碰。 厨房传来定时器的提示音。他走进厨房关掉火,盛了碗刚熬好的粥。 米粒炖得稀烂,适合消化脆弱的人。 “吃饭了。” 安宇浔被轻轻摇醒,眼神涣散地跟着他走到餐桌前,勺子递到手里时,手指软得握不住。 沈哲就站在旁边看着他笨拙地舀起一勺,米汤从嘴角漏下来。 “慢点。” 纸巾擦过下巴的动作很轻,但托着后颈的力道让安宇浔不得不仰起头。 沈哲用指腹抹掉那滴漏出来的米汤,感受到皮肤下温顺的脉搏。 饭后吃药时出了点小意外。安宇浔手抖得拿不稳水杯,玻璃杯摔在地上碎成几片。 他吓得缩起肩膀,像等待责骂的孩童。 “没事。” 沈哲蹲下身收拾碎片,动作不疾不徐。有片碎玻璃溅到了安宇浔脚边,他轻轻握住那只冰凉的脚踝挪开。 脚踝细得仿佛稍用力就会折断,这个认知让他喉头发紧。 收拾完碎片,他重新倒了杯水。 这次是直接递到唇边,看着安宇浔小口小口喝完。 水珠沾在唇边上,颤巍巍的,他克制住想用舌尖舔去的冲动。 这偷来的时光还能再延续片刻,足够他慢慢丈量这具身体的每一寸。 --- 沈哲站在浴室门口,看着安宇浔慢吞吞地刷牙。 泡沫沾在嘴角,他眼神涣散地盯着镜子里的人影,仿佛不认识自己。 “洗澡吧。” 安宇浔迟钝地转过头,睡衣扣子解得歪歪扭扭,露出一片苍白的胸口。 沈哲的视线在那片皮肤上停留太久,久到安宇浔无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他转身看见安宇浔还站在原地,睡衣松松垮垮地挂在手肘处,露出肩头一小块淡去的淤青。 “要我帮你?” 这话问得多余,安宇浔现在连勺子都拿不稳。 沈哲走近时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味,混着一点洗衣液的清香。指尖碰到睡衣布料时,能感觉到底下温顺的颤抖。 全部脱完时,安宇浔抱着手臂站在瓷砖上,水汽让他睫毛湿漉漉的。 沈哲扶他进浴缸,手掌贴着滑腻的皮肤,从腰线到大腿,太瘦了。 “坐好。” 安宇浔乖顺地沉入热水里,眼神空茫地望着水面浮起的泡沫。 沈哲挽起袖子,挤了些沐浴露。掌心搓出泡沫时,他盯着安宇浔后颈那段弯曲的弧度。 只要稍稍用力,就能让这张脸转过来。 泡沫滑过肩胛,安宇浔轻轻颤了一下。 “转身。” 安宇浔迟钝地照做,泡沫堆在他锁骨的凹陷处,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沈哲的视线掠过那片起伏,喉结动了动。他的手还搭在安宇浔腰侧,再往下几寸就是—— 浴室灯突然闪烁了一下。 安宇浔受惊般抬头,涣散的瞳孔微微聚焦。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认出了眼前的人是谁。 沈哲猛地抽回手,泡沫从指间滴落。他扯过浴巾裹住安宇浔,动作近乎粗暴。 “好了。” 他把人抱出浴缸时,安宇浔把湿漉漉的脸埋在他肩头,沈哲僵硬地站着,感受到隔着浴巾传来的体温。差一点。 就差一点。 卧室里,他给安宇浔穿睡衣时故意放慢动作。 系扣子的指尖擦过胸前,整理裤腰时手掌贴着髋骨。 安宇浔始终温顺地任他摆布,偶尔发出含糊的鼻音。 关灯前,沈哲站在床边看了很久。 安宇浔蜷在被子里的轮廓很单薄,呼吸轻得几乎听不见。 他弯腰,在距离嘴唇一寸的位置停住。 最终只是把被角掖紧。 “晚安。” 门轻轻合上,黑暗中,安宇浔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过了很久,他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借着窗外路灯的光,看着腕上新鲜的红痕。 第12章 陷阱 陆危站在监控车前,屏幕上分割出十几个小窗口,全是沈哲公寓楼周边的实时画面。他手里拿着刚收到的药物分析报告,指节捏得发白。 报告上罗列着一长串药物名称和副作用:认知功能障碍、记忆缺损、时间感知紊乱…… “他不可能自己完全恢复。”技术员小声说,“这种剂量的药物累积,需要专业治疗。” 陆危没说话。画面里,沈哲正提着购物袋走进公寓楼门禁。 这个角度能看见他左手无名指上有一道新鲜的划痕。 “沈哲最近接触过什么人?” “除了日常采购,只见过一个物业维修工。我们查过了,背景干净。” 陆危盯着屏幕上沈哲从容的背影。 “周铭那边呢?” “他的人也在附近出现过。昨天在对面楼租了个房间,用的是空壳公司名义。” —— 安宇浔在晨光中睁开眼,头不像前几天那么沉了。 他坐起身,看见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伸手去拿时,注意到自己手腕内侧有一小片淤青,像是被人用力握过。 浴室镜子里的人依然憔悴,但眼睛似乎清明了些。他撩起睡衣,身上零零散散分布着类似的痕迹。有些还是新鲜的淤青。 “吃饭了。”沈哲在门外说。 安宇浔低头喝粥时,感觉沈哲的视线一直落在他后颈上。 “今天天气不错。”沈哲突然说,“等会儿带你下楼走走。” 安宇浔握勺子的手顿了顿。 这是他住进来后,沈哲第一次主动提出要带他出门。 “好。”他轻声应道。 饭后沈哲接了个电话,走去阳台。安宇浔只能听见几个模糊的词。 他起身去厨房倒水,经过书房时瞥见桌上摊开着一些文件。最上面是一本病历,封面上写着他的名字。 “在看什么?” 沈哲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安宇浔手一抖,水洒了出来。 “对不起,我……” 沈哲慢慢擦着桌上的水渍。“这些是帮你办医保需要的材料。”他语气平静,“去换件衣服,我们下楼。” --- 楼下花园里,阳光很好。安宇浔走得很慢,沈哲的手还搭在他腰上,力度恰到好处,既像是搀扶,也像是禁锢。 “累了就回去。”沈哲说。 安宇浔摇头,“再走一会儿。” 他需要更多信息,需要弄明白自己到底处在什么境地。 经过儿童游乐区时,他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前倒去,沈哲下意识地伸手去扶。 就在这一瞬间,他看见沈哲袖口下藏着一道新鲜的抓痕。 记忆的碎片突然涌现:黑暗中挣扎的手,粗重的喘息,还有压在身上的重量…… “没事吧?”沈哲问,声音依然温和。 安宇浔松开手,“没事。” —— 周铭坐在对面楼的出租屋里,望远镜对准楼下花园。 他看见沈哲带着安宇浔出现在视野里。安宇浔走得很慢,沈哲的手一直搭在他后腰上,像个亲密的恋人,也像个看守囚犯的狱卒…… 电梯里,他看着金属门上的倒影。沈哲站在他身后,一只手依然搭在他腰上。 “今晚想吃什么?”沈哲问。 安宇浔没有回答。 --- 深夜,安宇浔在黑暗中睁开眼睛。 他轻轻起身,赤脚走到门边。耳朵贴在门板上,能听见客厅里沈哲平稳的呼吸声。 他退回床边,从枕头下摸出那本藏在床垫下的旧杂志。 借着窗外路灯的光,他翻到折角的那一页。 那是一篇关于药物的文章,他在神志尚清时偷偷藏起来的。 现在,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但他能认出几个关键词:记忆损伤……不可逆…… 门外传来细微的响动。 安宇浔迅速把杂志放回原处,躺好装睡。 房门被轻轻推开。沈哲站在门口,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走近床边。 安宇浔屏住呼吸,感受着那道目光在自己脸上停留。 一只手轻轻抚过他的额头,然后向下,停在脖颈处。指尖的温度让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知道你醒了。”沈哲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安宇浔继续装睡。 低笑声传来,“你总是学不乖。” —— 清晨的阳光斜照进卧室,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影。 安宇浔靠在床头,眼皮半垂,脑子里像塞了一团湿棉花。沈哲拿着件干净的衬衫走进来,语气如常:“换件衣服。” 安宇浔迟钝地“嗯”了一声,任由沈哲解开他睡衣的纽扣。 布料摩擦过皮肤,带着细微的痒意。 当沈哲的手触到他裸露的胸口时,他混沌的大脑突然开始转动,扯了扯嘴角,无力的开口道;“莫挨劳资,劳资自己会换,也休要窥视本座身体,想也不行,想也有罪。” 沈哲顿了顿,低声笑了笑,手上动作没停。 安宇浔见他根本不理会自己说的话想要挣扎,却发现一点力气都没有。 迷迷糊糊地想,要是换个姑娘,这算性骚扰了吧?可惜我是个男的,这算啥?工伤? “抬手。”沈哲说。 安宇浔配合地抬起手臂,他闻到一股淡淡的洗衣液香味,和他平时用的不一样。连洗衣液都换了,真讲究。 沈哲低头给他系扣子,从下往上,一颗一颗。 当系到胸口时,安宇浔突然清醒了一瞬——他清楚地看到沈哲的指尖在他锁骨下方停留,轻轻摩挲着那片皮肤,那里有个几乎看不见的淡色痕迹。 操,这老小子摸哪儿呢? 这个认知像根针一样刺进他模糊的意识里。 他下意识地想后退,但身体不听使唤,只是轻微地晃了晃。 “怎么了?”沈哲抬头,眼神平静。 安宇浔张了张嘴,想说“你他妈手往哪儿放”,但话到嘴边却变成含糊的:“没...没什么。” 沈哲继续系扣子,动作不紧不慢。当他的手移到安宇浔腰间整理衣摆时,安宇浔又清醒了一瞬——那只手在他腰侧流连的时间太长了,指节甚至微微用力,按得他有点疼。 这绝对不正常。 安宇浔想,就算我是他失散多年的亲爹,也不用摸这么仔细吧? 但他依然动弹不得,像被无形的绳索捆着,只能任由沈哲摆布。 换好衣服,沈哲退后一步打量他,“好了。” 安宇浔低头看着身上的衬衫,料子很软,剪裁合身,但他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沈哲出门了。 安宇浔趁大脑还算清晰在沈哲的卧室找到了大门的备用钥匙。 下午两点,一天中最安静的时候。安宇浔深吸一口气,打开防盗门。 楼道里空无一人。他按下电梯按钮,手心全是汗。 当电梯门缓缓打开时,他几乎要退缩了。但那个想要出去的念头推着他走了进去。 一楼大堂同样安静。他快步走向后门——那是居民倒垃圾的通道,平时很少有人走。 室外的新鲜空气让他头晕。阳光刺眼,风声、车声、人声混杂在一起,冲击着他迟钝的感官。他站在巷口,一时不知该往哪走。 随便吧,总比回去强。 他选了个人少的方向,漫无目的地走着。 路过一家便利店时,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零钱。 “要什么?”收银员头也不抬地问。 安宇浔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他看着柜台里的烟,突然想不起来自己会不会抽烟。 “到底要不要?”收银员不耐烦地催促。 便利店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映得安宇浔脸色更加苍白。 收银员不耐烦的催促还悬在空气里,安宇浔张着嘴,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烟?他到底抽不抽烟? “一包软中华。” 一个平静的声音自身侧响起。安宇浔猛地转头,心脏几乎骤停——沈哲不知何时站在了他旁边,神色如常,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就像在看一个不听话偷偷跑出家门的弟弟。 他递过去一张钞票,动作自然流畅。 收银员立刻换了副面孔,麻利地拿出香烟。 沈哲接过烟和找零,将那包香烟塞进安宇浔僵硬的手里。 指尖相触的瞬间,安宇浔像被烫到一样想缩手,却被沈哲不着痕迹地握了一下手腕。 “走吧,”沈哲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半点火气,“我们回家。” 安宇浔捏着那盒烫手的烟,喉咙发紧。他几乎是本能地想反抗,想推开沈哲冲出店门,但双腿却像灌了铅,沈哲那看似随意搭在他后背的手,仿佛带着千钧重量,将他定在原地。 沈哲没有给他更多思考的时间,半扶半推地带着他走出了便利店。室外刺眼的阳光让安宇浔眯起了眼。 “怎么自己跑出来了?”沈哲问,语气甚至称得上温和,但安宇浔能感觉到揽在他肩背上的手臂收紧了些。 “我……透透气。”安宇浔干巴巴地回答,声音沙哑。他下意识地想离沈哲远点,稍微一动,那只手就警告般地又紧了紧。 透个气跟越狱似的,这他妈叫什么事儿。他在心里骂了一句,却不敢再挣扎。 药物残留的无力感和对沈哲本能的畏惧交织在一起,让他只能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带着往前走。 回去的路似乎格外漫长。沈哲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地走着,步伐不快,恰好能让脚步虚浮的安宇浔跟上。 安宇浔低着头,看着两人被夕阳拉长的影子,自己的影子完全被沈哲的笼罩着。 他能感觉到路过行人投来的目光,有好奇,有探究。 也许在别人看来,他们就像一对关系亲密的兄弟或朋友。 可搭在他身上的那只手,是温柔伪装的枷锁。 装,真能装。他捏紧了口袋里那包烟,烟盒坚硬的棱角硌着掌心,带来一丝微弱的刺痛。 沈哲的指尖偶尔会无意识地在他肩胛骨的位置轻轻点一下,那触感让安宇浔后背发麻。他忽然想起身上那些来历不明的淤青。 安宇浔突然鼓起勇气,不知哪来的力气,挣开束缚。疯狂的往小巷子里跑,他不确定沈哲是不是在后面,但内心只有一个想法。 不能回去。 如果逃跑失败了,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沈哲不会再给他第二次机会。 现在去哪?他不知道。 他跑到一个公交站,看着站牌上陌生的地名。 这时,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不远处。车窗降下,露出半张熟悉的脸—— 是周铭。 安宇浔全身的血液都凉了。他下意识地后退,却撞上一个人。 “该回家了。”沈哲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平静得可怕。 安宇浔僵在原地,前有周铭,后有沈哲。 他闭上眼睛,听见自己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 天要我亡。 第13章 玉镣 他甚至没看清沈哲的动作,他整个人被严严实实地按进了沈哲怀里,脸颊被迫埋在对方的外套中,视线被完全遮挡。 沈哲的手臂如同铁钳,紧紧箍住他的背和肩膀,将他牢牢锁在身前。 这动作发生得太快,太突兀,从周铭的角度看去,或许只像是一对亲密伴侣间突如其来的拥抱。 “别动。”沈哲的声音压得极低,紧贴着他的耳廓响起,气息温热。 他僵在沈哲怀里,能清晰地听到对方平稳的心跳,以及自己失控的心跳。 周铭的车似乎只是短暂停留,并未降下车窗,也未有人下车。几秒后,引擎声重新响起,黑色轿车缓缓驶离,汇入车流。 直到那辆车彻底消失在视线尽头,沈哲箍着他的手臂才略微松了些力道,但依旧没有放开他。 他低下头,目光落在安宇浔苍白失措的脸上,眼神深不见底。 沈哲揽着他的肩膀,半强制地将他带离了原地,朝着公寓楼的方向走去。 门在身后关上,落锁。 但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去厨房或书房,而是站在玄关,静静地看着安宇浔。 安宇浔靠在墙上,避开他的视线,胸口剧烈起伏。 “你明明很清楚,离开我这里,外面等着你的是什么。” 沈哲的语气听不出情绪,“周铭的人,不会放过你。” 安宇浔抿紧嘴唇,没说话。他知道,沈哲说的是事实。 沈哲走近一步,目光掠过安宇浔脖颈上淡化的旧痕,最终落在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指上。 “乖一点。”沈哲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诱哄的意味,但内容却冰冷,补充道:“我的耐心有限。” 说完,他不再看安宇浔,转身走向书房。 在转身的刹那,他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客厅茶几上那个放着维生素的药盒——那是他给安宇浔准备的,真正的维生素。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悄然探头,在他心底盘旋升起:是不是……应该换点别的? 换一些能让他更“安静”、更“顺从”,彻底失去逃跑能力和念头的东西? 让他那双眼睛,只剩下全然的依赖和迷茫? 这个念头带着禁忌的诱惑力。 彻底地拥有,完全地掌控。 让他再也离不开这方寸之地,眼里心里,都只有自己。 沈哲的脚步在书房门口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门框。 他知道这是个危险的念头。 他需要好好权衡。 —— 安宇浔卫生间洗了把脸,凉水让他他稍微清醒了一点,但脑子里依旧沉甸甸,理不清。 “乖一点。”……“耐心有限。” 沈哲最后那两句话在他耳边嗡嗡作响,有点失真。 什么意思?安宇浔费力地想着。是嫌他今天跑出去惹麻烦了?可他今天为什么会出门来着…… 他努力回想刚才外面发生了什么。 逃跑……这个念头刚才很强烈,现在却像泄了气的皮球,瘪了下去。 沈哲没打他,也没骂他,就是看着他的眼神……安宇浔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不像生气,也不像高兴,就是看得他有点发毛,下意识想躲。 他抬起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之前被沈哲握住时的触感,不疼,但还是有了淤青。 “乖一点……”他喃喃重复了一遍,还是没太明白。怎么样才算乖?像这样坐着?还是像之前那样,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 他听到书房门打开的声音,抬起头,看到沈哲走出来,手里拿着个深黑色的丝绒盒子。 沈哲没说话,走到他面前,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玉镯子,看着挺贵。 “伸手。”沈哲说。 安宇浔眨了眨眼,有点懵。 给他这个干嘛?他看着那对玉镯,又抬头看看沈哲,没动。 沈哲也没催,只是拿起其中一只。 沈哲的目光落在他不安分地抠着地板缝隙的手指上。他没说话。 但他看着沈哲那双没什么波澜的眼睛,还是慢吞吞地伸出了左手。 沈哲握住他的手腕,指尖有点凉。那只玉镯被他轻轻套了进去,顺着指节滑到腕骨,卡住了。 尺寸刚刚好,想随便脱下来是不太可能了。 玉贴在皮肤上,冰得安宇浔微微一哆嗦。 “另一只。”沈哲说。 安宇浔沉默地伸出右手。同样的过程,另一只玉镯也戴了上去。 两只玉镯戴好,沈哲松开了手。安宇浔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苍白瘦削的手腕上多了两圈温润的白色,有点突兀,又有点……说不上的感觉。 他动了动手腕,玉镯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声音。 他试着想把它转一转,或者褪下来一点,但那玉镯牢牢卡在腕骨上,动弹不得。 他抬起头,想问问沈哲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却看见沈哲已经转身走开了。 安宇浔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看手腕上的玉镯,心里莫名地堵得慌。 这玩意儿,戴着真别扭。他心想,还不如给个痛快。 安宇浔看着沈哲走开的背影,又低头瞅了瞅手腕上这对劳什子玉镯。凉飕飕,沉甸甸,动一下还叮当响,跟戴了俩迷你哑铃似的,还是取不下来那种。 他尝试着用另一只手去抠,指甲在光滑的玉面上打滑,徒劳无功。 “搞什么名堂……”他嘟囔了一句,声音闷在喉咙里。 他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脚步有些虚浮地挪到沙发边,把自己摔进柔软的垫子里。算了,想不通就不想了。 他习惯性地蜷缩起来,下巴搁在膝盖上,眼神放空地盯着茶几腿。 被周铭关久了的毛病,减少活动,降低存在感,能让他感觉稍微安全一点,虽然现在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沈哲在书房里待了很久,出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城市零星的光线透进来。 他看到安宇浔还维持着那个蜷缩的姿势,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沈哲放轻脚步走过去。靠近了,才发现安宇浔的眼睛是睁着的,眼神空洞,没什么焦点。 大部分时候,他就像个空心人,安静,顺从。 这种状态,是沈哲“照顾”了他这些天后最常见的。也是沈哲潜意识里觉得最“合适”的。 省心,不闹,完全依赖于他。 沈哲站在沙发边,静静地看了他很久。目光从安宇浔微微蹙起的眉心,滑到他没什么血色的嘴唇,再落到那截戴着玉镯的、细白的手腕上。 玉的温润光泽在昏暗中微微反光,圈在那伶仃的腕骨上,扎眼又和谐…… 像逗弄一只爪子被剪秃了,只能发出微弱呜咽的猫。 他俯下身,靠得很近,近到能闻到安宇浔身上淡淡的他的味道,已经完全覆盖了原本可能残留的任何气息。 他的影子将安宇浔整个笼罩。 安宇浔似乎察觉到了压迫感,放空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对上沈哲近在咫尺的脸。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瞳孔里映出沈哲的影子,带着纯粹的茫然。 这副全然不设防,意识游离在外的样子。 沈哲的眼神暗沉下去,像是被某种冲动攫住。他没有丝毫预兆地低下头,朝着那双微启的、没什么血色的唇,吻了下去。 他的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粗暴。 然而,就在他的唇即将触碰到的前一刹那—— 安宇浔下意识的躲开。 于是吻落在颈侧。 安宇浔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躲,只是在那瞬间,一股强烈的、源自身体记忆深处的不适和抗拒感猛地窜了上来,快于他混沌的思维,支配了他的动作。 沈哲靠近的气息,那种带着侵略性的压迫感,让他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沈哲缓缓直起身。黑暗中,他的脸看不清表情,只有周身的气压在瞬间变得极低,冰冷。他盯着安宇浔,看着对方脸上那后知后觉的、混合着困惑和一丝未散惊恐的表情。 “躲什么?”沈哲的声音响起,听不出喜怒,却比任何斥责都更让人心惊。 安宇浔张了张嘴,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下意识地把身体往后缩了缩,手腕上的玉镯因为他的动作撞在一起。 这声音像是在寂静中按下了某个开关。 沈哲忽然伸出手,不是碰他的脸,而是一把攥住了他戴着玉镯的那只手腕。 力道之大,让安宇浔疼得瞬间蹙起了眉,感觉腕骨都要被捏碎。 “我……”安宇浔想解释,想说警官大人我是良民啊,但他脑子乱糟糟的,根本组织不起语言。 恐惧像冰冷的潮水,再次淹没上来。 沈哲攥着他的手腕,将他猛地往自己身前拉近了几分,迫使安宇浔抬起头,面对着他。 “看来,”沈哲的声音压得很低,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种被冒犯的冷意,“你真的很不喜欢我。” 他没有再做更多,只是用那种冰冷的目光看了他几秒,然后猛地松开了手。 安宇浔脱力地跌坐回沙发里,手腕上一圈鲜明的红痕,火辣辣地疼,比刚才玉镯的冰凉存在感强烈百倍。 沈哲没再看他,转身走向厨房,开始准备晚餐。 仿佛一切都没发生。 他低头看着手腕上那圈红痕,又摸了摸刚才被沈哲嘴唇擦过的脸颊,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点令人不适的触感。 一个模糊的认知,穿透了浑噩的迷雾,艰难地浮现出来——这里,似乎也并不比周铭那里好多少。 手腕上这对取不下来的玉镯,像两个冰冷的笑话。 —— 厨房的切菜声停顿了一瞬。 沈哲放下刀,打开水龙头冲洗双手。水流声盖过了客厅细微的动静。他关掉水,用毛巾慢条斯理地擦干每一根手指,动作一丝不苟。 他端着水杯走进客厅,没有看沙发上的安宇浔,径直将水杯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喝水。” 安宇浔没动,依旧蜷缩着,目光落在自己手腕的红痕上。 沈哲的视线扫过那圈刺眼的红,又掠过安宇浔颈侧刚才被自己嘴唇擦过的皮肤。他转身走向书房,在门口停下。 “晚上想吃什么?”他问,声音平稳。 安宇浔沉默。 沈哲等了几秒,没得到回应,推门进了书房。 他在书桌前坐下,打开电脑,屏幕的光映在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 邮件界面打开,但他没有立刻处理。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半晌没有动作。 “不喜欢……” 这三个字无声地在空气中盘旋。 他起身,走到书柜前,抽出一份文件,是安宇浔的病例复印件。 他翻到药物副作用那几页,目光在“情感淡漠”、“依赖性增强”等字句上停留。 过了一会儿,他放下文件,走到门边,透过那道缝隙看向客厅。 安宇浔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只有偶尔,他会极其缓慢地转动一下手腕,玉镯相碰,发出微不可闻的轻响。那声音很轻,却清晰地钻进沈哲耳中。 沈哲看了他一会儿,轻轻关上了书房门,隔绝了外面的视线和声音。 他回到书桌前,拿起手机,手指在拨号键上悬停片刻,最终还是没有按下。 他将手机扔回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不喜欢? 他不需要喜欢。 只需要他留在这里。 沈哲重新看向电脑屏幕,开始处理邮件,敲击键盘的声音在安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用力。 晚餐时,两人相对无言。 沈哲像往常一样布菜,动作自然。安宇浔低头默默吃着,比平时更沉默。 饭后,沈哲收拾碗筷,安宇浔起身想帮忙。 “坐着。”沈哲说,语气有些冰冷。 安宇浔动作顿住,慢慢坐了回去。 夜深了。 沈哲站在卧室门口,看着背对他侧躺的安宇浔。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勾勒出床上那人单薄的轮廓,和手腕上那抹温润却冰冷的玉色。 他看了很久,才轻轻带上门。 回到客厅,沈哲在沙发上坐下,点燃了一支烟。烟雾缭绕中,他的脸隐在明暗之间。 烟灰缸里,很快堆满了烟蒂。 —— 沈哲指间的烟燃到了尽头,烫到了手指。他面无表情地将烟蒂摁灭在已经堆满的烟灰缸里。 不喜欢。 这几个字像鬼影,在他空旷的客厅里盘旋不去。他不需要这种无谓的情绪,只需要结果。 他起身,走向那个放着维生素的药盒。 指尖在盒盖上停顿,最终,他打开了它。里面是颜色、形状几乎一模一样的药片,只是内容不同。 他早就准备好了,只是一直在权衡。 现在,似乎不需要权衡了。 他倒出几粒,放在掌心。白色的药片在灯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 第14章 陆危if线[番外] 安宇浔蜷在客厅那张巨大的沙发角落里,下巴抵着膝盖,目光虚虚地落在窗外。 他很安静,大部分时候都是这样。 陆危端着水杯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 安宇浔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视线聚焦在水杯上,停顿几秒,然后乖乖地伸出手,接过去,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他的动作有些迟缓、不协调的笨拙。 陆危看着他喝水的样子,眼神深处有什么东西微微浮动。 全然的顺从,曾是他一度想要牢牢攥在手里的。可现在…… 安宇浔喝完水,把杯子递还给他,嘴角甚至无意识地牵动了一下,像个完成指令等待夸奖的孩子。 只是那笑容空荡荡的,未达眼底。 陆危接过杯子,指尖无意中触碰到安宇浔的手背,一片冰凉。 “冷吗?”他问。 安宇浔眨了眨眼,像是在处理这个简单的问题,然后轻轻摇了摇头,又把视线投向了窗外。 这种异常的配合,始于很久以前。 从周铭那个不见天日的地下室里被带出来后,安宇浔就像是被抽掉了某根关键的神经。 陆危让他吃药,他就吃药,让他休息,他就闭上眼睛。 甚至有一次,陆危拉起他的手腕,检查上面被粗糙手铐硌出的的红痕时,他都只是怔怔地看着,没有丝毫的躲闪,仿佛那伤痕不是烙在自己身上。 周铭用的药,剂量狠,种类杂,目的明确——摧毁意志,磨平棱角,打造一个唯命是从的宠物。 陆危找到他时,药物的毒性早已深入骨髓,不可逆转地损伤了部分神经认知功能。 暴躁易怒,情感淡漠,记忆混乱,依赖性强……这些后遗症,如同被打碎的拼图,杂乱地镶嵌在安宇浔的意识和行为里。 陆危没有选择继续用药。他只是平静的接手了这个被“毁掉”的安宇浔。 他看着安宇浔大部分时间像现在这样,安静,懵懂,不会拒绝,对外界的刺激反应迟钝。 这确实省心,也符合他最初的某种掌控欲。 --- “吃饭吧。” 晚餐时,陆危将一碗精心炖煮、易于消化的营养粥推到安宇浔面前。 安宇浔拿起勺子,动作僵硬地舀了一勺,送进嘴里。 吃了两口,他停了下来,眉头一点点蹙紧,眼神开始变得焦躁。 “不想吃。”他把勺子往碗里一丢,发出刺耳的声响。粥溅了出来,落在干净的桌布上。 “你需要吃东西。”陆危的声音依旧平稳。 “不想吃!”安宇浔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之前的温顺荡然无存,像一只应激的小猫。 他挥手就想把碗扫到地上。 陆危的动作更快,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既阻止了他,又不会弄疼他——至少在陆危看来是这样。 “放开!”安宇浔尖叫起来,另一只手握成拳头,毫无章法地朝着陆危挥过去。 拳头落在陆危的胸口、肩膀,发出沉闷的声响。 陆危没有躲,只是用空着的那只手,轻易地制住了他另一只挥舞的手臂。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在禁锢中剧烈挣扎、喘息急促的安宇浔。 安宇浔的力气在这种状态下出奇地大,眼神里是纯粹的愤怒和混乱,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低吼。 他试图用头去撞陆危,用脚去踢。 陆危沉默地承受着这些攻击,像是感觉不到疼痛。 他只是更用力地固定住安宇浔,将他整个人从椅子上带起来,半强制地搂进怀里,紧紧禁锢住。 “够了。”他在安宇浔耳边低语,声音压过了对方的嘶吼。 安宇浔的身体在他怀里僵硬地绷着,挣扎渐渐变成了无力的颤抖。 过了好一会儿,那阵突如其来的暴怒如同潮水般退去,他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软软地瘫在陆危怀里,只剩下粗重而紊乱的喘息。 陆危能感觉到怀中躯体的单薄和脆弱,也能感觉到那尚未平息的颤栗。 他低下头,看到安宇浔散乱的发顶,和露出一小截的后颈。 他维持着这个拥抱的姿势,直到安宇浔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身体不再发抖。 然后,他松开了手。 安宇浔踉跄了一下,茫然地站在原地,眼神里的疯狂已经褪去,重新被一片空濛的雾气取代。 他看了看被打翻的粥,又看了看陆危,脸上露出困惑,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陆危什么也没说,只是牵起他的手,引着他离开餐厅,走向浴室。他调好水温,示意安宇浔清理一下身上溅到的污渍。 安宇浔异常配合。他低下头,看着水流冲过手腕,那里因为刚才的挣扎和陆危的禁锢,又添了几道淡淡的红痕,与他记忆中那些旧的捆绑痕迹重叠在一起。 他抬起湿漉漉的手,轻轻碰了碰陆危衬衫肩胛处。 陆危抓住他那只不安分的手,握在掌心。 安宇浔抬起头,看着陆危的脸。 那张脸依旧俊美得无可挑剔,只是此刻在浴室冷白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过于苍白。 “疼吗?”安宇浔问,声音很轻,带着事不关己的好奇。 陆危与他对视,在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找不到丝毫歉意或心疼,只有纯粹动物性的疑惑。 他没有回答,只是用拇指,擦过安宇浔手腕上最新添的那道红痕。 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扭曲的怜惜 他知道,怀里这个人是破碎的。 被周铭用最恶劣的方式打碎,再也拼不回原来的样子。 他得到了一个永远不会反抗、不会逃离的安宇浔。 一个懵懂、温顺,偶尔会不受控制地攻击他,却又在事后茫然无知,依旧会依赖他存在的安宇浔。 这或许是一种报偿,也或许是一种更深沉的惩罚。 陆危关掉水龙头,拿过柔软的毛巾,仔细地擦干安宇浔的手和脸。 他的动作很轻柔,与方才制服对方时的强硬判若两人。 “去睡觉。”他低声说。 安宇浔顺从地点点头,任由陆危牵着他,走向卧室。他爬上那张柔软得过分的床,习惯性地蜷缩起来,背对着门口。 他看着床上那团隆起的被子,看着那截露在外面,手腕上的红痕,看了很久。 直到床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才轻轻带上门。 回到客厅,他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侧头看了看肩胛处的淤青,颜色不浅。 他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杯烈酒,一饮而尽。 火辣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底那片冰凉和虚空。 他拥有了一具温顺的躯壳,一个破碎的灵魂。 而他,既是这残局的见证者,也是这禁锢的……共犯。 —— 陆危逐渐习惯了这种节奏,甚至开始沉醉其中。 清晨,他会比安宇浔先醒来,侧卧着,凝视身边人沉睡的侧脸。 他的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只有胸口轻微的起伏证明着他的存在。 陆危会伸出手,用指尖极其轻柔地描摹他的眉骨,滑过鼻梁,最后落在那缺乏血色的唇瓣。 他执起安宇浔放在被子外的手。那只手瘦削,苍白,腕骨突出,上面新旧交叠的红痕。 陆危会低下头,嘴唇轻轻贴上那脆弱的腕间,感受着皮肤下微弱跳动的脉搏。 安宇浔通常不会醒,只是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蜷缩一下手指。 起床后,陆危会亲自帮他洗漱、穿衣。安宇浔很乖顺,抬胳膊,转身。 只是在陆危的手指偶尔滑过他大腿内侧敏感的皮肤,或是握住他脚踝帮他穿袜子时,他的身体会不自觉的僵硬一瞬。 —— “今天天气很好,带你出去走走。”陆危一边给安宇浔套上一件柔软的羊绒毛衣。 安宇浔眨了眨眼,对外出没有表现出期待,也没有抗拒。 陆危带他去了一家需要提前数月预订的顶层餐厅,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的城市全景。 安宇浔安静地坐在他对面,目光落在窗外,对盘子里精致的食物兴趣缺缺,只用勺子小口小口地吃着陆危帮他切好的部分。 侍者过来添水,看着他们,对陆危露出一个友善而略带羡慕的笑容:“您和您的恋人感情真好。” 陆危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向对面神游天外的安宇浔,然后对侍者回以一个极淡的微笑:“谢谢。” 他没有否认。 “恋人”。这个词在他舌尖滚过。 他知道安宇浔不懂,或许永远也不会懂什么是恋人。但这不重要。在外人眼中,他们是般配的一对,这就够了。 吃完东西,陆危用餐巾仔细擦干净安宇浔的嘴角,然后牵起他的手,自然地与他十指相扣。 他带他去人潮涌动的商业区,给他买各种昂贵,但他可能根本不会多看一眼的东西。 陆危却乐此不疲。 在路过一个街心公园时,阳光正好。 陆危拉着他在一张长椅上坐下。安宇浔似乎有些倦了,脑袋一点一点,最后轻轻靠在了陆危的肩膀上。 陆危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 他侧过头,能闻到安宇浔发间淡淡的、属于他挑选的洗发水的味道。阳光将安宇浔的头发染成浅棕色,看起来柔软又温暖。 这一刻,周遭的喧嚣仿佛都远去了。 陆危看着肩上这颗毛茸茸的脑袋,看着对方毫无防备的睡颜。 他伸出手,轻轻捏了捏安宇浔垂在身侧的手,指尖摩挲着他冰凉的指节和腕骨上的痕迹。 他知道这份宁静是虚假的,建立在不可逆的伤害之上。 他知道安宇浔的温顺源于破碎,依赖出于本能而非情感。 但那又怎样? 他低下头,一个轻柔如羽的吻落在安宇浔的额发上。 他爱他。 爱这个破碎的,安静的,偶尔会对他伸出爪子的,完全属于他的安宇浔。 这就够了。 夕阳西下时,陆危将昏昏欲睡的安宇浔带回了公寓。他帮他脱下外出的衣服,换上舒适的居家服。 陆危坐在他身边,手自然地搭在他纤细的小腿上,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捏着那没什么肉感的脚踝。 他看着窗外渐次亮起的万家灯火,又低头看看身边这个对外界一无所觉的人。 狭小,封闭,扭曲,这就是安宇浔的世界。 却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定和……幸福。 他俯身,在安宇浔茫然的目光中,吻了吻他微凉的手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陆危if线 第15章 断线 沈哲指间的烟蒂明灭不定,映着他眼底翻涌的暗流。 药片冰冷的触感还残留在指尖,那个危险的念头正在他脑中疯狂滋长,试图冲破最后的理智。 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微微低垂的头颅和长时间未曾移动的身影,泄露了他内心的天人交战。 茶几上,那个打开的丝绒盒子空置着,旁边是放着“维生素”的药盒。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捻动着几粒白色的药片,冰凉的触感透过皮肤,直抵心底。 另一个念头,一个更黑暗、更能确保“安宁”的选项,正在他脑海中疯狂叫嚣,试图吞噬最后的犹豫。 安宇浔则在卧室里。他被戴上那对玉镯后,就一直维持着蜷缩在床角的姿势,像是要将自己彻底藏匿起来。 手腕上冰凉的触感和细微的禁锢感挥之不去,让安宇浔本能地感到不安。 他没有睡,空洞的眼神望着虚空,呼吸轻浅得几乎听不见。 就在这片死寂即将被沈哲内心的黑暗念头打破的前一刻——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如同平地惊雷。 公寓那扇号称坚固的防盗门,连同门框,被一股巨大的冲击力从外部整个撞得向内扭曲、崩裂。 几乎在门被撞开的同一瞬间,三道黑影如同训练有素的猎豹,迅捷而无声地涌入室内。 他们全身着深色作战服,头戴面罩,只露出一双双冰冷无情的眼睛。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目标明确——直指卧室! 沈哲的反应快得惊人。在巨响传来的刹那,他脑中所有纷杂的念头瞬间清空,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毫不犹豫地扑向卧室的方向。 但他快,对方更快。 他刚冲出两步,一个体型最为魁梧的黑衣人便如拦截在他面前。 沈哲侧身闪避,同时格臂挡开,沈哲格斗术不弱,但对方显然是受过特殊训练的亡命之徒,招招致命,且人数占优,另外两人已经强行撞开了卧室的门。 黑衣人已经从他身后锁住了他的脖颈,强大的臂力配合着前面两人的压制,将他狠狠按倒在地板上,脸颊被迫紧贴着冰冷光滑的地板纹路。 “安宇浔——!”沈哲目眦欲裂,奋力挣扎,但三个专业且力量占绝对优势的绑匪将他死死禁锢,他的挣扎如同困兽,徒劳而绝望。 他只能拼命侧过头,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卧室的门口,眼睁睁地看着那里正在发生的一切。 —— 卧室里,安宇浔被那声破门的巨响吓得浑身剧烈一颤,他刚从床上坐起,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两名黑衣人已经出现在床边,一左一右,牢牢的抓住了他的胳膊。 他被粗暴地从床上拖了下来,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放开!放开我!”安宇浔开始疯狂地挣扎,被抓住的手臂拼命扭动,双腿胡乱的蹬踹,踢倒了床边的矮凳,发出刺耳的噪音。 混乱中,恐惧和愤怒驱使着他,他猛地低下头,张开嘴,狠狠地咬在了右侧绑匪覆盖着作战服的小臂上。 那绑匪身体瞬间绷紧,闷哼一声。 用空着的左手,更加粗暴地反拧住安宇浔被咬的那只胳膊,一个巧劲,几乎要将他肩关节拧脱臼的剧痛瞬间传来。 “啊!”安宇浔痛呼出声,不由自主地松开了口,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脸色惨白如纸。 “这小子太麻烦,这样根本带不走!”制住安宇浔的绑匪对着客厅方向低吼道,语气中充满了不耐烦。 安宇浔虽然力量远不如他们,但这种不顾一切的挣扎和反抗,确实会大大增加他们撤离的风险和难度。 压制着沈哲的绑匪头子,冰冷的目光扫过卧室内混乱的景象,又瞥了一眼手下小臂上即使隔着衣物也明显渗出的血迹和深深的牙印。 周先生的命令是带人回去,完好无损,但没说不允许采取“必要”措施。眼下这种情况,显然已经超出了“顺利带走”的范畴。 他几乎没有犹豫,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地下令:“让他安静。”他用了某个特定代号般的词,显然早有准备。 “明白。” 卧室内的绑匪立刻执行命令。一人从背后用更强硬的力道禁锢住安宇浔不断扭动的上身,另一只手死死固定住他的头部。 另一名绑匪则迅速从腰间的战术包里取出一个小巧的金属盒,打开,里面是一支已经预充好无色液体的注射器。 针尖在卧室昏暗的光线下,反射出一点寒芒。 “不……不要!放开我!沈哲——!”安宇浔看到了那支注射器,源于未知的恐惧让他爆发出了更凄厉的哭喊和挣扎,向着客厅方向无助地呼喊那个此刻同样无能为力的名字。 但绑匪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疑。他熟练地撸起安宇浔睡衣的袖子,露出他几乎能看到青色血管的手臂。 冰凉的液体被稳步推入血管。 安宇浔的身体先是猛地一僵,所有的挣扎和哭喊都戛然而止。 他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瞳孔在极度恐惧中先是急剧收缩。 那里面充斥的惊恐、泪水、绝望……所有属于“安宇浔”的情绪和神采,如同退潮般飞速消逝。 他紧绷的身体一点点软了下来,最后一丝力气被彻底抽空,脑袋无力地垂落,靠在禁锢着他的绑匪身上。 绑匪松开手,他便软软地瘫倒在地毯上,无声无息,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着生命尚未完全离去。 “阿浔!!!安宇浔——!你们对他做了什么?!混蛋!!”沈哲目睹了全过程,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碾碎。 那种眼睁睁看着他在自己面前被摧残,被掠夺,却无能为力的感觉。 沈哲的理智彻底崩断。几乎要挣脱身后两人的钳制。 压制着他的绑匪交换了一个眼神。目标已经得手,继续纠缠下去只会增加暴露的风险。 绑匪眼中寒光一闪,不再犹豫。 他快步上前,趁着沈哲所有注意力都在卧室方向、疯狂挣扎的瞬间,他没有丝毫迟疑,手臂挥动,甩棍带着短促的破空声,精准而狠戾地击向沈哲的后颈与颅骨连接处——一个足以瞬间切断意识连接。 “呃——!” 沈哲所有的怒吼和挣扎戛然而止。 他紧绷的身体瞬间松弛,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骼,软软地向前瘫倒,彻底失去了知觉。 绑匪冷静地收回甩棍,看了一眼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沈哲,确认他已昏迷。他对着手下打了个简洁的手势。 “清理痕迹,撤。” 两名手下立刻行动,一人迅速将昏迷的沈哲拖到客厅角落,避免他挡在通道上,另一人则快速扫视现场,将那只使用过的注射器和金属盒捡起放入专用密封袋,确保没有留下任何能直接指向他们身份的明显物品。 卧室内,另一名绑匪已经用厚实的毛毯将完全失去意识的安宇浔严密地包裹起来,只露出小半张毫无血色的脸。 三人如同来时一样,迅捷而无声地退出了这间一片狼藉的公寓,融入了门外的黑暗之中。 安宇浔被安置在车厢内经过改装过铺着软垫的狭小空间里,依旧昏迷不醒。 过量的强效镇静剂在他体内持续发挥着作用,压制着他所有的神经活动,让他如同陷入最深的沉睡,对外界的一切毫无知觉。 他们的路线经过精心规划,避开了主要监控,朝着城市边缘的私人机场方向疾驰。 —— 公寓内,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淌。 破碎的门户在夜风中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像是这间屋子痛苦的呻吟。 沈哲倒在客厅的角落,意识沉沦在无边的黑暗里。 后颈处传来一阵阵沉闷的,扩散性的钝痛。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更久。 一丝微弱的光感和声音率先钻入他混沌的感知。是窗外远处模糊的车流声,还有……他自己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声。 “……呃……” 一声模糊的呻吟从他干涩的喉咙里溢出。他费力地、一点点地掀开眼帘。 视野先是模糊不清,伴随着剧烈的头痛和眩晕。他花了几秒钟,才勉强聚焦。映入眼帘的,是熟悉却又陌生得可怕的天花板,以及……那扇被彻底摧毁、洞开着的大门。 记忆如同被撕碎的胶片,带着尖锐的疼痛,猛地扎回他的脑海—— “安宇浔——!” 沈哲猛地试图坐起,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感瞬间袭来,让他眼前发黑,差点再次栽倒。 他用手撑住冰冷的地板,稳住身体,额头上瞬间沁出冷汗,后颈的疼痛因为这剧烈的动作而变得更加鲜明。 他强迫自己冷静,深吸了几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感。 他环顾四周,狼藉的客厅,空荡的卧室门口……哪里还有安宇浔的影子? 沈哲咬着牙,忍受着头部传来的阵阵钝痛和眩晕,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他踉跄着冲到卧室门口,里面果然空无一人,只有被扯乱的床铺,和倒在地上的矮凳,无声地诉说着不久前发生的激烈挣扎。 他猛地转身,视线扫过客厅,最终定格在之前绑匪头子站立的位置附近。 那里似乎……少了什么东西?对,那个注射器和金属盒被他们带走了,清理得很干净。 但沈哲没有放弃。他忍着不适,蹲下身,近乎偏执地在地板上搜寻。 终于,在沙发与茶几的缝隙边缘,他的指尖触碰到一个极其微小的、不属于这里的东西——一小片几乎看不见的、深蓝色的纤维碎片。 他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捏起那片碎屑,眼神冰冷得骇人。 周铭! 他几乎可以肯定,只有周铭才会如此疯狂,如此不计后果。 沈哲支撑着站起身,走到茶几旁,拿起手机。 他必须争分夺秒。 他首先拨通了一个加密号码,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是我,沈哲。启动最高级别追踪权限,目标安宇浔,最后信号消失地点是我公寓。 动用所有资源,排查全市及周边所有交通枢纽,尤其是私人飞机和非法出境渠道的动静,立刻。” 挂断电话,他甚至来不及处理自己后颈的伤势和满室的狼藉,抓起车钥匙便冲出了这间如同废墟般的公寓。 他知道希望渺茫,但他绝不能放弃。 而此刻,那辆黑色货车已经抵达了市郊一个隐蔽的私人机场。 一架小型飞机正安静地停在跑道上,引擎尚未启动。安宇浔被迅速而隐秘地转移上了飞机。 飞机舱门关闭,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悄然滑入跑道,加速,起飞,融入了无边的夜空,朝着一个遥远的国度飞去。 第16章 迷雾 小型飞机穿透云层,在北大西洋上空平稳飞行。 机舱内,安宇浔深陷在药物带来的昏睡中,对时间的流逝和空间的转换毫无知觉。他像一个被精心包裹待人认领的包裹。 绑匪们沉默地执行着任务,偶尔检查一下安宇浔的生命体征,确保他“完好”地抵达。 他们的目的地是北欧某国一个僻静而富裕的湖畔区,一处不为人知的产业。 然而,命运在最后一段路程偏离了轨道。 通往湖畔别墅的盘山公路被突如其来的浓雾笼罩。 驾驶车辆的绑匪经验丰富,但在一个视野不清的急转弯处,为了避让路面上的不明障碍物,猛打方向盘。 轮胎在湿滑的沥青路上失去抓地力,车辆失控地撞向路边粗壮的杉树。 “轰——!” 剧烈的撞击声打破了山林清晨的宁静。 车厢变形,安全气囊弹开。绑匪司机和副驾驶上的同伙在冲击瞬间昏死过去,生死不明。 后车厢内,被安置在软垫上的安宇浔,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身体被巨大的惯性狠狠抛起,头部重重撞击在加固的车厢内壁上。 本就因强效镇静剂而处于抑制状态的神经中枢,遭受了这叠加的、沉重的一击。 不知过了多久,有早起的当地居民驾车经过,发现了这惨烈的事故现场,立刻报警并呼叫了救护车。 —— 格瑞斯·布莱恩医生,二十八岁,拥有一头浅金色短发和一双冰蓝色眼眸,是这所城市医院里备受瞩目的神经外科新星。 他刚刚结束值夜班,正准备交接工作后回家补眠,就接到了急诊室的紧急呼叫——一场车祸,有重伤员,需要神经外科会诊。 当他快步走进急诊区时,目光立刻被担架床上那个异常的身影吸引。那是一个东方青年,脸色苍白,黑发柔软地贴在额前。 “这个病人?”布莱恩医生一边戴上手套,一边询问,声音带着熬夜后的微哑,但依旧清晰冷静。 “车祸伤者之一,坐在后座,似乎是冲击的主要承受者。另外两名前排乘客伤势更重,还在抢救。”护士快速汇报,“他生命体征相对稳定,但有明显头部撞击史,送来时即处于深度昏迷状态。 奇怪的是,血液检测显示他有强效镇静剂残留,身上没有任何身份证明。” 镇静剂残留,深度昏迷,身份不明。 他上前,熟练地检查安宇浔的瞳孔反应,触摸他颈部的脉搏。青年的皮肤冰凉,呼吸微弱而均匀。 他接手了这个病例。 详细的检查证实了布莱恩的初步判断:脑震荡,软组织挫伤,加上血液中浓度不低的镇静药物。 在药物和脑创伤的双重作用下,安宇浔昏睡了将近三十六个小时。 当他再次睁开双眼时,布莱恩医生正站在床边记录数据。 那双缓缓睁开的眼睛,不再是之前紧闭时的脆弱,也不是布莱恩在病例照片上看过的任何情绪,而是一种彻底茫然的空白。 安宇浔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穿着白大褂、身形高大、面容俊美却有些冷淡的金发男人,眼神里充满困惑。 他试图转动头部,一阵眩晕和钝痛让他蹙起了秀气的眉头,发出细微的呜咽。 布莱恩医生尝试用英语、甚至几句生硬的中文与他交流,得到的只有更深的茫然和恐惧。 神经心理评估结果很快出来:严重的解离性遗忘,认知功能受损,心智退行。 他忘记了一切。包括他自己。 警方那边,关于两名重伤绑匪的调查进展缓慢,他们身份不明,车辆信息也难以追查到底。 而安宇浔,这个仿佛从天而降的、失去所有记忆的青年,成了社会福利系统的难题。 布莱恩医生看着安宇浔紧紧攥着病床床单、因为陌生环境而微微发抖的手指,瞥见他手腕上那对玉镯。 将这样一个毫无自保能力、心智如同白纸的人扔进混乱的社会福利体系? 他几乎是立刻就做出了决定。 “他的情况特殊,需要专业的神经学观察和稳定的康复环境。”布莱恩医生对前来接洽的社工说道,“我是他的主治医生,最了解他的状况。” “在找到他的家人或更合适的安置方案前,可以由我暂时提供庇护和观察。” 他的提议合情合理,甚至彰显了高尚的医德和人道主义精神。 在核实了布莱恩无可挑剔的专业背景和身份后,社工感激地同意了。 于是,安宇浔——这个失去了所有过去、甚至连自己名字都记不起来的人,被布莱恩医生带回了自己位于市中心的公寓。 布莱恩为他准备了客房,购置了合身的衣物,提供了营养均衡的食物。 他确实在履行“照顾”的责任。 他无法将这样一个生活难以自理,认知混乱的人独自留在家中,于是,他开始带着安宇浔一起去医院。 医院里的人很快注意到,一向独来独往、性格有些冷峻的布莱恩医生身边,多了一个安静的东方青年。 布莱恩对外统一的口径是:“一个需要帮助的、暂时失忆的病人。” 他会让安宇浔待在办公室的角落,给他一本简单的图画书,或者让他在自己查房时安静地跟在身后。 安宇浔非常“听话”,或者说,他根本不懂得“不听话”的概念。他只是本能地依赖着这个醒来后第一眼看到、并且给予他食物和住所的人。 他会紧紧跟随着布莱恩,偶尔抬起空洞的眼睛看看周围白色的墙壁和来往的人群,然后又迅速低下头,仿佛那样才能获得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下班后,布莱恩偶尔会带他去附近的超市。 他会牵着安宇浔的手腕,引导他认识商品。 安宇浔会好奇地拿起一个水果,呆呆地看很久,似乎在努力理解这是什么,然后又懵懂地放回原处,整个过程安静得近乎失语。 布莱恩医生看着他全然依赖。与世界隔绝的样子,内心深处某种掌控的**和一种扭曲的“保护欲”得到了诡异的满足。 他“拯救”了他,给了他一个有序、干净、受控的环境。 那么,这个空白的人,在他的认知里,就天然地属于他的责任范畴,甚至……属于他秩序世界的一部分。 他站在道德和专业的制高点上,理所当然地将这个失忆的青年,圈禁在了自己由医院和公寓构成的、界限分明的世界里。 —— 夜深了,公寓里只剩下落地灯昏黄的光晕。 布莱恩医生坐在书桌前,面对着一份未完成的医学论文,指尖悬在键盘上,久久未曾落下。 他的视线,却不自觉地越过屏幕,落在了客厅沙发上蜷缩着的身影上。 安宇浔睡着了,怀里抱着一个柔软的靠垫,呼吸清浅,面容在睡梦中显得格外安宁,仿佛白天所有的茫然和恐惧都被暂时驱散。 月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勾勒出他纤细的轮廓,也照亮了他手腕上那对玉镯,泛着幽幽的、不属于这个现代公寓的温润光泽。 布莱恩医生的目光在那玉镯上停留了片刻。 一个声音在脑海深处响起:这是证物,可能与他的身份有关。应该交给警方,这是最符合流程的做法。 但他没有动。他只是看着,看着那玉镯圈住的、过分纤细的手腕,看着安宇浔毫无防备的睡颜。 另一个更隐晦的声音低语:他需要稳定。任何外界的刺激,包括调查,都可能阻碍他本就脆弱的神经恢复。 你现在是他的医生,稳定他的状况是第一位的。这符合医疗伦理。 这个理由听起来无懈可击。布莱恩医生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上,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手中的钢笔。 他想起白天在医院,安宇浔跟在他身后的样子,像只迷失的幼兽,只会追寻唯一熟悉的人。 冷静的声音再次浮现:你在利用他的脆弱,构建一个以你为中心的世界。这不对。 布莱恩医生的眉心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他端起手边已经冷掉的咖啡,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 隐晦的声音立刻反驳:难道把他交给陌生的福利机构,让他面对更复杂、更不可控的环境就是对的吗?在那里,他更可能受到伤害。 他将咖啡杯放回桌面,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 他站起身,走到沙发边,动作自然地拉了拉滑落到安宇浔腰间的薄毯。指尖在碰到对方微凉的手臂皮肤时,顿了顿。 他连自己是热是冷都不知道,他是……需要你的。 有怜悯,有责任,或许……还有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感情。 他知道自己的行为游走在灰色地带。 将病人带回家,模糊了职业与私人的界限。但他总能找到理由说服自己——为了稳定的康复环境,为了……避免未知的风险。 他低头,看着安宇浔沉睡的脸,那双空洞的眼睛此刻紧闭着,反而让他看起来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布莱恩医生伸出手,似乎想碰触那柔软的黑发,但在即将触及时,手指蜷缩了一下,又缓缓收了回来。 他转身,走回书桌,关掉了台灯,将自己隐入书房的黑暗中。 他不需要想清楚对错。 他只需要知道,现在这样,是目前情况下,最“合适”的安排。 至于这份“合适”底下,究竟隐藏着多少个人的私心与**,他选择暂时忽略。 而在世界的另一端,沈哲的搜寻因为绑匪的失踪和线索的中断,彻底陷入了僵局。 周铭在最初的震怒和不安后,也因为手下的失联和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暂时失去了目标,如同困兽般在自己的领地里焦灼徘徊。 安宇浔这个名字,连同他承载的所有爱恨与纠葛,似乎真的被那场迷雾中的车祸和随之而来的遗忘,彻底抹去了。 流浪猫手慢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迷雾 第17章 名字 安宇浔像一株被移植到陌生花盆里的植物,在布莱恩医生为他划定的范围内,懵懂地适应着新的“生长环境”。 布莱恩医生的“照料”是细致且有条不紊的。他确保安宇浔衣着整洁,三餐规律,甚至开始尝试教他一些最基本的生活词汇,用的是那种教导幼儿的、缓慢而清晰的语调。 安宇浔学得很慢,常常是布莱恩重复十几遍,他才可能模糊地模仿出一个音节,眼神里依旧是那片茫然的空白。 但布莱恩出奇地有耐心。 —— 安宇浔被布莱恩医生带回公寓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他的身体逐渐康复,但记忆的闸门依旧紧紧关闭,心智停留在一种混沌而依赖的状态。 一个问题逐渐浮现——他该如何称呼这个占据了他客房、跟随着他出入医院的青年? 总不能一直用“他”或者沉默的手势来指代。在医院,当同事或护士投来好奇的目光时,布莱恩只能用“我的病人”来含糊带过,但这显然不是长久之计。 一天晚上,布莱恩坐在书桌前,目光掠过正在客厅地毯上笨拙地摆弄彩色积木的安宇浔。 暖色的灯光勾勒出青年安静的侧影,他试图将一块拱形积木搭在柱子上,试了几次都失败了,但他没有烦躁,只是偏着头,空洞的眼神里带着一丝纯粹的困惑。 布莱恩放下手中的笔。是时候了。 他起身,走到安宇浔身边,蹲了下来。他的靠近让安宇浔停下了动作,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 布莱恩拿起一块白色的方形积木,递到安宇浔面前,然后用清晰而缓慢的语调,念出一个词:“Lucien。” 安宇浔眨了眨眼,没有反应,只是看着那块积木,又看看布莱恩。 布莱恩极有耐心,他放下白色积木,又拿起一块蓝色的,再次重复:“Lucien。”他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安宇浔的胸口。 安宇浔顺着他的动作,低头看了看自己,然后又抬起头,眼中依旧是那片迷雾。 他似乎无法理解这个音节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布莱恩没有气馁。他重复了这个过程好几次,用不同的物品,配合着手势和那个名字——“Lucien”。他选择这个名字,并非出于任何深刻的含义,只是觉得它听起来简洁,顺耳。 终于,在不知道第多少次重复后,当布莱恩再次说出“Lucien”并指向他时,安宇浔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发出一个极其模糊、几乎听不清的气音。 布莱恩冰蓝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亮光。他再次指向他:“Lucien。” 安宇浔看着他,似乎在努力调动脑海里那片空白区域的某些东西。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极其缓慢地、笨拙地模仿道:“Lu…ci…en…”声音细小,磕绊,却是一个清晰的模仿。 “Yes. Lucien.”布莱恩肯定道,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他伸出手,像奖励一个完成指令的孩子一样,轻轻拍了拍安宇浔的头顶。 安宇浔瑟缩了一下,但没有躲开。 他似乎隐约明白,这个音节,从此以后,就是他在这位金发医生这里的代号。 从那天起,“Lucien”成了安宇浔在这个新环境里的名字。布莱恩医生在需要时这样称呼他,医院的同事和护士们也知道了布莱恩医生暂时照料的这位失忆病人叫“Lucien”。社工的记录上,也写下了这个临时名字。 安宇浔——不,现在是卢西恩(Lucien)——对这个名字的反应依旧迟钝,但渐渐地,当布莱恩呼唤“Lucien”时,他会抬起头,或者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声音的来源。 他抹去了他的过去,现在,又赋予了他一个新的标识。这个名为“卢西恩”的空白存在,在他的认知里,与他之间的联系变得更加具体,也更加牢固。 除了医院和公寓,布莱恩医生开始偶尔带他外出,去一些他认为“安全”且“适宜”的地方。 比如,城市边缘一个开阔的、可以俯瞰整座城市与远山的风光台。 第一次站在高处,迎着微冷的山风,安宇浔显得有些无措,他下意识地往布莱恩身边靠了靠,手指轻轻抓住了布莱恩外套的衣角。 布莱恩没有推开他,只是站在那里,任由他抓着。 “看,那是城市。”布莱恩用简单的词语配合手势,试图向他解释。 安宇浔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眼底映入了下方如同模型般铺陈开的建筑、街道和蜿蜒的河流。 他没有表现出惊喜或赞叹,只是静静地看着,仿佛在努力理解这片庞大景象的意义。 风吹乱了他柔软的黑发,他抬起手,笨拙地想将头发拨开,动作稚气得像个小孩子。 他伸出手,帮他把头发理顺。指尖触碰到对方微凉的头皮时,安宇浔瑟缩了一下,但没有躲开,只是抬起空洞的眼睛看了布莱恩一眼,然后又迅速低下头。 他带着安宇浔去了几次,安宇浔似乎渐渐习惯了那里,虽然依旧沉默,但不再像最初那样紧张。 只是偶尔会自己趴在栏杆上,呆呆地看着天空流云,或者下方移动如蚁的车辆,一看就是很久。 布莱恩有时会在他身后观察他。 这个失去记忆的青年,像一张白纸,而他现在拥有在这张白纸上描绘的绝对权力。 然而,白纸并非完全属于他,它也可能被意外的色彩沾染。 一个周末的下午,布莱恩带安宇浔去了一家以安静和书籍丰富著称的咖啡馆,允许他挑选一本图画书看。 安宇浔抱着一本厚厚的自然图鉴,坐在靠窗的位置,一页一页慢慢地翻着。 这时,一个看起来像是大学生的年轻女孩端着咖啡路过,不小心被地毯绊了一下,手中的咖啡杯倾斜,几滴深色的液体溅了出来,险些洒在安宇浔的书上。 “Oh! I''m so sorry!”女孩连忙道歉,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容。 安宇浔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书。 布莱恩皱了皱眉,刚想开口,却见那女孩已经蹲下身,掏出纸巾,试图擦拭溅到安宇浔桌角和书本封面上那微不足道的污渍。 她有着一头浓密的栗色卷发,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充满了活力。 “It''s okay... No problem?”女孩尝试着用简单的英语沟通,见安宇浔一脸茫然,她眨了眨眼,似乎觉得很有趣,并没有因为对方的无反应而尴尬。 安宇浔看着她灿烂的笑容,看着她毫不设防的友善,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他眨了眨眼,然后,他做了一个让布莱恩有些意外的动作——他学着女孩刚才的样子,也对她露出了一个生涩的笑容。虽然转瞬即逝,但那确实是一个回应。 女孩更开心了,她指了指自己:“Lia.”然后又指了指安宇浔,投去询问的目光。 安宇浔当然无法回答。布莱恩适时地介入,用英语简短地解释了一句:“他暂时无法交流。” 莉娅(Lia)理解地点点头,并没有纠缠,只是又对安宇浔笑了笑,说了句“Nice to meet you!”便抱着咖啡离开了。 这个小插曲似乎很快就过去了。但布莱恩注意到,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安宇浔翻书的动作慢了下来,眼神偶尔会飘向莉娅刚才离开的方向。 几天后,布莱恩带安宇浔去超市,竟然又偶遇了莉娅。 她推着购物车,热情地跟他们打招呼。这次,她显然做了准备,拿出手机,打开了翻译软件,将屏幕凑到安宇浔面前。 屏幕上显示着本地语言和中文的对照:“你好,我叫莉娅。你喜欢吃苹果吗?”机械的电子音读了出来。 安宇浔怔怔地看着屏幕上的方块字,又看看莉娅期待的脸。他似乎对文字有某种潜意识的反应。 他伸出手指,碰了碰屏幕上那个图片。 莉娅笑了起来,又从购物车里拿出一个真实的苹果递给他。安宇浔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布莱恩。 布莱恩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安宇浔这才接过苹果,捧在手里,低头看着,然后又抬起头,对着莉娅,再次露出了那个生涩却真实的笑容。 布莱恩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他应该感到欣慰,安宇浔开始对外界产生反应,哪怕是如此微小的互动。这符合“康复”的预期。 但心底深处不悦的情绪,如同细微的冰刺,悄然扎了一下。 这个叫莉娅的女孩,像一阵不受控制的风,吹进了他精心维持的、安静有序的世界。 而她带来的,不仅仅是简单的友善,更是一种可能性——一种让安宇浔的注意力从他身上移开的可能性。 他看着安宇浔捧着苹果,对着莉娅露出懵懂却真切的笑容,那笑容,比他面对自己时那种依赖性的顺从,似乎多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布莱恩医生的指尖,在购物车的金属扶手上,无意识地收紧了些。 —— 布莱恩医生下意识地减少了一些非必要的外出,尤其是去那家咖啡馆和附近超市的频率。 他给安宇浔买来了更多的图画书和简单的拼图,试图将他的注意力更多地留在公寓这个可控的环境里。 布莱恩注意到,安宇浔有时会长时间地望着窗外,看着楼下街道上往来的人流和车辆。 布莱恩将这一切归因于“康复过程中的正常好奇心”,并用更长时间的“陪伴”来填补安宇浔可能产生的“空白”。 但这种脆弱的平衡,在一个布莱恩需要临时回医院处理紧急手术的下午,被打破了。 布莱恩离开前,像往常一样,将安宇浔安置在客厅的沙发上,给了他一本新的图画书,并反复确认了门窗锁好。 他估算手术时间不会太长,足够在安宇浔产生不安前赶回来。 手术比预想中复杂,耽误了将近一个小时。当布莱恩拖着略显疲惫的身躯回到公寓,打开门,习惯性地看向沙发时,他的心脏猛地一沉—— 沙发上空无一人。那本崭新的图画书掉落在地毯上,摊开着。 “Lucien?” 布莱恩的声音在空旷的公寓里响起,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没有回应。 他快步走进客厅,环顾四周,客房、厨房、浴室……都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阳台的门锁着。一种冰冷的恐慌感瞬间攫住了他。他检查了大门,锁是完好的,他是用钥匙打开的。窗户也都紧闭着。 人怎么会凭空消失? 各种糟糕的念头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他恢复记忆自己离开了?被人发现了带走了?还是……出了什么意外? 布莱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首先检查了公寓内的监控。 回放显示,在他离开后大约四十分钟,安宇浔从沙发上站起来,在客厅里茫然地踱步,然后,他停留在了玄关处,望着那扇紧闭的大门,看了很久很久。 最后,他伸出手,竟然模仿着布莱恩平时的动作,拧动了门把手。 门,被他从里面打开了。他迟疑地站在门口,探头向外望了望,然后,下定了某种决心,走了出去,并轻轻带上了门。 监控记录到此为止。 他自己出去的。 布莱恩的心沉到了谷底。一个失忆的、几乎无法沟通的人,独自跑到了这座陌生城市的街头!会发生什么?他不敢细想。 恐慌迅速转化为行动。他立刻拿起手机,几乎要按下报警号码,但指尖在最后一个数字前顿住了。 报警?如何向警方解释一个身份不明、失忆的东方青年出现在自己家里?这会引来无穷无尽的调查和麻烦,甚至可能触及他模糊职业与私人界限的行为。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报警的冲动。 他冲出公寓,沿着楼道、楼梯间一路寻找,没有任何踪迹。 他跑到街上,在附近几条街道来回搜寻,询问路人,但都一无所获。 他会去哪里? 一个模糊的念头闪过脑海——那家咖啡馆!那个叫莉娅的女孩! 布莱恩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朝着咖啡馆的方向跑去。 他的步伐急促,甚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与他平时冷静自持的形象判若两人。 当他气喘吁吁地赶到咖啡馆,猛地推开玻璃门,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室内时,他悬着的心猛地落下。 在靠窗的那个他们常坐的位置上,安宇浔正安静地坐着,面前放着一杯似乎是莉娅给他点的牛奶。 而莉娅就坐在他对面,正拿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翻译软件的界面,她笑着,在对安宇浔说着什么。 安宇浔虽然没有笑容,但眼神专注地看着屏幕,偶尔会抬起眼看看莉娅,那神情是布莱恩从未见过的。 布莱恩站在门口,胸膛微微起伏,冰蓝色的眼眸深处翻涌着剧烈的情感——是找到人的如释重负,是失控带来的余悸,但更多的,是被侵犯领地般的怒意,以及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嫉妒。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努力让表情恢复平静,然后迈步走了过去。 他的身影挡住了光线,安宇浔和莉娅同时抬起头。 莉娅看到布莱恩,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布莱恩医生!你来了!我刚才在街上看到他一个人好像迷路的样子,就带他来这里了……” 安宇浔看到布莱恩,那双刚刚还带着一丝专注的眼睛,瞬间又恢复了平日的茫然。 他下意识地低下头,手指紧张地绞住了自己的衣角。 布莱恩的目光落在安宇浔身上,没有立刻说话。 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沉重的压力。他没有看莉娅,只是对着安宇浔,用听不出情绪的语气,缓慢地说道: “我们回家。” 安宇浔听不懂,但他默默地站了起来,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乖乖地走到了布莱恩身边。 他把账单付完后才将目光转向莉娅,微微颔首,语气疏离而有礼:“谢谢你照顾他。他需要回去了。” 他不再多言,伸手轻轻握住了安宇浔的手腕,牵着他离开了咖啡馆。 莉娅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脸上闪过一丝困惑。 回公寓的路上,两人沉默无言。布莱恩走得很快,安宇浔需要小跑才能跟上。 直到进了公寓门,布莱恩松开手,关上房门,落锁。 他转过身,看着站在玄关处、低着头不敢看他的安宇浔,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冰冷: “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再一个人出去。” 安宇浔依旧低着头,没有反应,也不知道他听懂了没有。 第18章 纠正 布莱恩医生对“卢西恩”的管控达到了一个新的级别。 公寓的门锁被更换为更复杂的电子密码锁,并且布莱恩离开时,会启动一种安宇浔无法理解的、需要特定操作才能解除的内部锁定模式。 窗户也被加装了隐形的限位器,只能打开一道狭窄的、绝无可能让人通过的缝隙。 安宇浔被圈禁在这个更加坚固的“花盆”里。 然而,如同被压在巨石下的种子总会寻找缝隙扭曲生长。 这不是记忆的回归,而是本能的对“不对劲”的感知,一种对“自由”模糊却强烈的渴望。 他开始表现出细微的与以往纯粹懵懂不同的迹象。 当布莱恩再次用那种教导幼儿的语调,指着白色积木重复“Lucien”时,安宇浔没有像往常那样茫然地看着,而是将目光移开了。 他没有模仿那个音节,只是抿紧了苍白的嘴唇。 布莱恩冰蓝色的眼眸微微眯起。他没有说话,只是将积木放下,手指转而捏住了安宇浔的下巴,力道不轻,迫使对方重新看向自己。 “Lucien。”他再次重复,声音比刚才更冷,带着压力。 安宇浔的身体僵硬了,被迫与那双冰冷的蓝眼睛对视。 恐惧让他本能地想要顺从,但他依旧没有开口。 他的眼神里,茫然褪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恐惧和抵触。 布莱恩松开了手,安宇浔白皙的下巴上留下了几道浅浅的红痕。 “看来,你需要更清楚地理解这里的规则,Lucien。” 那天晚上,安宇浔发现他睡觉的客房被从外面锁住了。不仅如此,当他清晨醒来时,发现自己的右脚踝上,多了一个东西——一条细链。 链子并不粗重,材质是某种哑光的柔性金属,内衬着柔软的皮革,不会磨伤皮肤。 长度经过精确计算,足以让他在房间和相连的浴室里活动,但绝无可能走到门口。 链子的另一端,牢固地锁在床脚特制的金属环上。 安宇浔怔怔地看着自己脚踝上多出来的这个物什,用手拉了拉,链子发出沉闷的摩擦声。 他抬起头,看向刚刚推开房门的布莱恩,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困惑和清晰的恐惧。 布莱恩医生端着他的早餐,神情如常。“这是为了你的安全,Lucien。”他语气平淡地解释,“防止你再次走失,发生意外。” 安宇浔当然听不懂这复杂的解释,但他能感受到脚踝上那冰冷禁锢的含义。 他猛地向后退去,链子被扯直,发出“哐”的轻响。 他慌乱地用手去抠脚踝上的锁扣,指甲在哑光的金属和皮革上徒劳地划过,留下浅浅的痕迹。 “不……不要……”他发出了模糊的音节,带着哭腔,这是布莱恩第一次听到他表达出如此清晰的不愿意。 布莱恩放下餐盘,走到他面前,蹲下身。 他没有理会安宇浔的挣扎,而是伸出手,握住了他那截被细链锁住的脚踝。他的手指修长有力,轻易地固定住了那只试图挣脱的脚。 安宇浔的脚踝很细,骨骼分明,皮肤苍白。此刻,因为挣扎和恐惧,细链周围的皮肤泛起了红痕,与链子冰凉的触感形成鲜明对比。 布莱恩的拇指,无意识地在那泛红的皮肤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安宇浔浑身一颤,挣扎得更厉害了,另一只脚胡乱地蹬踹着。 “听话。”布莱恩的声音不高。 安宇浔的动作僵住了,他抬起头,对上布莱恩那双冰蓝色的眼睛。 布莱恩看着他眼中升起的恐惧和倔强的水光,心底某种阴暗的掌控欲得到了满足。 他需要他怕,需要他明白谁是主导者。 “听话,Lucien。”布莱恩松开手,站起身,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淡漠,“吃完早餐。” 安宇浔没有再反抗。他蜷缩在床边,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床单上,洇开一小团深色的湿痕。 从那天起,脚踝上的细链成了安宇浔生活的一部分。 白天,布莱恩会视情况决定是否解开它,带他去医院或是在公寓内有限活动。 晚上,锁链必然会回到他的脚踝上。 安宇浔似乎“学乖”了。他不再明显地表现出抗拒,甚至开始尝试“讨好”布莱恩。 当布莱恩下班回来,他会主动走到门口,抬起那双依旧空洞却努力挤出一点点依赖的眼睛看着他。 布莱恩接受这种“讨好”,他知道这只是恐惧下的生存本能,但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他偶尔会奖励性地摸摸他的头发,或者给他一块他喜欢的软糖。 他会看着安宇浔脚踝上那圈已经淡去、但仔细看仍能发现的细微红痕,以及细链留下若有若无的印记。 他不再试图避开布莱恩的触碰,当布莱恩呼唤“Lucien”时,他会立刻抬起头,甚至努力模仿那个他心底依旧排斥的音节。 他会主动将摆乱的物品放回布莱恩规定的位置,会在布莱恩看向他时,露出一个小心翼翼、带着讨好意味的笑容。 只是,在他偶尔独自发呆时,那双逐渐清明了些许的眼睛里,会飞快地掠过深藏的恐惧与迷茫。 而他脚踝上,在那截白皙皮肤的映衬下,多了一圈淡青色的指痕淤青,像是某种无声的警告。 当他穿着布莱恩为他准备的、稍短一些的居家裤坐在沙发上时,那抹痕迹便会若隐若现,提醒着他反抗的代价。 有时,在深夜,布莱恩会检查他脚踝上的淤痕,指尖轻轻按压。 安宇浔会浑身紧绷,却不敢动弹,只能死死咬住下唇,直到那冰冷的指尖离开。 “卢西恩。”布莱恩会低声说,语气听不出喜怒,“顺从,会让你轻松很多。” 安宇浔听不懂所有词汇,但他懂得那种疼痛,以及疼痛前后布莱恩眼神的变化。 他学会了看那双蓝色眼睛的脸色行事。 他渴望窗外那个模糊的世界,渴望再次见到莉娅脸上那种毫无压力的笑容,但他更害怕眼前这个男人。 —— 在日复一日的“规则”强化下,看似坚不可摧。安宇浔的“顺从”越来越自然。 当安宇浔再次在“教学”时间,对那个强加的名字“Lucien”表现出哪怕一丝迟疑,烦躁就会在布莱恩胸腔里升腾。 他不需要愤怒,愤怒是失控的表现。他需要的是“纠正”。 于是,在某些夜晚,当公寓陷入一片死寂,“纠正”会以另一种形式降临。 安宇浔会被要求站在客厅中央,穿着那条稍短的居家裤,露出线条流畅却过于纤细的小腿。 布莱恩手中会出现一根细韧的、类似教鞭但更轻巧的工具。 没有斥责,没有解释。只有破空声,和随之落在皮肤上的一道迅速浮现的、鲜明的红痕。 安宇浔起初会痛得浑身一颤,发出压抑的呜咽,下意识地想蜷缩起来躲避。 “站直。”布莱恩的声音总是平稳得可怕。 安宇浔听不懂,但是也不敢再动,只能僵硬地站着,牙齿深深陷进下唇。 他的眼睛会因为突如其来的锐痛而猛地睁大,瞳孔在瞬间收缩,然后,像是承受不住这种混合了疼痛、恐惧和巨大屈辱的刺激,会短暂地失去焦点,变得涣散、空洞,映不出任何东西。 他会停下来。看着安宇浔小腿上交错的新旧痕迹,看着他失焦的瞳孔和微微颤抖的身体,后悔的情绪会猛地攥住他的心脏。 他这是在做什么? 但这种情绪转瞬即逝。他必须这样做。 事后,当安宇浔像被抽走了魂魄一样瘫软在地毯上,无声地流泪时,布莱恩会感到一阵心烦意乱的空虚。 他拿出药膏,想为他涂抹腿上的伤痕。但安宇浔会像受惊的小猫,猛地蜷缩起来,把受伤的腿藏到身下,用颤抖的、布满泪痕的脸抗拒地看着他。 他们需要沟通,需要让安宇浔“理解”或者说,接受他的逻辑。 他拿出了手机,打开了翻译软件,将屏幕递到安宇浔面前。 他输入,冰冷的电子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 「你需要听话。我不想伤害你。」 安宇浔泪眼朦胧地看着屏幕上的方块字,又看看布莱恩。他似乎看懂了一些,巨大的委屈和恐惧让他崩溃。他抢过手机,手指颤抖着,凭着残存的对母语的本能,笨拙地输入。 他认识的字不多,表达也支离破碎: 「很痛。我不是……你的东西。我是……自由的。放我……走。」 “自由的”。 这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布莱恩几乎要松手。 他当然知道他是自由的。在法律的层面,在道德的层面,这个失去记忆的青年拥有绝对的自由。 但这正是他所有行为最不堪一击的根基。 他看着屏幕上那歪歪扭扭却充满控诉的文字,看着安宇浔眼中混合着恐惧,痛苦和微弱却坚定的、对“自由”的渴望。 他猛地夺回手机,指尖用力到泛白。 他死死盯着安宇浔,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偏执: “不。” “你属于这里。” “你哪里也不能去。” 他不能用翻译软件说出这些话,他知道那听起来多么疯狂。 第19章 锁扣 布莱恩医生内心的焦灼并未平息。他需要更牢固。 更具象征意义的东西,来确认他的所有权。 几天后,一个天鹅绒的戒指盒出现在了布莱恩的书桌上。他选择了一对男式钻戒,设计简约却价值不菲。 他选择了一座古老的、位于城市边缘的小教堂。那里平日人迹罕至。 在一个午后,阳光被彩窗过滤成朦胧的光晕。 布莱恩带着安宇浔走进了这里。安宇浔穿着布莱恩为他准备的合身衣物,脚踝上的细链被取下。 教堂里只有他们两人,以及远处圣坛前一个对此情此景并不意外的老神父。 布莱恩牵着安宇浔的手,走到圣坛前。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安宇浔。彩色的光斑落在安宇浔苍白而麻木的脸上。 布莱恩从口袋里取出那个戒指盒,打开。钻石折射出冰冷的光芒。 安宇浔怔怔地看着那对戒指,眼神全然里是无法理解的茫然。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 也不明白要干什么。 布莱恩没有解释。他拿起其中尺寸稍小的那枚。 然后,他执起了安宇浔的左手。他的动作很慢,能感觉到安宇浔的手在他的掌心微微颤抖,冰凉。 在安宇浔茫然无措的注视下,布莱恩缓慢地将那枚冰冷的铂金钻戒,套在了安宇浔纤细的左手中指上。 钻石的光芒在他过于苍白的手指上闪烁,显得突兀又刺眼。 安宇浔低头,看着自己手指上多出来的这个闪亮而陌生的东西,眼神里只有困惑。 他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冰凉的触感很陌生。 然后,布莱恩做了示范。 他拿起盒子里另一枚尺寸稍大的戒指,递向安宇浔,同时,向安宇浔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安宇浔看着被塞到自己手中的戒指,又看看布莱恩伸出的手。 他混沌的大脑无法理解这个行为的含义,但他看懂了布莱恩的眼神——那是在要求他模仿,模仿刚才布莱恩对他做的动作。 顺从,才能避免麻烦。 在无形的压力和模仿本能下,安宇浔的手指,开始笨拙地动作。 他捏着那枚戒指,手抖得厉害。他尝试着,学着布莱恩刚才的样子,将戒指凑近布莱恩左手的无名指。 他的动作生涩而僵硬,充满了不情愿和茫然,但在布莱恩的注视下,他最终还是成功地将那枚戒指,一点点地、推到了布莱恩手指的根部。 冰凉的金属环,紧紧箍住了布莱恩的手指。 布莱恩的嘴角,温柔地向上弯了一下。 然后,他握紧了安宇浔戴着戒指的手,力道有些重。 安宇浔低着头,看着自己手指上那个闪亮的东西,又看看布莱恩手上那个相似的。 他依旧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只是任由布莱恩握着手,站在那里。 远处,老神父依旧在擦拭着烛台,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 这场没有誓言、没有祝福、只有示范与模仿。在这座寂静的教堂里,悄然完成。 —— 自教堂归来,布莱恩医生对“卢西恩”的掌控,添了一项新的更为隐秘的内容。 客卧的门不再上锁,但那冰冷的细链依旧每晚履行职责。 只是锁住安宇浔的地点,从客卧的床脚,换成了主卧那张更加宽大。属于布莱恩的双人床床脚。 问题在于安宇浔的睡相。 清醒时刻意维持的拘谨顺从,在睡梦中荡然无存。 他会无意识地翻身,踢踹,甚至会循着热源,在无知无觉中滚向布莱恩,手脚并用地缠上来,头发蹭着他的下颌,呼吸拂过他的颈侧。 布莱恩睡眠极浅,常被这些动静扰醒。他默许了这种夜间的“侵犯”,甚至从中汲取到一种扭曲的慰藉——这具温热的身体,驱散了一些这间宽敞公寓里固有的冰冷。 然而,安宇浔的“侵略”不止于靠近。 一次无意识的挥臂,指甲在布莱恩锁骨下留下一道清晰的红痕。 一次猛烈的翻身,膝盖撞上他的大腿,隔日便显出一块淤青。这些由安宇浔在毫无知觉中留下的“痕迹”,成了布莱恩身上隐秘的印记。 清晨,在医院,当布莱恩挽起袖子,或弯腰时衬衫领口微松,这些痕迹便会落入有心人眼中。 结合他无名指上那枚突然出现、价值不菲的铂金戒指,同事们自然得出了“布莱恩医生有了激烈恋情”的结论。面对护士长艾拉善意的调侃,布莱恩不置可否,像是某种默认。 —— 北欧的供暖总是过于充足,尤其是在布莱恩医生这间密闭的顶层公寓里。 深夜,主卧只余下均匀的呼吸声。 安宇浔蜷缩在床的另一侧,细链在黑暗中延伸至床尾,发出微弱的金属摩擦声。布莱恩习惯性地伸手探向身边,指尖却触到一片空荡。 他睁开眼,冰蓝色的眼眸在昏暗中适应了片刻。 只见安宇浔不知何时已滚到了大床的最边缘,几乎要掉下去。 原本严实盖在两人身上的羽绒被,被他完全踢开,胡乱地堆叠在腰间以下。 他侧躺着,背对布莱恩,宽松的睡衣因翻动而卷起,露出一截清瘦的后腰和整个背部肌肤。 房间里温度不低,他似乎觉得热,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也微微蹙着,嘴唇无意识地张开,呼吸比平时略重。 布莱恩静静地看着。他没有立刻将人拉回,也没有重新盖上被子。 安宇浔似乎觉得还不够凉爽,在睡梦中又动了一下,一条腿从堆叠的被子里挣脱出来,膝盖曲起,脚踝上的细链随之发出清晰的“哗啦”声。 那只脚就那样晾在了空气中,脚趾无意识地蜷了蜷,像是在抗拒任何覆盖上来的温暖源,包括来自布莱恩这一侧的温度。 背对,远离,踢开覆盖物,将自己暴露在微凉的空气里,本能地要划清与身后热源的界限。 他伸出手,不是去碰安宇浔,而是捏住了被安宇浔踢开的那部分被子的一角。 他没有立刻给他盖上,只是捏着,感受着柔软的织物在指尖的触感。 他看着那截暴露在空气中的腰线和那只戴着细链的脚踝。 最终,他还是缓慢地将被子重新拉了上去,盖住了安宇浔的背部,也盖住了那只寻求自由的脚踝。 安宇浔在睡梦中不适地哼了一声,似乎想再次踢开,但布莱恩的手隔着被子,轻轻按住了他的小腿。 “别动。”低沉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没有多少情绪,却多少带着无形的压力。 布莱恩收回手,重新躺好,闭上了眼睛。 身边重新传来了安宇浔均匀却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委屈的呼吸声。 —— 几天后,一部崭新的手机被放在了安宇浔面前。 界面被清理得异常简洁,只剩下最基础的功能图标——电话、信息、相机,以及一个被允许运行的视频平台和一个翻译软件。 “给你的。”布莱恩用翻译说,“可以用它……联系我。” 安宇浔拿起手机,冰凉的屏幕映出他茫然的脸。 他笨拙地解锁,指尖在有限的几个图标上滑动,最后点开了那个翻译软件。 布莱恩看着他生疏的操作,没有指导,只是在一旁观察。 起初几天,手机安静得像块板砖。安宇浔只是偶尔用它看看那些被推送无关痛痒的风景或动物视频。 直到一个布莱恩因手术延迟归家的傍晚。 他的私人手机在衣袋里震动了一下。 布莱恩正在洗手,水流声淅沥。他擦干手,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来自一个被标注为“L”的号码的短信。 「什么时候回家?」 布莱恩的目光在那行由翻译软件生成的,语法稍显生硬但意思明确的英语上停留了几秒。 他指尖动了动,回复了过去。 「手术刚结束。一小时后。」 他没有使用任何亲昵的称呼,言辞简洁。 从此,这成了惯例。 每当布莱恩晚归,那条内容几乎一致的短信总会如期而至。 「什么时候回家?」 「什么时候回家?」 「今天,回家,几点?」 安宇浔的提问永远围绕着“回家”和时间。 他用词简单,有些重复呆板,完全依赖翻译软件的直接转换。 布莱恩每次都会回复,告知大致时间,偶尔会加上一句「记得吃饭」或「别等」。 他的回复依旧克制,但那种难以言喻近乎餍足的情绪,在他每次看到那条固定问询时,悄然滋生。 这种被需要被等待的感觉,哪怕源自一个被剥夺了自由的存在,也微妙地满足了他内心深处那个扭曲的黑洞。 他从未深思过,也不想。 在安宇浔依赖翻译软件输入的原始中文里,“回家”这两个字,所指向的,究竟是布莱恩所在的这间公寓,还是某个被他遗忘在记忆里真正的归处。 —— 20:07 L:什么时候回家? B:半小时后。 —— 19:15 L:回家了吗? B:尚未。有急诊。 —— 18:02 L:今天,回家,几点? B:八点前。食物在冰箱。 —— 21:33 L:(一张透过窗户拍的、模糊的城市夜景照片) L:外面,灯很多。 B:嗯。我快到了。 —— 19:12 L:为什么不回家? B:马上。 —— 20:36 L:为什么不能回家。 B:要回家的。 —— 这种模式持续了一段时间,直到某个周末的下午。 布莱恩需要去医院处理一些紧急文件,预计停留时间不长。他离开后不久,手机便收到了信息。 L:什么时候回家? 布莱恩正在签署文件,随手回复: B:一小时后。 几分钟后,手机再次震动。 L:我什么时候回家。 布莱恩的目光落在第二条信息上,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他放下钢笔,拿起手机。 这条信息比平时的问询多了一个主语“我”。 是翻译误差?还是表述不清? 没有立刻回复。而是向上滑动,重新审视过去几周里所有的信息记录。 一条条看下来,模式惊人地一致。 所有的疑问,所有的短句,核心都围绕着“回家”。他之前沉浸在这种被等待的满足感中,自动将“家”代入了自己所在的这间公寓。 但现在,结合第二条信息里那个突兀的“我”,一个冰冷的、被他刻意忽略的可能性浮出水面。 这些信息,或许从来不是在问他“你什么时候回【这个】家?” 而是在表达发送者自身“我什么时候能回【我的】家?” 不是依赖,是质问。 不是等待,是逃离。 他拿起手机,指尖用力,回复了过去: B:我很快回来。 信息发送成功。他放下手机,文件不再处理,他拿起外套,径直离开了办公室。 回公寓的路上,车内一片死寂。 推开公寓门,安宇浔依旧坐在窗边的地毯上,手机放在身旁。 他抬起头,看向布莱恩,眼神里带着类似期盼的东西。 布莱恩没有像往常一样脱下外套,也没有询问他吃了什么。 他径直走到床边,从床头柜的暗格里取出了那条细链,以及……一个更小、更精致的锁扣。 他走到安宇浔面前,蹲下身。 安宇浔看着他手中的东西,身体向后缩了一下,眼中的那点期盼瞬间被恐惧取代。 布莱恩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抓住了安宇浔的脚踝。 他的力道比平时更大,取下旧的锁扣,换上了那个新的。 这个新锁扣连接的链子更短,短到只允许安宇浔在这张床的范围内活动,甚至连走到浴室都需要得到他的许可。 “咔哒”一声轻响,锁扣闭合。 安宇浔低头看着自己脚踝上那个崭新的,禁锢的金属物件,又抬头看向布莱恩,嘴唇微微颤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布莱恩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这里就是你的家。”他用英语,一字一顿地说。他不在乎安宇浔究竟能不能听懂。 安宇浔:什么时候回家? 布莱恩:现在。 安宇浔:我说回我的家。 布莱恩: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锁扣 第21章 代价 安宇浔蜷缩在床脚,像一只受伤后舔舐伤口的小兽,只是他的眼中没有温顺。 起初是愤怒,是控诉,是用尽全身力气将布莱恩端来的食物和水打翻在地。 那时他还有力气嘶吼,用他以为对方听不懂的中文,倾泻着所有的怨恨与不屈。 但布莱恩只是清理了狼藉,没有斥责,没有强迫,甚至眼神里都看不出丝毫波澜。 他只是下一次,依旧准时送来新鲜的食物和水,放在固定的位置,然后退开,给予他“选择”的空间。 然而,这选择本身就是最残忍的刑罚。 他能感觉到生命正在从这具被禁锢的躯壳里缓慢抽离。 可他不愿意屈服。 布莱恩推门进来,与这房间里弥漫的绝望和虚弱格格不入。 他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是精心准备的食物。 他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没有像前几天那样立刻离开,而是站在床边,目光落在安宇浔身上。 他把自己蜷缩得更紧,用沉默筑起最后一道脆弱的防线。他闻到了食物的香气,那味道此刻像是最恶毒的诱惑,勾动着生理本能最深处的不堪。 但他咬紧了牙关,甚至将下唇咬出了血,用疼痛来对抗那几乎要将他摧毁的求生欲。 布莱恩静静地看了他几分钟。某种耐心正在一点点耗尽。 他并非没有给过机会。三天的等待,足以让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破灭。 他蹲下身,与蜷缩着的安宇浔平视。安宇浔能感觉到他的靠近,身体僵硬了一下,却固执地不肯睁开眼。 布莱恩伸出手,没有去碰食物,而是握住了安宇浔裸露在外的左脚踝。 脚踝纤细,骨骼分明,因为长时间的绝食和虚弱,皮肤下的血管清晰可见。 安宇浔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想缩回脚,却被链子和那只手牢牢固定。 然后,布莱恩做了一件让安宇浔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事情。 只见布莱恩一手稳住他的小腿,另一只手以专业的角度扣住他的脚踝关节,然后,没有丝毫预兆,骤然发力——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啊——!” 剧痛!撕心裂肺的剧痛! 眼前一阵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起来。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左脚踝以一个绝对不正常的角度扭曲着。这视觉冲击和生理上的极致痛苦,让他整个人都懵了。 布莱恩松开了手,任由那只脚无力地垂落。他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他紧接着,指向了他尚且完好的右脚踝。 他的动作就是最好的语言。 安宇浔疼得浑身发抖,他看着布莱恩的手指,一股彻骨的寒意和愤怒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 疯子!变态!畜生! 安宇浔疯狂的辱骂,可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灭顶而来。 他之前所有的坚持,所有的宁死不屈,在这针对身体最直接最残忍的摧毁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如此不堪一击。 他可以忍受饥饿,甚至忍受死亡逐渐逼近的恐惧。 布莱恩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反应。他没有催促,但那摸向右脚踝的手指,就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安宇浔看着自己扭曲变形的脚踝,那钻心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反抗的代价。 他看着布莱恩,看着那张俊美却如同恶魔般的脸。 终于,安宇浔的心理防线,伴随着生理上无法忍受的剧痛,彻底崩溃了。 他缓慢地,几乎是微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 动作轻得几乎看不见,但那确实是一个屈服的动作。 紧接着,巨大的屈辱和无力感席卷了他,他再也支撑不住,瘫软在床铺上,失声痛哭起来。 他转身,端起床头柜上那碗尚且温热的粥,坐到了床边。 伸手,将瘫软如泥,哭得快窒息的安宇浔小心翼翼地扶起来,让他的背部靠在自己的胸膛上。 安宇浔没有任何力气反抗,或者说,他已经失去了反抗的意志。任由布莱恩摆布,剧烈的疼痛和崩溃的情绪让他不停地发抖,哭泣变成了断断续续压抑的抽噎。 布莱恩用勺子舀起一小口粥,轻轻吹了吹,然后递到安宇浔苍白的唇边。 安宇浔闭着眼,泪水不断地从眼角滑落。 他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颤抖着张开了嘴。 整个过程,他都紧闭着双眼,不愿意去看那个正在喂食他的男人,似乎不愿意面对这屈辱的现实。 布莱恩极有耐心,偶尔会用指尖拭去他嘴角沾到的粥渍。 他的触碰引来安宇浔细微的颤栗,但他没有躲开,已经无力去躲开。 喂完最后一口粥,又让他喝光了那杯温牛奶。布莱恩将安宇浔轻轻放平在床上。 然后,他起身,拿来了他的医疗箱。 他打开箱子,取出固定夹板、绷带、消毒水和镇痛消炎的药物。 他小心翼翼地触摸安宇浔断裂的脚踝,检查伤势。 他的手指冰凉,触碰到肿胀发热的皮肤时,安宇浔疼得倒吸一口冷气,身体猛地一缩。 “别动。”布莱恩低声说。 安宇浔听不懂,但那语气让他僵住了。 布莱恩开始进行复位和固定。他的手法极其熟练,甚至可以说是优雅,每一个步骤都精准到位,最大限度地减少了二次伤害。 但即便如此,正骨的过程依然伴随着难以忍受的剧痛。 额头上刚刚干涸的冷汗再次沁出,他拼命忍着不让自己再惨叫出声,只有破碎的呜咽从齿缝间漏出。 固定好夹板,缠上绷带,注射了镇痛剂。做完这一切,布莱恩才松了口气。他收拾好医疗用品,然后去浴室拧了一条热毛巾回来。 他坐在床边,用温热的毛巾,极其轻柔地擦拭着安宇浔脸上纵横交错的泪痕和血迹。 镇痛剂开始起作用,脚踝处的剧痛逐渐被麻木感取代,但那份深刻的恐惧,却如同烙印,深深地刻在了骨子里。 做完这一切,布莱恩没有立刻离开。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开安宇浔额前被汗水浸湿的黑发,停留在他微微蹙起的眉间。 他俯下身,在安宇浔汗湿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轻如羽毛的吻。 然后,他站起身,关掉了床头灯,将房间重新还给黑暗。 他离开了卧室,轻轻的关门声和落锁声,如同最后的审判锤音。 黑暗中,安宇浔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前一片模糊的黑暗,脚踝处传来固定后的闷痛和药物的麻木感。 嘴里还残留着粥的味道和血腥气。额头上那个冰冷的吻,如同烙印,灼烧着他的皮肤。 在他连最后一点反抗的意志,也被对方用最残忍的方式,连同他的脚踝一起,硬生生地折断、碾碎了。 —— 脚踝上的链子被西装长裤巧妙遮掩,只在步履移动间偶尔泄露出一点细微的金属摩擦声。 安宇浔沉默地跟在布莱恩身侧,他被允许外出,范围仅限于这间安保严密顾客稀少的高端超市。 安宇浔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滑过那些陌生的品牌和文字,直到停在了一个熟悉的柜台上——烟草专柜。 他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住了。 喉咙有些发干,那些被强行压抑对于尼古丁的渴望,混合着近期积累的窒息感,悄然苏醒。 布莱恩察觉到了他的停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继续推着购物车向前。 安宇浔垂下眼,跟了几步,再次停下。他犹豫了一下,伸手轻轻拉住了布莱恩的衣袖。 布莱恩停下,回头看他,眼神带着询问。 安宇浔指了指烟草柜台,又指了指自己,用生涩的、几乎听不清的英语尝试:“That…want…”(那个…想要…) 他知道自己的英语破碎,对方很可能听不懂。但他只能尝试。 布莱恩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真的没理解。 他没有回应安宇浔的手势和破碎的单词,只是静静看着他。 安宇浔抿紧了唇。挫败感和一种破罐破摔的冲动涌了上来。他放弃用英语,盯着布莱恩的眼睛,用中文清晰说:“烟…给我买一盒,行吗?” 布莱恩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那眼神深邃难辨。然后,他什么也没说,推着购物车,转身走向了烟草柜台。 安宇浔怔了一下,心脏莫名地加快了跳动,赶紧跟上。 布莱恩没有看那些普通品牌,修长的手指直接指向柜台最上方,那里陈列着几款包装极其奢华和价格标签数字惊人的烟盒。 他对店员说了句什么,店员略显惊讶,但还是恭敬地取下了其中最贵的一款。 布莱恩干脆地付款,接过那个质感略微沉重的烟盒。 然后他将烟盒递过去。 “You know the price.”(你知道代价。)他用英语低声说,声音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 安宇浔听不懂,但也不在乎他说了些什么,沉默片刻打开了烟盒。 第22章 为什么 那盒烟成了安宇浔与布莱恩沟通的唯一理由。 手机的使用模式变得固定。 布莱恩偶尔会发来信息,通常是工作间隙: B:What are you doing?(在做什么?) 安宇浔几乎从不回复。他可能正对着窗户发呆,或者无意识地抠着沙发边缘。 只有两种情况下,他会主动联系。 一种是烟盒见底时。 L:烟。 只有一个字,连“没了”都省略,直接又生硬。 另一种,是当那种被圈养到无所事事的空虚到难以忍受时。 L:无聊。 同样是简短的中文。 布莱恩对这两种信息的处理方式截然不同。 但他对于“烟”这个字,他的回应总是延迟而迂回。 L:烟。(上午10:23) B:I saw a new book of landscapes in the store. Mountains with snow.(我在书店看到一本新的风景画册。有雪山的。)(下午2:15) 他避而不谈烟,转而描述其他东西,试图转移注意力。 安宇浔自然不会回复这种无关的信息。 直到晚上布莱恩回家,他手里拿着的可能不是烟,而是一本厚重的,印刷精美的阿尔卑斯山图册,或者一盒散发着甜蜜香气的手工巧克力。 安宇浔感到失望和不爽。 他会将东西放在安宇浔面前,语气平淡地用英语说:“For you.”(给你的。) 他看着那些东西,眼神里没有惊喜,只有更深的烦躁。他要的不是这些。他会别开脸,甚至用手推开那本画册,用中文低骂:“谁要这个…我要烟…” 布莱恩对他的反应并不意外,也不强迫。他会收起画册或巧克力。 一次失败的尝试。 烟,可能会在第二天,或者更晚的时候,才被他仿佛不经意地带回来。 而对于“无聊”这个词,布莱恩似乎更愿意“上钩”。 L:无聊。(下午3:41) B:There''s a documentary about deep sea creatures on TV tonight. Strange shapes.(今晚电视上有部关于深海生物的纪录片。形状很奇特。)(下午3:50) 他会试图提供一些他认为是“有益”或“有趣”的替代方案。 有时,如果他下班早,甚至会直接带安宇浔出门,不是去超市,而是去书店,让他自己挑选几本书。 或者去安静的河边散步,尽管范围严格受限,链子在裤脚下若隐若现。 一次,在安宇浔连续两天发出“无聊”后,布莱恩带回来了一个包装盒。 里面不是书,也不是巧克力,更不是烟。而是一套品质极佳的素描本和一套各种硬度的铅笔。 “You can draw.”(你可以画画。)布莱恩将东西递给他,语气里甚至带着引导意味,“Whatever you see.”(画你看到的任何东西。) 安宇浔看着那些洁白的纸和排列整齐的铅笔,愣住了。 他似乎没理解布莱恩的意图,或者理解了,但觉得荒谬。他沉默地接过,随手放在茶几角落,再也没有碰过。 布莱恩看着那被冷落的画具,冰蓝色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是在下一次安宇浔再说“无聊”时,他不再主动提供选择,而是直接带他出去散步。 聊天记录里,布莱恩的回复始终围绕着试图用他认为“健康”、“积极”的事物来替代香烟和排解无聊。 他带回礼物,提出建议,安排活动。而安宇浔的回应,除了那两个关键词,便是长久的沉默和已读不回。 这种单方面的努力,与安宇浔固执地重复地索取那一点点尼古丁慰藉的行为,形成了可悲的对比。 布莱恩没有明令禁止抽烟,但他用延迟用替代品,用各种分散注意力的方式,明确表达着他的不赞同和希望他戒断的想法。 —— 当安宇浔再次发出“无聊”的信息时,回应他的是更长时间的沉默,或者干脆是下班后直接将他禁锢在身边,无论是看书还是处理邮件,都必须待在触手可及的地方,用无形的压迫感来对抗他那无处安放的“无聊”。 这种惩罚性的“陪伴”比独自一人更加难熬。安宇浔感觉自己像一件被摆在主人手边的装饰品,连沉默都成了被监视的一部分。 终于,在一次布莱恩强制他坐在书房沙发里,安宇浔内心的某种东西达到了临界点。 他拿起手机,这次没有发送简单的词语,而是点开了翻译软件。一个词一个词地用中文输入,然后播放出机械的英语: 「为什么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冰冷的电子音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突兀。 布莱恩翻动书页的手指停顿了一下,他没有抬头,仿佛没有听见。 安宇浔等待了片刻,没有等到回应。他抿了抿唇,继续输入,语气带着颤抖: 「我为什么会在你家里?」 「我为什么不能回家?」 「为什么我连烟都不能抽?」 一个个问题,通过毫无感情的翻译器,被抛向那个金发的男人。这不再是简单的索求。 布莱恩终于缓缓合上了手中的文献。他抬起眼,看向安宇浔,那里面没有解答疑问的耐心。 他听懂了,并且,很不悦。 他没有拿起翻译器,而是直接用英语,声音低沉而清晰: “It doesn''t matter.”(这不重要。) “Here is your place.”(这里就是你的位置。) “No home but here.”(没有别的家,只有这里。) 安宇浔看着他冷静到近乎残酷的脸,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他执拗地再次输入,这次带上了明显的情绪: 「我要回家!我要抽烟!」 布莱恩的嘴角绷紧了一瞬。 他站起身,走到安宇浔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压迫性的阴影。 他依旧没有使用翻译器,而是俯视着他,用英语一字一顿地,缓慢而充满威胁地说道: “No more. No smoke. No out.”(不再有了。没有烟。没有外出。) 他盯着安宇浔骤然缩紧的瞳孔,补充了最后一句:“If you ask again.”(如果你再问的话。) 安宇浔听懂了个别单词,结合他的眼神,明白了其中的威胁。 就在这时,布莱恩的目光锐利地落在了安宇浔的左手上。 那里空空如也。 那枚被他强行戴上去的铂金钻戒,不见了。 布莱恩的眼神变得骇人。他之前就注意到安宇浔会无意识地转动那枚戒指,偶尔也会在他不注意时摘下,但很快又会在他的注视下不情愿地戴回去。 但像现在这样,在如此对峙的时刻,公然让它消失,意义截然不同。 “Where is it?”(它在哪儿?)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 安宇浔被他骤然变化的语气吓得一颤,下意识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 他反应过来,脸上闪过慌乱,但又被破罐破摔的倔强取代。 他扭过头,不回答。 布莱恩不再询问。他直接伸手,动作粗暴,开始搜查安宇浔的身上。口袋,裤腿,沙发的缝隙…… 最终,他在沙发坐垫与扶手之间的狭窄缝隙里,摸到了那枚冰凉的戒指。 他将戒指攥在手心,金属的棱角硌着他的皮肤。他低头看着蜷缩在沙发上,因为他的搜查而微微发抖,却依旧梗着脖子的安宇浔,眼神阴沉得可怕。 “You don''t get to take it off.”(你没有资格摘下它。)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甚至懒得考虑对方是否能听懂。 他抓住安宇浔的左手手腕,力道大得让安宇浔痛哼出声。 然后,他强行掰开他的手指,将那枚戒指,以一种近乎惩戒的力度,重新套回了他的无名指,仿佛要将它烙进他的骨头里。 “Never.”(永远不许。)他盯着安宇浔因为疼痛和恐惧而泛出水光的眼睛,下达了最终的命令。 做完这一切,他松开手,转身走回书桌,拿起车钥匙和外套,看也没看安宇浔一眼,径直离开了公寓。 巨大的关门声在房间里回荡。 安宇浔独自瘫在沙发上,左手无名指被戒指箍得生疼,那疼痛清晰地提醒着他刚才发生的一切。 布莱恩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他:你的过去不重要,你的意愿也不重要。 —— 布莱恩并没有去任何地方。他坐进车里,引擎发动,却只是停在公寓楼下昏暗的街灯影子里。 “我为什么会在你家里?” “我为什么不能回家?” 翻译器那毫无波澜的电子音,此刻却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 他烦躁地松了松领口,仿佛那无形的束缚让他窒息。 目光落在副驾驶座上,那里扔着之前安宇浔抽完的、同一个品牌的空烟盒。鬼使神差地,他伸手拿过那个空盒,从里面摸索出一支被遗忘的烟。 他从不抽烟,厌恶一切失去控制的感觉。 但此刻,他看着那支细长的白色烟卷,像是看到了那个青年苍白指尖夹着它时,那片刻的、脱离他掌控的恍惚神情。 他找出车里的点烟器——这辆车配备了这个他从未使用过的功能。点燃。 第一口吸入得有些猛,他皱着眉。 第二口,烟雾在肺里转了一圈,再被缓缓吐出。 就是这样吗?这就是他固执地一次次用那种空洞又执拗的眼神索要的东西? 布莱恩蓝色的眼眸在烟雾中显得有些迷离。他靠在椅背上,任由指间的香烟静静燃烧。 放他走? 这个念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给他买一张机票,送他回他原本属于的地方。那个他口中不断重复的“家”。那里或许有等他的人,有他失去的记忆。 这个想法带来痛苦,也带来解脱。 解脱的是,他不必再面对那双充满质问的眼睛,不必再因为一枚戒指的摘戴而失控。 但那刺痛呢? 那刺痛源于哪里? 源于……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害怕失去? 他深吸一口烟,感受着尼古丁对神经的微弱侵蚀。 他想起安宇浔第一次在他面前点烟时,那笨拙又急切的样子。 想起他因为“无聊”而发出的信息,像被困小猫伸出爪子,徒劳地挠着紧闭的门。 他折断过他的脚踝,只为了让他学会“听话”。 可他掌控不了他那片空白的过去,掌控不了他内心深处对“家”和“自由”的渴望,甚至掌控不了那点对尼古丁的依赖。 香烟燃尽,烫到了指尖。 布莱恩猛地松开手,将烟蒂摁灭在车载烟灰缸里。 车内弥漫着挥之不去的烟味,令他作呕。 这味道提醒着他刚才的失态,提醒着他被那个青年影响得有多深。 放他走? 不。 这个结论几乎是瞬间得出的。 他不能放手。 不只是因为爱。 他拿出手机,无视了屏幕上可能存在安宇浔发来的新信息,尽管他知道大概率也不会有。 他打开了航空公司的网站,指尖在屏幕上滑动,搜索着前往中国的航班信息,甚至选定了日期,填好了乘客信息—— 页面跳转到支付界面。 布莱恩的手指悬在“确认支付”按钮上方,久久没有落下。 窗外,一辆车驶过,车灯的光芒短暂地扫过他的脸,照亮了他眼中挣扎的痕迹。 最终,他关闭了网页,清空了所有搜索记录。 他发动汽车,驶离了原地。他没有回公寓,而是去了那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高端超市。 他再次站在了烟草柜台前,指向了最上方那个熟悉的、昂贵的品牌。 “One.”(一盒。)他对店员说。 拿着那盒新买的烟,布莱恩回到车上。他看着副驾驶座上那个空烟盒,将新的这盒放在了旁边。 然后,他调转方向,朝着公寓驶去。 他不会放他走。 但他或许……可以允许那点尼古丁的慰藉存在,给予和剥夺的喘息。 这念头让他感到扭曲的平静。 公寓的灯光就在前方,那个失去过去,被他囚于现在的人,还在里面等着他。 第23章 沟通 布莱恩回到公寓时,身上还带着他自己未能完全察觉的烟草气息。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安宇浔蜷在沙发角落。 布莱恩将车钥匙放在玄关的柜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走到沙发前,没有立刻说话,目光先是落在安宇浔左手上——那枚戒指好好地戴在原处。 然后,他的视线才移向安宇浔低看不清神情的侧脸。 他从口袋里拿出那盒新买的烟,没有直接递过去,而是将它轻轻放在安宇浔面前的茶几上。烟盒与玻璃桌面碰撞,发出细微的“咔哒”声。 安宇浔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但他依旧没有动,也没有抬头。 布莱恩在他身旁坐下,沙发因他的重量微微下陷。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强制性地将安宇浔拉近,而是保持了一点距离。 “Talk to me.”(跟我说话。)他用英语开口,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安宇浔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没听见。 布莱恩的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击了一下,眼眸里闪过一丝焦躁。 他伸出手,用翻译器输入。 “Answer me. Then you can have it.”(回答我。然后你可以得到它。) 安宇浔终于有了反应。 他用中文低声道:“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声音干涩沙哑。 他将烟盒放回茶几,推近了一些。拿起翻译器。 “Use the phone. Tell me something.”(用手机。告诉我点什么。)他坚持道,“Anything.”(随便什么。) 最终,他不情不愿地,恶狠狠地抓过旁边的手机,手指僵硬地在翻译软件上戳按: 「烟。」 他还是只发了这个字。 布莱恩看着屏幕上那个孤零零的中文字,眉头蹙了一下,但很快又舒展开。 他拿起那盒烟,从里面抽出一支,递向安宇浔。 安宇浔接过,几乎是抢了过去。 “More.”(更多。)布莱恩看着他,继续要求,“Not just that.”(不只是那个字。) 安宇浔攥着烟,抿紧了唇。他不想说,他没什么话想对这个人说。 但烟在手里,那诱惑实实在在。 他再次拿起手机,烦躁,胡乱输入: 「窗外有只鸟。」 布莱恩转头看向窗外,夜色深沉,其实什么也看不清。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回应了。他按照自己的要求,分享了“某件事”,哪怕毫无意义。 “Good.”(好。)布莱恩的嘴角似乎有极淡的弧度一闪而过。他将那支烟从安宇浔紧握的手里轻轻抽出,然后,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了那个金属打火机,“咔哒”一声为他点燃。 橘色的火苗在昏暗中跳跃,映照着安宇浔有些错愕的脸。 他凑近,就着布莱恩的手,吸了一口。烟雾升起,隔在两人之间。 布莱恩看着他微微眯起眼,吸入烟雾时那片刻的放松神情,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他需要这个。 需要烟,也需要……和我交流。 他不是在强迫他。 他不是在剥夺他的自由。只是在提供一个安全的环境,让他远离未知的危险。 他摘下戒指不是反抗,只是小孩子闹脾气,需要被纠正。 他甚至开始从安宇浔那些被迫的、零碎的回应中寻找“证据”。 当安宇浔为了得到烟,不得不回复他“What are you doing?”的信息,敷衍地发来「坐着」或者「看书」尽管那书他根本看不懂。 布莱恩忽略那字里行间透出的麻木和无奈,只提取出“他回应我了”这个事实。 当他在家时,安宇浔为了避免“陪伴”,可能会在他看过来时,主动用手机打出「水」或者「饿了」之类的词语,布莱恩也会将其解读为一种依赖。 一次,安宇浔在连续几天被要求“交流”才能换取香烟后,似乎彻底耗尽了耐心,在布莱恩再次要求他“Say something”(说点什么)时,他猛地抬起头,用中文吼道:“你到底想听什么?!我没心情跟你说!你这个……” 后面的辱骂被布莱恩突然伸出的手打断了。布莱恩的手没有用力,只是轻轻按在了他的嘴唇上,阻止了那些即将诅咒的词语。 “Enough.”(够了。)他低声说,声音里听不出怒气,他松开手,将一支点燃的烟递了过去。 安宇浔喘着粗气,最终还是夺过了那支烟,转过身吸起来,背影充满了抗拒。 他在对我发脾气。他想,这应该很像那些被宠坏了的孩子。 他走过去,从身后轻轻环抱住安宇浔,将下巴抵在的肩膀上,并无视他的僵硬。 “It''s alright.”(没关系。)他在他耳边低语,用着连自己都可能欺骗了的温柔语气,“I''m here.”(我在这里。) 安宇浔身体僵硬,指间的烟雾兀自缭绕。 他猛地转过头,几乎是无意识地泄愤般的冲动,张口就朝着布莱恩的下颌咬去。 牙齿接触到皮肤的瞬间,两人都愣住了。 布莱恩的眼眸闪烁着被取悦了的暗芒。 他没有推开他,反而任由那细微的啃啮停留了片刻。 安宇浔先松开了口,看着布莱恩下颌上那个浅浅的牙印,脸上瞬间褪去了血色。 布莱恩却低低地笑了起来。 在安宇浔惊恐的目光中,布莱恩俯身,在那下颌的肌肤上,印下了一个轻柔的吻。 接着,是第二个,落在颈侧。落在锁骨凹陷处…… 他的吻不急不缓,在安宇浔苍白脆弱的皮肤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暧昧而难以消退的淡红色印记。 布莱恩单膝蹲下,在安宇浔惊恐的注视下,撩起了他左腿的裤脚,露出了那道淡粉色的脚踝处的疤痕。 他低下头,用温热的唇瓣,覆上了那圈象征着过往疼痛与屈服的痕迹。 一个吻痕,清晰地烙印在了旧疤之上。 —— 第二天,当安宇浔在浴室的镜子前,看到自己脖颈、锁骨上那些刺目到无法遮掩的痕迹,以及脚踝上那个叠加在旧伤之上的新烙印时,他终于崩溃了。 他用手去搓揉那些吻痕,直到皮肤通红,几乎破皮,那些痕迹却依然顽固地存在着。 “咔哒。” “Lucien, breakfast.”(卢西恩,早餐。)他的英语依旧平稳。 安宇浔猛地转过身,眼睛赤红,所有的理智和伪装在这一刻彻底粉碎。 他抓起洗手台上一个沉重的玻璃漱口杯,朝着布莱恩砸去。 “滚——!你去死!你这个恶心的变态!疯子!你他妈到底为了什么?!” “你以为这样我就怕你了?!我操!放开我!让我走!” 玻璃杯擦着布莱恩的额角飞过,砸在身后的门框上,碎裂开来,发出刺耳的声响。 布莱恩没有躲闪,只是微微偏头避开了正面。 他抬手,轻轻拂去溅到袖口的一点水珠。 安宇浔的怒骂还在继续,夹杂着哽咽和破碎的喘息:“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你这个畜生、人渣!你不得好死!你……” “闭嘴。” 安他猛地僵住,死死地盯着布莱恩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 布莱恩缓缓上前一步,踩过地上的玻璃碎片,发出细碎的“嘎吱”声。 然后,他继续用有些生硬的中文说: “我听得懂。” 安宇浔踉跄着向后跌去,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布莱恩微微俯身,贴近他,目光扫过他脖颈上那些自己留下的印记。他用中文,声音低沉而亲昵: “现在,我们可以去吃饭了吗?” 安宇浔表情略微扭曲的说:“傻逼你赢了,你全家都赢了。”这傻逼听得懂还装做不懂。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布莱恩伸出手,轻轻拂过安宇浔汗湿的额发。 “听话。” “听话?”这两个字让安宇浔更加不爽,声音嘶哑,“听什么话?听你怎么把我当傻子耍的话?还是让你在我身上盖戳的话?” 他猛地挥开布莱恩抚在他额发上的手:“别用你的手碰我。” 布莱恩看着自己被挥开的手,那点伪装的平静终于碎裂。 他一步上前,速度快得惊人,一只手猛地掐住了安宇浔的脖颈,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足以让他瞬间窒息,剥夺所有的反抗能力和声音。 安宇浔的脸因为缺氧而迅速涨红,他徒劳地用手去掰扯布莱恩的手指。 布莱恩甚至轻轻摩挲了一下他眼角因为生理性痛苦而溢出的泪水。 然后,在安宇浔意识开始模糊的边缘,布莱恩俯身,狠狠地吻了上去。 他粗暴地撬开安宇浔紧闭的牙关,深入、纠缠。 安宇浔起初还在剧烈挣扎,但缺氧的无力感和这种全方位被压制,被侵犯的绝望,最终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 安宇浔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个令人作呕充满支配意味的吻。 直到安宇浔几乎要晕过去,布莱恩才缓缓松开了掐住他脖颈的手,结束了这个漫长近乎凌虐的吻。 安宇浔瘫软在他怀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喉咙和嘴唇都火辣辣地疼。 口腔里充斥着布莱恩的气息和一丝淡淡的血腥味。他眼神涣散,身体因为刚才的挣扎和窒息而微微痉挛。 “现在,能安静地吃饭了吗?”他用中文问。 安宇浔没有回答,他甚至没有力气再做出任何反抗的表示。 他只是僵硬地从地上爬起来,跟着布莱恩走出了浴室,走向餐厅。 布莱恩坐在他对面,目光偶尔落在他身上,带着满意的微笑。 饭后,他出了一个深蓝色的丝绒盒子,推到安宇浔面前。 安宇浔抬起空洞的眼睛,看了盒子一眼,没有动。 布莱恩自己打开了盒子。 里面不是戒指,也不是烟。是一条做工极其精美的白金细链,比之前那条更长,也更……牢固。 链子的末端,是一个需要特定钥匙才能打开的锁扣。 “给你的。”布莱恩的声音温和,“更长一些,活动更方便。” 安宇浔想也没想,抬手就朝着布莱恩那张俊美的脸狠狠扇了过去!用了十足的力气。 “啪——!” “你自己怎么不带?!” 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在寂静的餐厅里回荡。 布莱恩的脸被扇得偏了过去,白皙的皮肤上迅速浮现出清晰的五指红痕。 安宇浔打完,先是觉得爽,随即才是后怕,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 布莱恩缓缓转过头,舌尖顶了顶被打得发麻的口腔内壁。 然后,在安宇浔注视下,布莱恩的嘴角,缓慢地向上勾起了一个弧度。 他笑了。 安宇浔看着他那诡异的笑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满地掉。 布莱恩顶了顶腮帮,那个笑容依旧停留在嘴角。 他拿起盒子里的白金细链,指尖摩挲着冰冷的锁扣。 “脾气还不小。”他用中文轻声说,“不过,没关系。” 他站起身,拿着那条链子,向安宇浔走来。 安宇浔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已经被逼到了椅子里,无处可逃。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布莱恩蹲下身,将那枚冰冷的锁扣,“咔哒”一声,牢牢地锁在了他脚踝的旧疤和新痕之上。 第24章 玩具 布莱恩开始热衷于在一个小众的,需要邀请码才能注册的社交平台上分享他的“烦恼”。 他的账号动态更新得并不频繁,但每条都精心设计。 配图从不直接露出安宇浔的脸,有时是一只搭在深色沙发扶手上骨节分明却略显苍白的手。 有时是晨光中一个穿着宽松睡衣、背对镜头的纤细背影,黑发柔软地贴在颈后。 一个念头悄然浮现。 布莱恩调整了手机的角度,小心地构图,确保画面里只有这两只手。 他按下了快门。 照片里,他的手掌罩在安宇浔的手上,明亮的光线下,苍白得几乎透明,那枚戒指也因此更加刺眼。 布莱恩审视着这张照片,眼眸里闪过满意。 他打开那个私密的社交平台,上传了这张照片。 配文是:「他总说我的手太凉。明明自己的手也没暖和到哪里去。」 文字带着一种无奈又纵容的语气。 —— 「心情似乎不好,一整天都没怎么说话。有什么能让人开心起来的建议吗?(图片:一个蜷缩在沙发角落的背影)」 下面的评论清一色是羡慕和打趣: 「你太宠他了。」 「这分明是炫耀。你家的这位只是有点小任性。多可爱。」 「不说话可能是想让你多哄哄?试试带他去吃好吃的?」 布莱恩会仔细阅读这些评论,他将这些虚拟世界构建的“恩爱”关系,当成了某种真实情感的佐证。 布莱恩忽略了自己是如何引导出这些评论的。 —— 布莱恩的社交动态开始出现一些更为隐晦的内容。 他不再仅仅分享那些带着“恋人小脾气”的日常,而是发布一些精心构图的特写,配文也变得更加暧昧难明。 有时是一条深红色质感极佳的丝绸束带,松散地缠绕在一只苍白的手腕上,背景是凌乱的深色床单。配文是:「他说这样不舒服。但我觉得,很好。」 评论区的人们心照不宣:「格瑞斯,玩得开心。」 有时是一个造型精致的金属口枷,被随意放在枕边,旁边是安宇浔散落的几缕黑发。文字是:「找到了能让他安静下来的方法。虽然只是暂时的。」 下面一片「嫉妒」的声音和「求链接」的呼喊。 还有时,是一只被黑色皮革半包裹住的手,正轻轻按在安宇浔的后腰上,那里会有一小片未消退的暧昧的红痕。 这条动态收获的点赞和羡慕评论尤其多。 他将那些充满痛苦与掌控的包装成了一种情人间的私密游戏,并从中获得快感——来自对安宇浔的绝对支配。 而在现实中,安宇浔成了布莱恩探索这些“小玩意”的唯一对象。布莱恩会浏览那些小众论坛,看着别人分享的经验和图片,然后将那些引起他兴趣的物件——购入。 他的公寓里,有一个上了锁的抽屉,里面是琳琅满目,各种材质和用途的“玩具”,每一件都价格不菲,设计精巧。 夜晚,成了安宇浔的地狱。 布莱恩会将他带到主卧,用那些东西,在他身上试验着从别处看来的“技巧”。 丝绸束带或许温柔,却代表着无法挣脱,无处可逃的禁锢;金属的冰凉触感总是伴随着持久而难以忍受的固定姿势; 他哭过,求饶过,用尽力气咒骂过,甚至因为过多的刺激而短暂地失神过。 最终瘫软在他怀里,只剩下破碎的喘息和无意识的生理泪水。 在这个过程中,布莱恩确实找到了几样他“特别喜欢”的。 比如,一个可以根据他心意远程调节强度的、带有特殊频率震动功能的小巧器具。 再比如,一套根据人体工学设计、却能最大限度限制活动自由的皮质束缚带。 他享受将安宇浔用它们固定在床上的过程,像包装一件只属于他的礼物。 当安宇浔被完全束缚,只能无助地仰望着他时,布莱恩能感到近乎神祇般的满足。 他会选择这些“心头好”的某些瞬间,用手机拍下极具美感和暗示性的特写——可能是安宇浔被束缚的手腕;可能是他汗湿的颈项,上面会有布莱恩留下的齿痕或吻痕;也可能是他模糊的,带着泪痕的侧脸。 这些照片,经过他精心的挑选和后期处理,会被发布到那个社交账号上。 配文可能是:「他哭起来的样子,很漂亮。」 或者是:「他终于学会了安静。(图片:被束缚的手腕)」 评论依旧是一片沸腾。 布莱恩看着这些评论,嘴角会勾起真实的弧度。 他看向涣散地瘫在床上的安宇浔,用温柔而残忍的语气低语: “所有人都觉得,我们很相爱。” 安宇浔通常没有任何反应,他太累了。 —— 夜色,对安宇浔而言,早已不再是休息和安宁。 它变成了一段被拉长填充了各种难以言说的痛苦。 布莱恩购置的那些“小玩意”,如同一个个冰冷的刑具,却又披着精致甚至**的外衣,在他身上留下短暂或持久的印记。 每一次“使用”,都只会让他更加痛苦。 当黎明终于透过窗帘缝隙挤进来,布莱恩带着餍足和疲惫沉沉睡去时,安宇浔却常常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上的纹路。 被过度使用的。 和束缚留下的麻木感,皮肤上隐隐作痛的新鲜或陈旧的痕迹。 喉咙因为昨晚的哭喊而沙哑。 他不再仅仅焦躁地踱步。 他会死死盯着自己的手臂,指甲会无意识地深深掐进掌心里,留下几个渗血的痕迹。 在浴室里,当水声哗哗作响时,他会反复抓挠身上那些布莱恩留下已经淡化的吻痕或束缚痕迹。 疼痛会压过痛苦,带来少有的清醒。 香烟,成了他唯一能想到相对“正常”的宣泄口。 于是,他会发给布莱恩的信息。 L:烟。 L:给我烟。 L:我要烟! L:? 有时,他甚至会加上: L:求你了。嗯。 布莱恩在医院看到这些信息,尤其是那个“求”字时,看到了安宇浔的依赖和脆弱;但更多是不悦。 他不喜欢安宇浔如此强烈地需要外物。 他会延迟回复,让安宇浔在焦虑中煎熬更久。然后,他可能会回复: B:Behave. Then we''ll talk.(乖一点。我们再谈。) 或者,带着威胁: B:I hope you''re not doing anything foolish to yourself.(我希望你没有对自己做任何愚蠢的事。) 当他发现那些自残的痕迹时,眼神会变得冰冷。 “What is this?”(这是什么?)声音不高。 他捏住安宇浔的下巴,迫使他抬头,“I don''t like it.”(我不喜欢。) 安宇浔会试图挣脱,语无伦次地用中文解释:“我受不了了……很难受……给我烟……” 他松开了手,安宇浔失去支撑瘫软下去,蜷缩起来,发出压抑的呜咽。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转身离开了客厅。 片刻后,他拿回了医药箱,动作熟练地为安宇浔的伤痕消毒,缠上绷带。 安宇浔不说话了,任由他摆布。 那天之后,公寓里很多东西都在悄然消失,或者变得无法触及。 餐桌上锋利的金属刀叉,被替换成了圆钝边缘的木质餐具。 浴室里,镜子依旧是那面镜子,但所有可能被砸碎或用来刮擦的瓶瓶罐罐都被收走,换成了固定在墙上按压式的洗漱用品。 甚至他之前偷偷藏起来的那片不小心打碎的瓷片,也不知何时被清理得无影无踪。 但这并没有缓解他内心的焦灼和崩溃。 那种无处释放的内部压力反而因为失去了物理宣泄的途径而变得更加汹涌。 他变得更加焦躁,拉扯着脚踝上的链子。 看来,还是不够。 一天晚上,在又一场令人精疲力尽的“游戏”之后,安宇浔瘫在床上,意识模糊间,下意识地又想伤害自己。 布莱恩抓住了他的手腕。 安宇浔茫然地看着他。 布莱恩没有说话,只是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小巧的工具盒。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几副手套。 但不是普通的手套。它们材质极其柔软亲肤,能完美贴合手部的曲线,指尖部分被巧妙而牢固地包裹住,无法用指甲接触到皮肤。 手套的腕部有一个小巧,需要特殊工具才能打开的搭扣。 安宇浔的眼睛瞬间瞪大了,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开始挣扎。 “不……不要……”他用中文哀求,徒劳地想把手抽回来。 布莱恩不再在意这些言语上的反抗。 “咔哒”一声,锁死了腕部的搭扣。 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淹没了他。他连伤害自己,这最后一点可怜的控制权,都被剥夺了。 布莱恩看着他瞬间灰败下去的脸色和那双失去了最后一点光亮的眼睛,满意地俯身,吻了吻他眼睫。 “这样就好了。”他用中文,轻声说道,“你再也不能弄伤自己了。” 安宇浔没有反应。他只是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 从那天起,除了在必要的洗漱时会被布莱恩短暂取下,其余时间都安安静静地戴在安宇浔的手上。 他依旧会拍下安宇浔戴着那副“手套”的照片——只截取手腕以下的部分。 配文是:「给他买了副新‘手套’,免得他总是笨手笨脚弄伤自己。」 动态发布后,点赞和熟悉的赞美如期而至: 「天啊,格瑞斯你也太细心了吧!」 「哪里买的?也想给我家那位备一个,他上次切水果也差点划到手。」 「真是把他当小朋友在宠呢!」 然而,在一片和谐的声音中,开始夹杂了一些不同的音符。 毕竟,这个平台的用户虽然小众,但并非毫无判断力。 那张照片里,那句轻描淡写的“弄伤自己”,结合之前那些隐晦的充满支配感的动态,让一些人感到了隐约的不安。 一条评论谨慎地写道:「是很漂亮……不过,格瑞斯,介意问问吗?‘弄伤自己’具体是指?听起来有点让人担心呢。」 这条评论获得了一些附议的点赞。 另一条评论则更加直接一些:「这搭扣设计……是防止他自己脱下来吗?老兄,我知道你们玩得可能比较开,但确保一切是在安全和自愿的前提下,对吧?」 这条下面有人回复:「别扫兴嘛,格瑞斯一看就很珍视他的恋人。」 但也有人跟帖:「同问,有点好奇。这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防护手套。」 还有一条评论,语气带着更深的疑虑:「翻阅了你之前的动态,从束缚带到口枷,再到现在的……格瑞斯,你确定你的恋人真的‘享受’这些吗?有些痕迹,看起来不像是游戏能解释的。(引用了一张之前手腕被束带勒有些严重的红痕特写)」 虽然立刻有布莱恩的“拥护者”出来反驳: 「不要过度解读好吗?人家情侣间的情趣而已。」 「格瑞斯分享的是他们的私密生活,不喜欢的可以不看。」 「看起来玩得很大,但双方乐意不就行了?」 但质疑的声音一旦出现,就很难完全消失。 评论区里出现了小范围的争论,关于界限,关于自愿。 和那些被精美图片和文字所掩盖的可能真相。 他觉得这些声音很吵,很不识趣。 但其中一条评论,还是在他心里留下了一点痕迹——那条提到“有些痕迹不像是游戏能解释”的评论。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旁安静坐着的安宇浔,目光掠过他脖颈上已经淡去。 但仔细看仍能分辨的旧痕。 一丝烦躁掠过心头。 但他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什么。卢西恩是他的,他如何照顾,如何“拥有”,都是他们之间的事。 这些外界的杂音,不过是证明了他和卢西恩的关系是如此特殊,以至于常人无法理解罢了。 第20章 清醒? 脚踝上那条更短的细链,每一次移动都会发出短促而刺耳的摩擦声,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活动范围的逼仄。 混沌的迷雾在一夜之间,如同被利刃劈开,骤然消散。 安宇浔睁开眼,不再是茫然地望着天花板。 他环顾这间奢华却陌生的卧室,目光扫过身边空着的枕头,落在自己脚踝那截闪着寒光的细链上,最后定格在自己左手那枚钻戒上。 记忆依旧是大片的空白,他不知道自己是谁,来自哪里。但他清楚地知道——这不是他的生活,他不是这个男人的所有物。 布莱恩推门进来。 “吃药。”他用英语说。 安宇浔猛地抬起戴着戒指的左手,用力想要将那枚戒指拽下来。 钻石边缘刮擦着皮肤,留下红痕,但戒指牢牢卡在指关节处,纹丝不动。 “这是什么?!”安宇浔开口,声音因为久未清晰说话而沙哑,却带着淬冰般的冷意,“你他妈给我戴的是什么鬼东西?!” 布莱恩看着他徒劳的动作,听着那陌生的语言和其中毫不掩饰的怒骂,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甚至没有看向那枚戒指,只是将目光重新落在安宇浔脸上。 “把药吃了。”他重复道,仿佛对方只是在无理取闹。 这种彻底居高临下的无视,彻底点燃了安宇浔的怒火。 “你听不懂吗?!混蛋!”他猛地挥手,将床头柜上的水杯和药片狠狠扫落在地!玻璃杯撞在厚重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碎裂声,水渍洇开一片深色。 “放开我!你凭什么锁着我?!你是谁?!这他妈到底是哪里?!”安宇浔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试图站起来,却被那短得可笑的链子猛地拽回,踉跄着跌坐在床沿,脚踝处传来一阵钝痛。 布莱恩站在原地,看着他的失控,只是微微皱眉。 “疯子!变态!放我出去!我**!听见没有!放我走!” 布莱恩在飞舞的羽毛和织物的碎片中,一步步走向他。 当安宇浔再次试图用指甲抓向他时,布莱恩精准地攥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安宇浔瞬间痛呼出声,感觉腕骨都要被捏碎。 “闹够了?”布莱恩低头看着他,用英语轻声问。 安宇浔疼得额头冒汗,却依旧用中文嘶吼:“放开!你他妈……” 他的话没能说完。 手腕处传来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怒火和屈辱压过了生理上的痛苦。 “操你大爷!”他嘶吼着,另一只手不管不顾地朝布莱恩脸上挥去。 同时,被锁链束缚的脚也猛地蹬向布莱恩的小腿,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狠劲。 布莱恩的反应快得非人。他侧头避开挥来的手,同时膝盖下压,精准地顶在安宇浔踹来的小腿上。 但安宇浔像是感觉不到疼,一击不中,张口就朝着布莱恩禁锢他手腕的那只手臂咬去。 布莱恩闷哼一声,他没有强行抽出手臂,那样只会让牙齿撕开更大的伤口。他的另一只手迅速扣住了安宇浔的下颌骨两侧,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骨头。 安宇浔被迫松开了口,下颌被制,发出痛苦的呜咽,却仍用充血的眼睛死死瞪着布莱恩,喉咙里发出不甘的声响。 他徒劳地扭动身体,用尽全身力气挣扎,锁链被扯得哗啦作响,床垫因为他剧烈的动作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布莱恩不再给他任何机会。 他利用体重和绝对的力量优势,将安宇浔死死按在床垫上。 安宇浔的双手被他用一只手轻易地反剪到背后,用不知从何处拿出的绷带迅速而专业地缠绕捆紧,打了死结。 接着是双脚,尽管其中一只已经拴着链子。 整个过程中,安宇浔一直在挣扎、怒骂、嘶吼,用尽了他能想到的所有污言秽语和控诉。 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发,眼泪因愤怒和屈辱不受控制地涌出,与汗水混在一起,狼狈不堪。 布莱恩始终沉默,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直到安宇浔被彻底制服,像一只被捆扎好的祭品,瘫在凌乱的床铺上,只剩下胸膛剧烈起伏和破碎的喘息,再也发不出像样的音节。 布莱恩这才直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被扯歪的衣领和手臂上那个清晰渗着血丝的牙印。 几分钟后,他回来。 没有解开安宇浔手脚的束缚,只是将他连同被子一起抱起来,走向餐厅。 安宇浔被放置在餐桌旁的椅子上。 他的双手被反绑在椅背后,双脚也被绑在椅子腿上,与那条短链一起,形成了双重保险。 布莱恩在他对面坐下,拿起刀叉,开始切割自己盘中的食物。 “吃饭。”他用英语说。 他将一小块切好的肉排用叉子叉起,递到安宇浔唇边。 安宇浔别开头,紧闭着嘴,用残存的力气表达着最后的抗拒。 布莱恩举着叉子,耐心地等了片刻。 见他没有妥协的意思,便收回手,将食物放入自己口中。 餐厅里只剩下餐具偶尔碰撞的轻微声响,以及安宇浔压抑不住的抽气声。 直到他用餐完毕,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才重新将目光投向被绑在椅子上的人。 他没有再尝试喂食,只是站起身,收拾好餐具。 “既然不想吃,那就不必吃了。” 他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说完便离开了餐厅,将安宇浔独自留在绑着的椅子上,只留下脚踝上那条短链与椅子腿相连。 几个小时过去,饥饿感开始如同细密的针,一下下刺激着胃壁。 但安宇浔咬紧牙关,比起生理上的不适,被囚禁的屈辱和愤怒更为浓烈。 布莱恩再次进来时,已是深夜。他看到餐盘里的食物原封不动,水也没喝。安宇浔垂着头,黑发遮住了表情。 布莱恩没有说什么,只是解开了将他绑在椅子上的束缚,将他抱回卧室。 布莱恩将他重新锁在床脚,链子比之前似乎又收紧了一环,活动范围仅限于床边咫尺之地。 门被轻轻带上,落锁声清晰可闻。 黑暗中,时间流逝变得缓慢而煎熬。 安宇浔蜷缩在床脚,身体因为不适微微发抖,但眼神却在黑暗中越来越坚定。 他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他开始无声地、执拗地折腾脚踝上的锁链。不是盲目的拉扯,而是用手指抠挖、用被角摩擦连接处的卡扣,试图找到一丝松动。 链子发出细微的金属摩擦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皮肤被磨破,渗出血液带来刺痛,但他没有停下。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后半夜,也许是凌晨。就在他几乎要脱力放弃时,锁扣处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不同于以往的“咔”声。 安宇浔心脏猛地一跳。他屏住呼吸,更加小心地尝试转动卡扣。又一声轻微的“咔”,束缚骤然一松! 链子,开了。 狂喜和紧张瞬间席卷了他。他轻轻地将链子从脚踝取下,忍着脚踝伤处的疼痛和长时间的麻木感,移动到卧室门边。 他靠在门后的墙壁上,调整着急促的呼吸,积蓄着所剩不多的力气。耳朵紧贴着门板,细听着门外的动静。 外面一片死寂。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他以为布莱恩不会再来时,门外终于传来了极轻微的脚步声,停在门口。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 门被向内推开。 就在布莱恩迈步进来的瞬间,安宇浔如同蛰伏已久的野兽,用尽全身力气,从门后阴影中猛地窜出!握紧的拳头带着积压的所有愤怒、屈辱和求生的意志,狠狠地砸向布莱恩的侧脸! “砰!” 这一拳结结实实,毫无防备的布莱恩被打得偏过头去,颧骨处传来清晰的痛感,嘴角立刻尝到了腥咸的味道。 安宇浔一击得手,转身就想往客厅冲,想要逃离这个房间。 但他高估了自己虚弱的身体,也低估了布莱恩的反应速度。 仅仅是一瞬的错愕,长臂一伸,精准地抓住了安宇浔的后衣领,猛地将他拽了回来。 不再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布莱恩单膝压在他的腰侧,将他死死制在地毯上。 那一拳彻底打碎了他们之间最后的耐心。 “看来,”布莱恩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平静,他用手背抹去嘴角的血迹,“你选择了最不理智的方式。” “我去你的,放开!”安宇浔失声尖叫。 他不再多说,直接扯过刚才被安宇浔挣脱的锁链,动作粗暴地将他的双脚脚踝重新铐住,这次不止是锁死,更是将链子另一端直接固定在沉重的床脚柱上,确保他连翻滚的余地都变得极小。 接着,他抓住安宇浔的双手,用更强的束缚带将他手腕牢牢绑在一起,固定在头顶。 他急促地喘息着,看着上方布莱恩那张冷硬的脸和嘴角的淤青,心底第一次升起一股实实在在的恐惧。 布莱恩做完这一切,才缓缓直起身。 “你需要学到教训。”他留下这句话,转身再次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