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界社畜看对眼了?》 第1章 你能不能叫我道长 “你就是天人那边派过来的?” 怀安言眨了眨眼,规规矩矩应道:“李将军,幸会。” 李朔雪并未接着回话,掀开帘子自己先行上了马车。怀安言顿了顿,也掀开那卷金吊沉红的丝绸帘子钻了进去。 车厢内点着暖炉,外边冷得紧,内里却是一股暖意卷着檀香的味道,想来是马车主人的个人爱好。 怀安言踩上厢底铺满的暗纹云锦,随着马车碾过冻土的轻微颠簸脚底一个踉跄,李朔雪却连眼都没抬,自顾自斟着茶盏,指尖搭在盏耳上,目光落在车厢壁某处。 “天人的接头地点,倒是离奇。” 用了离奇二字,想来李朔雪是受够了这僻静山脚的阴冷。 “李将军有所不知,怀某的道观在这山头上。”怀安言语调轻快地回应这冷硬的质问之词,“怀某没有代步工具,谢将军特地前来接应了。” 李朔雪这才抬眼看他。 “我以为天人会是更独特的样子。” 怀安言笑吟吟地接道:“怀某在天人境界不过凡仙一个,若生在人间,大抵也不过凡人一枚。” “那边就派你过来?” 李朔雪毫不掩饰自己上下打量的视线,眼前之人根本不像他想象中的天人样,他在朝廷里见过来定期交涉的天人,个个不苟言笑周身笼着层金光闪闪的罩。 而眼前之人……李朔雪挑了挑眉,心道,除了长得脱俗,穿着怪异不似人间规制的左右阴阳分半的道袍,一只右手严严实实地戴着黑手套覆了铁手甲,一只左手却白白净净地露在外头,像是出门落了一只般,全身上下完全是一副凡人模样。 怀安言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抬手晃了晃戴着手甲的右手,笑意不减:“将军是嫌我寒酸?这手甲乃天界法器,铸造师性格古怪,铸了一只后,嫌弃手甲弧度不够完美就没铸第二只,被我捡了漏。至于派我来……” 他话锋一转,淡金灵气在眼底悄然一闪,“对案中那‘天外来物’的能量波动,怀某比较敏感,且那些金光闪闪的上仙,未必瞧得上这种‘凡间杂事’。” 李朔雪眸色一沉,按剑的手紧了紧:“杂事?三日前人界山中小村天降怪石,当地官员紧急上报,目前伤亡仍然未知。按人间禁忌,天界相关之物皆需严查,谁知道是不是你们那边的某些人欲重启战事而砸下的引子。你说这是凡间杂事?” 怀安言指尖轻叩膝头,语气依旧轻快:“将军对天界的成见倒是深。” 他抬眼迎上李朔雪的锐利目光道:“我来,一是为了确认它是否真与天界有关,给人间一个交代;二也是为了自保,如果天人前些年叛逃的逆贼真开始动手,天界也讨不到好。” “少说漂亮话。” 李朔雪身体微微前倾,凌厉的视线扎进怀安言含笑的瞳里,周身凛冽气场让车厢内的暖意都淡了几分。 “马车将连夜赶往坠物村。”他不容置疑地沉声道,“若真是天界好战反贼作祟,你知道人间不会轻易饶过此事的。” 怀安言笑着点头,抬手细心地用灵气将车帘严严实实拢好,隔绝了外头的风声与窥探:“将军既已安排妥当,怀某随行便是。” 他话锋一转,语气添了几分凉薄:“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此去凶险未知,将军选择不带亲兵只身前往,若遇危急关头,怀某只会自保逃生。你我非亲非故,将军的性命,可不在这次人界王朝要求内。” 李朔雪冷哼一声,他就知道天人是这样一副刻薄冷漠的嘴脸,指尖始终紧扣剑柄,周身戒备未减。 马车轱辘碾过冻土的声响在寂静中传开,车厢外夜色渐浓,山雾裹挟着未知的凶险弥漫开来,车厢内两人相对无言,一方满心戒备,一方似笑非笑,两个带着隔阂的人,因一纸两界协商一同下发的文书牢牢拴在了一条查案路上。 马车轱辘碾过最后一段积雪覆盖的土路,终于在第三个破晓时分抵达坠物村。雾气尚未散尽,裹着山间的湿寒,将错落的土坯房衬得愈发寂静,唯有村口空地上人声攒动,隐约传来低沉的念叨声。 车轮在村口那棵半枯的老槐树下猛地一顿,再也难往前挪动半步。 前方的路被连日风雪冻得邦硬,又经人畜踩踏,冰壳下全是软烂的泥泞,车辙深陷,碎石与融雪混杂,马蹄一踩便打滑,稍不留神就可能侧翻。 “将军,实在进不去了!”车夫勒住缰绳,语气带着难掩的无奈,“这路被雪泡透了,底下全是烂泥,外层结了薄冰,马车再往前,必陷无疑!” 李朔雪率先掀帘下车,他一袭墨色暗纹布衣常服,料子是极难得的云纹贡缎,虽无繁复装饰,却在领口、袖口缝着暗银线绣的缠枝纹,低调中透着难掩的华贵。 他靴底踏在冰泥上,发出“咯吱”脆响,瞬间陷了半截,抬手抹去溅在衣摆上的雪沫时,指尖轻巧地落在腰间乌木裹银的佩剑剑柄上。 那剑柄上还系着一串坠着墨玉珠子的流苏,更显富贵。 “你驾车去最近的驿站待命。” 车夫颤颤巍巍应了是,转了马车头要赶马时,怀安言才慢悠悠地跟下了车。 左右黑白分半的道袍在晨风中轻扬,他戴着手甲的右手随意搭在袖间,指尖符文微亮,暗暗探了一遭周围的能量波动,竟是半点异常没有。 难道是物什已然超出这机甲的探查能力之外? 他暗想不妙,脸上依旧挂着疏离的笑意,嘴上说着调笑的话:“将军真是好身体,这三天颠簸跟眼一闭一睁似的过来了,查案的劲头丝毫不受磋磨。” 李朔雪并未理睬,转眼一看,一个身着青布长衫的老者踩着冰泥快步迎上来,他脸上堆着惶恐又恭敬的笑,搓着手躬身道,“让二位贵人受委屈了!是京城派过来李将军和天人大人吧!这雪下了半个月,路全冻烂了,还没来得及修整,委屈二位步行进村歇脚吧!” “不必。”李朔雪回绝道,“直接带我们去看那坠石。” 那老者赔笑道:“将军有所不知,那神物在昨夜忽然的离奇消失了。” “消失了?” 李怀二人异口同声,语气里各藏着心思。 李朔雪是的的确确的惊疑,他不信上报的文书中所述硕如屋的异物会凭空湮灭;怀安言则是故作诧异,指尖符文急促闪烁,反复探查却只捕捉到一缕即将消散的能量余波,那异物竟真的没了实体踪迹。 “可有伤亡?”李朔雪率先恢复沉静,问道。 那老者急忙应答道:“没有的将军,只不过村里被压塌了一座土房子,那地方还塌着,就神物不见了。” “带我们过去。”李朔雪沉声道。 老者应好,弓着身子在前面领路,带着两人穿行在错乱的土房子间。 怀安言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手甲蕴含的淡金灵气悄然铺开。 他能确定异物真的消失了,既非被人藏匿,也非遁入虚空,更像是自行离开了。 他嘴上仍是刻薄地道:“将军这般较真,怕是要白费功夫。东西都没了,难不成还能从坑里刨出来?天界派我来不过是走个过场,此案多半是反叛天人的异物自行溃散,大可就此结案。” 话虽如此,他指尖已弹出一缕灵气,如游丝般顺着冻土的缝隙渗入蔓延。不过瞬息,那灵气便捕捉到积雪下藏匿的浓重血腥气,更有一丝极淡却异常清晰的人为能量痕迹。 这里,分明发生过命案。 怀安言蹙了蹙眉,目光悄然落在走在前头的李朔雪身上。他此行只带了手甲一件探测宝器,本以为是轻松差事,但看这情况,若真遇上凶险,能否护得这位凡人将军全身而退,仍是未知之数。 “两位大人,到了!” 一幢幢簇在一起的土屋间突兀的凿开了一个大坑,坑里还杂着些断木残瓦,坑边跪了一片人,叩着首,嘴里都在振振有词地喃喃着什么。 李朔雪蹙眉看着眼前这片景象,大喝道:“全都给我起来,朝廷严禁崇拜天界,严禁跪拜天界之物!” 他的声音沉厉如雷,穿透了村民们喃喃的祷念,让坑边的人齐刷刷一颤,脸色惨白地抬头,眼神里满是恐惧与慌乱,却没人敢真的起身,反倒有几个老人把身子伏得更低,嘴里念叨得更急了。 “将军息怒!息怒啊!”村长踩着冰泥踉跄上前,脸上堆着比哭还难看的笑,“他们不是崇拜天界,也不是跪拜神物!就是……就是怕了!这东西降下来就没安生,现在又离奇消失,村里还没了个姑娘,大家实在没办法,才想求求平安,绝不敢违逆禁令啊!” “没了个姑娘?”李朔雪眸色骤沉,锐利的目光直直盯住村长,质问道,“先前当地官员上报,只说天降异物,并未提及伤亡!你方才在路上还含糊其辞,怎么现在又冒出死人的事?为何隐瞒?” 村长身子一僵,眼神躲闪着不敢直视他,搓着手支支吾吾道:“就……就死了一个丫头,怕惊扰了贵人,也怕传出去惹人恐慌,我想了想这也不是天上掉下那怪东西来砸死的人,才没多说……” 他喉结滚动了好几下才支支吾吾接着道:“是……是暴病!夜里还好好的,第二天一早就没了气,身上还起了好多斑,密密麻麻的,看着就吓人!”他刻意压低声音,语气里透着故作的恐慌,“村里老人说这是天石带来的邪病,怕传染给全村人,不敢耽搁,当天就匆匆埋去乱葬岗了,没敢声张,也没敢报官……” “邪病?生斑?”李朔雪眉峰蹙得更紧,锐利的目光扫过村长紧绷的侧脸,“身上的斑是什么模样?埋在何处?” 一连串的质问让村长额头冒出冷汗,他抬手抹了把汗,眼神愈发慌乱:“就……就是普通的黑斑,大小不一……埋在……呃埋在,村外的荒山头,具体埋在哪,当时又急着下葬避病,没做记号……” 李朔雪冷着脸正要继续追问,那村长忽的匍匐在地告饶道:“真……真的记不清了!” 村长哭得涕泗横流,双手死死扒着地面,指甲缝里嵌满泥土,“当时天黑风大,又怕病气沾身,随便找了个土坑埋了,哪还记得具体位置!将军饶命,仙师饶命!不如先在村里歇息一夜,等天亮了,我带着全村人一起找,一定给您一个交代!” 李朔雪眼看问不出什么,回身看了怀安言一眼,只见那人正饶有兴味地看着跪了一地的村民。 跪拜的村民中全为男性,有老有少,打眼望去村中男丁普遍身量瘦弱,颧骨高耸,连年轻的几个都透着一股书生般的孱弱;反观站在人群外围、未敢下跪的几个女子,倒是个个粗糙壮硕,手掌布满厚茧,臂膀肌肉线条分明,与男丁的羸弱形成诡异的反差。 “罢了,先歇一夜。”李朔雪收回按在剑柄上的手,语气冷硬,“若天亮后再无头绪,便依禁神律拘了全村人回府审问。” 村长如蒙大赦,连忙爬起来磕头谢恩,带着两人往村头的土屋去。这土屋是村里最规整的一间,靠墙窝着两张木板床,屋顶铺着厚实的茅草,倒也挡风。 村长殷勤地送来粗瓷茶杯、热水和两碗粗粮粥,又说了些“委屈贵人”的客套话,才躬身退了出去,轻手轻脚地关了门。 李朔雪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水味带着淡淡的土腥,他皱了皱眉,将杯子放在桌案一角。怀安言却把玩着茶杯,指尖灵气悄然流转,将杯沿的污渍一并净化,慢悠悠喝了半杯才放下。 两人进了卧房后各自寻了角落歇下,屋内寂静无声,只听得见窗外呼啸的寒风。 李朔雪靠在墙边,闭目养神,实则耳听六路,留意着屋外的动静;怀安言则斜倚在木板榻上阖着眼歇息,看似慵懒,指尖符文却始终微亮,灵气如蛛网般铺开,监视着整个村落的能量波动。 突然,怀安言面色一变,嘴角抽了抽,面上浮上些许尴尬之色。 “怎么了?”李朔雪注意到这个慵懒得猫似的天人神色古怪,但很快,他也听到了那几声动静。 不知是谁这么大胆,在京城来的贵客歇脚处附近宣淫,方才他没觉察估计是那档子事在预热阶段,此时连他都能听见的地步,约莫是行至后半程,情难自抑。 “你耳力倒好。”李朔雪倒是不嫌尴尬,还顺带夸了一嘴怀安言,后者脸色更古怪了。 又是几声响动,那粗喘着气的男声吟了几声,唤着“玉娘”,就连带着其他动静一齐熄了声。 李怀二人本以为就此为止,而后竟有另一个明显不同于先前的男声唤起“玉娘”。 这下连李朔雪也绷不住神情了。 “这村子民风还挺开放。”李朔雪点评道。 “将军,怀某不想和你谈论这个。”怀安言用没有戴手甲的那只手揉着眉心,另一只覆着铁甲的手捏着诀金光萦绕。 又过了一阵子,对面那间屋子的门开了,李朔雪抱着剑靠在窗边正好窥见一女子从门里暖黄的烛火光里走出,身后有一男子还握着那女子的手,把什么东西塞进了她手里。 那女子低头瞥了眼,又用手掂了掂道: “这是两人份的,你那说不来光看的朋友中途也来了回,不能少。” 那女子似急了,说话声都大了些,让李朔雪听得真切。 那男子神色慌张地食指靠在唇上嘘了几声,又小声地对那女子说了什么,那女人才神色不快地勉强离开。 李朔雪看了看那女子离开的方向,竟是离村的路线。 “大晚上的,那女子不是村里人?”李朔雪狐疑道,“天人,你有办法知道那女子去哪吗?” “可以。”怀安言的手甲微光更甚,“但是有距离限制,远了跟不上。还有……” “叫怀某怀道长吧。” 第2章 你踹人家门干啥 李朔雪没答应也没拒绝,自顾自地下令道:“还有对面屋子的人,探一下他们房内的声音。” 怀安言覆着手甲的手指轻轻叩了叩榻沿,金光随着叩动的节奏明暗,语气带着点天人特有的漫不经心:“将军倒是雷厉风行。” “对面那伙人我一直盯着,原是村长派来监视咱们的。许是守得腻味了,竟叫了个妓解闷。”怀安言接着道。 李朔雪剑眉拧了拧,颇感荒谬:“那女子呢?” “这村子四面环山,就两条进出的路。她出村后往河边去了,看那路数,该是江上的船妓。” “船妓?”李朔雪捕捉到陌生的字眼,追问出声。 话音刚落,他便真真切切地见怀安言眼尾一挑,竟翻了个白眼。那神色里带着点“这都要问”的无奈。 “便是常年在船上接客,也能被唤去私宅的……皮肉生意从业者。”他顿了顿,终究还是耐着性子说全,语气算不上好,却没半分敷衍。 李朔雪瞧着他这副“嫌麻烦却还是老老实实回答”的模样,心头暗笑:这怀道长,性子倒真是够别扭的。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飘来一缕极轻的响动,像是有人踮着脚,贴着墙根悄然走过。 李朔雪依旧靠在窗边闭目养神,眼睫却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他周身戒备的气场纹丝未动,只耳力死死锁住那转瞬即逝的动静;怀安言也不过掀了掀眼皮,扫了眼门缝漏进的微光,便又阖上了眼,指尖符文依旧维持着若有若无的亮。 待屋外的气息彻底消散,怀安言才慢悠悠起身,伸了个懒腰,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他推开卧房门,目光无意间扫过外间桌案,眉头忽然一挑。 自己先前用灵力净过的那只粗瓷茶杯,竟不翼而飞了,只剩李朔雪那只还剩小半盏茶的杯子,随意斜搁在案上。 指尖一缕灵气如细针般扫过桌案,瞬间捕捉到一丝极淡的、带着稚气的孩童气息。怀安言眼底掠过一丝了然,想来是村长家的孩子,或是村里的顽童趁隙溜进来拿走了。 夜色渐深,村里的鼾声此起彼伏。忽然,一道小小的身影从门缝里钻了进来,踮着脚,小心翼翼地往怀安言身边挪。那孩子约莫五六岁,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裳,头发枯黄,身量同样带着股常年不运动的瘦弱。他盯着怀安言垂在身侧的衣袖,眼神发亮,伸出小手就想往衣角上摸。 “别动。”怀安言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几分慵懒的凉意。 孩子吓得浑身一颤,小手僵在半空,抬头时眼里满是惊恐,却没哭,只是抿着嘴,死死盯着怀安言的衣袖。 怀安言坐起身,将孩子带到身前,未带铁甲的那只手揉了揉孩子枯燥的脑袋,语气带着几分玩味:“深夜不睡觉,偷偷摸进来,想做什么?” 孩子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小声道:“阿爷说,仙师身上有仙气,沾一沾就能飞升长生,阿娘从小就盼着家里有人能成仙,村子里的大家都想!村里的叔叔伯伯都在家修炼,说男子汉就要专心修炼得道成仙!” 这话像一道惊雷,让李朔雪骤然蹙眉。他终于明白这村落诡异反差的根源。 不是什么怪病污染,而是荒诞的修仙执念:男丁们整日闭门“修炼”,好吃懒做,身子自然孱弱;女眷们包揽所有农活重活,日晒雨淋,才练得一身粗糙壮硕的筋骨。 怀安言指尖灵气扫过村落,果然捕捉到各家屋内传来的、毫无章法的“吐纳”气息,男丁们体内所谓的“灵气”,不过是自我臆想的浊气,与真正的灵气半分不沾。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讽,拍开孩子的手:“修炼?长生?不过是些自欺欺人的鬼话。你们村里男丁不干活,只靠女眷养家,这哪是修仙,是偷懒耍滑!” 孩子急得涨红了脸,梗着脖子辩解:“不是偷懒!村长爷爷说,干活会染凡尘浊气,断了仙缘!只有清心寡欲、专心修炼,才能引来仙气,早日飞升!阿爹说,等他成仙了,就能带阿娘和我一起长生不老,不用再吃苦了!” “得道成仙?”李朔雪已然面带怒意,“你可知朝廷严禁崇尚天界,钻研修仙。” 孩子被李朔雪骤然冷厉的语气吓得一哆嗦,涨红的脸瞬间褪去血色,眼里的倔强被恐慌取代,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怀安言看着被李朔雪严厉的神色吓懵的孩童叹了口气,慢悠悠起身,走到孩子身边,指尖灵气轻轻拂过他的头顶,安抚着他的惊惧道:“村长没告诉你,钻研修仙、崇尚天界,都是要被按律问罪的吗?所谓飞升长生,不过是他哄骗你们的谎话,真要被官府查到,别说成仙,连安稳日子都过不成。” 孩子的眼泪“啪嗒”掉在衣襟上,哽咽道:“村……村长爷爷说……成仙能长生不老,所以,所以那些人才会不让修仙……不让,不让我们得到好处……他们都嫉妒!” 怀安言闻言,眉梢挑得更高,瞬间想通了这村落所有诡异的根源。 哪里是什么长生执念,分明是村长为了巩固“男丁不干活”的特权,刻意编造的骗局。 他蹲下身,与孩童平视着道:“嫉妒你们男丁在家偷懒,让女眷顶着日头种地、扛柴、喂猪?” 孩子被问得一愣,眼泪都忘了掉,愣愣地看着他:“不……不是偷懒!是修炼!村长爷爷说,男人是天选的修仙者,不能被农活污了仙骨,女人身子粗笨,只配干活养家!” “好一个‘天选修仙者’!”李朔雪的怒意瞬间冲顶,按在剑柄上的手青筋暴起。 那孩子看着面色不善的李朔雪又被吓得一哆嗦。 怀安言按着孩童肩膀,让他视线重新回到自己这,轻声细语道:“你阿娘每日干活受累,是不是常常偷偷抹泪?你看村里的婶婶们,是不是个个累得直不起腰?她们的苦,不是等你阿爹成仙就能结束的。这世上根本没有无忧无虑长生不老的仙人。” 那孩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眼里还噙着满满的一汪泪,小手攥得紧紧的,转身就往夜色里跑,脚步踉跄却带着一股执拗的狠劲。 “不对劲。”李朔雪眸色一沉,察觉孩子的去向并非家的方向,当即对怀安言递了个眼色,身形如轻烟般掠出屋门,借着茅草与土屋的掩护,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怀安言缀在李朔雪后头,指尖淡金灵气悄然铺开,既掩去两人的气息,又将前方动静清晰传至感知。 孩子一路绕开村落主干道,专挑偏僻的田埂与柴垛穿行,最终停在村子西北角一间破败的小屋前。那屋子半埋在枯草里,墙体斑驳开裂,门楣上挂着半块腐朽的木牌,写着模糊的“祈福堂”三字,看着早已废弃,实则被人用木棍悄悄卡住了门闩。 孩子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没人后,从小屋墙角的窄小破洞爬着钻了进去。 李朔雪隐在屋外阴影里,透过木门缝隙往里瞧——屋内竟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神物”:墙角立着几尊涂满油彩的粗糙神像,颜料剥落露出底下的柴木纹路;地上散落着缠着红绳的卵石、刻着歪扭符文的木片,甚至还有几片沾着紫粉的碎布,被当作“仙人遗物”供奉着。 桌案上整齐码放着十几只粗瓷杯,其中一只正是怀安言白天用过的那只,杯沿被擦得发亮,旁边还摆着几根鸡毛、半块铜镜,全是村民们搜罗来的“沾仙气”的物件。 而孩子进屋后,脸上的惧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与年龄不符的决绝。他抓起供台上用来摆上供之物的瓷具,狠狠砸向那些神像,嘴里还小声念叨:“都是骗人的!阿禾姐姐和天人哥哥都说了,这些都是假的,是村长爷爷用来骗大家的!” 李朔雪心头一震,在怀安言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一脚踹开了那道插着门闩的木门。 用于锁门的木棍竟被硬生生从中间踹断! 第3章 我和你的玉穗意念合一 身后木门骤然洞开,孩子吓得浑身一颤,手里攥着的物品掉在地上,回头见是面色不善的李朔雪,吓得直哆嗦,却倔强地挺起小胸脯:“我没错!这些都是假的,不能让村长爷爷再骗人了!” 怀安言这时才慢悠悠走进屋,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的“神物”,又落在案上一个不起眼的木箱上。 这箱子半开着,里面竟叠放着几件打补丁的女式衣衫,布料陈旧,领口还绣着一朵小小的荷花,与周围的“神物”格格不入。 “这些衣衫是谁的?”李朔雪沉声问道,走到木箱旁,指尖轻轻拂过衣衫上细密的针脚。 孩子嘴唇哆嗦着,眼泪掉得更凶了:“是……是阿禾姐姐的。她……她被村长爷爷选去当祭品了。” “祭品?” 李怀二人又是异口同声,两人不由自主地看了眼对方。 “你可知祭品是什么,献祭又是要做什么?”怀安言问道。 村童支支吾吾答道:“祭品,祭品就是……给仙人的礼物,让仙人开心……献祭就是,就是……把祭品送给仙人,祭品也再也不用待在凡间受苦了!” 二人再次对视,俩人都已心知肚明发生了何事。 还是李朔雪率先移开了目光,追问:“什么时候的事?村长为何偏要选她?” 孩子被他的气势吓得往后缩了缩,小手死死攥着衣角,半天说不出话。哽咽着说:“就……就在大石头砸塌屋子的那天夜里……”他吸了吸鼻子,“村长爷爷说,村里人潜心修炼,天上终于显灵了,要向天上献祭礼物,讨仙人欢心,才能换仙人保佑,让大家早日成仙……” “在那个怪石前?” 村童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我不知道,大人们不让小孩看……我只知道他们在那块石头前摆了好多好吃的,又搭了东西,我看不懂……” 怀安言这下知道他一进村就在那个坑里探测到的命案是什么了。 村童哽咽着道,“村长爷爷说,阿禾姐姐……姐姐在家不受宠,心思不诚,总说修炼是骗人的,还想拉着婶婶们不干活……仙人不高兴了,才要选她当祭品,说这样能洗去村子的‘浊气’……” 二人闻言皆已了然。 阿禾早已识破修仙骗局,还想带动女眷反抗,恰在此时异物坠落,村长便借“仙人降世”的名头,将她定为“不诚心”的祭品,既除了心腹大患,又能借着献祭巩固“修仙得福”的谎言,一举两得。 李朔雪指尖不自觉按紧剑柄,追问道:“她还跟哪些人说过修炼是骗人的?” 他要确认是否还有其他受害者。 “就是……就是兰嫂、桂婶她们,兰嫂生不出孩子,桂嫂的男人死了……她们这种家里没有男人的,和阿禾姐姐都被村长爷爷责骂过是不虔诚之人。”孩子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浓浓的惧意,“阿禾姐姐和我和我的小伙伴们说,男人们不干活,让女人累死累活,根本不是修仙,是偷懒!还说要逃去京城,找官府来管管……这话被村长爷爷的侄子听见了,告诉了村长爷爷……” 没说完,那孩子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始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还边叫着阿禾姐姐。 怀安言走到屋角那只半开的木箱旁,指尖灵气轻轻一卷,便将叠在最上面的粗布衣裙勾了过来。衣衫领口绣着的荷花已褪色发毛,布料洗得发白,想来是从姑娘最常穿的一件衣裳。 他指甲捏着衣衫边角,灵气顺着布料纹理游走,忽然在衣襟夹层处停下,轻轻一挑,便摸出一张揉皱的粗麻纸。 “藏得倒挺隐秘。” 展开纸张,上面用炭笔歪歪扭扭画着一条路线,箭头清晰地标注着:村后枯井密道→山外渡口找玉娘→寻平等的村落,字迹歪歪斜斜,却透着一股执拗的认真,落款处是一个小小的“禾”字,墨迹边缘还有被泪水打湿的晕染痕迹。 “原来不是去京城,是想找个能让女人挺直腰杆的地方。”怀安言嗤笑一声,语气里却没了往日的刻薄,多了几分惋惜,“倒是个有骨气的姑娘,可惜眼光太浅,以为换个村落就能逃开这偏见。” 李朔雪接过纸张,借着月色看清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与箭头,眉峰微蹙:“村后枯井密道?她要走,为何不光明正大出村,偏要选这样隐蔽的路?” “光明正大?”怀安言嗤笑一声,语气里没往日那般刻薄,反倒有几分惋惜,“这村里修仙的皆是男子,女子生来便被视作附庸的劳动力,连自由走动都要受束缚。她要带那些妇人逃出去,若是光明正大地走,怕是刚出村口,就被当作叛逃的给抓回来了。” 怀安言指尖轻轻敲了敲纸上“枯井密道”四个字,语气依旧平淡:“李将军有所不知,这村子偏僻四面环山,只有东西两个出入口。东头通官道,西头接山径,两处都常年有村长派的人盯梢,阿禾要带一群从未出过远门的妇人孩子逃走,要说不惹人在意,根本不可能。” “可这纸条是写给谁的?”李朔雪接过粗麻纸,指尖摩挲着上面歪扭的字迹,眸色沉凝,“她既计划带着兰嫂、桂婶她们一起逃,为何只留下一张路线图告知有密道,却没直接给收件人?” “给敢走的人看。”怀安言笑道,“她一直把纸条放在衣物里最隐秘的地方,算准了村里拜神的规矩,和仙沾边的祭品的物品会被摆上供奉台,兰嫂、桂婶或者哪个想逃的人迟早会看到。” “她知道自己走不成了,但总有人能走成。” 怀安言刚转身,便见李朔雪屈指抵在唇边,吹起一段短促而有节奏的口哨。 声调高低错落,带着几分暗合军律的利落。 哨声未落,他便朝屋外探过半截胳膊,掌心向上虚托。不过瞬息,一道黑影从夜色中疾掠而来,稳稳落在他臂弯,竟是一只羽翼矫健的鹰。 李朔雪指尖一动,从袖中摸出一根红绳,利落地缠在鹰腿上,指尖在鹰背轻轻一叩。那鹰似通人意,振翅一声长鸣,挣脱他的手,箭一般朝远处夜空掠去,转瞬便没入夜色。 “这鹰倒是灵便。”怀安言眸中闪过一丝赞许,他在天界见惯了奇珍灵宠,凡间竟有这般通人意又实用的猛禽,倒是头一回见,“将军这是要唤亲卫了?” “起初只当是桩寻常探查差事,我独身进村便够,带太多人反倒惊扰村人,故而让亲卫在驿站候命。但眼下此事已出了人命,非同小可。”李朔雪目光扫过蜷缩在地上抽噎的孩童,声音沉了沉,“小孩,村长家在何处?” 那孩子本就哭得肩头耸动,被这一声陡然发问吓得一哆嗦,口水呛进喉咙,满脸泪痕地剧烈咳嗽起来,身子还不住往墙角缩。 “罢了,让他回去吧。”怀安言抬手制止,语气平淡,“村长家在哪,我知晓。” 他蹲下身子,全然不顾在地上扫过的衣摆沾了尘,将孩童利落地提起,指尖在他额面画了道符文,那孩童竟真平静了下来,停止了抽泣。 接着怀安言又用自己的没戴手甲的那只手替孩童抹了泪,拍了拍方才因他坐在地上而脏兮兮的裤子,轻柔地,又像是在下什么咒般道: “回家吧,睡个好觉,做个好梦。” 那孩童便一声不吭,木然地转身,听从指令地离开破屋。 李朔雪却看得眉心一跳。 “你能操控人的行为?” 怀安言没看李朔雪,低头替自己理了理衣服道:“怀某不才,这法子只能对孩童,并且也只有半个时辰的功效。也就是说,他回到自己家中后便会想起一切然后大哭。”怀安言耸了耸肩,“不过也足够了,我们会在那孩子父母问出些什么来先把村长给解决掉。” 李朔雪不置可否。 “带路吧。”李朔雪下意识下令,顿了顿又补上,“怀道长。” 怀安言闻言,喉间溢出一声低笑: “让将军唤一声道长可真难得。” 他覆着手甲的指节靠在唇边半掩笑意,眉梢眼角瞬间漾开暖意。月色从破屋被踹开的门外漏进来,淌过他清隽的眉眼,勾勒出下颌利落的线条,连带着指尖未散的金光都柔和了几分,平日里那份漫不经心的疏离褪去,竟显出几分惊心动魄的俊朗。 李朔雪看得微怔,握着剑柄的手指下意识松了松。他半生戎马,见惯了沙场铁血、军营粗粝,也见过不少世人皆誉倾国倾城的女子。这般浸在月色里、清俊又带笑的模样,竟让他一时忘了言语,目光不自觉地在那抹笑意上多停留了片刻,心头莫名掠过一丝异样的失神。 这天人普通,容貌却异于凡人。 李朔雪喉结滚动,干干地挤出句:“快走吧。” 两人踏着薄雪快步穿行在村巷,月色被云层遮得愈发晦暗,只剩雪光反射出几分冷白。李朔雪提剑走在前头,耳力凝神细听周遭动静,却只闻风雪呼啸,并无半分异常;怀安言跟在身后,手甲微光始终未熄,灵气如水流般渗入脚下冻土,行至村中心那座院落外时,指尖突然微微一滞。 这院落看着与其他村屋并无二致,泥墙木扉,檐下挂着几串风干的玉米。 “这院子底下,藏着个暗室。”怀安言压低声音,眸色沉了沉,“若不是灵气探得深,不然几乎察觉不到。村长还在屋内,他派人盯梢,我俩方才贸然行动,他估计早已知晓,不过他到现在也没有动作,想来是等我们自己找上门。” 李朔雪眉头微蹙,抬手叩了叩木门,指节敲击木板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村长,深夜叨扰,还请开门一见。” 屋内沉默片刻,随即传来一阵拖沓的脚步声,木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一个身着短褐的老者探出头来,脸上满是茫然无措的无辜神色,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还带着几分刚被惊醒的惺忪:“两位贵客?这大半夜的,怎么突然到访?是村里招待不周吗?” 他侧身让出门口,抬手擦了擦眼角,语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贵客若是不信,尽管进屋查看便是,只是寒舍简陋,可别嫌弃。”说罢,还特意朝屋内扬了扬手,露出里面陈设简单的堂屋,桌上还摆着未收拾的粗瓷碗,看着确实像是刚歇下就被惊扰的模样。 两人跟着村长跨进堂屋,屋内还飘着淡淡的柴火余温,泥土地面扫得干净,靠墙摆着两张旧木凳,正中八仙桌上,半碗玉米糊糊还凝着薄皮,旁边搭着块粗布帕子,透着股刚歇下就被惊扰的仓促。 村长身上还裹着件打了补丁的厚棉袄,头发乱糟糟的,眼角挂着未擦净的眼屎,脸上满是刚从睡梦中惊醒的惺忪与茫然,语气带着几分沙哑的委屈:“贵客快坐,夜里天寒,我这就去灶房烧壶热茶暖暖身子。”他一边说,一边抬手揉着眼睛,脚步都带着几分拖沓,看着确实是被叩门声从被窝里拽出来的模样。 李朔雪颔首,刚在凳边站定,便觉脚底传来一丝极淡的灼热,隐晦得几乎要被屋内的暖意掩盖;怀安言则早用灵气探得分明,桌底暗嵌着块不起眼的木掣,墙角还藏着三枚刻着歪扭符文的石片,正是土神术的阵眼。 村长转身往灶房走,背对着两人的瞬间,眼神骤然变得阴鸷,手指飞快在袖中掐诀,同时脚后跟悄悄勾了下桌腿。 只听“咔哒”一声极轻的响动,藏在桌底的木掣被触发。 “村长,不必忙活。”李朔雪沉声道,话下却是在发出警告,“我们只是想问些东西,莫要白费功夫。” 话音刚落,堂屋的门突然“砰”地一声自动合上,门闩“咔哒”落锁,屋内光线陡然一暗,只剩窗外雪光映进一丝冷白,将阴影拉得愈发狰狞。村长已经退到了灶房门口,棉袄滑落半边肩头也浑然不觉,脸上的惺忪无辜尽数褪去,只剩阴恻恻的狞笑:“你这京城来的狗官!别想扰了老子当土皇帝!” 他的目光猛地转向怀安言,眼底闪过一丝贪婪与狠戾,语气里满是不加掩饰的得意:“还有你这所谓的天人!那位大人早有通信,说天界派来的不过是个低等仙,成不了气候!等你俩死在这土神困煞阵里,我便往上头报!就说两位大人能力不足,探查途中遭天人反贼偷袭身陨!” 煞气气索如毒蛇般疾射而来,带着腐土的腥气,转瞬便缠上了李朔雪的脚踝。他眸色一凛,腰间长剑“呛啷”出鞘,寒光劈落,剑锋却只在气索上划开一道虚痕,那煞气遇剑非但未散,反倒如附骨之疽般收紧,勒得脚踝生疼。 “哼,凡铁伤不了煞气!”村长得意狂笑,双手快速掐诀,墙角石片红光暴涨,更多气索从地面缝隙中涌出,有的缠向李朔雪四肢,有的直扑怀安言面门,连屋内的木凳、桌案都被煞气裹着,朝着两人砸来。 李朔雪足尖一点,身形凌空跃起,避开砸来的桌案,长剑挽出一道凌厉的剑花,借着下落之势狠狠劈向地面缝隙。 “砰”的一声,剑锋嵌入冻土,却只震起几片碎石,煞气依旧源源不断地涌出。他眉头紧锁,翻转手腕,剑势陡然变得刚猛,每一剑都带着破风之声,硬生生斩断缠来的气索,却架不住气索断了又生,密密麻麻如蛛网般将他困在中央。 另一边,怀安言侧身避开一道气索,手甲金光暴涨,指尖符文流转如星。他并未急于破阵,而是目光快速扫过屋内四角的石片,嘴角勾起一抹冷冽:“这点伎俩,也敢班门弄斧!”话音未落,他抬手一扬,三道金光如箭般射向墙角石片,同时周身灵气炸开,化作无形的屏障,将扑来的气索尽数挡在外面。 “咔嚓!咔嚓!”三声脆响,两枚石片瞬间崩裂,暗红色光芒骤然黯淡,煞气涌出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村长脸色一变,嘶吼着加快掐诀速度,最后一枚石片红光爆盛,试图强行维系阵眼。 加强后的气索如毒蛇般缠来,李朔雪长剑出鞘,寒光劈落却难伤煞气分毫,反倒被气索缠住剑锋,拖拽得身形微晃。危急关头,他剑柄上系着的墨玉穗突然亮起一层温润的白光,玉穗流苏翻飞间,竟将缠来的煞气气索生生弹开。 “嗯?”怀安言眸色一动,眸光落在那玉穗上。 村长见状怒吼,双手掐诀催阵,最后一枚石片红光爆盛,更多气化作利爪,朝着两人猛扑。李朔雪借玉穗白光护身,手腕翻转,长剑直指石片方向,玉穗白光陡然暴涨,顺着剑锋蔓延而出,竟带着一股反噬之力,狠狠撞向那枚阵眼石片! 怀安言低喝一声,周身灵气毫无保留地爆发——他无其他神器,仅靠调动自身灵力,借着玉穗反噬阵眼的刹那,朝石片被反噬出的裂缝灌注! “咔嚓!” 白光与灵气双重冲击下,石片轰然崩裂,土神困煞阵彻底瓦解,残余煞气如黑烟般溃散。村长喷出一口鲜血,瘫倒在地,满脸难以置信。 “你这土神阵法,从哪得来的?”怀安言俯身,指尖点过地上崩裂的石片,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锐利,“此阵缺了一道纯粹的天人灵气镇场,阵眼驱动时躁乱不堪,稍遇反噬便会崩解,显然不是完整传承。” 李朔雪剑眉紧蹙,眸色沉沉。朝廷早有铁律,严禁民间私研神术,这穷乡僻壤的乡野村夫,竟能摆弄起沾着天人痕迹的阵法,背后定然有人授意。他踏前一步,长剑微微出鞘半寸,寒光映得村长脸色愈发惨白:“背后指使你的‘那位大人’,姓甚名谁?如实招来!” 村长瘫在地上,浑身筛糠似的发抖,嘴角挂着血沫,眼神躲闪着不敢直视两人。 被李朔雪的剑光一逼,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终于咬着牙要开口:“我……我说!是天上那东西砸下来的当天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