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划》 第1章 折返人间 “今天,我们《投胎吧!幽魂》里拔得头筹、获取选秀位的是——” 主持鬼在此刻顿住,拉高了悬念,引得台下的鬼好不焦急。 他生前是一个网红歌手,直播中想要挑战不可能,飙一个迄今无人达到的海豚高音,最终因为用力过猛、大脑缺氧,导致突发性动脉瘤破裂,死时话筒还抓在手里,脸上保持着职业性的夸张笑容。 现在,他喉咙漏风,但音调贼高,挂着僵硬的笑容放不下了,端正地站在台上,见台下无鬼响应,他又自娱自乐起来,高声宣布: “是我们的头砸死先生!大家掌声欢迎!!!” 台下所有鬼同时无声地往一个方向望去,有一团人背在墙角瑟瑟发抖,明显还不适应,直到主持的鬼又喊了一遍,他咽咽口水,悄然抬眼去望前方,主持鬼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笑。当然,这是因为他本来就是笑着的。 要上台,必须经过底下的观众席,此时所有鬼都盯着他,甚至因为嫉妒而幻化出非正常形态,一个个伸长了手脚舌,占掉他往前唯一的通行空间。 他虽然也是鬼了,但胆小得很,见此情况不敢再往前,却被主持一再催促,于是他也变成非正常死亡形态,头烂掉半边,身体压着匍匐前进。 他好不容易才竞选成功到选秀位的......他要投胎......他要回到人间......他不能就此放弃。 低级鬼魂没有实体,对他来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才顺利站到了台上。 主持很是高兴,他尖细的嗓子愉快道:“恭喜头砸死先生!你可以先准备一下,一小时后鬼门关开,即时你就可以跟着出去了。记住,小心行事,不要被可恶的道士抓到了,不然你会魂飞魄散,再也不能投胎!” 接下来他又说了很多返回人间的“规矩”,李柠年听得迷糊,到最后只记得那三两条。 不要故意害人性命、不要对阴阳眼有恶意、不要对人类产生感情......最后,恐惧值满时自动出道,届时会直返地府,要做好准备。 主持一激动就会口吐鲜血,笑容也会跟着扩大数倍,咧到耳根,李柠年害怕地缩了缩肩,小声应好。接着猝不及防,主持吐了一口血到他身上,眼睛都被糊住睁不开,他小心翼翼地不敢动,对方满意地点头,又对他说:“去后台等着。” 没说是什么,但李柠年照做。 穿过幕布,他茫然地停下,听到那边又开始主持第四万四千四百四十四次选秀了。 主持让他等着,他就乖乖待在原地不动。 过了会,主持掀开了幕布走来,李柠年猛地抬头看向他,只见那脸上还挂着笑,到达跟前,主持给了他一条白布。 李柠年很懵,主持亲手为他戴上,接触到身体的一瞬间,白布虚化,扣住了他的脖颈,再慢慢进入身体,最终锁住颈椎。 “砸砸,戴着,不要取掉。” 主持摸了摸他的头发,嘱咐道,“这个可以供你在人间维持片刻的肉身,不多,每天只有十分钟,你要好好利用,去完成你的......执念,知道不?” “ 先生......”李柠年想去摸白布,捞了一手空。 他看向主持,总是欲言又止。其实他只是想说,自己早已不记得执念是什么,但怕主持伤心,于是他胡说道:“我不叫砸砸,我有名字。” “那你的名字是什么?” “我不记得了......” “那你就叫砸砸,头被砸烂、人被砸死的砸砸。” “......好吧。” 主持没再说话,当着他的面开启了一扇门,推了他一下,仰头示意:“去吧,祝你好运。” 李柠年踉跄了一下,一步三回头,最终在门口停下,回头,没忍住问道:“ 先生,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因为你太可怜了。” 好像并不是这样。 李柠年歪头看他,却被连忙推进去。 “走吧,要来不及了。” 李柠年就顺着黑色的通道走了很久,终于,前面出现了一抹红色的光,凑近一看,上面就写着“鬼门关”这三个字,旁边驻守着几个古代小兵,正在一一检查过关鬼员。 李柠年站到了队尾等待,很快到了他,那小兵取了点他身上的血,背过身捣鼓检测,确认无误后冲着前面喊。 “c区血!过!” 他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随即强光袭来,等再次睁开眼,身体上镀着的温暖先一步反应,李柠年瞬间感知到,这是阳光。 他转头看了下。 这是人间。 他回来了。 李柠年兴奋地想要狂奔,想要好好看看这个世界,随即痛叫一声,低头一看,魂体竟开始灼烧起来,这才猛地意识到,他们这种低级鬼魂是不能晒太阳的。李柠年已经痛得跳脚了,随机走进一家店,把魂魄寄在店长的玩偶里面养着,等了不知道多久,他见损伤的魂体已经开始缓慢复原了,于是钻出去打算离开,猛然听到一声令他心脏掉下来的声音,在说: “你好,给我来二十斤柠檬。” 李柠年刚捡起心脏安回去,闻言又是一惊。 二十斤柠檬?!吃完身体的PH值不得狂掉啊,疯了吧。 显然店长也是很惊讶,边高兴地给他装货边好奇问道:“小伙子,你买这么多柠檬干什么啊?做吃的?咦,那也没必要这么多......” “嗯。”男人好听的嗓音响起,解释道,“好久没吃了,多做点。” “得嘞!那你先收着,两百块啊。” “扫过去了。” 李柠年刚给自己心脏安好,确认无误后回头想要看看这位行走的“人形小苏打”长啥样,却只见到他踏出店门的背影。 同时还有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李柠年心下一凉,没顾上那么多,连忙手脚并用跳到男人身上,八爪鱼一样在背后抱住,缠得紧紧的。 就你了!作为我的选秀节目吧,“人形小苏打”勇士! 他咬咬牙,又往上爬了爬,头埋在后颈,缩成了一团。 男人自然不会意识到什么,出门后就拿过一旁的行李,把柠檬放到上面,刚固定好,兜里忽然震动起来,他拿起电话接听,对面传来了一道明亮的女声,语气有些为难:“孟总,小白总说他要来接你,所以我们安排的司机就......” “知道了,没关系。” 他把电话挂断,又拨去另一个。 “在哪?” “喂?长疏啊,嘻嘻,我就在路边呀,快来找我哦。” 李柠年听那边好一阵拌嘴才知道地址,又从刚才的讯息中得知这个人叫孟长疏,很...... 不知道怎么描述,他好像有点本能地逃避这个名字,但并不讨厌。 总觉得是下午被太阳刺激得还没缓和过来,也可能是第一次返回人间,磁场能量不稳,他又有些累了,就这么趴在孟长疏肩上睡了过去。 白灼霄停靠在路边车旁,见到人就挥手高喊:“这儿!” 孟长疏跟他坐到了副驾,白灼霄看他把这么大袋柠檬抱在怀里,愣是不愿放到车后座上,笑骂道:“你发什么神经呢,抱着不重啊?话说你买这么多干什么,我可不喜欢吃哦。” 孟长疏正眼没瞧他,平静道:“给小呆的。他喜欢吃,还可以做点甜品,但我很久没做过了,怕翻车,所以多买点。” 白灼霄插安全带的动作顿住。 哑口无言。 对视,孟长疏察觉出不对,蹙眉:“怎么?” 白灼霄没第一时间回复,先锁住车门,挂挡开火,没敢再去看对方,慢吞吞道: “你不知道吗?他走了。” · 他走了好久。 趴在孟长疏背上的李柠年默默地想。 李柠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隐约记得他昏睡前孟长疏已经找到了那位“小白总”。后来迷糊间,好像有听到他们在争吵,最后熄火,孟长疏猛敲了几次车门才得以打开,甩门声砰砰响,接着白灼霄应该是下来劝说了,但没用,孟长疏负气拿上行李独自走了。 一直走到现在。 走了很久。 李柠年也终于因为这个姿势感到疲累,他跳下去,跟在孟长疏后面走着,藏在他的影子里,牵他的后衣角。 晚风很凉,吹过时发丝就自动开启随舞模式,好不难受。孟长疏最终停在了江边大桥,发丝搔得难受,他撑在护栏上,双手掩面,李柠年不知道他有没有哭,因为他很快就往上撩了起来,顺带把刘海压了上去。 这样就能好好看江了。 这样就能好好想想小呆离开的事了。 孟长疏的眼睛好痛,但他就此放任不管,目光远远却落不到实处。白灼霄说小呆搬家了,可这么多年来,他在国外却没有一个人告诉他,看来都在欺骗、隐瞒他。 现在他最重要的是找到小呆,然后给他做最爱吃的柠檬蛋糕。他会像以前那样逗弄小呆,小呆也会在他说完那些混账话后慢慢地红了脸。 小呆不会忘记他的,小呆不会不喜欢他的。 小呆一定还在等他。 这么一想孟长疏勉强恢复了过来,他向江对岸望去,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拨打电话。 “喂,帮我查一个人,五年前搬离了安县,目前应该20岁......” 挂断,孟长疏听到动静回头。 行李箱上的柠檬袋开了,柠檬掉了一地。 孟长疏皱眉,心觉奇怪,他明明把袋子绑得好好的,穿了八个圈还用绳子将它与背杆捆在一起,怎么可能会掉。 他俯身去捡好,再次绑定确认无误,从兜里拿出手机打电话。 “喂,赵司机,麻烦你过来接我一下......对,在小安江这里,嗯好的。” 电话再次挂断,斜后方也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孟长疏回头,一地的黄格外刺眼。 “......” 第2章 下点猛料 李柠年跟着孟长疏回家。 发现他家别墅很大,空荡的和恐怖电影里标准的背景搭配一模一样。李柠年心中暗喜,这可多好,到时候他肯定都不用花费太大力气就能把这个孟长疏吓得屁滚尿流。随便捣捣蛋,偶尔露个鬼身背影出来,不出三日,说不定这个房子都能变成鬼宅了。而他,也终于能去投胎入轮回了。 想着,李柠年决定择日不如撞日,当即就踹了旁边的餐椅一脚,倒下,孟长疏回头。 他盯着那块幽幽看了会,唬得李柠年赶忙从那块地方飘走了。 扶起来,那边又倒了。 再扶,再倒。 当下程度孟长疏已然不能再欺骗自己是巧合了,很诡异,但他又是个唯物主义,怎么也不愿往鬼魂这方面幻想。 于是他烦了,干脆不再理会。 孟长疏起身,整个人像被吸干了一样,了无生气,把跟在一旁的李柠年都吓了一跳,寻思着是不是自己太过分,把人吓傻了。 但他嗅了嗅空中的气息,垂首抬腕,干净瘦细的手腕只出现了一条小小的划痕,意味着恐惧值只涨了一点点。 再想想他的目的...... 李柠年沉默了。 还是先别想那么多了,管好自己才最重要。 他抬头去寻找孟长疏的踪迹,只听得楼上传来了水声,淅淅沥沥的不真切,要不是他是鬼,压根就听不到。 于是李柠年找了找相对应的点位,往上飘,穿过了不知道多少层才遇到坐在角落里的孟长疏。 他看上去很可怜,穿着浴袍蹲坐在墙角,双臂伸平搭在膝盖上,把脑袋埋进去,不再有任何动作,像尊雕塑静静伫在那。 李柠年透过花洒下的水帘看,总觉得有些朦胧,他想了想,心脏绞痛,最后选择绕过去查看。 他好像哭了。 李柠年心想。 他不知道这个人类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如此难过,甚至一个人在家也要用水声掩盖悲伤。 李柠年凑近听,忍着心中似被感染而升起的酸涩,他没有听到抽泣声,而是男人沉重的喘息声,不规律,但很频繁,是无声之泪的代价,他还在忍。 李柠年是一个有良心的、善良的鬼,见此情况决定今天放过他,让他好好休息一天,等明天......等明天一定要好好吓他,争取一周内回地府投胎。 孟长疏自尊心一定很强,即使独身一人,也不想让自己的负面情绪表露出来。他的心理负担一定很重。 李柠年来到外面的阳台,望那月色,轻叹,左手臂上,多了十条深深的划痕。他低头去看,神色复杂。 想不通啊。 他明明什么也没做,没有吓人,为什么恐惧值反而涨了呢?要知道,一旦选定好受害人后,只有对方的恐惧是因为他们这个鬼魂产生的才会涨恐惧值。而现在,孟长疏对李柠年的恐惧值莫名其妙涨了,还一下就十条,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发愣之际,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孟长疏向他的方向走了过来,李柠年立刻东张张西望望,最后躲在了阳台的花坛后面,偷偷观察他要干什么。 “咔。” 孟长疏把门锁了,并微微蹙起了眉,像是不解。 李柠年愣了愣,想起了是自己先乱动别人家东西还不复原,略感愧疚。 因此过了会才飘了回去。 孟长疏正坐在床上看电脑,噼里啪啦打字查阅着什么,顿感阴风四起,他侧目看了下,发现自己的被子不知道何时掀开了一角,伸手复原,又接着干自己的事。 李柠年闭眼躺着,困倦地打了个哈欠。他觉得一只鬼和一只人睡没什么问题,总不能让他睡床底吧,虽然很多鬼前辈都是这样教他的。但他已经决定今天放他一马了,所以,先睡吧。 等第二天孟长疏要走的时候,李柠年瞅了瞅,顺势俯身到他公文包上挂着的毛绒柠檬里。本来还担心会晒到太阳,经历什么风吹雨打啥的,结果孟长疏护这个小挂件比自己还强。从门口到轿车、从轿车到公司,就这几步路,愣是抱着不撒手,而那健壮的胸脯,就给了他一块遮阳挡雨的安逸地方。 李柠年咽了咽口水。 跟他到了公司开完会,孟长疏回到工位上开始处理文件,李柠年又惬意地躺了会才出来,坐上办公桌,盯着他签一个个名。 手臂上的恐惧值又浮现出来,无时无刻在提醒他选秀的进度。 咬咬牙,李柠年一手扇飞了孟长疏刚放下的笔。 孟长疏:“?” 捡起来,又掉。 掉了,捡起来。 三次过后,孟长疏盯着那只笔,见它终于稳下来后松口气,继续处理剩下的资料文件。 李柠年也知道事不过三,下次就换了办法吓。 他绕到孟长疏后面,手指轻轻触上肩,凑近在耳边,缓缓送出一口气。 孟长疏浑身过电,赶忙去摸耳后,发现一无所获,又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了。 李柠年努力了一早上,发现恐惧值居然纹丝不动,自我怀疑地蹲在墙角画圈,忽然听到孟长疏的声音响起,把他这个鬼都吓了一跳。 “喂,沈秘书,等下送餐时给我带瓶花露水上来......嗯,对,我办公室里有蚊子,不要蚊香,臭。别忘了。” 李柠年惨遭晴天霹雳,不可思议地转身望向孟长疏,委屈得一口气出不来,到处看看,小发雷霆,一脚踢倒了孟长疏种在办公室里的发财树。 孟长疏听到动静看了过来,发出奇怪的哼声,接着说:“再拿上扫把和撮箕,我这树倒了。” 李柠年跳上孟长疏的肩膀,报复似的用力摇晃,仍不为所动。 好难过,他不要待在人间了,也不想回地府,他明天就想去投胎。 他又低头去看自己空荡荡的手臂,除去之前的,现在干净得很。实在没办法的话,那他就得下点猛料了。 白天养精蓄锐,晚上孤魂游荡。 趁着孟长疏洗澡的间隙,李柠年搞断了别墅的电源,使得整间屋子漆黑一片,犹如鬼宅。 氛围到位了,李柠年站在门口稍等一下,显然还在犹豫。 门内的孟长疏还在洗头,泡沫糊在发丝上面,他匆匆洗掉擦脸,伸手去拿置衣板上的手机,打开手电筒一照,没发现任何异常。他不担心会是其他人闯了进来,别墅的安保系统可不是盖的,因此可能就是单纯的跳闸。思虑片刻,他决定先把澡冲了,换衣服再去电房看看。 就在他套上衣服的一瞬,好像有风从他的尾椎骨往上吹,直达颈椎,这一下的刺激不是假的,孟长疏直接抖了下,下意识伸手去摸,捞得了个......满怀! 孟长疏瞳孔骤缩,想要回头去看是什么鬼东西,可身体竟然僵住无法动弹,随即是从远边飘过来的一声呼唤。 “救我......” “救救我......救我啊......” “呜呜呜......你为什么不救我啊?!” 这话几乎是立刻从外边闯了进来,含带着怒意响在他耳畔,与此同时,孟长疏对着的镜子上也缓缓裂开,像人皮破裂而流出的血。接着,他的左肩上落下了一个人头,埋在他的颈侧,乌黑的头发蹭过他的下巴,如恋人般亲切,像爱人在低语。 “长疏,救救我啊......” 李柠年说完,心想,这不得吓死你哼哼。 他只能显露出一会,白布每天维持的效力只有十分钟,剩下的他要慢慢来。想着,他正要消散,再把电力恢复,底下被握住的手刚想抽掉,却突然被狠狠反握住,把李柠年惊得差点抬起头。 孟长疏声线颤抖,丝毫不顾现下的诡异举动,另一只手反而抬起来,对着镜子,去摸肩上脑袋上的头发。 “小呆......是你吗?” 李柠年一顿,脑袋忽然嗡嗡作响,疼得不成样,反射性地往孟长疏怀里躲去缓和,只听对方又小心翼翼地喊了遍“小呆”。 “你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我救你?你怎么了?” 三连质问下,李柠年感到头痛欲裂。 “还是说......这又是我的幻觉?” 孟长疏喃喃。 李柠年忍住没叫出去,化为一缕黑烟跑了。他又躲到了今天寄身了一天的柠檬挂件里。 孟长疏眼前一黑,再次睁开,浴室里的光强得刺眼,他微眯起来适应,手伸前去看,泡沫堆积。 “果然还是......” 一声轻笑,此夜无眠。 第3章 真的是你 李柠年这次躲了好几天。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好像就是会下意识地躲避。 不过一看手上的划痕,多了整整二十道深重的划痕。 看来现身一次还是十分管用的,给吓成那样。 李柠年不愿再去回想那天的往事,见休息够了,决心这次一举拿下,干脆直接把原型露出来,往地下一爬,孟长疏不被吓晕过去都不可能。 先做点铺垫,他最近一直偷偷跟着,一旦孟长疏落单,就会收到李柠年的吹风哭泣大礼包,阴森得很,但慢慢的失了效果,直到最后,连线一般的划痕都没有了,恐惧值无法达标,甚至因为这来天的懈怠,有了隐隐往下掉的趋势 知道快要来不及了,李柠年一狠心,打算今晚就去开大招。 此时,他幽幽飘在孟长疏后面。 跟着他上车、下车、走路、购物,再上车、下车,停下。 到达一个新的地方,李柠年左看看西望望,随即后知后觉—— “嗯???” 他这是跟着孟长疏跑到了哪个穷乡僻壤里啊?! 这里,天蓝地绿,阳光柔和,李柠年因前几次吸收了点恐惧值,可以勉强接受阳光的抚摸了,但太用力了还是不行,会给他摸掉一层皮的。 怪舒服的。李柠年伸了个懒腰,找回了一点做人的感觉。 一声牛哞叫给他拉回了思绪。 李柠年看到孟长疏提了一大袋东西,低着头,忽然道:“走吧。” “!” 他在和谁说话?! 李柠年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愣是没在这村口里看到第二个人,凑近一看,哦,原来在对他的小挂件说话。 李柠年摸了摸,又附身进去。 孟长疏把他放在上衣口袋里,李柠年贴着他的胸口躺着,好不惬意。 不知过了多久,孟长疏停下来,李柠年透视看到前方站着个老太太盯向他们,是活人。 李柠年也偷偷看回去,总觉得哪里不对。 这脸看着真眼熟,老太太也会有大众脸么? “打扰,”孟长疏温润的嗓音响起,但带了点冷,谦和道,“请问,您认识李柠年一家吗?” 他开始多余介绍起来:“木子李,木宁......啊,柠檬的柠,过年的年。” 老太太浑浊的眼珠不依不饶地盯着他,从上到下,最后停在他手里提着的袋子,拄着拐杖,微仰起头,答非所问道:“这是什么?” “啊这个,”孟长疏提起来示意一下,说,“一点小东西,不足为道。” 老太太向他伸手:“给我看看。” “可以先告诉我他们去哪了吗?” 双方僵持不下,李柠年就躲在口袋里默默观察。 老太太先败下阵来,但仍然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搬走了,五年前全家都走了,和大家都没了联系。” “您知道他们搬去哪了吗?” 孟长疏识趣地把手里的礼品都交了出去,但留了个个心眼,主动权还在他手里,如果是诓人的话...... “只知道去了北方,其余的我们不清楚。” ...... 孟长疏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但最终还是把买来的那些贿赂送了出去。 他道谢后转身刚走几步,老太太又开口了,语气比之前都严肃了许多。 “年轻人,我这个老太太活不久了,最近总能看到一些怪事,看你这东西应该挺贵的,那我就再提点你几句 。” “你身上阴气很重,容易招魂。” “我看到靠近你胸口那块,尤其黑。离心脏这么近的话,人容易疯的啊。” 闻言,李柠年眉头紧蹙,他知道自己可能是被发现了,老太正在以自己的方式提醒孟长疏。 但他什么也不能做,这老太极有可能是个阴阳眼,他作为鬼魂不能对其抱有杀心恶意,否则就是违反了规则,选秀位就不保了。实际上李柠年也什么都不敢做,只能抱希望于孟长疏不相信她说的话了。 他屏息仔细听。 “您不必多虑。” 孟长疏盯着她,露出个看不出意味的笑。 也别胡言乱语。 说完,敛起笑容就走了。 但李柠年也不敢立马出来,至少得等离开了老太的视线,现在就还是老实缩着,不能妄动。 他依在这一方天地里,让他想到了井底之蛙。现在,李柠年能清楚地听到孟长疏的心跳声。扑通扑通,推着他前进。 等回到了车里,孟长疏把他的柠檬挂件拿出来,放到了他专属的小盒子里,害羞的表情对着他,让他忍不住为之一笑。李柠年顺势出来,坐到了副驾上,想照照镜子发现里面并不能映出他的模样。 孟长疏插上了钥匙,挂挡原地开火暖暖,顺便逗逗那个柠檬,背面还绣了个歪歪扭扭的“呆”字。 思及往昔,他禁不住笑出了声。 李柠年听到动静就像看个傻子一样看他。 “他在你旁边。” 一张脸猛地出现在车窗边,孟长疏猝不及防,回头去看,竟是那老太,紧贴着玻璃,皱纹压在上面,煞是可怖。 一旁的李柠年也心有余悸,俯身去捡掉下的心脏,边安回去边听那边说话。 但居然听不到。 他拿起来往心脏里吹口气,鼓囊起来了才安装好,此时孟长疏也已经面色不虞地踩下了油门,车子疾驰而去,剩下那位老太站在原地喃喃。 “造孽哦。” ...... 回到了别墅,孟长疏阴沉着脸先打出电话,把今天问的话传阅出去,大致就是让手下的人去北方找那位“小呆”了。 自己先是去洗漱,接着躺到床上开始思考。 今天遇到的那个老太实在奇怪,本来都打算走了,忽然就跑到他窗边说“他”在自己旁边,追问下去又什么都不说。孟长疏本来就因事而躁,加上走之前被说阴气重,他一个唯物主义者倍感无语,现在又跑来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毫无厘头,最后他扔下一句多管闲事就开车走了。 孟长疏从来不信这个世界上有鬼,说他阴气重不过是因为他有病在身罢了,如若真的有鬼,几年前他就该死了。 现在,他接了一杯水,拿过早已断掉的药物,三两口咽下。 杯子放回桌子上会有一声清脆的响,灯泡也伴着这一声熄了。 又断电? 孟长疏皱眉,想着先回房间里拿手机再去查看电闸,转身的一刹那,屋外下起了磅礴大雨,甚至伴随着闪电,光亮照过他的脸,再拂过房间门口的那道人影。 孟长疏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又来? 他眨眨眼,再度睁开又消失了。 什么鬼? 孟长疏心怀疑惑,抬脚往那走去,没走几步就觉得脚上沉重无比,好似被什么拖住了。 他低头一看,一只细白瘦弱的手正抓着他的脚踝,上面全是被喷溅上去的血,又好像是本身就有伤口,正在源源不断地往外渗血。 孟长疏:“......” 再往去看,末端竟是一截肉泥,掺杂着骨头,了无生息。 孟长疏扶额,折返回去拿药瓶,打算等下拿到手机后先照照看看是不是过期了,咋吃了还没用。 于是李柠年就看到了这么奇怪的一幕。 作为他选秀节目演出的人类,正拖着他的断臂稳稳当当地走着,表情甚至有些无奈。 “?” 这人疯了吧?还是说他其实是阴阳眼,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了? 那他这么多天......! 想到了这个可能,李柠年冷汗直流。 不对不对,这不可能,如果是真的,那为什么他到现在还可以在人间,没有被强遣回地府、剥夺选秀位呢? 不能再深思,李柠年转移注意去看自己的手臂,一条新的划痕都没长出来,他咬住了下唇,决定加大力度。 孟长疏终于走到了房间门口,脚下忽感一阵轻松,低头再看发现那条手臂已经没了,连着附在脚踝上的血液都消失了。 他盯了好久才收回来。 果然是幻觉。 孟长疏迈腿要进去,门突然自己关上了,没有任何风吹。一道雷电又刻意地闪了过来,照清了门上的字。 SOS 孟长疏:“?” 这幻觉有些奇妙了。 他推开门,刚走进去门又砰的一声响自动合上了,这次孟长疏没再做过多怀疑,依照着记忆去摸床头的手机。 没有。倒是脚又碰上了什么。 他低头一看,勉强认出那是一个黑方块。 他的手机。 他弯腰去捡,余光一瞥,竟看到床对面竟出现了一双不知是谁的玉足。 为什么这样说,是因为那只左脚上真的挂了个细玉镯。 记忆猛地涌上脑间,他恍惚了一瞬,竟喃喃地喊出了那个名字。 李柠年一顿,十分不解。 小呆还不知道是谁,这一下怎么又出现了一个,什么“ningnian”? 其实在段时间的相处里,他也多多少少能从孟长疏的口中得知他似乎有个一直放不下的人,就是不知道是朋友还是爱人了,姑且叫他白月光吧。 他猜的出来“小呆”是白月光,那“ningnian”是谁?朱砂痣吗? 怪乱的...... 李柠年感觉自己好像晓得了一场狗血大戏。见孟长疏要起身抬头,他又连忙收起鬼身形态,等孟长疏低头去看,他再露出来,吓不死他的。 李柠年得意地想。 忽然,他感到脚上一热,似乎是...... 垂首去看,一只手从床底伸了出来紧抓住了他的脚踝。 似曾相识,但是—— “啊!” 李柠年尖叫一声收起了鬼身,变成魂魄赶忙跑进了柠檬挂件里。 他缩在床头柜上,瞳孔瞪大,眼睁睁看着孟长疏从床底钻了出来。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打开手电筒环顾一圈,忍不住喊道:“小呆,是你吗?” 李柠年吓得心悸,他真觉得这个人类疯了。 听到他又喊了几次才放弃,最终低声苦笑。 “真是......怎么又严重了......” 等孟长疏离开了房间,李柠年才从挂件里爬出来。 十分钟的时效,现在还剩下六分钟,他得好好把握了。 李柠年出去找孟长疏,闻气味得知他在电房,刚飘到门口,整栋别墅就恢复起了电源,李柠年仗着现在是魂体,大摇大摆从孟长疏面前经过,走来走去。而孟长疏似有所感,不止一次往他的方向看了过来。李柠年立马怂得躲掉了。 可能是今天太累了,孟长疏比以往都早睡,夜深人静,李柠年躺在他旁边,看自己手上涨了一条的恐惧值,难过地踢开了孟长疏的被子,让他着凉。 不行,他今天一定要完成任务, 夜半,孟长疏冷得醒了过来,一看自己的被子竟掉到了地上,探身去捡,上面却趴着一个“人”。 孟长疏眯了眯眼,一把掀起盖上。 刚合上眼,耳旁又传来一阵阵哭泣声。 “呜呜呜,你为什么不救我啊?” 孟长疏听烦了,侧头去看,一张脸竟出现在了他的枕边,半边烂掉,只剩一只完好的眼睛盯着他,泫然欲泣。 孟长疏:“......” 他发誓,这是自那事后他的唯物主义观第一次产生了动摇。 他和这个可能是鬼的东西对视了很久,然后心里产生了动摇。 一分钟了,李柠年时间被消耗了不少,他忍不住问道:“你不害怕吗?” 对面没有说话,仍在静静地看向他,只是在听完他的话后,眼角滑过了一行泪。 孟长疏指间颤抖地去摸上他的脑袋。 他的一半都被砸烂的脑袋。 似是觉得被人摸这么丑的脑袋有点不好,他恢复成了原样。 就是他生前、没被砸死的、完好的脑袋的原样。 孟长疏呼吸滞停,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眼睛都不敢再眨动。 终于,他摸上了那一头柔顺的乌发,手感还和以前一样。 李柠年觉得他很奇怪,但自己竟也不排斥,甚至感到鼻尖一酸,心脏和脑袋都炸痛,好像他们是久别重逢的恋人般,双双都流下了泪。 泪? 李柠年伸手去摸。 他一只鬼,竟然哭了。 恍惚间,他听到对面在问他: “李柠年,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