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确答案》 第1章 门外人 “纪旭!放假怎么安排?” “去去去!别扒拉小旭,你一身汗的!” 纪旭被左边的舍友用肩膀搭着,另一只手臂则被扯在右边男生的手里,在一阵欢腾的打闹里熟练的稳住怀里的书。 “我们到时候在群里讨论假期怎么安排吧。”白皙温和的脸在一片青春沸腾的欢腾中显得亮眼,让人看着就觉得平心静气,仿佛往空气里注射了一支镇定剂,周围过于激动欢悦的心慢慢恢复正常的跳” “说的也是,先回去休息好了再说,那我们到时候群里见!” “好嘞,那小旭,我们就先走了,群里见!” 纪旭挥手告别同学们,像往常一样搭着21路公交车回到家。一进家门就看向贴在冰箱上的便利贴: 【小旭,我和你爸可能要在瞿城待一阵子。和朋友约好了出去玩要注意安全,玩得开心哈!我们回来给你带礼物。”】 纪旭回到房间里脱下身上的背包,倒在床上挥霍了五分钟的时间进行发呆后,挣扎的坐起开始整理房间里堆在墙角摞高的书本。纪旭手上整理归纳,脑子又不由自主的在放空和胡思乱想之间反复横跳,想到爸妈不在后一个人的自由假期,想到群里活动的讨论,最后想到待会晚饭要怎么解决。 微微汗湿的头发缀着汗珠在前额轻轻摇晃,在灯光下湿黑与白透的皮肤显现出强烈的分明感,纪旭低垂着眼,认真的眉眼不自觉的透出些许冷淡,整个人像是一杯盛着冰块的薄荷水。 将最后一本书收进纸箱,纪旭坐在地上伸完一个懒腰,手扶着脖子左右活动,那股熟悉的温和感又渐渐地回到他身上。 用冰箱里的昨天剩的蛋糕潦草的解决晚饭后,纪旭在清洁完自己的房间时顺手将家里的客厅也打扫干净。 就在他打算锁好大门电子锁准备去洗澡时,手机里的数字一跳,似乎收到什么消息,屏幕亮起。 晚上8:59分,门铃响了。 “是谁?” 纪旭皱着眉走到门前,走道的灯是声控的,这会没有声响已经暗下来了,从门上的猫眼往外看时,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轮廓。 其实门铃在夜晚响起,也不算奇怪。可能是晚归的亲人,可能是外卖,也可能是需要帮忙的左邻右舍或是认错门的人。 但是门铃响得太突兀了,而那一声后,周围的声音都消失了。 屋外隐约的车水马龙,夏季里的虫鸣和飞鸟在空调外机上停留时的振翅,风中呼啦作响的树叶,仿佛一下子剥离了这个世界。 周围所有的声音如退潮一般消退。 纪旭紧张的咬了一下唇,谨慎地准备打开门外的摄像头查看。他刚划开手机,眼前的门突然被敲响,沉重的木质大门居然被敲得微微颤抖起来,敲门声又闷又重,像是谁拿着锤子一下,一下地砸着门。 而在这样的动静下,走道外的声控灯,没有亮起来。 第2章 白日梦 纪旭指尖发冷,在手机上飞快的滑动找到摄像头软件,点开的瞬间走道的声控灯被一嗓门叫亮了:“纪旭先生在吗?你的外卖到了!”同一时间,手机屏幕上挤进一个美团外卖小哥的身影,黄色头盔上顶着的装饰物把猫眼挡的严严实实。 “……” 纪旭默默的打开门:“我在。” “哎呀!在就好,在就好!应该是你朋友给你点了份外卖,那单子不知道写了什么,老长一段话,好像还有什么表情包,怪有意思的,哈哈。”美团外卖小哥递外卖时还特地给纪旭展示了一下外卖袋上长长的餐票。 纪旭心情复杂的接下外卖,“谢谢你,辛苦了。服务……真是太过于周到了。” “不客气不客气,麻烦给我点个五星好评哦。对了还有,我上来时碰见一个识的快递小哥,打招呼时他说下楼时在电梯旁发现你家的一个快递,可能是他上来送时不小心掉的,我就顺便帮你一起带上来了。”美团外卖小哥从背后的背包里拿出东西再次递过去,纪旭再次接下并再次真诚的道谢。 纪旭拿着快递和外卖回到客厅,拆餐盒的时把餐票平放在桌上看:小旭,我就知道你整理上东西就顾不上吃饭!还好许阿姨出发前特地嘱咐我看着你,给你点了外卖就趁热赶紧吃了啊,别拖着。哦对了,今天小彩带它…… 纪旭往嘴里塞着炒米粉,拿出手机,白皙的手指在屏幕上敲打几下进行回复: “好感动,感谢少爷百忙之中(沉迷摸猫)还记得我。” 吃完炒米粉,纪旭才开始处理包裹,确认是写着自己的名字后才用小刀划破胶带,看清里面的东西后,纪旭猛地一顿。 包裹里放着的不是他买的书籍,而是……一份有些旧的报纸。 整张报纸上大大的标题写着:正确答案。 纪旭再次查看贴在包裹上的订单,是自己的名字没错,电话号码没错,目的地也没错,出发地却像是因为磨损而模糊不清。 纪旭皱着眉仔仔细细地看着,试图看清楚。 出发地的模糊是故意的……还是不凑巧? 纪旭揉了揉太阳穴,他应该是太累了,又受到些许惊吓,所以大脑又开始胡思乱想了,这说不定是好友的玩笑或是恶作剧什么的。 还是洗个澡睡一觉休息休息吧,纪旭将餐盒等垃圾打包好扔进垃圾桶,回到房间进淋浴室仔细的洗完澡后,躺回新铺好的床上盖上被子,闭上眼睛。 寂静漆黑的房间里,纪旭酝酿着睡意,半梦半醒之际,房间里响起纸页翻动的声音,一阵冷意突然拉住他几欲陷入深眠的意识,强行打断睡意让纪旭不住的皱眉,意识在昏睡和清醒不断拉扯,直至天色熹微。 天亮的那一刻,仿佛终于结束了漫长拉扯的斗争,纪旭终于疲惫的睡了过去。 原本应该被随意放在客厅茶几上的报纸,从虚幻到具体,悄然出现在了房间的书桌上。 纸页像是正在被人阅读一样轻轻翻动,原本因为老旧泛黄而模糊不清的字迹渐渐变得清晰。 第3章 最后一根稻草的爱(一) 纪旭睡得很累,醒的时候全身骨头都在“咔咔”的响,他坐正伸懒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是在一张躺椅上醒来的。 怪不得浑身不舒服。 回神后,纪旭习惯性的看向窗台上的多肉种植区,身体一僵。 不对。 他不仅没在床上睡,还不是睡在自己的房间里。 纪旭苍白无力的试图做出合理的解释——自己还在做梦或者梦游的可能。 撑着椅子扶手起身时,纪旭在面前的桌子上一眼扫见了贴在书立上的小纸条。 托舒女士喜欢在家里贴小纸条的福,纪旭从小养到大的对小纸条的敏感度让他第一时间注意到了纸条上的内容: 【新的记叙者,你好。欢迎来到你的第一个白日梦:《最后一根稻草的爱》。 你是家里被寄予厚望的哥哥,你的成绩让家里的大人都很满意。你有一个弟弟,他因为幼年遭遇洪水时换上了皮肤病,药片的刺激导致他激素性增胖,升上初中之后,他的成绩一路下滑,孤僻,暴躁,迷失在端游,似乎就是一个正处于叛逆期的小孩。这样的小孩是很讨家里人烦的,但是这仅仅是一个初中生叛逆期的故事吗? 从现在开始,你要在躲避“境物”的同时将故事补充完整,故事的主题是:亲情。 祝你成功~】 “……?” 为什么做个梦还要费脑子,脑细胞的死亡量是有限度的! 纪旭捏着纸条,充分发挥了中华优秀传统美德。 “算了,来都来了。” 纪旭提了提睡歪了的睡衣领口粗略地环顾了一遍四周,房间的布局很正常,书桌上放着高中的学习用书,墙面上还贴着近乎苛刻一般精准的时间表。纪旭起身朝衣柜的方向走去。 既然他以哥哥的身份待在这个房间,那这个房间应该是属于他的,衣柜里应该有适合他身型的衣服。总不能穿着睡衣做事情吧,不方便。 而且,睡衣脏了怎么上床睡觉! 打开衣柜的时候,纪旭先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虽然没有挂衣服的地方,但好在衣服摆放得很整齐,左右两边的衣服叠的也很好,就是左右两边衣服叠起来的高度不一样,让他的强迫症蠢蠢欲动。 最后纪旭只挑了衣服出来穿,没有动手整理。最好还是少动这梦里的东西,毕竟都要躲避什么镜物了——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定会像游戏一样有什么怪物触发机制,还是谨慎着点好。 关上衣柜门前,纪旭似乎略有所感的朝衣柜里看了一眼。 将纸条折好放进口袋里后,纪旭走出房间开始认人。转了一圈,叫完各种称呼问了一圈好重新回到房间,纪旭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屋子里只有四个房间,“爷爷奶奶”住在附近8米远的小瓦房里,“叔叔”和“姑姑”各住一个房间,“爸爸妈妈”住一个房间。所以他应该和“弟弟”一个房间。 可是“弟弟”不在。 同在一个房间但是看不见“人”,那“鬼”在哪里。 第4章 最后一根稻草的爱(二) 纪旭苍白着脸,不愿深想,心里绝望的“卧槽”一片。 他拿出纸条,抽出笔筒里的声控针管笔圈划。“躲避镜物”被红色的笔圈起来,这说明“镜物”会主动来找他,而且可能会让他受伤或者死亡,所以他要躲避。 那么想要为了达到让他可以有机会补充故事的目的,就一定会有类似“安全区”、“时限”或者阻止“镜物”来找他的方法。 这个梦是他在白天时睡过去才进入,醒来在这个房间时也是白天,白天见不到“弟弟”,屋子里很正常,所以白天可能是个“安全时间”。 那与之相反的夜晚呢? 夜晚的漆黑蒙蔽着人的感知,魑魅魍魉在暗中窥视。 现在房间内的日历和钟表显示的是9月22日下午3:10。 秋分时间一般为每年的9月22~24日。这一天太阳直射地球赤道,因此地球绝大部分地区这一天24小时昼夜均分,各12小时。 从下午18:00开始,就是黑夜。 他必须在18:00前找到类似“安全区”或者阻止“镜物”的方法。令人视觉受限的夜晚总归比白天要危险得多。 纪旭在屋子里走动,一边熟悉布局,一边分神留意有关于“弟弟”的生活痕迹,准备趁着天没黑从屋子走到小瓦房再去看看。 一出房门就碰到“妈妈”正拿着艾草棒经过,“妈,你去哪呢?” “妈妈最近腰疼,看了医生,说是腰肌劳损,建议我做艾灸。” “你一个人行么?要不要我帮你?” “不用不用!我叫你爸帮我,不打扰你学习,趁着弟弟在辅导班没回来得赶紧弄好呢。” 纪旭乖着张脸:“好吧,那妈你去吧,我有个笔记本忘在厨房那边了,我去拿一下。” …… “小廷,怎么在这呢?今天的作业都写完了吗?你开学就高一了,可别松懈啊!”老人端着一瓷锅的汤站在瓦房内窄小的院子里直勾勾地盯着纪旭。 那眼睛僵硬无神,像是没有生息的物体在注视着活物,涌动着热烈的贪婪。 纪旭被她盯得发毛,镇定的回道:“当然写完了,奶奶。我是过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弟弟呢?怎么没看见他?” “管他做什么?那个不思进取的,说起来就生气,天一亮就不知道跑哪去了。这里没有什么需要你帮的,有时间就多写两套题,回去吧,吃饭的时候会叫你的。” 说完,“奶奶”放下手里的瓷锅,准备盯着他离开。 纪旭抿紧嘴唇,试探性的上前一步,“奶奶”瞳孔一缩,朝他走了一步:“不回去吗?”。 纪旭往后退了一步,“奶奶”脸色变得慈祥:“回去吧,晚上有你爱吃的菜。” “好,那我先回去了。” 小瓦房是“爷爷奶奶”住的地方也是吃饭的地方,之前他能够去走两遍是在屋子的客厅里和“爷爷奶奶”打招呼完后去。现在“奶奶”在,表明不到吃饭的时间不能进入。 也就是说,想要到其他地方不被驱赶,要么趁居住者不在进入,要么在被允许进入的时间进入。 离开小瓦房时,纪旭回头瞥了一眼。“弟弟”白天不会出现在房间里,白天的房间他应该在做作业。 …… 一个小时后,纪旭坐在房间的桌子里整理思路。 房间:允许进入时间,在的时间分别是, “爸爸妈妈”,18:00-19:00;20:00-隔天早上6:00; “爷爷奶奶”,午餐和晚餐时间;15:00-隔天12:00; “姑姑叔叔”,19:00-20:00;20:00-隔天6:30; “弟弟”,白天不在,大概率在晚上。 第5章 最后一根稻草的爱(三) 如果黑夜来临,这些房间里只有两个房间能充当一定时间的“安全区”,并不足以支撑他到天亮。 而现在,纪旭看向房间墙上的钟,16:13,天快黑了。 纪旭将桌面上的一些小物件装进外套里。 房间门被敲响。 “哥哥,出来洗澡。洗完下来吃饭,快点,家里还有人等着洗澡呢。半个小时后过来吃饭!” “好的,我这就来。” 17:00,浴室里的水准时停掉。纪旭毫不意外的关掉淋浴器的开关,拉开浴室的门走出去,将换下的衣服放进洗衣机,走到小瓦房里的桌前坐下,开始吃晚饭。 这里的时间限制的很精准,如同墙面上那近乎苛刻一般精准的时间表。 纪旭不动声色地扫过桌边的人,再次不经意问道:“弟弟呢?不和我们一起吃吗?” “妈妈”盛了一碗饭:“他说他今天吃面饱了,就不吃晚饭了。” “今天家里没做面,他去外面吃的面吧。家里做的不吃,就知道在外面花钱!” “奶奶”生气的夹起桌上的肉边嚼边大声嚷着。 “这个星期还没给他零花钱……” “还给什么!他还会没钱吗?你不给他也会自己偷偷拿,手脚脏得很!” “哎呀,算了算了。他吃饱就行,说那么多做什么,吃饭吃饭。” 纪旭拿起饭碗挡着脸扒拉饭,察言观色。“爷爷”当和事佬;“妈妈”看上去还想说什么,看了一眼“奶奶”又默不作声地低下头吃饭;“爸爸”事不关己;“叔叔姑姑”一脸“就知道他会这样”; 17:45,纪旭看着墙上的时间显示到45分时,餐桌上吃饭的人不管吃完还是没吃完都开始收拾碗筷。 “小廷啊,去学习吧。碗筷我们来收就好。保持成绩才是最重要的!” 纪旭笑得一脸乖巧:“好的,我这就回房间。” 17:55,纪旭从房间偷溜出来,躲在客厅的沙发后。 等“姑姑”回房间拿好衣服进入浴室后,纪旭进入“姑姑”的房间把下午看见的一只空钱包塞进外套另一边口袋。 在“姑姑”从浴室里出来和“叔叔”打开房间门的那一刻——18:59,纪旭从左边的房间两步跨到“叔叔”门前笑着说:“叔叔,今晚我想在你这练会吉他可以吗?” 两双眼睛无神又空洞的盯着他,一种被死物盯住进行审视的视线让纪旭感觉有一股凉气从脚心直窜向天灵盖,他脸上的笑都僵了。 “……进来吧,但是八点记得回你房间。” 纪旭侧身进到房间里:“好的好的。” 反手关上门后,纪旭在垃圾桶里开始翻找,有点诧异:“居然不在垃圾桶里?”他站起身,用湿巾擦着手迅速扫视整个房间。 19:10,纪旭在桌柜翻找,时不时的在吉他的弦上掩人耳目地拨弄几下。 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后纪旭拉开窗帘,在散落着烟蒂的窗台角落上,看到了一个坏掉的门把锁。 19:40,纪旭蹲在门边,慢慢拧开门锁打开一条极细的门缝,从装有桌面小物件的口袋里拿出一个游戏人物小手办,扔向“弟弟”房间对角线的杂物间! 纸条上“迷失在端游”画上了次重点的蓝线。 第6章 最后一根稻草的爱(四) 五分钟后,房间仍然没有动静,纪旭手心有点出汗。 难道他分析错了? 19:47,晚餐结束后他打不开的房间门的门锁突然开始扭动。纪旭神情严肃,他不确定“镜物”来找他是根据视觉还是嗅觉。 “不吃晚饭”不一定是因为吃面饱了,也可能是为吃别的东西留下肚子。 他可不觉得一个体重超标的青春期的男生,会在没有钱的情况下在外面吃饱肚子缺席晚饭,他总觉得他就是那个“别的东西”。 半分钟后,房间门彻底打开,客厅的灯光为了省电只留下一盏小灯,朦胧昏暗的灯光里,一个身形肥大的人影从房间里“挤”出来,脚步声很大,但是却意外灵活地走向杂物间。 时间紧迫,来不及观察“弟弟”到底是什么,在脚步声停止的那一刻,纪旭悄声拉开房门,快速跑进客厅,再左拐闪进阳台里,迅速地上锁拉上外面的遮阳帘,所有制造出的声响掐着时间被浴室的水声掩盖的模糊不清。 20:00,浴室门打开,洗完澡的“叔叔”经过杂物间进入房间,仿佛什么也看不到。 阳台很窄,但是被摆弄的很好。纪旭走到一盆盆花旁,伸手拨花,用完后的艾草灰果然被倒在这。 纪旭立马抓起一把往身上一抹,在跑向阳台时他特意往沙发后扔了条他从洗衣机里拿出来的,今天换下来的睡衣。如果来找他是根据嗅觉,那件睡衣也许在一定程度上会迷惑它。 纪旭掀起遮阳帘的一侧,斜着眼往客厅瞅,好在阳台晃动的花叶影多多少少模糊了他的影子,让他暗中窥见“弟弟”的原貌。借着月光和客厅小灯一看,纪旭惊惧不已,不住地喘息。 身形肥大的人身像是一个一米7多的骨架上堆满了脂肪和肥肉,脸上的五官胖的失了形,没有依附在骨骼上的肉低垂得仿佛要“滴落”,每走一步,伴随着一股肉类腐臭和油脂黏腻交融的恶臭味,满身的肉在轻微颤抖,纪旭感觉自己脚下的地面好像也在颤抖。 这都看不出是个人型了,超出认知和常理的事物让纪旭产生着极强的、对未知的恐惧。 “弟弟”越走越近,纪旭就看得越清楚,实在是忍不住无声的干呕了一下。 在那怪物靠近客厅的小灯光后,纪旭突然清晰的看见,那满身的肥肉居然在不断地蠕动,好像每一块肉就是一个**,一起包裹在一张人皮之下,肥肉的不断蠕动如同在分身,越来越肥大,仿佛要把骨架揉碎。 纪旭忍着胃部翻涌的不适继续观察,这是了解“境物”最好的时机,他要稳住。 他怕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塞进肥肉和脂肪中成为其中的一部分。 第7章 最后一根稻草的爱(五) “境物”走过藏着睡衣的沙发,用被肥肉里淹没成一条缝的眼睛在客厅仔细的找寻 “哥哥?” “在哪呢?” “我有一道题不会做,你教教我?哥哥。” “境物”在客厅搜寻无果后,又转回去在房间和浴室附近搜寻。除了“弟弟”的房间门能打开以外,其他三个房间都紧锁着,“小怪物”没有去强行闯入,只是在客厅来回走着。 夜风寒凉,纪旭缩着身体,拉了拉外套。没来阳台,看来阳台算是“安全区”了。 不知道会不会有阻止被攻击的方法。 或者,反杀的方法。 毕竟打败恐惧的有效方法就是在可行范围内打开火力刚上去。 纪旭再次往客厅里看去时,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失去了几秒心跳。 只不过是几秒没盯着,庞大的怪物就已经站在阳台的玻璃拉门前,挤在玻璃上的肥肉像是章鱼的触手一样吸在上面蠕动,肥肉里的眼睛像变色龙的眼球一样转动着看着阳台。 玻璃门颤颤的抖动着,仿佛下一秒就会有破碎的玻璃迸裂飞出,划伤纪旭的脸。 本能的求生欲完胜恐惧,纪旭被刺激得极度冷静,手从口袋中翻出一把折叠的瓷制水果刀,紧盯着满玻璃门上的肉色。 一旦玻璃门被强行破开,他就不得不为了自保拼死一战了。 玻璃门上贴着的眼睛缓慢地转动着,纪旭握着瓷刀的手续着一股狠劲,轻薄的遮阳帘被晚风吹得轻轻鼓起了一下。 片刻后,小怪物慢慢离开玻璃门,回到房间,弹簧声一响,屋内所有的房间门都关上了。 走了? 迟来的腿软让纪旭泄力的倚着墙蹲下,修长的手指颤颤的收好瓷刀。 为了避免再次出现这种极速版的心情过山车,纪旭重提熬夜备考的精神,好在先前的饱觉足够支撑着他熬鹰。 明明都看见他朝房间里走了,做什么突然回来。 缓了一会纪旭从外套口袋里拿出小本子和铅笔,一边留着神观察客厅,一边开始习惯性的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发散思维。 突然回来的原因可能是: 小怪物会玩回马枪; 他制造出动静吸引小怪物返回; 它可能没发现“哥哥”在阳台,只是单纯在看阳台。 纪旭写到这里时已经想不出其他可能了,他拿出纸条夹在纸页上借着凉白的月色给自己捋思路。 “弟弟”解析: 因为皮肤病吃药导致激素增胖;(变异,夸张的非常规现象) 性子孤僻暴躁,极大可能是家庭影响; 白天见不到,晚上找“食物”; 喜欢游戏; 家里“妈妈”最关心他; 纪旭笔尖一动,这个家里,只有母亲最在意自己的孩子。 或许返回的是它闻到了艾草的气味虽然不喜欢,但是还是会靠近,是想看看妈妈种的花吗? 它没有闯进阳台,似乎很珍视。阳台是“安全区”。 第8章 最后一根稻草的爱(六) 纪旭看着手里的纸页,不由得感到后怕。 “弟弟”不喜欢艾草的气味,但还是一种吸引他的信号,差点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 白日梦很真实,纪旭在阳台熟练的挤出牙膏抹在新鲜出炉的第五个蚊子包上。时间紧迫,今晚他只来得及找到一只用了一半的牙膏,没能找到其他驱蚊的物品。 · 梦境就像记忆碎片的拼接,对某个物品记忆深刻,在梦里就会出现,变得清晰。与此相反,就会变得模糊不清。 阳台内的花花草草、摆设、生锈的园艺工具、蚊虫的叮咬自然真实,阳台外像是近视眼中模糊不清的街景,街灯璀璨,夜色渐浓,街上的喧闹依然隐约传来。 究竟是受到了怎样的对待,在梦里的指责和嫌弃那么清晰,除了母亲和每个夜晚里的花花草草,没有人再想起他。 像一只苟且的老鼠,借着微弱的光亮,在夜深人静时出来寻找能果腹的食物,在被限制行动时会想再看一眼阳台。 纪旭在阳台上一夜未眠,远处的天际开始泛白,天色熹微,等到早晨六点一过便悄无声息的离开阳台。 纪旭轻手轻脚的来到房间门前,转动门把锁,没有阻碍,顿时松了一口气。 回到房间后,他走到衣柜前打开,堆放玩偶的地方里有一只绿色的青蛙玩偶,不明干涸的灰色痕迹上方又多了几处湿润的黑色,大大小小的黑色圆圈,像是被丢弃后流下的泪痕。 纪旭蹲下来,对着玩偶堆说:“在这样一个家里,你在渴望谁的亲情?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最后一根稻草的爱是母亲的爱吗?” “每个白天,你都藏在衣柜里哭吗?” 没有应答。纪旭拿过几张抽纸,叠好放在玩偶的旁边,将衣柜关上。 可怜的小孩。 纪旭将书桌上的一个金属零件和门把锁试着合并,不锈钢摩擦碰撞几下后,一个被暴力拆卸过的老式门把锁组合在桌上。纪旭把在“弟弟”书包夹层里的钱放进空钱包,各种代金券和几张银行卡也按大小不一的隔层放进钱包里,数量刚刚好。 书桌上和文具格格不搭的金属零件,“爸爸妈妈”房门上明显和其他门上不一样的门把锁,藏匿在书包里不合时宜的各类商场代金券和银行卡。 纪旭有段时间很喜欢和朋友一起玩一些解密中完善剧情的端游,常常在周末或者在晚上趁着父母睡后偷偷上线玩,朋友负责推进主剧情,他负责补充支线剧情,像找彩蛋一样通过找到各种物品触发其背后的故事从而完善整个事件。 后来愈发繁重的学业迫使他不得不暂时放下了游戏,如果不是莫名其妙被扯进光怪陆离的白日梦,纪旭早畅游在游戏里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曾经的游戏体验让他更容易注意到一些细节,但纪旭没想到会有这样沉浸式体验的时候。 纪旭很期望像游戏里那样,他找到关乎剧情的物品后,会弹出小窗口,将故事展现出来。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在和门把锁空钱包大眼瞪小眼几分钟后,纪旭决定放过自己的眼睛。 纪旭叹了一口气,再次拿出那张小纸条。难道他在纸条上看漏了什么温馨提示什么的? 不料那张触感厚实奇怪的纸张刚被展开凑近到眼前,纸张突然拖拽着纪旭的手向前。纪旭一惊,下意识一松手,眼睁睁地看着纸张落到门把锁上方,骤然绷紧,随后纸张上的横竖撇捺像活起来了似的,开始在纸面上游动,像细胞的有丝分裂一样重新组合。 几个呼吸间,小纸条上的内容焕然一新,纸面仿佛在瞬间跃过几年的岁月变得陈旧泛黄,往事浮现,静待阅读。 纪旭倾身向前,一字一句地读着。 不知道这个有没有时间的限制,纪旭拿出了考场上做阅读题的架势。好在他语文成绩一向不错,记背能力也不错,在看到纸上内容的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已经在脑海里用自己的方式记录下来了。 重新扫视一遍,确定没漏掉关键词后,纪旭看着桌上的电子钟,默默计时。 三分钟后,小纸条又变回原来的模样,轻飘飘地落在门把锁上。 有了先前的示范,纪旭从容地将小纸条覆盖在空钱包上。 知道时效后,纪旭这次可以不用争分夺秒的速记了。 等小纸条落到空钱包上时,纪旭拿起再次覆盖在空钱包上。 小纸条没有再漂浮起来。 果然。 和游戏一样坏心眼,时效短还一次性,比日抛隐形眼镜还吝啬。 纪旭收起小纸条,拿过一旁的纸笔,写了几个关键词,又换了彩笔写了几个人名,彼此之间用不同的色彩划出几条连接线,时不时写上几个字。 【坏掉的门把锁: 我记不得是白天还是晚上了,只记得那一天很混乱。 但应该是晚上吧,因为妈妈每次拿棍子打我和弟弟的时候总是挑在晚上。 我一开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见一片嘈杂声和重物碰撞的声音,我看着妈妈怒气冲冲地拉着弟弟进了他们的房间,锁门后拿出棍子打弟弟的手心,紧闭的房门里,瞬间爆发出了棍子抽打皮肉的声音和弟弟疼得受不了的哭叫声。 然后我看见叔叔快步走过来,拼命的转动门把,发现上锁之后重重的拍了几次门,喊道:“别打孩子,有什么事好好说说,好好说了他就听了,下次就不会再做了!嫂子你开开门!”可屋里还是只有抽打声和哭声,很惨烈。 叔叔开始撞门,开始踹门,然后门把锁就坏掉了,叔叔进去阻止了妈妈打弟弟:“打也打了,再好好和他说一下以后不要再偷钱了就好了,再这么打下去怎么行!” 那时弟弟应该才上小学,我记不清了,我看到小小一个他,两个手心红肿的不像话,仿佛冒着热气,一张小脸哭得抽噎不已。 这让我想起了我以前偷钱挨打的往事,那样惨痛的惩罚让我改掉了这个行为。 但是我不知道在我拿着偷来的钱带着弟弟去小卖部大方地买零食时,他看在眼里,也记在了心里。 我带坏了他,而他比我更难改掉这个行为。 那天晚上我睡得不安稳,半夜起来摸黑去喝水,发现妈妈红着泪眼坐在弟弟的床边拿着药膏给他擦着身上的红痕。 后来叔叔买来新的门把手安在了爸爸妈妈的房间上,坏掉的门把锁被遗忘,我偷偷带走了它,放在叔叔的窗台角落里。】 【空钱包: 弟弟又挨打了,这是他第四次还是第五次挨打? 他又偷钱了,他这一次偷了姑姑钱包里的钱。 几张红色的纸币和代金券被找出来放在大人面前。 谴责叱骂、失望、恨铁不成钢,各种声音在周围吵嚷。我很想看清他,也许当时看清了但是太过久远,记忆模糊不清,我只能感觉到有在客厅里有一个小小的身影被无助的包裹在指责里。 爸爸妈妈面上的难堪,爷爷奶奶的愤怒,叔叔无奈的旁观,姑姑面无表情又装作教导的面容,我隐约能记起所有人脸上的表情,但是唯独记不清弟弟脸上是什么表情。 他在哭吗?为什么不说话?还是不能说?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应该牵住他的手,问他,为什么这样做?为什么想这样做?是真的忍不住零食和玩具的诱惑吗? 可是我没有,我被大人拉到了他的对立面。 渐渐的,我也开始变得愤怒,开始对他失望,开始觉得他本来就会做出这种事情,为什么我能改掉他改不了?没有一个人会想到其他的可能,弟弟被板上钉钉的钉上了坏孩子的标签。 后来,弟弟被剥夺了童年的乐趣,似乎是一种惩罚。 他不再有新的玩具,他也不敢再向大人提起他想要什么,他喜欢什么,只是总抱着那只绿色的小青蛙。 他变得越来越沉默,像一只在家里面的老鼠,白天大家走来走去的时候,他躲在房间里,不得不去厕所时,一个人默默的贴着墙边走去卫生间,像个不被人待见的、寄人篱下的小孩。 在一次洪水灾害后,弟弟得了荨麻疹,身上经常红肿发痒,变得暴躁,沉迷游戏,无心学习。 我开始看不起他。 在我的记忆里,他变成了灰色。】 第9章 最后一根稻草的爱(七) 纪旭垂着眼,嘴唇抿紧,沉默不语地看着纸面上的字迹,坐在椅子上像是发呆一样想了一会,将纸张从本子上撕离,叠吧叠吧放在另外一侧的口袋里,随后站起身走向衣柜,打开柜门蹲下。 纪旭伸出从桌上拿的尺子,试探性的向前一戳。 “好痒啊……” 纪旭小腿一软,差点往后瘫坐在地,脸上却神色未变,只是愈加镇静。 别的不说,有时候他自己都对自己不论受到什么惊吓,纵使内心万分崩溃尖叫哆嗦惊惧,表面上还是面不改色行动敏捷感到敬佩。身体脑子向前冲,胆子在后怕。 感谢肾上腺激素。 “哪里痒?我给你挠挠?”纪旭又把尺子往前伸了一下。 “你别戳我就不痒啦,呱呱!” 纪旭神色自若的收回尺子,不动声色地摸了摸左胸口,压了压声如擂鼓般的心跳,“刚才回房间打开衣柜说话的时候,你怎么不和我聊天?” 绿色的小青蛙玩偶笑成两条弯线眼睛,大咧着嘴笑得漏出一个大白牙,头上带着一个小皇冠,像以前电视上的“伢伢乐”儿童牙膏广告里的小青蛙一样,虽然发旧得有点灰扑扑的,但是还是很可爱,是一只快乐的小青蛙。 如果它不是在纪旭微颤颤的目光中由躺变坐,然后说话的话。 “呱呱,你又不是在和我说话,我怎么回答你?”绿色的小青蛙慢慢站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在和你说话?” “我就是知道你不是在和我说话。”绿色的小青蛙伸着短短的手叉腰。 “哇!你这么厉害啊!”纪旭看起来有点惊讶,然后带着“哇,它居然知道!”的眼神看着前面的小绿蛙。 “当,当然啦!呱,但是我也没有很厉害啦……只是刚好知道。” “那也很厉害呀,别人听我不叫名字然后开始说话都不知道是不是在和他说话呢。他们总是先问我‘你是在和我说话吗?’,不像你一下子就知道我不是在和你说话,那你还知道我那时在和谁说话吗?” 绿色的小青蛙两条小短腿在玩偶堆上蹦了蹦。 “知道!知道!呱!你是在问小嘉!但是你刚刚没有读过两个故事哦,我都没办法说话,我想和你说,你等一下再来问,小嘉现在不在家。你就走了。” “原来是这样!” 纪旭以为第一天晚上碰见“境物”后,算是满足启动条件,白天就能在衣柜里得到线索或者提示,因此刚回房间打开衣柜说话就是在试探。 有的彩蛋需要留心观察才能找到,有的彩蛋藏在眼皮子底下但是要找到正确开启的方式,有的彩蛋则是隐藏彩蛋。 开启和绿色小青蛙的对话,需要读条完“坏掉的门把锁”和“空钱包”两个物品背后的故事。 “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呱呱!” “呱呱你知道的好多啊。我还有一些不知道的答案的问题,可以再问问你吗?” 呱呱两脚向前,又坐了下来:“好呀好呀!你问吧!呱呱。” “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你是哥哥!呱呱。” 绿色小青蛙两只脚晃了两下,停住,仰起它大大的脑袋,一成不变的笑脸上对着纪旭。 “你昨天打开衣柜拿衣服走的时候,我和小嘉都在衣柜里看着你呢,呱呱。” · 纪旭脸上的扯出来的笑容一僵,瞳孔猛的一缩,未咬合的牙关不自觉的微微颤抖。 缓慢的呼出几个长息,纪旭开口时没有出现颤音:“小嘉现在为什么不在家呀?是在休息吗?还是有事出门啦?” “嘻嘻,小嘉总是在白天睡觉,不过最近他会醒来去做事,呱。” 纪旭继续温和地问:“那你知不知道他去干什么啦?” 呱呱摇头晃脑,“呱,我不告诉你,你想知道的话,待会要帮我拿到糖果作为交换。”说完,又有点无聊地说道:“呱呱不想再玩问答游戏了,你再问最后一次,快点问完然后我带你去拿糖果吧呱!” 小青蛙不耐烦了。纪旭神情一肃,微微垂着头,穿透玻璃后被墙壁切割的日光划在他身上,亮得刺眼,阴影里的眼睛却比日光更有温度,他抬眼说道:“为什么衣柜是你和小嘉的家?” 呱呱死板的笑脸突然鲜活了几分,似乎很高兴他问到了这个问题: “因为小嘉变成柜鬼了啊。” “他把我带进去了,所以这是我们的家。” 老天啊…… 这不会还是个灵异主题吧…… 纪旭很想顺嘴问一句“他是怎么变成柜鬼的”,但也知道事实不会那么快水落石出,解谜需要细心更需要耐心,操之过急不是成功通关者的选择,在生命受到胁迫的环境里更是大忌。 纪旭神情变得更加放松,“游戏结束。我们现在去拿糖果吧!” “好耶!我现在带你过去,呱!” · 短手短脚的青蛙玩偶在前面走得摇摇晃晃,但却异常的快,带着纪旭直奔厨房。由于做饭吃饭的地点一直以来都固定在小瓦房,因此屋内的厨房成了储物区,囤放着未开封的米面粮油,饼干糖果零食。 在呱呱的指示下,纪旭打开一个有点生锈的大饼干铁桶,软糖、硬糖、奶糖、水果糖、糯米糖、金币巧克力、果冻盛满了三分之二的铁桶。甜蜜的香味随着各式各样漂亮的糖纸冲击着纪旭的感官,甜而不腻的气息味让纪旭这种不怎么吃糖的人越闻越口齿生津。 “好香啊……”纪旭有些不受控制的倾身向前,双唇微张,舌尖在唇齿之间游动,似乎想伸出来舔食。 不对!纪旭闭上眼睛,往后一仰,清瘦的脖颈拉出干脆利落的线条。 纪旭和饼干桶拉开距离,偏着头,“这么多种糖果,我们拿哪个种类的?拿多少个?” “拿大白兔奶糖!还有巧克力!”呱呱兴奋地蹦了几下,“你拿的话,我们就能多拿几个!我和小嘉每次只能拿五个呢。” 呱呱的弯弯的笑眼望着比他大不知道多少倍的饼干桶,黑色的曲线仿佛带着亮闪闪的光芒。 纪旭问:“我拿多少个都没关系吗?” “嗯嗯!” 纪旭一手扒着罐子,一手快速地挑拣,宽大的牛仔裤兜里很快装满了奶糖和巧克力。拿得差不多,准备盖上铁盖时,纪旭像是想到什么,又把装在裤兜里的糖果转移到外套口袋里,远离热源。 好在他为了装东西特意选的外套口袋够大,虽然没有裤兜隐蔽,但是也没有很明显。 重新盖上盖子的时候,纪旭又顺手抓了把混合糖果。反正没说什么限制条件,既然都来了,该大胆的时候就大胆,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不拿白不拿。 “哥哥?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在房间写题吗?” “爸爸”站在门口,眼神空洞死寂地看着他,手里拿着一袋剁成块鸡肉,整齐的断骨处血迹斑驳,血水沉积在袋子底部流动着。 纪旭很警惕,但是他没有听到任何靠近厨房的声音,连保鲜膜摩擦的声音也没有。他想过在时间表规划的时间里走出房间,有一半可能会撞见家里人。他掐着时间出房间,可惜还是发生了他预想过的糟糕的情况。 纪旭不动声色的用余光看了一眼呱呱在的地方,看见它像被抽离了诡异的生息,变回了一个正常掉在地上的玩偶。 纪旭弯腰捡起呱呱,随意地抱在臂弯里,“哦,学的有点累,想吃点甜的缓解一下疲劳。” “这些鸡肉先放冷藏里,正好奶奶中午做椰子鸡,你待会多吃点补补。” “好的。”纪旭接过带着油脂的保鲜袋放进冰箱,在一旁的洗手池上挤了点洗洁精洗手。 “爸,那我先回房间了。” “行,去吧。” 纪旭面色如常的回到房间,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夹在怀里的呱呱起死回生般的从纪旭身上跳下来。 纪旭单膝蹲下来,捧出糖果,“你有地方放糖果吗?是不是需要帮你放进衣柜里?” 呱呱激动得语无伦次:“不用不用!好多!好多糖果!你把糖果直接塞进我身体里就好了!” “啊?”纪旭一懵,直接塞进……哪里? 纪旭把糖果放在桌上,又把呱呱抱上书桌,犹疑地拈起一颗糖果,往呱呱白色的肚子上一怼,一片绵软上荡起了小小的波纹,甜甜的糖果似乎掉进了白色的水波里。 纪旭接受良好的像给小孩喂饭一样一点一点将一大捧糖果全部塞进了呱呱肚子里。 塞完糖果,纪旭问:“怎么样,好吃吗?” 呱呱摸了摸白色的肚皮,“我没吃糖果,我吃不出糖果是什么味道,呱,小嘉说糖果是甜的,每次吃完后心情会变得很好。” 纪旭了然:“小嘉喜欢吃奶糖和巧克力,你是在给小嘉找糖果。” “是呀,小嘉可喜欢吃了,但是他每次都只能吃到一点点。呱呱给小嘉找喜欢的糖果,呱呱想让小嘉开心。” 呱呱拍拍肚子,站在桌上说:“你帮呱呱找到糖果,特别多!你想问什么都可以,呱!” 纪旭眼睛一亮:“小嘉白天都在哪里?在干什么?” “一个在补习班,一个在房子里找人,嘻嘻。” 纪旭一惊:“‘小嘉’指的不是同一个人吗?” “是一个人呀,呱。” 纪旭眯了眯眼,“找人的那个‘小嘉’想找谁?找到人后会干什么?在衣柜里你是和哪一个小嘉待在一起,还是你和两个小嘉都相处过?” “呱!”呱呱拍着自己的大脑袋,“你问的好多啊,呱!好多问题,呱呱听得头好痛!” 绿色的青蛙玩偶像是被什么震了一下,原本坐着的身体往后一倒,纪旭连忙伸手一接,呱呱的大脑袋就砸在他手上。 “啊!” 纪旭手心一痛,似乎被一把铁尺敲了一下,震痛像波浪一样迅速扩散到整个右手。 冷汗一下从脑门上溢出来,纪旭忍痛喘了口气:“你没事吧,呱呱。” 他问的还是太直接,太敏感了。 “唔……呜呜……好痛,呱呱头好痛。” 纪旭把它从书桌上抱到怀里,“我不问你了,这样会不会好点?呱呱,你别回答我刚刚的问题了。” 纪旭左手搂着呱呱,将疼痛的右手在旁边甩了几下。 这算惩罚吗?纪旭想过呱呱要么不知道回答不了问题,要么知道了也不说不出来,或者不允许被说出来。没想到会惩罚关键人物。 是因为呱呱是一个有意识的形态体,在他超额完成支线任务,获得了呱呱的好感时,呱呱不受控制想告诉他关键信息,才受到惩罚吗? 这不是一个死板的,像既定程序运行的存在。纪旭能感觉到,“白日梦”似乎是某个有自我意识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