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他立马结了婚》 第1章 重生 悄无声息落下来的雪,不停断地在这草铺就的棚顶上堆积,越来越厚越来越难以支撑。 雪稚躺在这棚顶之下,静静瞧着上方。他能听到雪挤着雪的痛苦哀嚎,它们都想压垮这草棚好落在地面上,不想化作水挂在草檐当冰棱。 那雪尚未化作水,他的身下却已泥泞一片。他忍受着熟悉的疼痛浅浅吸着气,只要等待那东西掉出来,接下来依旧是痛苦折磨自己,手指抠紧身下的褥子想要那东西再慢点、再慢点。 “还是没动静吗?” "没有,族长现在在何处……" 外间一阵吵闹又立即消音,雪稚也无法听取太多对话,冬夜本该难捱的寒冷他这时却满头大汗,小腹忽地阵痛起来,这下来得猝不及防雪稚脑中空白快要晕厥过去。 "不能让他晕过去!快!去掐醒他!" 雪势愈大,黑夜也被映照得犹如白昼,风声隐去,雪稚总算从那黑色的梦境中脱身出来,身子却更加沉重。 “族长。” 一个高大的影子委身钻进这小小草棚中,后面的影子攒动在交谈着什么,雪稚现在无力到连捏紧身侧的草垛都做不到,自然无暇分身去辨别它们。 "无用。" 高大的影子转身朝雪稚所在的草垛走来,影子身上还夹杂着外面的雪,干净的,冷冽的。一双摄人心魄的紫眸如黑暗中蛰伏的毒蛇吐着冰凉的信子,冷冷盯着雪稚。 不过雪稚很确定那视线是朝向自己肚子这里,肚子里现在有什么呢? 他闭着嘴,也冷冷眯着眼去瞧那影子。直到影子抬起藏在大氅里的手,亮出利爪,一抹光在雪稚身上亮起,身上的温度飞速流失,快得雪稚留存不得,那影子俯下身子从雪稚肚子里掏出来某个东西放在眼前仔细看着…… 到底想要确定怎样的结果? 雪稚扯起嘴角用尽力气从墙壁裂缝中去窥见那外面的一束亮光。很可惜,裂缝外正对着的是弥弥族供奉神谕的宫殿。 几乎不曾开放的宫殿此时不知为何开着大门,里面没有丝毫明火,黑洞洞的,引诱着雪稚闭上眼睛,彻底地融入黑暗。 “是解脱了?”雪稚感到身体久违的轻飘飘,“原来死后四周是黑暗和孤寂。”以为身边会有柴、塔纳、桃子他们结果是什么都没有。 想想也是,自己也没做过什么值得让他们一直在原地等待的理由。 雪稚很少去回忆过去,在被弥弥族抓后却养成了会追忆的习惯。日复一日的苦闷,只有记忆里还有着大家的雪山村能给雪稚带来一丝温暖来慰藉。 也是在一次次的回忆中雪稚才明白曾经的自己有多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和令人讨厌。 难得再有时间去想过去的种种。雪稚想起最初——他的感情并不丰沛,甚至说得上是不易近人。哪怕柴是将他捡回来并养大的他都没有好好地对柴表达过郑重的爱意,对家人的爱,只有一声声过于生分的道谢。 雪稚借由柴的怜悯成为雪山村里的一个村民,每天日升而做日落而息,凭借着还算不错的身手总能猎到不错的猎物,用来换粮改善伙食,村里的大家也会帮助他和柴,本以为就会这样细水长流到他和柴慢慢苍老,过完一生。 生活却在一个众人欢庆的庆典上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村子被一群身材高大似狼若虎生有双耳的野兽袭击,也有和人类长相类似但爪子兽头也表明和那群野兽是同一类。 他们没有任何征兆的出现在祭典上开始烧杀抢掠,村长先让塔纳带着村中的老弱妇孺退出这场混乱,其余身强力壮的猎户们只有雪稚他们几个身手好的在后面塔纳折返的帮助下暂且逃出村子。 最终以桃子的牺牲让塔纳救出大部分的村民,他则是为了被挟制住的柴甘愿留下来当做苦力,不久后雪稚才知道这群奇怪的野兽叫弥弥族。 弥弥族发现圣水和依留草喂给男性人类有着神奇的改变,雪稚也被迫喝下那苦涩的草水。 他开始畏冷,拿不动弓箭被弥弥族耻笑,即便是真给雪稚一把匕首,那在手心中颤抖的刀尖也无法准确的送到他们脖子上的大动脉。 雪稚痛苦,每一个出现的弥弥族他都想要手刃掉,后面雪稚才意识到这是恨。那是得知柴死后。 当时的他怀着,又畏冷到走不出燃着火炉的屋子,在弥弥族士兵的谈话间才知道柴因高烧得不到及时的治疗死去。 雪稚赤着脚奔走在雪地中,感受不到寒冷,他去质问那个残酷的家伙,却被那紫色的眼睛瞥了一下抬手让士兵拖拽自己下去,不要打扰他休息。 他夺过士兵腰间的长刀,身体爆发出从未有过的力量,能够快速拖到那家伙面前,就在要划破对方的脖子,手中骤然脱力,长刀重重砸在下面的毛毯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雪稚彻底无力,瘫坐在长刀旁,无声而痛苦的哀嚎,他无法替柴报仇,自己杀不掉那坐在椅子上的弥弥族。 眼泪滚烫地灼烧脸颊,肚子胀得很痛,那里面的东西最后没有保住。 他拒绝进食连强制命令都不行,却被那家伙强迫打开嘴巴,往喉咙里塞食物。 那家伙说:“哪怕是怀着恨意,也要好好活着,我可舍不得这么好的容器死掉。” 牙齿咬着嘴里的手指,用力到出血,那家伙也不怒,抽出来将血擦在雪稚嘴上,又把温热的粥照旧强迫雪稚吃下次啊离开。 雪稚终于知道原来心中无法宣泄的热意和呐喊快要把自己窒息死的感觉是叫恨意。 雪山村到雪稚死都没有再回去过。 可是现在他已经死掉,这辈子种种也就这样戛然而止,请不要再给他下辈子,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当初柴任由他在雪山里冻死都不要捡他回去,以柴从前的身手也能逃离这些弥弥族的魔掌。 可惜,从来没有如果不是吗…… 哭泣的声音从上空悠悠传来,直奔在黑暗中的雪稚,那声音时而如女人般低啜时而同男人发怒的狂吼,雪稚从未听过这声音。 遥远的如同挂在天上的哭泣声逐渐逼近雪稚,他也能勉强分辨出哭声中掺杂着话语零星听得是“怎可如此……” “我的孩子……” “回去吧……回到最初” “赐福、灾祸、因由乱了” “乱了……” “您是谁?”雪稚发出疑问。 恸哭的声音没有回答雪稚的问题,而是一直重复着回去吧回去吧。 雪稚疑惑不解,想要起身去看。却突然感受到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托举起他,向上攀去,不断向上,直到能看到上面的亮光。 鼻尖能闻到木柴的味道,耳朵能听到水煮沸的咕咚声,眼皮很沉重怎么也睁不开,身侧的手指微微弹动。 “柴叔,我雪稚哥呢?”熟悉的,温暖的,似乎是雪山村里的桃子的声音。 “还在里面睡着呢。” 这回是柴的声音,雪稚绝不会认错,可是柴早就不在了怎么还会说话呢,他徒劳地想睁开眼睁不开,也许他是死后来到天境遇到柴说不定。 心中为即将见到两人的喜悦和忐忑同时涌上心来,柴会怨他吗?雪稚开始犹疑不敢睁眼。 “啊?雪稚哥还会偷懒啊!这个时候再不去山上可就猎不到什么动物啦!我去叫雪稚哥起来!” 柴没说话只是笑笑,笑声还是那么的温和啊。 黑暗的屋内被叫做桃子的掀开用动物皮毛做的帘子,外面的阳光充斥在屋里各个地方,雪稚更加觉着眼前明亮起来,只差那一下。 “雪稚哥!起来啦!”桃子一进去就看到躲在毛毯里的一团,立马跑上前双手拉着睡着的某人胳膊,试图强势叫醒此时还在贪睡的某人。 “起来喽,否则今晚你和柴叔的晚餐可没着落嘞!”雪稚被拉起来,那眼皮终于掀开,下面是湛蓝色的眸子,平日里像是冻着冰,这会儿约摸着是刚从梦中醒来,汪着水汽。 桃子是一名十二岁的深肤色的少年,眼睛似狼一般的锐利但稚气,亮晶晶的瞧着雪稚像雪山村村口初春会开出的迎春花一样充满生气。 这么一朵热烈生长的花却停在了十二岁,他的雪染红村口尚未开败的迎春花上,苍白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但如今他依旧活生生的在雪稚面前喊着雪稚的名字,用记忆里的强调。 “今天缺一顿晚餐没事的,雪稚好不容易偷懒一回,”柴从外面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水进来,亲切地放在雪稚身前,“刚醒,洗把脸吧,把疲惫驱散掉。” 雪稚看到桃子已惊诧不已,又看到柴更加迷茫,手却熟练地把盆沿上的毛巾放在热水中浸透、拧干覆在脸上。 和柴、桃子他们吃过午饭,雪稚拿过门后的雪斗笠和一旁的弓箭,说:“我去山上狩猎。” “哎!”桃子擦净嘴边飞奔到雪稚身边,把他遗漏的麻袋好好栓在雪稚腰间,“雪稚哥别忘了这个哦。” “谢谢桃子。” “跟我客气啥!”桃子又顺手把从家里拿的毛果子塞到雪稚的口袋里,“毛果子,路上渴了吃。” 雪稚点点头,转身离开屋内。桃子叉腰回去帮柴收拾屋内;“柴叔,你有没有发现雪稚哥今天很奇怪。” “是吗?”柴擦干手,看着雪稚消失的方向。 “是啊!特别马虎呢!” 柴继续笑着:“也很可爱呢。” 桃子挠挠头;“特别迷糊吧,柴叔你每次用来形容雪稚哥的词都怪怪的哎。” 雪山村紧挨山脚,天冷地寒动物大多只在山内活动,这就需要猎人们赶早入山去捕猎好在天黑前平安归家。顺着记忆中那条小道很快深入雪山中,雪稚握紧手中的弓箭,伏在一处地势高却不易被猎物发现的地方。他的鼻尖充盈着广袤雪地的气息,是雪和泥土混合的清冽味道,也让他混沌的头脑逐渐清晰。除却这些味道还有一股淡淡的野兔体毛的气味儿,应该是不久前才用热乎乎的肚皮贴着雪地蹦跳过去。 这一切一切刻入骨血里的记忆和习惯让雪稚不得不去照做,可他依旧有着非常不真实的感觉,也许只是一场临死前的幻梦,只是不知何时就会如同先前无数次突然惊醒般了无踪迹。 他的运气不太行,换了好几个常捕猎的地方都没有看到一只大型的猎物,唯一一次是一个带着孩子蹒跚学步的母鹿,弓弦早早搭在指尖,直到那对鹿母子走到弓箭射不到的地方雪稚都没松开,他轻车熟路地下山赶在村中亮起指路灯前走到他和柴的家门口。 柴是看外面天彻底黑下来还没看见雪稚回来,披着雪斗笠提着油灯准备出门找人,打开屋门就看到浑身落着一层薄雪的雪稚立在门外,约摸着是村里刚亮指路灯的时候就已回来。 柴还没问,雪稚抬起手中空空如也的麻袋,满是抱歉的说:“对不起柴,没能猎到一点东西。” “人回来就好,白日里还留些萝卜汤和大饼我去给你热上。”柴放下油灯,踮起脚帮雪稚轻轻拍去肩上头上的落雪,“先去泡热水澡吧,这衣服湿透了我拿去放在火炉旁,等雪稚洗完就能穿上热乎乎的衣服吃热乎乎的饭喽。” 柴没有怪雪稚一天毫无收获,只是一如既往地温柔对待他。 身子完全沉在木桶的热水中,只有一双像是淬着冰的蓝色眼睛浮在水面安静地待着。 梦还是没醒呢,雪稚的脑袋脱离水面,靠在木桶边,抬手,是偏深的小麦肤色,这几乎是雪山村中大多人的肤色,像柴那种不方便长久在外的人们肤色稍白些许。那身雪白的肤色不再是自己的,或许那才是一场梦呢。 “水温怎么样?凉了我再添些热水。”柴看到一动不动的雪稚,想着可能水冷这孩子才不愿意动手洗身子。 “还可以,柴,我好像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雪稚喃喃道。 “一定是很不好的梦吧,我们现在舒舒服服把热水澡泡完,就让噩梦也跟着水撒到外面不见吧。”柴挽起袖子,帮雪稚擦拭起身子。 柴总是这样,不需要多说便知道雪稚接下来要说的话,雪稚终于笑起来:“是啊,只是一场不好的噩梦,梦醒后迟早都会忘掉的。柴,我饿了。” 洗好后,两人就着熬得黏糊糊的热胡萝卜汤吃掉剩余的半张大饼,雪稚想起来桃子塞给他的毛果子,拿出来不多不少正好两个,一个就有他一个拳头大,红艳艳的一看就知道很多汁,桃子是把他家里最好的两果子带来给他,柴一个自己一个,怀着开心与感激的心吃下,解渴的果子分外甘甜。 待到柴睡下,雪稚才起身吹灭灯罩里的灯火,就着外面的雪光把自己塞进厚实的被窝。 虽然今天的一切似乎都在梦里,可太过真切和长久,身体和所见都在确定着雪稚不敢细想的那件事,他重新活过来了!村子没有被洗劫,柴和桃子他们都还好好活着。 比起知道自己还活着的事实,更让雪稚疑惑的是那个在黑暗中的声音,雪稚直觉自己的复活和那个声音有着直接的关联,他必须要搞清楚他和那东西的关联,否则只怕是大梦一场。 只是现在毫无思路,空想也得不出什么答案来,就先好好睡上一觉,明天醒来不是一场梦的话更好 第2章 猎熊 “雪稚哥,阿姐喊你去村头集合!”桃子掀开门帘传达消息,“前段时间一到夜里的村中的粮仓就被大型动物袭击,阿姐说不能再耽搁,准备集合村中的好猎手们一起去处理。” 雪稚今天起得早,这时候正蹲在炉子旁处理昨晚烧过的柴火,灰烬中的火心明明灭灭放上干燥的柴火很快重新燃烧起来。 他拍拍手上的灰站起身。把早上还未吃过的麦饼塞到桃子手里,走到门口把弓箭挂在身后,一副外出的打扮。 桃子早已习惯雪稚话少,见雪稚的打扮肯定是听到自己的传话,要去姐姐塔纳那去集合。 不过以上不是重点,桃子感动地把麦饼双手托举到胸口处,仿佛那是一件顶顶好的珍宝,他泪眼婆娑地向雪稚询问:“雪稚哥,是给我的吗?” 雪稚回头对着桃子点点头,依照桃子的性子,一定是在饭桌上听到姐姐塔纳说出来的打算就立马飞奔过来告知雪稚,嘴角处粘上的粥还没来得及凝固住。 他早上喝过粥不是很饿,桃子不一样,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好在柴怕雪稚吃不饱,多准备了麦饼,雪稚就顺势塞给桃子。 “嗯,下次记得吃完饭再过来,赶得及。”雪稚说完矮身穿过门帘走到外面。 身后的桃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把饼塞到嘴里,没多少滋味的麦饼在嘴里却如同化开的蜜糖,甜滋滋的。 被雪稚提醒,桃子才后知后觉肚子非常饥饿,毕竟粥才喝两口听到要狩猎就激动地飞奔而来。 但更意想不到是雪稚对他的关怀!雪稚哥变得比以前更会体谅别人的感受,是不是终于被自己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精神所感化! 半大的少年抱着啃一半的麦饼在屋里几乎要翩翩起舞。 屋外,在小厨房里整理卫生的柴看到飞奔而来的桃子,晓得不是小事,看着雪稚背着弓箭后,心下确定。 “中午还回来吃饭吗?”柴从旁边的小厨房里探出头。 雪稚把化冻的水装进桶中提到厨房门口,摇摇头:“应该不回来。” 柴在围裙上蹭干手,回身到小厨房,雪稚没走,站在门口等柴。 没一会儿柴果然出来,手上多了个用碎花布包好的小盒子:“午饭带好。” “好,那我过去了。”雪稚把盒饭放到腰侧的布袋里。 “等等。”柴走上前,温热的手掌贴在雪稚额头上,雪稚深色的皮肤将柴的手衬得很白,像是一团光柔柔罩着雪稚:“愿雪母赐福于你,幸运平安常伴。” 听到熟悉的祝福,雪稚那重生后悬浮的心情突然落了地,那种极不真实的幻觉如泡泡般破碎,留下的是真真切切他现在所经历的。 当他要外出捕猎那些危险猎物时候柴都会做为雪稚做祝福语,从小如此。 雪山村一直流传的祝福语带着守护,那雪母引领雪山村村民在此扎根生长,用祂的力量庇佑村民安稳度日。 柴一直在各方面照顾着雪稚的心情,好让他感到有所归属。 而每当听到祝福雪稚心底就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暖意,慢慢滋润着冰冷的身体。 “等你回来吃晚饭。”柴放下手改为拍雪稚的肩膀。 “好的。”雪稚蓝色的眼睛弯成半月,柴反而意外起来。 等雪稚走远,柴才甩甩脑袋,自言自语:“这样不是我一直所期待的吗。” 村头,塔纳和先来的猎户们随意交谈着。 “我仔细观察过粮仓附近的脚印毛发和栅栏上面的咬痕,是一只成年的黑熊。”塔纳一开口就引起阵不小的议论。 "黑熊!那种家伙不能招惹的吧。" “我祖父年轻时也曾捕猎过结果熊没猎到还搭进去一只手呢!” “竟然是黑熊啊,要是能猎到一定会被萨莉刮目相看吧!” 人们各执一词但都没有反对塔纳要去捕猎黑熊的提议,他们只是缺少一个固定稳妥的抓捕计划。 雪稚刚来就看到聊得热火朝天的猎户们,塔纳先在人群外看到向这里走来的雪稚,抬手打招呼:“哟!雪稚,看来桃子传信很是及时啊,我们才刚刚开始讨论。” 人群簇拥着的姑娘,一身厚实的装扮,腰间挎着虎皮缝制的袋子,那是她十六岁那年独自猎到的虎,裸露在外的脸庞是和雪稚相近的肤色. 那个天性张扬热烈又聪慧的塔纳,眼中没有经久不散的忧愁尽是恣意畅快的光。 “谈到哪里了?”短暂跑神后雪稚没有废话,点头后直奔主题。 猎户们默契地给雪稚挤出一个位置来,他们深知雪稚和塔纳是在同龄中最为出类拔萃的两人,捕猎黑熊的事少不了他两的帮助。 塔纳除了狩猎有一身好本事就是领导能力,这或许和她的父亲是村长有着一定关系,平时要帮忙协助不少村中琐事。为人处世上也以理服人,当然,遇到刺头的话英武的姑娘不介意以武服人,村中人几乎都将塔纳当做下一任村长对待。 至于雪稚,这个深肤色青年虽然沉默寡言但合作时总能关键时刻帮助到他们,即便是不容易相处但以技服人,大家都不会对雪稚的态度太差。 “捕猎我们大家都是好手,不过对付黑熊还是头一遭。根据我对黑熊的了解在森林中想要捕获到就如同要清空家里的老鼠洞。”塔纳挠挠头,“我们商量着不如把它引到宽阔的地方再设计一些陷阱会大大降低狩猎的难度。” 雪稚低头思考着,一路赶过来时他也想起有关捕猎黑熊的记忆,确实有这么一件事,但当时他早早去到山中捕猎为大雪来临前囤积食物做准备,桃子赶来时雪稚已经出门,他并没有参与到捕猎当中。 大家实在不堪黑熊的侵扰塔纳便带领十几名优秀的猎人前去捕猎,由于没有实战经验和引诱失败。最终牺牲掉三名猎人还有几个受到轻重不一的伤。 少得可怜的记忆并不能对现况提供任何帮助,一切都是未知。雪稚只能全程跟着尽量避免前世悲剧的发生。 “你打算怎么把黑熊引到平地上。”雪稚一阵见血。 塔纳略震惊地打量雪稚,平日里他基本不会发表看法一味按照大家的计划行动,为意外包尾。 只是目前最紧要的还是黑熊的事情,早点商量好早些出发,哪怕早一会儿也能减少村中的伤害。她压下内心的奇异的感受,把心思转回此次的重心。 “用食物或者做出大动静引黑熊出来。”塔纳皱眉,“可是其中不可控因素太大要用多久才能引诱它出来,即便弄出动静来也不保证能一直让黑熊顺着我们的意愿来。” “那用人来引诱黑熊。活物移动的话,应该会很容易带黑熊到平地上。”雪稚不假思索。 塔纳一口否定:“这个不可行,黑熊的速度异于常人,如果真的激怒它被追赶上的话我们无法保证能救下来。” “我来负责引诱。”雪稚说,“我也相信你,塔纳。你是绝对不会放弃伙伴的不是吗。” 塔纳看着雪稚的眸子,那常年淬着冰的蓝色瞳仁里毫无动摇,也有股莫名的力量使她坚信雪稚的话。 猎户们也知道雪稚说的法子使他们目前能想出来最好最快的,如果忽略其中巨大的危险。 可时间也不允许他们耽搁太久,家人们早已被黑熊影响到正常生活,每天担惊受怕,孩子们也失去往日的活泼。 雪稚说出由他来引诱黑熊大多数人是心里吁口气,庆幸的同时对雪稚再次刮目相看。 塔纳见没有人出来反对,深深吸气郑重地开口:“既然雪稚做好要引诱黑熊那么后面就好办,按照之前我们商定的计划……” 大家都依照自己规定的任务做准备前后离去,雪稚取下身后的弓箭,擦拭着弓身和检查箭羽情况。 四下无人,塔纳才上前来,帮雪稚查看箭羽情况:“确定没问题吗?不要太勉强自己,如果在计划前你改变想法我们还有后备计划去实行,你没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 雪稚装好最后一根箭才摇摇头:“不用,谢谢你的好意。” 塔纳忍了忍实在忍不住不吐不快:“你今天好像变了个人。” 雪稚看塔纳一眼,低头把箭筒绑在身后:“我还是我。” 塔纳提高声量:“你一问一答就已经很奇怪啦!平时不都话舍不得多说一个字的吗?!还有你竟然会参与到这种日常狩猎里也没有额外报酬啊。” 虽然这次捕猎黑熊很危险但黑熊的肉并不好吃,顶多那身皮毛能卖出好价钱。十几个人分下来没有多少。 不怪塔纳如此大惊小怪,如果一个人完全与之前自己的信条相违背任谁都不可能淡定。 “一直以来辛苦你了。”雪稚丢下这句话便向村外走去。 很好,这个驴头不对马嘴的回答倒是雪稚的风格。塔纳也不多话,加速跟上今天非常奇怪的深色皮肤的青年。 村子在雪山山脚下偏北边的位置,塔纳选中的便是和村子相反的南面,那里有一片平地,因为没有遮挡物和食物基本很少见到动物出没自然也没有猎人或者村民来此捕猎或者拾柴。 布置完陷阱和确定好引诱路线已经临近正午,直到一个猎人的肚子实在坚持不住开始咕咕叫起来,大家才意识到要吃饭。 塔纳再次惊奇地看见雪稚竟然还乖乖地带着饭包,那个嫩黄碎花的布包一看就是出自柴叔之手。这小子以前可是只带一张饼充饥,什么时候这么听话带饭。 一次古怪可以说是偶尔,两次那可就不得了。她不得不相信桃子昨天回来后一直在不停地说着雪稚很怪的话。 雪稚打开饭盒,里面是简单的白饭和一些兔肉,上面摆上一层腌制的咸菜。 雪稚低头安静地吃着,一双筷子凭空出现在他的饭盒里又快速离去,然后盒子里多出来一只脆皮鸡腿。 抬头,是还未把筷子收回的塔纳,对方无辜地眨眨眼:“不要嫌弃,我没用先夹给你的。” 生怕雪稚嫌弃塔纳飞快补充道:“一会儿你要引诱黑熊不多吃点怎么能行呢!” 雪稚没有拒绝,接受塔纳的好意:“谢谢。” 塔纳这才安心地吃自己的饭。 鸡腿还没消灭又有一大块烤制的兔腿出现在雪稚碗中,接着是鹿肉、猪肉、豌豆、花菜…… 这次没等雪稚抬头就一群人来来回回说上来。 “多吃点啊。” “是啊,吃饱才有力气呐!” “你别夹了我的多!” 雪稚看着小山一样的饭,一时之间不知道要说什么,他在此之前基本不曾和猎户们有过这么日常的交流,雪稚稍显无措。 发愣间,还是塔纳解围:“够啦够啦,再多就浪费掉多可惜。雪稚啊这些都是大家的心意,你就好好接受吧。” 雪稚抬手用筷子从头比划到碗底:“我怕这些都吃完遇到黑熊都跑不起来。” 大家笑起来,在略显沉重的氛围里来个吃饭的小小插曲让他们紧绷的心思稍微放松下来,对雪稚的看法又好上不少。 这个话少的青年只是不会表达自己,而他们也不该让自己的偏见对雪稚产生刻意的疏离。 雪稚最后自然没吃完,依旧满满的一盒只是和最初的简单白饭兔肉丰富许多,被嫩黄色的碎花布好好地包裹起来。 “塔纳,在山里东面发现黑熊的踪迹,短时间它应该不会移动,要现在出发吗?”在雪稚装回饭盒后提前去探查的猎人也带回了令人惊喜的消息。 “辛苦了那图,之后请你喝大麦酒!”塔纳拍拍带回重要信息的那图肩膀。 “准备好了吗大家?”塔纳问话的时候看向雪稚,雪稚是计划的开始,只有他做好准备这个计划才能实行。 雪稚站起身点点头:“准备就绪。” 其他人也摩拳擦掌起来。 “好!那图。”塔纳也背好自己的弓箭招呼大家,“你在前面带路。格力、赛德就在原地守好陷阱看到黑熊到陷阱附近就启动机关,其余人按照计划行事。” “好!”猎人们整装齐发。 雪稚抬头仰视,此时整个天空都阴沉起来,风渐渐也有起势的样子,看来傍晚又要下起雪来,希望一切顺利。 第3章 狐狸 赶到雪山东面时,风势暂时稳定下来,刮到脸上有着微微地割痛感,雪没有下来,天依旧发白。 那图发现黑熊藏身之处,是一棵打眼一看就有着百年的老树,树干下被掏出一个黑洞洞的大坑,他在洞口旁查看到有新鲜的黑熊粪。 塔纳低声同雪稚交谈:“大家都藏在洞口附近,你尽管放心引诱黑熊,实在引不开就逃走,我们想办法拖住黑熊的攻势尽量引它去南面。” 雪稚点头,将棕色的围巾拉到鼻子上只留出一双蓝色眸子将外面的一切尽收眼底。 怎么引黑熊出来呢?大家看着雪稚大刺啦啦地走进树洞中。 没一会儿一声属于熊的怒吼从洞中传出,紧接着就是黑色的身影从树中飞奔而出,一阵地动山摇中,黑熊也出现在外面。 众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黑熊的体型超乎他们估测的大,黑熊约摸着有两三米高,体型庞大的比村中成年的牛两头都要大。 “我们真的能捕到这个可恶的大家伙吗?”塔纳旁边的猎人喃喃着。 塔纳搭上弓箭立马跟着黑熊离去的方向:“不是可能是一定!雪稚冒着生命危险引这家伙出来,我们也要发挥出自己的能力一起完成这个不可能,跟紧千万不能跟丢!否则雪稚真就要单独面对这个可怕的家伙了!” 猎人在塔纳跑出去的同时也反应过来,多年捕猎的下意识动作不会欺骗他,拿着砍刀的手在微微颤抖,这不是恐惧……而是面对强大猎物忍不住想要将其捕获的激动! 雪稚在激怒黑熊后就闪身出洞,特意让黑熊看到自己的身影才向南边飞奔而去。 黑熊狂怒,恨不得立即将眼前移动的猖狂小东西抓起来撕碎,它嘶吼着发出巨大的娇声令人汗毛倒数,四肢快速摆动着。 动物大多数都擅长奔跑,速度基本不是人类所能达到的程度,所以人类才依赖陷阱和弓箭才能勉强在有明显差距的情况下捕猎到他们,即便黑熊体型庞大但速度也和山里敏捷的鹿群有的一拼甚至更胜前者,此时黑熊和雪稚之间的距离被急速拉近。 “要出手吗塔纳?”猎人再次出声问塔纳,他们在后面虽免去被黑熊追逐但保持跟上都让他们有些力竭。 塔纳一直都盯着雪稚的腰间,那里塞着一块红色方巾,是她给雪稚的,当时商定的如果雪稚撑不下去就扯出来红方巾作为他们出来助战的信号。 可此时,黑熊的爪子好几次都快戳穿雪稚单薄的背时,青年的背每次都像是长了眼睛般一个闪身堪堪躲过,而那腰间的红方巾间或露出来一点又不见,雪稚似乎根本没有要用它的打算。 在雪稚又一次险险避开黑熊的爪子塔纳差点替那人喊出来,她定定心神,加快步伐:“雪稚还没有发出信号,继续跟着。” 雪稚的情况确实不是很好,快速的奔跑已经让心脏负荷不动,在胸膛里疯狂跳动,呼出的气息带着丝铁锈味。黑熊身上的气味也已经在他背后出现好几次。近得仿佛贴在他脖颈上呼吸。 黑熊在森林里待得时间不短,它甚至知道去捷径的地方去围追雪稚,利用它在森林里的优势不断改变路线还随手扯掉树干或者抓起来泥土石头扔向雪稚。 雪稚好几次险些中了这奸诈家伙的计,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打湿面巾,湿哒哒糊在脸上很不舒服,不过他并没有多余空闲去扒拉掉面巾。 终于,雪稚的视线里,一直没有尽头的树林出现了明显的界限!他快要将黑熊引出来森林,那么前面几乎全是平地,塔纳他们的身手也绝不会放黑熊再回到森林中,即便不用陷阱也大概没问题。他的引诱任务算是完成。 伸手到腰间,快速抽出方巾,举起摆动。 红色方巾出现在塔纳的视线里,她快速咽下口水湿润干涩的喉咙,大声喊起来:“那图!索尔德!拉绳!” 雪稚同一时间猛地倒下去,顺着雪地滑到一侧,黑熊先是追得猎物消失在面前,后面又突然一道嘹亮的声音,它的脑子也注定做不到要停下或回头的动作,顺着惯性继续向前奔跑着。 那边得到命令已经蹲在原地许久的那图和索尔德立马抬手拉绳,为了防止手滑特意在手上多缠了几圈。面对前面突然出现的绳子,黑熊的前肢被绊倒,后面的肢体不受控制的向前冲,潦草地往平地里滚去。 黑熊恐怖的嘶吼声转为摔痛的哀嚎,不过得益于它庞大的身躯,滚了没几下倒是停下来,晃晃发蒙的脑袋就继续寻找它要攻击的目标。 雪稚滚到一旁立即半爬起来喘匀气,急速奔跑后骤停最不能的就是躺或者坐在地上,否则酸软感会立马席卷两腿短时间内站不起来,如果黑熊再发现他无异于死路一条。 塔纳安排好部署马不停蹄赶到雪稚身边,连忙上前搀扶起雪稚:“先站起来缓缓。” 雪稚的嗓子在急速地获取空气,暂时没法说谢谢,塔纳帮他顺顺气塞给他一袋水便继续投入围捕黑熊中。 有雪粒子落在雪稚的鼻尖上带来凉意让高温的身体降了温度,阴沉快一天的雪终于有要下来的趋势。 等到双腿不再发软,雪稚原地蹦跳几下,抬手拿起弓箭,除了稍微抖动但不影响他行动便也去到平地上。他喘息的这段时间如果那边顺利塔纳应该会抽空再来看一看他的情况,可自那一次之后塔纳并没有再来,只能表明情况不是很乐观。 黑熊的声音虽不如先前那么威武但也差不到哪里去,塔纳的身影在猎人中离黑熊最近,不远处有两个猎人在半蹲着一个给另一个人的胳膊包扎,有人还是受伤了!再近些那黑熊附近的血迹更为明显,从它的头和身上也看得出来不少血是它自己流出来的。 “情况如何?”雪稚弯弓搭箭,瞄准不断翻滚冲击的黑熊。 塔纳重重吐口血唾沫,她的胳膊上被黑熊挠了一爪子,此刻还在流血:“不愧是我见过最大的家伙真不好搞,都狠狠绊了那么一下都没事皮真厚,我们还是需要把它引到事先做好的陷阱里!” “好的。”雪稚已经瞄准黑熊,手指松开,箭羽划破空气发出短促的声响,“噗”的一下扎进黑熊的鼻孔里。 挥舞着爪子的黑熊呆愣一瞬,随即在人群后面锁定住最让它痛恨的东西,它又一声怒吼再也不管其他在它身上不痛不痒乱扎的猎人们,黑熊眼里此时只剩雪稚! “好家伙,我们引它那么久都无法让它动起来,雪稚一来就又不要命地追,雪稚做了什么?”处于黑熊背面没看到雪稚那一箭的猎人奇道。 受伤还能动起来的猎人也跟着追去:“雪稚是拿箭射黑熊的鼻子哈哈哈,原来它讨厌别人动它的大鼻孔,雪稚是怎么发现的等结束我要好好问下!” 很顺利地把黑熊引到布置陷阱的平地,守候许久的格力和赛德大老远就听到黑熊的吼叫声,从影藏身子的雪坡里探头,看到的只有雪稚一个人在前面奔跑,黑熊在后面死命的追,后面乌泱泱跟着其他人,如果不是很严肃的时刻,格力恐怕会因为这怪诞的情景失笑出声。 可现在显然不是能笑的轻松晚饭后,他心里暗算着黑熊还要几步才到陷阱覆盖的地方,就在他看到雪稚快要进入范围准备提醒对方闪开的时候,雪稚突然一个弯腰捞起来个东西随后急速转弯,黑熊也跟着远离陷阱,功亏一篑! 格力索性不躲,咬咬牙站起身来向黑熊挑衅试图引黑熊过来,可,黑熊对他充耳不闻,为什么啊!难道是雪稚的肉香比自己浓烈?! 滑稽的场景雪稚没有欣赏到,他之所以改变方向是因为在他快要到陷阱的地方突然碰到一个像狐狸的动物。 那‘狐狸’似凭空出现在前面的空地里,在迷迷糊糊见到雪稚风一般掠过它后,转头看到一头血盆大口鼻子上插着一支箭的黑熊对它狂啸而来,它顾不得一二三,脚底打滑两三次才抓地朝雪稚的方向逃命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你怎么会招惹到如此要命的玩意儿啊啊啊啊啊啊”''狐狸''拼命刨着爪子,超出雪稚几步。 雪稚此刻也顾不得一只会说话的狐狸有多么神奇,显然此刻后面的东西更要命,但他还是好心提醒它:“你滚到旁边它不会追你的。” “鬼才信你啊它追得这么猛,你想让我当替死鬼好自己逃命去吧!”‘狐狸’不信人类的话,结果一个不注意绊着突出的石头像个雪团子弹射滚出去,躺在雪地里像晕过去般没在起来。 雪稚本来想直接越过,可后面那个重量怕是给狐狸全尸都留不下。 旋即,急刹车,猛弯腰,捞起来狐狸俨然没时间向前跑。虚晃一枪左拐,黑熊果然没立即反应过来给雪稚和怀里的‘狐狸’一线生机。 本以为死定的‘狐狸’从雪稚的怀里探出毛茸茸的脑袋,抖动着耳朵,那藏在一双大耳朵下的另一双小巧的耳朵也展露出来:“我竟然没死啊!好哎!” “还想活命就闭嘴,自己扒紧我的衣领,抱着你我的手甩不开跑不快,不想把命交代在这就照做。”雪稚说松就松,‘狐狸’一个腾空,慌乱伸长前腿才在掉之前扒拉住这根冷漠无情的救命稻草。 “你也太无情了吧,不过真死掉,我们黄泉路上也是个伴儿不寂寞。”‘狐狸’乐观到畅想死后的种种,身子却惜命地死死攀住雪稚的衣服。 “抓紧。”雪稚尽职尽责地当好车夫。 “什么?我抓着呢。”‘狐狸’下一刻就知道为什么这个人类又提醒了一下,因为他又突然朝右拐去!猛然转换方向,它的身子飘到外边,好在爪子够锋利稳稳勾着人类的衣领,“啊啊啊啊啊还是让我死吧!至少痛快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