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回归世界》 第1章 第一章 18:00 《太阳归还世界》/阿告水 本文首发晋江 正午日头正烈，刚被领导指名道姓要求调休的李阳怨气大得跟鬼一样，嘴里骂骂咧咧的c语言不断。 地上有个一点都不环保的易拉罐，按照平日李阳直接就捡起来了，但很抱歉小铁罐子，谁让你今天遇到的是没钱没胆但怨气冲天的李.打工人.阳呢？ 我直接一个乌鸦坐飞机！哎！！路人只感觉一阵“惊天动地、地动山摇”的震颤传来，集体回头一看就看到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小伙子躺在地上不知死活。 李阳先是感到后脑勺剧痛，然后迷迷糊糊地看到一张凑过来的皱巴巴的脸。 首先爷爷谢谢你的好心，但小生能冒昧请问一下您几年烟龄吗？小生好像无法呼吸了……靠，踩个易拉罐还给踩开瓢了，这得花多少钱？医保能报销不？不是，这是工伤吧？这必须得是工伤。 李阳自欺欺人地哄好了自己，露出一丝闪耀的苦笑，双手交叠地躺在地上一祈祷就不省人事了，一定……要可以走医保啊。 ...... “嘀嗒…嘀嗒……嘀…咔！” 垃圾场里一个破烂的时钟咔嚓咔嚓地响，然后猛得安静下来。一秒两秒……骤然像佝偻老人半夜剧烈的咳嗽般响起“布谷布谷”的嘶哑声，可惜昼如昏夜，生活在这里的人不会在意一个闹钟最后奉献的“消亡”。 深夜，到处都是深夜。顺着垃圾场向前走，是紧紧凑在一起的楼，宛若蜂巢，而“蜂巢”最高的顶楼也不过三十米，巨大的玻璃窗照映不出里面是怎样的景象。 ……最近，茂祀哥越来越疯狂了。小小的柯肯抱紧怀里的玩偶后退一步，紧贴着冰冷的玻璃窗才不那么紧张，他用力睁大六只眼睛死死盯着面前陷入癫狂的年轻男人，逼自己牢牢记住这一刻。 柯肯是知道他在为什么疯狂的，只为那散发着光芒的“违禁品”，宛若古书里再现的金轮。 年轻男人茂祀站在“违禁品”前呆呆的，无论看多少次，茂祀都不会适应这份珍贵的光线。他的复眼扩散，身后并住的羽翅也快速张开，整个人僵住，连呼吸也一并停止。 当他缓慢地伸出手碰到琉璃壳那一瞬，像是被重新启动的机器，身后的羽翅狂颤，鳞粉像是漫天的雪花落下，他把脸紧紧贴在琉璃壳上嗅闻、舔舐、啃咬，像是要吞吃下腹，却又紧紧攥住柄，痴迷又疯狂地追逐着这仅有的从不被允许私藏的光线。 这疯狂的场景让柯肯害怕无比，倒不是因为茂祀疯狂的表现，而是光！光一旦被发现，便是死罪！门外巡逻队的声音简直就像是催命符，咚咚咚地敲在柯肯的小心脏上，催着柯肯采取行动把刚刚陷入痴迷状态没多久的茂祀叫醒。 柯肯在原地踌躇片刻，感受着身后玻璃的冷度，告诫自己的身体记住这份冷度。小心翼翼地凑前，越是靠近这个“违禁品”亮度就越高，六只眼睛都不太适应地眯了起来，这样刺眼的东西怎么会有人喜欢呢？柯肯把五只眼睛闭上只剩下一只眯着，他不停告诉自己想想刚刚身后玻璃的冷度。 可光是不讲道理的，用手掌捂住眼睛，它就会从指缝里漏出来，闭上眼睛它就会透过眼皮传进来。一旦看清了，即使柯肯再讨厌这个会让人失去理智的东西，他也不得不承认：看清光线的一瞬间，他的心跳再次加快，玻璃的冷度无法将他的冷漠带回。柯肯眼球转动，终究还是妥协地把六只眼睛睁开复杂地瞟了一眼“违禁品”，然后迅速垂下眼睫，不敢再看一眼。 他和茂祀哥是同族，他不想自己将来成为茂祀哥这幅……模样。 依旧是老办法，柯肯捧起早就准备好的巨大黑布兜头盖住茂祀，原本兴奋的茂祀立刻疯狂挣扎起来，但太久处于痴迷状态的茂祀显然是没有什么理智的，只是不停地抓挠着黑布。 就像是裹住了一个歇斯底里的野兽，里面甚至隐隐传来嘶吼声。柯肯心中发紧，一直等到黑布不再变换姿态，听到呼吸声慢慢平缓才提起胆子凑近吹熄“违禁品”，一瞬间世界恢复黑暗，柯肯也因此愣了一瞬。 半晌，放出黑布里的“囚徒”。银色的发丝经过主人的挣扎变得凌乱，原本大张开沐浴在光线宠爱下的羽翅早已紧紧地收了起来，像是被雨淋了一遍。茂祀紧紧闭着眼睛，似是不愿意面对？还是回味留念自己刚刚得到的片刻“眷恋”？长长的银色睫毛半天没有分开，原本嫣红的嘴唇变回惨淡的粉色。 从第一次使用“违禁品”算起，茂祀冷静需要的时间越来越长，事后状态也越来越差，甚至到了柯肯不得不开口询问的程度。可柯肯刚张开嘴巴，茂祀就摆了摆手，慢慢睁开眼睛，原本充满光亮宛若绮丽的红宝石暗淡无光，柯肯愣了愣，随即平静下来。 因为这幅暗淡的样子才是那双红宝石该有的模样。 茂祀起身抱起还带有残余温度的“违禁品”蜷缩在黑暗的另一角。 “哥，这么早叫醒你对不起，但最近查的越来越严了。” “……嗯。”茂祀声音疲惫，怀里的“违禁品”被他收紧又松开，他重复着这个行为，心里只感到无尽的渴望与痛苦。 茂祀明知自己在饮鸠止渴，可在这无尽黑暗的世界里，若是没有这一点点伪造出来的曙光，他又该怎么欺骗自己期待明天又一个黑暗的降临？该如何面对自己骨子里越来越深的渴望？茂祀蜷缩起来，却还是留不住残余的温度，直到怀里的“违禁品”变得和这长久的暗夜一样冷。 怀里凉透的琉璃盏，即使再用力攥紧手指也无法挽留从指尖溜走的暖意，是否同他一样，追逐一辈子也根本不可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茂祀的心沉到了谷底，如果从一开始就没有得到过，没有被那样温暖的照耀过，或许还可以骗骗无知的自己，劝自己不着急。越是接触，越是绝望，越是如鲠在喉。 可他又偏偏无法停手、无法放手。 茂祀看着手中的琉璃盏，又不像是在看着它。像是透过它看到真正的、他的生命催促着他去寻找的……其实他连它的真实名字都不知道。茂祀的手一松，琉璃盏便发出清脆的响声滚落在地。 蜷缩在另一边的柯肯被声音所吸引，目光从地上被磕出一个角的琉璃盏向上看，茂祀的神情惊到了他，还没等他缓过神来，茂祀开口。 “我不要这个。”茂祀看着地上的琉璃盏，眼神却并没有聚焦，空洞无比，他明明在说话，可并不像是在说给柯肯听。 “茂、茂祀哥，”柯肯咽了口口水，高度紧张起来，他见过很多人这幅神情，变成这副模样的人，活着和死了根本没有什么区别。 “我想要感受真实的温暖、想要看到真实的光线、想要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得到的是什么……”茂祀自顾自地往下说，根本没有给柯肯思考的时间。但就算停下来等待，柯肯也完全给不出任何解决办法，只有干巴巴的安慰，连自己听了都可怜。 茂祀抱紧自己，把自己深深埋进双膝间，不再言语。 柯肯看茂祀没有想要交流的**了，就默默地挪到他身边一起坐着。 两个人凑得比之前近了很多，却依旧没有任何温度在他们紧挨的身体之间产生，柯肯只认为寻常，可对于接触过温度的茂祀便是酷刑。只能收紧双手，让枯竭的灵魂再一次意识到了追逐光是一件多么无望的事情。 一切归于平静，和往常一样寂静的黑夜。小小的柯肯抬头看向窗外，和屋内一样的夜晚，又冷又黑，于是就算再怎么三令五申不要眷恋那份无望的希望，他也忍不住开始去回想美丽的亮色和微弱的暖意，它是那样的引人心魄。 沉浸在回忆中的柯肯认为回到了寻常，但其实身旁一次次经历失去，陷入极端情绪的茂祀再也无法忍受，他的心和他的生性快把自己撕开，他甚至无法继续做安德歌人最习惯的行为，只为了一个虚幻的泡影，他甚至开始想： 要是从一开始就没有得知的话....... 不，茂祀立刻否定了自己这样的想法，苦笑一声，羽翅越收越紧。若是做一个对那份温暖和光亮一无所知的人，他早就不会继续苟活在这无尽夜晚的世界。 再苦的痛苦如果是这份光亮和温暖带来的，也是甜蜜的，他甘之如饴。他只是、只是有一点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因为产生那样的想法也因为无力的自己，茂祀陷入更深的自厌情绪中，呼吸逐渐急促，明明他不需要多少氧气的，可他还是产生了窒息感。茂祀眼前有些发黑，分明没有人扼住他的咽喉，可他却正在停止呼吸，自己杀死自己。 像是飞蛾扑火，茂祀宁愿死于飞蛾扑火！至少在死前一刻他能得到自己基因中一直呼喊的东西。 身体发软，茂祀倒在地上，柯肯才注意到茂祀的状况。柯肯六只眼睛睁大，浑身也顿时软了，膝行到茂祀面前，喊着茂祀的名字，叫他清醒一点，不要陷入情绪中去。可茂祀渐渐听不到了，他迷茫地睁着眼睛看柯肯的嘴巴一张一合地说着什么，迟钝的大脑终于发出警告。 他的灵魂开始挣扎，他的身体做不出反应。 我不要！茂祀想要尖叫，但只能发出嘶嘶的声音。我不要就这样死掉，这样默默无闻的死掉，我就再也不会有机会去...... 谁来，谁来救救我？救救我枯竭的灵魂，救救我试图自杀的身体。 就在茂祀的身体崩溃前一刻，温度，他感受到了温度。从身下冰冷的石砖传上来的那一刻，乍暖还寒，将他从地狱拉了回来。 茂祀整个身体都停顿了一下，随后恢复了呼吸，他急促地喘了几下，还没有恢复好就急切得把手掌整个贴合在石砖上，触角也紧紧贴上去。 柯肯看着茂祀这样突兀怪异的举动被吓了一跳，生怕他再犯病，六只眼睛都紧紧盯着茂祀。 茂祀白玉一般的脸还因为刚刚的窒息而泛着红，他将自己的手掌贴在石砖上很久，于是柯肯也疑惑地把手放在石砖上，紧接着他也一愣。 两个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心惊。 “是温度。”两个人异口同心。 而在这栋楼的某一层，一位熟睡的黑发青年翻了个身，嘴中嘟囔一句： “冷......” 黑发青年李阳浑身立时温暖起来，本就迷糊的青年被暖意哄着接着昏睡过去。 芜湖！欢迎我们的太阳——李阳登场！呱唧呱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一章 18:00 第2章 第二章 18:30 多久没睡过这么久了？不用上班的日子好幸福......不对，不对吧！今天根本不是休息日！ 黑发青年猛得惊醒，还没看清，就开始摸索手机。使劲眨几下眼睛，把水雾眨走，青年的动作也随着视线的清晰慢了下来。 嗯？天还没亮？是我睡眠质量太好了?李阳抓了抓浓密的头发，身体习惯性地从自己出租屋那小铁床上下来。 下一秒李阳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小腿并没有碰到床沿，自己并没有在床上？躺在地上睡觉还能睡这么好，我真的是......李阳扶额苦笑，“痛心疾首”地指责自己背叛同一革命战线的身体。 我是怎么到家的，我记得我是摔倒了。李阳抓头发的手猛的顿住，小心翼翼去摸后脑勺，没有感到有濡湿的感觉。奇怪了，我记得很疼的，没有伤口吗？李阳起身摸索着去摸墙上开关。 走了几步，本该有茶几的地方，没有茶几，本该有开关的墙上也空无一物，这里根本是个陌生的地方。 李阳一下子僵住，在外面晕倒，醒来后到了一个自己完全不认识的地方，论这是好事的可能性为？ ……哈哈，自己吓自己呢，万一有好心人看自己晕倒在路边就好心地叫了救护车，然后发现没什么大事就好心地帮自己节省住院费带昏迷的自己回家.......怎么可能啊！李阳可达鸭式抱头无声尖叫。 ......总之，先探索一下吧。 李阳先是检索了一遍身上，伤口，no；衣服，OK；手机，无。心中善恶的天平顿时偏移了一点，李阳叹了口气，也算是有预测到现在这幅情况吧。 这里通体像是用石砖建的，和没建好的毛胚房一样，李阳摩挲指间扣下来的墙体碎屑。沙发，竟然是用水泥砌的，床也硬的像是冰冷的石头，李阳把手从石床上拿起来，可如果说是自建房......李阳走到刚刚就很在意的地方：巨大的落地窗，这是在某个楼层。 这样的装修太奇怪了，能够遮挡**的地方也太小了。如果是绑架，这里也绝不是好场所，李阳心里的天平“啪”地回来了。 打开卧室门，映入眼帘的首先是客厅那比卧室还要大和多的三扇顶头落地玻璃窗，如果说卧室还算勉强算得上比较奇怪的设计，那么客厅就只能让李阳想到一个东西来形容：温室玻璃房。 太奇怪，太诡异。让李阳不禁产生了另一种想法：我不是穿越了吧？这是人住的地方？ 李阳还没把房门完全打开，客厅窗外飞速略过的身影更是惊得他“砰”地关上房门。 那是什么东西？长着翅膀的人类？ber，人类进化不叫我？一觉睡醒到达未来新世界？刚刚看过的东西荒谬到让李阳甚至认为自己是不是没睡醒，用死劲儿掐了自己一把，靠，痛得要死。 这下李阳不需要担心自己的肾了，前一秒还在想任何情况都比被绑架好，下一秒就发现：哈哈，原来情况还能更糟。 虽然我是痛恨万恶的资本家，可我没有离开地球的打算啊！丢！ 深呼吸深呼吸李阳，没事的没事的.......狗屁没事！我可是穿越了！穿越！这不是只有小说世界才会发生的事情吗！？我是不知道自己还有成为主角的潜力？！ 李阳满脸不可置信，回想自己不爽不痛平淡的前半世，唯一符合被选中的条件竟然是：孤儿。 早知道我就、我就！脑中闪回儿时孤儿院那些收养人的模糊模样，李阳泄气，无奈的想到：好吧，就算早知道，这方面我也改变不了什么。 既来之则安之，从小到大的生活，他练就最好的就是一身强大的适应力。李阳用力吸了一口气，突兀地感到有一阵风扑在自己的鼻翼上，什么情况？吸了口气就造成空气漩涡？李阳皱了皱眉头，又尝试着深呼吸一次，这次倒是没有发生那种奇怪现象，错觉？ 房间缝隙的角落，水泥缝隙处迅速爬出点点绿色，像是受到某种召唤向着李阳所在的地方高高昂起头。没有意识的植物追寻他的模样竟也生出宛如朝圣的感觉，悄然为这位终于降临此地的存在提供他想要的一切。 目前这样的情况，李阳并不认为贸然出门是一件好事。卧室隐蔽性好，也能给他一点探索新世界的机会。 翻箱倒柜一番找出一本书和几件衣物，可惜光线太暗，也没有找到灯或者任何一根蜡烛。 没有灯和蜡烛，连个闹钟也没有，现在的人类到底进化到什么地步了，李阳倒吸一口气。睡觉是肯定睡不着了，拿起那本书打量一番。 随着李阳视线集中在书本上，他的内心无端浮现一种霸道想法：我要看清它。黑色的瞳孔深处便立即顺应他的心意显现出一轮金乌。 漆黑的深夜，连月亮都不存在的地方，黑发青年的眼睛亮起，宛若黑色琉璃的眼瞳散发出淡淡金色光辉，流光溢彩，长长的眼睫也被照耀着染上金粉。 李阳看不到自己身上的变化，心里只闪过自己夜视能力也太好了的想法就不再在意。低头注视书本，书封面上刻着《人类种族》几个大字，目录记录了各种新人类分类：昆虫人、动物人以及植物人，简单粗暴，内容就是名字加图片，不过李阳一直翻到最后也没有发现纯种人类的存在。 是物种进化，还是纯种人类已经灭绝了？保险起见还是不要随意暴露自己吧，毕竟自己肯定是纯种人类种，李阳点点头，点着点着有些僵硬的顿住。 他应该还是纯种人类吧......？自己应该不是穿越到别人身体里吧？ 大脑检查，没有多出来的记忆；脸检查，摸着还是自己那张脸；身体检查，没有多出来的东西。李阳松了口气，虽然在这个世界身为新人类会方便得多，但不知为何自己的身体若是在跟着这个世界进化，心里总感觉不对劲。 在李阳探索新世界的时候，另一边早已因为他而引发了“风暴”。 时间回到三刻前，茂祀发现有温度传上来的那一刻，原本黯淡死寂的眼眸重新被点燃，安德歌人一辈子都在等待的奇迹，好像真的落在了他的手上。 茂祀好几次起身都没有成功，每一次双手撑在地上的时候，他都能感受到那源源不断涌上来的温度。 要快一点，快一点去寻找，在这片温暖消失前，知道到底、到底这份石砖传达过来的温度是什么带来的。 柯肯看着不断跌倒爬起的茂祀发懵，碰着身下地砖的手猛地收回。温度，这里怎么会有温度！这里可是安德歌......不该抱有幻想，不能抱有幻想。柯肯急促地吸了几口气，伸手拉住茂祀的手腕。 “茂祀哥！”柯肯被不断往前走的茂祀弄得向前踉跄一步，整个人都弯下腰，六只复眼却一错也不错地盯着被拉住也不回头的茂祀。茂祀的银色发丝因拉扯的动作扬起，冷寂的脸上布满烫人的情绪，这样一意孤行，看不见任何东西的模样是最令柯肯害怕和讨厌的。 “停下！停下！茂祀哥！”小小的柯肯想要拉住茂祀，反而被他带着一连先前狼狈地跨出好几步，眼看着要脱手，柯肯下了狠心。 “那根本不可能会是你在找的东西！你不知道吗？！不要自欺欺人了！”柯肯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大，喊完把自己也吓了一跳。 但看着因此停下脚步的茂祀，柯肯扯出一个笑容，走到茂祀身侧： “茂祀哥，今天晚上的教训还少吗？之前的教训还少吗？哪一次真的实现了你的愿望？”柯肯语气委婉，紧紧攥着茂祀的手腕。 “你的状态越来越差了，我有时候真的很后悔，如果当初我没有任性，没有拉着你闯进圣地，你根本不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柯肯越说越难过，眉眼下垂。 一直对柯肯的话没有反应的茂祀被这句话打动，终于偏头看向柯肯。小小的柯肯，六只复眼都低垂着，浑身发抖，可怜又倔强的拉着自己的手腕。 如果两个人之间要说抱歉，茂祀认为自己才是那个罪人，把族类的缺陷和丑态全部曝光在还没有经历蜕变期的孩子面前。轻轻抬起柯肯的下巴，就能看到他青色的瞳孔里写满了他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情绪。 对未来的恐惧、能否告诉我该去往何处的迷茫疑问以及自责。茂祀的手指滑过柯肯的眼角，像雪滚落了一遍，柯肯的眼泪登时掉了下来，像是稚童寻求着安慰，把脸埋进茂祀的手心里，发出悲鸣。 “呜——茂祀哥，我们回、回去吧。” 茂祀捧着柯肯的脸颊，感受着眼泪从指缝里掉出来，他第一次在追逐的脚步中暂时停下，等待柯肯哭泣的声音渐消，捧起他的脸。 柯肯的脸颊肉肉的，茂祀捧起他的脸，婴儿肥还能从指缝中满溢出来，茂祀露出一个笑，很短暂的笑。 “是我没有尽到身为大人的职责，是我把一切都搞砸了。”茂祀用拇指拭去柯肯眼睫要滴落下的泪珠。 “让你承担了这么多，抱歉、让你总是包容任性的我，抱歉、让你看到了我们如此糟糕的未来，抱歉。” 听着茂祀的道歉，柯肯的心里却并没有松快起来，手覆在茂祀的手背摇着头哭泣，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没有从茂祀嘴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茂祀叹了口气，垂下密长的白色眼睫：“你说你后悔带我去见识了祂，我也产生了那样的想法，” 听到茂祀这样说，柯肯原本因为哭泣而闭上的其余四只复眼瞬间睁开，也许是心里因为茂祀刚刚的道歉实在太慌张，他没有等茂祀说完就急切地出声打断了他： “那就不要再去找了！不要再用虚无缥缈的东西吊着自己，把自己逼上绝路......” 柯肯的嘴唇前抵住了一根手指，茂祀用这个动作禁止他再说下去。 “在绝望的等待中产生了那样的想法，等我清醒的时候，无法克制地自我厌恶。可就算我的灵魂如何否定那个想法，都无法掩盖过我真的那么想过的事实，我的身体认定我连祂都可以抛弃，那么也就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柯肯被茂祀说的话所震撼，脑中一下无法处理这个信息。所以，茂祀哥才突然倒下......对，柯肯回想起茂祀当时脸上的表情，那根本不是想死之人的平静。柯肯的头发微微炸开，他第一次真正意味地触碰、认识到了祂对于他们来说到底算什么。 茂祀半蹲下来，和柯肯平视，随后跪坐下来，手掌放在温暖的地砖上，雪白的长发平铺在地上，宛若虔诚的圣子祈求上天的垂怜。 “我以为我会死的。最接近死亡的那一刻，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再也不会有机会等待奇迹落在我手中。”红宝石般的眼眸流转，重新看向柯肯。 “那时，只有祂能救我。”茂祀茂祀笑了，温柔又残酷地笑了。 “所以小肯，你让我放弃，可就算只有亿万分之一的概率，我也无法放弃。” 柯肯声音还哑着，带着哭腔解释：“我只是觉得没有意义，无尽的等待和追逐会杀死你的。” “小肯，你认为我是古书里的夸父？”不断逼着自己追逐金乌，直到把自己逼死？ 柯肯抽了抽鼻子，点了点头。 茂祀抿了抿唇，看向手掌心，苍白冰冷，温热的热度从指尖流失：“不是这样的，小肯。等待追逐的日子确实难熬，可离开了祂就远离了我就无法.......快乐，或许也就是书上说的幸福。” 说到幸福，两人之间又是一时沉默。幸福，幸福啊。这种只存在于书本上的东西，始终无法说服柯肯，用一生的时间去换，茂祀的脸上也是浮现几分迷茫。 “有时我自己都不是很清楚，可现在的我唯一能肯定告诉你的只有：小肯，逼死我的不会是等待与追逐，而是放弃。”茂祀站起身，拍了拍柯肯毛绒绒的脑袋，那手掌已经冰冷一片。 留在原地的柯肯崩溃蹲下抱住双膝哭泣，他依旧无法认同，两个人谁都无法说通对方，他能做到也只有等待茂祀再一次失落而归。 第3章 第三章 18:40 时间转眼过去三个月。 柯肯本以为只是调查那晚突然出现的温度根本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像以往。但茂祀回来的那晚却......柯肯咬了咬嘴，回忆起那时茂祀的神情。 虽然不是柯肯所想的再次受挫的绝望，但也绝不是幻想终于实现的狂喜，是一种微妙的平静，像是在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柯肯还以为茂祀终于是疯了，想着这次怎么样都要拉着茂祀回家了，可对方只是十分认真地问了自己或者说求了自己一件事。 “小肯，你能帮我弄到这栋楼的住户单吗？” 柯肯收拾衣物的手顿住，那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茂祀没有接触过这些烟火事，不知道如何做很正常，但奇怪就奇怪在对方如此郑重其事地为这件事情来求自己。 不是楼里出现了火灾？不是有疯狂的实验家？竟是真的有了别的情况？ 柯肯不认为那会是茂祀想要得到的东西，不过茂祀求自己办事，这倒是提出条件的好机会。 “可以，但前提是这次失败了，你就跟着我回家。”柯肯闭上了四只复眼，抱着手侧身，一副你不答应我我是不会帮你的样子，只是还有两只眼睛正滴溜溜地看着茂祀。 柯肯本以为茂祀一定会沉默拒绝，或者怎么说也会考虑一下，但茂祀没有，他立即答应了下来。 柯肯惊讶地回过身看着茂祀，试探性地说了句： “答应了可就不能反悔了哦？” 茂祀还是点点头，于是柯肯蹭的一下站起来，不管茂祀奇怪的表现，生怕他反悔，激动的拉住了他的手： “那就说定了！” .......然后柯肯就等了有三个月，每次当他问茂祀调查出什么所以然了没有，茂祀总是对他说，快了。 唉，柯肯深深地叹了口气。到底是在调查什么啊？算了，茂祀哥的状态这些天看起来倒是一天比一天好了，要是能保持下去，不回家也行。 那么茂祀在做什么呢？ 茂祀在做跟踪狂。 这三个月以来，茂祀一直在跟着一个人，一个凭空出现的人。 三个月前刚拿到住户名单，茂祀就立刻拿着它飞奔下到了第3层，这里是热量最集中，这里是最炙热的一层。 “第9层‘金龟子’，第8层‘纺纱娘’.......第3层，”茂祀一步步从落满灰的通道里走下来，越往下走越是炙热，直到第六层的楼层门展现在他的面前。 这里通往的是地狱还是天堂？茂祀攥紧纸张，用力推开闭合着的门，一瞬间极其浓郁的暖气扑面而来。暖融融的，茂祀身后的羽翅微微张开。 细细嗅闻，没有难闻的煤气和火柴燃油味，到底是什么才能散发出这样的温度。茂祀低头看向手里的住宅名单，快速地翻到第三层的具体信息，映入眼中的竟只有一片空白。 没有人住？茂祀把单子合上，从第一页开始重新数，一直翻到第八页也就是所谓第三层楼的宿主，上面依旧是一片空白。 “咚咚咚。”茂祀叩响门扉，一秒两秒.......里面没有传来任何的动静。 “咚咚咚。”茂祀面色平静地再次敲响门扉，里面依旧没有给出回应，一脸重复了三次，茂祀曲起的手指握成拳头，“砰！”，简陋寂静的居民楼立刻回响巨大声音。 里面没有人应答，外面倒是引来一个人。 “喂，别敲了。”琉璃窗外飞着的男人表情不是很好看，手臂上的肌肉都微微绷起。 茂祀转过脸，琉璃窗外飞着的男人倒吸一口凉气。 面前的青年绝对是好看的，甚至仔细看他的眉眼称得上是蛊惑人心，但你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注意到的绝对不会是他的容貌，而是他阴郁又疯狂的气质，无比瘆人。 窗外飞着的男人忍不住靠远了一些，窗内的青年盯着男人，不再微微伏在门上，缓步向男人这边靠近。 茂祀一改刚刚平静到可怕的气质，靠近男人的时候那张漂亮的脸上已经挂好了笑容。 “抱歉打扰你，只是这里住着我的朋友，我一直联系不上他，实在担心。” 男人看着青年垂下那对又翘又长的白色眼睫，整个人都变得温柔软和起来。男人虽心里有些不对劲，但他很少用恶意去揣测别人，就只当自己刚刚看错了。 男人眼神复杂地看了眼茂祀：“好朋友？哼，我看里面之前住着那位可不把你当好朋友。” 男人飞近了一些：“你还是早点走吧，里面住着的那个三天前就跑了，催债的上过一次门弄了好大的动静。” “三天前？”茂祀微微侧着头，脸上依旧噙着那一抹温柔的笑容。 “？啊.......对。”正常人不都该先询问好友的情况吗？这位不会是之前租客的仇人吧？虽然那个租客不像是什么好人，但男人也不想沾上什么因果，含糊的应了一句，扔下一句： “总之你别敲门了，里面没人。”就飞走了。 茂祀勾起的嘴角慢慢落下，额前的碎发微微遮住血红的眼眸。 “三天前，三天前......”茂祀重新正对着门扉，脸上没有任何情绪“那，是谁在里面呢？” 细小的呢喃湮没在暗夜里，微不足道，但属于茂祀的命运指轮伴随着他的叹息声于今夜开始转动。 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在这三个月中的第一个月，柯肯以为这个月极少回来的茂祀有了什么实质性进展，但其实他只是蹲守在那个紧闭的门扉前，然后等待。 如果说在昏夜之中的等待是绝望的，那么在这道门前地等待就是甜蜜的。一个不同于以往任何情况的事件，即使茂祀多次在等待期间告诫自己：真正实现愿望的可能性只有亿万分之一，可他的心却完全不听他的话，一天天的雀跃起来。 .......里面的人第一次出现是在等待的第43天第34256秒，抱着双膝坐在角落数秒的茂祀听到门响起声音的那一刻迅速站起躲在石柱后，鸽子红宝石一般的眼眸即使无法散发光彩也好像亮了起来。 茂祀看到一个裹着黑色斗篷的人从门缝里钻出来，左右看了看从旁边开着的通道门离开。 那一刻茂祀的心情说不上是开心还是失落，不是书籍里记载的金乌，那就是一个普通的人，但也许金乌被他藏在了屋子里呢？ 茂祀从藏身地出来，摸着门尝试打开，可惜的是门被关紧了，而他并不会撬锁，最重要的是他的心总隐隐的告诉自己：跟上他。 于是在多重条件的推动下，他选择了跟踪这个人。 全身都遮挡得严严实实的男人好像很拮据的样子，出来做的第一件是在每个店面问招工，不过他拿不出店家需要的文凭，受挫了好几次。茂祀跟在稍远的后面，看着男人垂头丧气地走出来，躲在广告牌后面抱头摇晃了一阵又起来继续。 这是什么意思？茂祀走到刚刚那个广告牌后面观察了一番也没看到什么特殊的景象，于是他也学着抬起手抱头摇了一下，好像也没什么特殊的？ “妈妈，你看！”一个拿着树脂糖正在舔的小女孩抖了抖触角指向茂祀，而温柔的母亲顺着孩子指的方向看过去，露出了惊诧的表情，拉着小女孩就要走。 “！快走快走，囡囡不要靠近这样的人知道吗?” “哎？为什么.......”小女孩还没有问出什么，就被妈妈带着跑走了。 随着母女二人渐渐走远，声音渐小，刚刚才反应过来的茂祀，举着的手刷的一下放了下来，羽翅也砰的一下出来半包住了自己，耳廓变得通红。虽然不知道这个动作到底什么意思，但是我绝对绝对不会再做一次了！ 茂祀快步离开这个羞耻之地，跟上前面有些走远的男人。 时间一晃过去了几个小时，而男人还没有找到工作，茂祀看到男人驻足在一家新开的店门前，进去了许久没有出来，就在茂祀以为男人找到工作的时候，男人抱着一堆广告走了出来。 茂祀想到一路上问过来的店，触角颤动着给柯肯发了一条“讯息”：【没有文凭，很难找工作吗？】 茂祀立刻得到了一条柯肯回过来的加密回复：【怎么了茂祀哥，你要找工作吗？】 茂祀本有些同情的情绪一下子僵住，但又不好解释现在的情况，就只能说：【......对。】 柯肯明显有些疑惑：【茂祀哥，族里不缺钱的，不用你去打拼.......但你要是想体验生活的话，发发传单就可以了。】 茂祀抽了抽嘴角，怎么以前没发现小肯说话这么噎人呢？殊不知那边回消息的柯肯已经笑倒在床上。 真好，茂祀哥居然有了心情关注这些人间事儿。柯肯长叹出一口气，茂祀哥以前在族里被供奉着、被要求着不染尘埃，那副模样简直就好像世间根本没有他在意的东西。之前拉着他去圣地也是为了让他能够有所改变，结果遇到.......不过现在这样也算某种意义上的得偿所愿吧。 茂祀看着男人一发传单就发了一天，最后领了几十块铜币。刚刚小肯说的话就忍不住涌上心头，原来在外打拼这么难，要是自己在外，也得这样讨生活吧。想到这里茂祀忍不住给柯肯又发了条讯息： 【谢谢小肯你愿意陪着我出来。】 【这没什么的，我们是亲人也是朋友啊茂祀哥。】 茂祀垂下眼睫遮住眼眸中闪动的情绪，还没等茂祀多品味一下这样的情感，就看到男人从营养剂售卖店里走了出来，手里提着一袋营养剂。 可能实在是太饿了，男人捂着肚子走到巷子里蹲下就打开一瓶营养剂吃了起来，茂祀注意到那瓶营养剂是葡萄口味的。 男人刚喝一口就停下，盯着营养剂的瓶子一副小松鼠震惊的模样让茂祀忍不住勾起嘴角。营养剂，物如其名，只是补充营养的东西，自然好喝不到哪里去。 男人鼓了好久的腮帮子，艰难地吞咽下去，微微吐出一点舌尖，在自己身上摸索着什么，随后茂祀就看到男人从黑色的斗篷下拿出一颗红！彤！彤！的苹果吃了起来。 茂祀一瞬间愣住，然后心跳极速加快，他能拥有红色的苹果，那么必然有可能私藏了金乌。 茂祀放在石灰墙上的手慢慢攥紧，触角颤动： 【小肯，你说过在安德歌中心城的商铺，我可以接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