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期满》 第1章 第一章 窃贼 林诺失眠越来越严重了,去看过医生也无济于事,医生反复叮嘱让她缓解心情,释放压力。 为此宿舍几个姑娘拉着一块去报名参加社团的时候,林诺也没拒绝。 陈圆圆拉着她去找话剧社的途中,被几个英俊的学长吸引了过去。仗着俩人身高外形条件不错,顺利加入了英俊学长的礼仪社团,后来才知道几个英俊的学长是过来站台的,得知事陈圆圆懊恼已经来不及了。 “后天礼仪社团就有活动,我们一块去参加放松放松,说不定这药都用不着。” 这是陈圆圆第二次陪林诺来校医室。 陈圆圆伸手拿过林诺手中的白色小药包放进自己包里,挽着林诺的手臂晃了晃。 林诺笑了笑,轻轻应了一声。 谁也没想到第一次社团活动是组织爬山,美其名曰这是新老社员融合的最好方式。爬完山陈圆圆累到不行,洗完澡倒头就睡。林诺体力倒是不错,确实感觉身体放松了些。 夜里林诺入睡倒是很快。 “……别玩死了……” 阴森的声音跟毒蛇一样强钻骨缝,冰冷得令人作呕,女孩惊恐绝望地后退,眼前无数只肥腻的大手朝涌来。 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紧握的刀柄连带着刀尖不断抖动,这画面更是让男人兴奋到了极点,**裸的眼神把她牢牢钉在墙角。 一只黏腻的大手触上腰腹,蠕动向胸口,像湿滑的蛞蝓爬满全身。女孩寒毛炸起,她终于尖叫着挥刀。 那断口处没有骨头,只有不断增生和蠕动的肉芽,滴着浓稠的血,再一次,向她汹涌扑来。 “呼~~呼~呼~” 凌晨四点天没亮,起伏的胸膛和急促的呼吸声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同样的梦,这是她第五 次梦到这个场景了,依旧害怕。翻身平躺,照例将手里的背心摊开覆在头上,静静闭上眼睛等天亮。 这是林诺被孔毅铮养着的最后一年,她20岁,大一。 林诺没告诉陈圆圆,这个学期她一直失眠,校医开的安眠药按照剂量吃也不管用,吃多了林诺怕醒不过来,后来在吃药只是图一个心理安慰罢了。 只是没想到,几个月时间,林诺就憔悴不堪,白天困倦不已。 孔毅铮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时,他正在舱底给磨损的裂口做焊接,工作的时候手机一直放在仓库那,有急事会有人通知他。 “你家人在北城X医院住院。”仓管是个年纪不大的憨厚小伙,喊着话也是很着急。 等孔毅铮第二天赶到X医院的时候,林诺还没醒,病房的窗边站着一个穿着裁剪得体西装的男士在打着电话。等男人打完电话回身,孔毅铮正好进门。 “孔先生。”男人修长干净的手伸过来。 “陈先生,麻烦你了。”孔毅铮从容伸手,粗糙还带有洗不掉的机油的手也伸了过去。 “圆圆有课要上,恰好这几天不忙。”男人眼神示意出门谈。 “医生说你妹妹的生理指标正常,但她长期睡眠不足已诱发精神症状。” 本就安静的男人听到精神两字转头看着男人,依旧沉默。 “圆圆不知道,我只是照例找了医生了解一下病人的情况。” 陈俊生笑了笑,收回被拒绝的香烟,自顾自点了起来。看向眼前这个五官深邃比自己还高出半个头的男人,见对方依旧不说话也不恼,慢条斯理抽着烟。 “陈先生。谢谢。” “孔先生,说谢谢倒不如尽快把图纸画出来。” 孔毅铮从医生那出来的时候,林诺已经醒了。靠在床头坐着,精神还不错。 “吃点?”孔毅铮从外面带了小米粥和鸡蛋。 没等林诺应声,转头把袋子里的东西掏出来递给林诺,新买的一只牙刷和一只牙膏。 林诺开心笑了笑也没跟他客气,起身去刷了牙。 “哥,你是跑船回来了吗?” “没跑船,换活了。” 林诺看见男人疲惫的眉间,手里还拿着一直随身携带的小本子写写画画,似乎不太顺利,也不吭声了。 傍晚孔毅铮就给林诺办了出院手续,林诺没有异议,除了睡眠问题,她依旧能吃能动。 在外面吃完晚饭,孔毅铮领着林诺径直到来到离学校几百米的一个自建房楼下。 穿过一楼放置的三轮车,水泥和转头堆,上了二楼。林诺这才反应过来孔毅铮不知何时长租了个房子,甚至里面的东西一应俱全,崭新如初。 一楼空着的三轮车车库,生活区在二楼。采光很好,二楼远远能看见学校的足球场。面积不大,只有一个小的房间和一个大的客厅,厨房还占了客厅的一小半。 “早点休息。” “哥,你去哪?” 陌生的环境让林诺心里有些不安。 “你先洗澡,我就在客厅。” 孔毅铮也没闲着,拿出小本子继续写写画画,没一会又合上本子,把房间简单铺整了一下,卫生也都简单清扫好。 正值4月份初,夜里天气比白天清冷,但林诺实在不愿意再把脏了两天的衣服穿上身,披着毛毯就摸进了房间。从孔毅铮带来的手提袋里翻出一件宽大的T恤就套了上去,钻进被窝只漏出两只眼睛。 “哥。我洗好了。”林诺出声喊到。 没听到动静的林诺又连续喊了几声,依旧没有任何回应。心下不安,也顾不上别的。披上毛毯就冲出了房门。 孔毅铮在外面椅子已经趴着睡着了,林诺的叫喊声像是从遥远的梦里传来。等喊到第二声的时候孔毅铮已经醒了,起身往房间走去的时候还有点迷糊。 “唔!” 俩人在房门处撞到一块。 林诺被撞得连连后退,即将摔倒之际,男人眼疾手快拉住了林诺的手,毛毯应声滑落。林诺薄T下的身体空无一物,两点凸起在布料下无所遁形。她修长的双腿白得晃眼,寒意窜上脊背,激起一阵细密的战栗。 孔毅铮眸光一沉,拾起毯子将人圈起来住抱起来向床边走去,一把将人塞进了被窝里。 等孔毅铮洗完澡出来的时候,从被翻过的手提袋里只找到了裤子,拧眉才想起女孩刚刚赤身**只套了一件他的T恤场景。男人转身出去把女孩的衣服洗净晾晒。 林诺则躲在被窝里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卫生间的水声停了又响,最后一切归于平静的时候,心却突突跳得厉害。随着脚步声的靠近,林诺连带耳朵也都发烫了,他们不是第一次同床共枕,但确实林诺唯一一次连贴身衣物都没有穿,宽大的T恤也裹不住她清瘦的身躯,和裸着没什么两样。 带着潮气,男神**着上身,只穿了一件短裤轻轻钻了进来。 依旧没有沐浴露的味道,浑身清冽,是她喜欢的味道。男人身上的味道并不唯一,有时候是出船回来带着略有似无的潮腥味,有时是是带着洗不掉的机油味道,有时候是带伤的淡淡血腥味。但是不管哪一种味道都能让林诺舒心入睡。 男人像往常一样伸手将女孩一把捞过来,摁进怀里。女孩的鼻尖撞上男人的胸膛,柔唇也被胸膛压得变形。林诺伸手推了推男人,往后撤了撤。 男人皱眉低头用黑漆漆的眼睛盯着示意林诺怎么了。 “你没穿衣服,我内衣裤也没穿。”林诺看不清孔毅铮脸上什么表情,漆黑一片。 “嘶~”被子被掀开,冷空气一下子钻了进来,林诺被男人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一跳。 俩人再次躺好的时候,林诺已经被男人用手提袋里装来的薄被单裹了两圈,再次搂着闭上了眼睛。被这么一折腾,被窝里残存的旖旎的气氛一消而散。 没一会,孔毅铮这边就传来的绵长的呼吸声。陌生的坏境里,有孔毅铮在身旁,林诺并没有不适,许是在医院睡的一觉给她缓过来了,这会还早,到时清醒得很。 去年刚高考结束没几天,一场突如而来的大雨。孔毅铮在三叔的码头维修厂帮忙抢修发动机舱,为的是三天后的三叔一批重要的货物要按时送到海对岸。为此孔毅铮已经有一个星期没回来了。林诺夜里第一次做了那个噩梦,梦里无数只男人的手朝她涌来。 惊醒过来的林诺不知所措,幽暗的空间压的她喘不过气。屈身躲在床角抱着被子,安静的空气里只有她微微发抖的身体。 突然,林诺起身从枕头下面拿起那件洗不掉机油的短袖紧紧攥在胸前。把头埋进双膝埋进衣服里,熟悉的味道让她稍稍缓和了下来。到窗外的一声惊雷,让她身形身形一颤。心又突突突不安加了速。 令人心惊的梦境,令人不安的天气,令人烦躁的想法。叮,墙上挂钟的准点报时响起来。凌晨3点。钟声仿佛敲断了了女孩内心绷紧的弦。 起身,推开隔壁的房门。拉开衣柜,翻出男人最近洗了才收起来的一件T恤和长裤。 床边,女孩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慢慢套上男人的T恤,然后是裤子。躺在男人的床上静静闭上眼睛。 雨声的掩盖下,男人推门而入的声音传来时,白炽灯下,女孩双眼惊恐万分,弹坐起身,被子划落,漏出女孩不合身的黑色大T恤,床尾处散着女孩浅色的睡衣。 一时间俩人都定住了,男人闭了闭眼转身就出去了。第二天就听孔三说孔毅铮跟着他爸孔三叔的船出海了。 孔毅铮回来是半个月后的事情了。左臂带着伤,扎着绷带回来的。见到人的时候,林诺一时还有些恍惚的心思瞬间消失,急急忙忙拿出药箱给他清理伤口。 “要不要去镇上卫生所处理?”林诺看着开裂处不深,但是伤口很长,从靠近手肘的地方一直延伸至手腕。 “正常处理就行,伤口不深。” 孔毅铮伸着手臂任由林诺摆弄,自己窝在躺椅上闭上了眼睛。 就在林诺以为他已经睡着的时候,男人略显疲惫的声音传来。 “什么时候开始的?” 林诺愣了愣,过了好一会才才反应过来。一时间她沉默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是从什么时候起,成了一个卑劣的窃贼?偷穿他的衣服,偷睡他的床。还是什么时候开始产生这僭越的、肮脏的念头? 林诺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表述过自己的心思,在孔家,她一向乖巧听话,甚至夏季的衣服也都是长袖,穿着保守又得体。两个人的相处也从未僭越兄妹这层关系。 孔毅铮睁开眼,看了一眼这个和她生活了四年多的女孩。捏了捏眉心,声音里带着嘶哑。 “明天带你去市里医院看看。” 林诺猛地抬头,冷冷地盯着对方:“你觉得我有病?” 男人眼里闪过的躁郁和沉默的回应,让林诺往后退了一步,胃里一阵翻涌。 “好。” 第2章 第二章 失眠症 “患者的精神状态在正常范围内,未发现病理性的症状表现。她目前表现出的情感依赖,更倾向于在丧失双亲后,将长期照顾者作为情感依托对象而产生的心理投射现象,这在创伤后应激适应期中属于常见反应。” “建议减少单独相处时间,避免肢体接触。注意保持适度疏离,但不要突然冷漠,避免造成二次伤害。” 孔毅铮从医院回来,就把林诺放门口叠好的衣服和被单被套全都烧了,给自己的房门上了锁。出船带回来的伤,都是在孔三家里三婶替他包扎和换的药。 林诺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比平时更沉默一些。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满满当当,做饭除草种菜洗衣服做家务,多余的一点点时间都在村长家帮忙带村长的小孙女雪宝,甚至孔毅铮回来住的几天里,林诺都是在奶奶房间打地铺睡的。 == 凌晨四点,东港码头。 “快点卸货!”孔毅铮朝舱里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码头显得格外清晰。 脚步声从阴影里传来,五个人,带头的是个中年人,额头有道疤。孔毅铮认识他,龙腾航运的王老四,专门负责“处理”不听话的小船主。 “手续。”王老四伸出手,语气平淡。 孔毅铮把文件夹递过去。里面是船舶证书、货物清单、港口缴费单,一应俱全。 王老四看都没看,直接把文件夹递给身后的人。“码头维修,暂停使用。” 孔毅铮看着完好无损的码头设施,深吸一口气:“王经理,我这批货等不起。” “等不起可以绕道。”王老四点了支烟,“或者交五万应急管理费,可以特批你使用。” 对讲机突然响起,是轮机员阿杰的声音,带着急切:“铮哥!冷机报警了!再不起卸货就要化了!” “上个月三万,这个月五万,是不是涨得多了点。”孔毅铮盯着王老四。 不到万不得已,孔毅铮不轻易和对方硬碰硬。前几次都是交了钱,但是这次三叔说了不能惯对方毛病,摆明了让孔毅铮当这个出头鸟。 “这公司规定的。”王老四延伸示意几个手下,人已经拎着撬棍站到卸货机旁边,明显是要阻止卸货。 孔毅铮突然转身,朝船上打了个手势。大康和两个水手立即掀开防水布,露出高压水枪,接的是消防栓,水压足够把人冲倒。 “想清楚后果。”王老四冷笑,“今天你用水枪,明天你的船就别想靠任何一个码头。” “那就试试。”孔毅铮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楚。 水柱喷涌而出,溅起水花将人被逼得后退了几步。 “阿杰!”孔毅铮对着对讲机喊,“启动引擎!” “铮哥!主机温度还没降下来!” “启动!”孔毅铮几乎是吼出来的。 引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黑烟从排气管喷出。船身在剧烈抖动,仿佛随时会散架。 王老四的脸色终于变了:“你他妈疯了?!”一把夺过手边的撬棍狠狠甩了出去。 侧面玻璃应声碎裂,孔毅铮猛打舵轮,船尾擦着码头边缘掠过,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摇摇晃晃地驶离码头。 春夏季果然多雨,孔毅铮回到家看了一眼奶奶,回到前院洗完澡就睡着了。第二天等人醒过来的时候,没看到林诺也没在意。 “你和林诺吵架了?”奶奶皱着眉头有些不满。 “没有。” “没有,你怎么把房间锁了起来。还把你洗好的衣服都送到我这儿来。” “她人呢?” “回她自己房子了。说准备开学了,回去准备东西。” 林诺家院门开着,从外面一眼就能看到院落里面杂草横生,萧条落寞。 “林诺,收拾好了吗?” 女孩在屋子里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一跳,轻声应下,“快好了。” 男人没进屋在院落里把杂草和掉落枯树枝都清理干净。 林诺提着不小的手提袋出来,看着干净的院落,轻轻笑着说了声谢谢。 孔毅铮跟在后面出了院门,林诺上好锁回身,男人已经拎着手提袋走远了。 货船需要大修,孔三叔也需要时间和龙腾航运的人谈判,这一段时间孔毅铮都可以在家休息。尽管如此,好似就昨天去了林诺家里见到了林诺,其余时间都没怎么见到她人。后知后觉,林诺在躲着他。 孔毅铮心理烦闷不已,自己养着的妹妹一直躲着自己。这不是什么好事,脑子里医生的话又一次想起。男人有些懊恼似乎自己没有处理好这个事情。 “林诺,谈谈。”孔毅铮特意起个大早,在林诺刚起来的时候堵住了她。 他大部分的心思都在船运上,偶尔想起来他还有个邻居家的妹妹,乖巧懂事从来不需要他操心,现在却要他一个大男人跟女孩操心她的感情问题。 “好。”林诺恢复了以往乖乖巧巧的模样。 “哥,我白天都尽量多做一些事情,忙起来。晚上我睡觉会没有那么困难。” 女孩的声音轻轻的,很平淡,听不出别的情绪。 “嗯,你自己拿主意就行。”顿了顿,男人继续说道,“你还小,分不清依赖和男女之间的……” “哥,我知道的。”女孩抬起头,微微笑着看着男人打断了他的话。 男人看着女孩疲倦的面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哥,我会照顾好奶奶和自己的。你放心。”柔柔的声音,女孩端坐着,还是像以前一样懂事。 俩人的谈话似乎没得出什么实质性的结论。但是后面两人的相处也没那么疏离了,孔毅铮天天都能见到她。只是孔毅铮在的这几天,女孩不再帮他洗衣服叠衣服和收拾房间。 晚上林诺依旧到奶奶房间里睡着。只是这一晚过后,林诺再一次发病了。本质上她并不知道自己生病了,只是以为失眠加重了而已。林诺感觉到情绪很压抑,心跳加速,这个炎热的夏季手脚却冷得都有些发抖。林诺强撑着不适回到自己屋子里,伸手想开灯,触到开关的一瞬间,又缩了回来。黑暗中摸着拿出衣柜里秋冬外套套上,拉链拉到顶。 出了院子,月光下的景色一片朦胧,院门对着的是小路,小路另一侧是别人祖宅,填平了,还未起建,能看到对面的一片田野。 林诺从外套口袋摸出一包烟,抖着手把烟塞到嘴里,火苗被风吹得乱晃。学着别人深吸一口,被呛得泪水都咳了出来,眼尾泛红。 吱呀一声,身后传来脚步声。女孩心猛一跳,转过身来。 “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严厉的声音中隐隐带着怒气。 “刚刚。”女孩站直身体,左手在口袋里捏着打火机,烟被男人夺走扔在地上,捻了捻没了星光。 “给我。”男人伸出手,盯着眼前的女孩。 林诺犹豫了片刻,伸手递了过去,一只打火机和只剩半包的香烟。 男人没收回手,继续看向女孩。 “没了。”林诺坚定地说道。 “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股蚀骨的冰冷从心口猛地爆开,迅速吞噬全身。又是这句话。什么时候开始的? “刚才,就一口。哥,对不起。” 林诺口袋里的手紧紧捏住衣角,寒意更甚。 “早点休息。”男人手气手中的东西转身回了院子。 林诺缓缓跟了上去,在男人的注视下,轻轻又回到了奶奶的房间,躺下闭着眼睛到天亮。 照例早起做早餐,看到孔毅铮的时候,仍言笑晏晏。 孔毅铮正头疼该怎么养育青春期的叛逆女孩的时候,奶奶却突就晕倒了,送去镇上医院都不敢接受,连夜就往市里的医院转去。林诺跟着一块在医院里照看着。 “医生。”林诺有些忐忑。 “哪里不舒服?” “医生,我失眠严重,想开点助眠的药。” “失眠多久了?” “一个多月。” “什么原因导致的,知道吗?” “不知道……” 没有想象中的困难,医生给林诺开了三天的药,只是在医院的这几天林诺没吃。生怕夜里孔奶奶有什么意外,她不能及时醒过来。陪护也基本靠熬着的。 “喝水……” 听到奶奶的动静,林诺起身动作迅速,给奶奶倒了温水递了过去,就这样照顾了奶奶三个晚上。 第四天,孔毅铮从三叔那谈完事情赶过来,夜里陪护的时候加了钱给林诺弄来了一张行军床,连续三天配上安眠药,精气神总算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孔奶奶熬不住了,闹着要出院,架不住。孔毅铮去给办理出院手续,林诺则趁机又去了门诊。 “医生。” “小姑娘,你怎么又来了?” “药我吃完了,挺有效的。我想再开3天。” 医生声音冷硬,“把你亲属叫来。” 林诺心一沉,默不吭声。 “精神药品,管制严格。多次使用需家属签字确认。” 医生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看着眼前漂亮却又瘦弱的小姑娘,身份证上是20岁,人却跟18岁的小女孩差不多。却也不忍心,多问了几句。 林诺这次没有如愿拿到药,有点落寞走回了病房。病房里孔毅铮还没回来,还在主治医生那等出院报告。林诺手脚麻利把该收拾的用品都收拾妥帖,最后把行军床折叠好提去了护士站。整到遇到孔毅铮拿着单子回来,林诺叫了一声哥,便并排着走回去了。 正值中午,几个护士轮班,正讨论着谁谁是病房里最帅的,偶有听到24床的声音。 恰逢门诊医生上来找脑科住院部同事,“24床怎么了?” “24床姓孔的老人,她孙子又高又壮,古铜色型男一个。”几个护士笑作一团。 “就是那个。” 医生顺着看过去,这不就是找她开安眠药的小姑娘嘛,看了眼旁边的男人若有所思,有些犹豫。这时孔毅铮返回走到了护士站,准备咨询行军床的押金去向。 医生将男人叫到一旁。 等男人回来的时候兜里多了一瓶阿普唑仑(安眠药)。他并不知道林诺失眠这么严重,除了看着有身体些瘦弱,并察觉不到林诺和以前有什么区别。 直到林诺大一开学人到了学校里,孔毅铮手里的药也没给出去。他潜意识不愿意承认林诺有严重的失眠症,只是觉得她在叛逆期认不清感情而多想而已。 林诺去了大学,奶奶在家里休养,托三叔的关系找个村子里一个婶子平日里送饭和照顾奶奶。他自己也回到他的航线上继续航行。 也许林诺去了学校有同学一块相处,就不会失眠了。 第3章 第三章 治疗 “老团长。”男人稳稳地敬了个礼,迈步上前走去。 “你小子,终于舍得来看老头我了。”老人重重拍了一掌男人宽厚的肩背。 “好,好,好。你小子没少锻炼啊。”老人爽朗的笑声传开。 男人纹丝不动微微笑着,扶着老人进了屋坐下。 把手提箱打开,拿出最上面的一叠图纸便递给老人,旁边的警卫员上前双手接了过去便收了起来。 “老团长,您不瞧一瞧?” “你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来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行了,这次你亲自登门送的图纸有问题我也能抓着你。”老人不耐地瞪了一眼男人。 “老团长,我托您找的人,有下落吗?” “只找到了三个,他们那个头子太狡猾了……找到了我通知你。” 老团长知道孔毅铮并不完全是为了这事过来的,这事早之前就说好了找到人会立即通知他。怕是还有别的事情。 孔毅铮沉默了一会,开口道:“老团长,我想托您的关系找张医生……” 老人看着孔毅铮离开的身影,思绪涌上心头。 毅铮刚进连队时差点因为心理测试不过关被退回去,测试报告上写着“创伤后应激障碍倾向,情绪压抑等级高”。这年头可不兴这个病,也正是因为这样,老团长才知道的有这这么一个人的存在。连长带着这小子到了他跟前也是默不作声,团长和连长俩人看着这个沉默得像块石头的兵,决定再观察一阵。 新兵连最后两个月,这小子把所有力气都花在对抗□□疼痛上。五百个俯卧撑,五公里越野,泥地里匍匐前进……身体达到极限,大概是训练得到了发泄,也大概是心理疏导有了效果,不出意外他留了下来。并且后面的一年时间里,各项比赛和实战中,他都获取了不俗成绩。也渐渐在这一批新兵中崭露头角。 却在一次抗震救灾的救援中,队友为了营救卡在预制板缝隙里的孩子。余震袭来,他俯身护住了队友和孩子,钢筋戳穿了他的小腿和右手大拇指,小腿没有伤到筋骨,大拇指却受伤断裂只连着皮肉,失去了握持能力。 大家都以为这小子也就到这了,谁也没想到最后凭借一股韧劲样硬是给走出了另外一条道。 老团长还记得连长带着他来申请转技术岗的时候,他洪亮的声音告诉他,只需要给他两年时间,他能当上装备技术军官。团长当时怒喝一声“军官是你想就能当的!” 然而一次又一次,他的技术考核成绩都很优秀,甚至在一次实兵对抗演习中,他所在的舰艇“中弹”,动力系统模拟受损。在弥漫着“硝烟”的舱室内,他凭借对图纸的深刻记忆,在能见度极低的情况下,迅速定位了模拟损伤的管路,带领损管小组在导演部规定的最短时间内完成了“抢修”,让战舰恢复了机动能力。他再一次想所有人证明了他在队伍中绝对出色的技术和领队能力。 但老天放佛却总是只喜欢捉弄一个人。在他在当兵的第三个年头结束,老团长便在新一季的退伍名单中看见了他的名字。 迄今为止,今天也是老团长第一次见到退伍后的孔毅铮。 心理无限的感慨,多好一个苗子。老团长当年便是问了好多遍,也没能从这小子嘴里套出退伍的缘由。 最后这个犟驴只说了一句,奶奶年事已高,需要他回去照料。 去他娘的!他才当兵三年,奶奶就三年后年事已高了?! 老团长大怒一把掀了桌子大骂让他滚! 时至今日,老团长心中的恨铁不成钢只化成了浓浓不舍和心疼…… 回到学校旁边的宾馆,拨通了张医生的电话。 “患者这个情况还是需要面诊,仅靠描述不足以确诊。面诊要尽快安排,此前不要给患者太大的压力,没有原则问题就尽量顺着病患的意愿行事。” 饶是见过不少大阵仗的孔毅铮此时也是一脸肃色,所有的事情千丝万缕都捆在一起,达成了一个解不开的死结。 == “林诺,你就不好奇是谁写的信嘛!”陈圆圆拽着林诺的手臂轻轻晃着,“啊,好可惜,说不定是机电院那个学霸校草呢。好有型啊!” “没有想法呢。”林诺好笑地看着陈圆圆。 “信里都写的什么呀?”陈圆圆朝林诺眨了眨眼。 “没……” 说话声戛然而止,余光扫过的人影,是孔毅铮?林诺停住脚步,宿舍楼下树干旁的黑影就是孔毅铮。 “怎么了?”陈圆圆还没说完。 “给你,圆圆,我有点事,你先回去。”林诺说着就把手上的准备扔的信一把塞在陈圆圆手里,人就已经走开了。 “晚饭还等不等你啦?” 林诺回了句什么陈圆圆没听请,人已经走远了。 “哥,你怎么来了?”林诺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一身衣服,整理了一下才开口道。 “给你送这个。” 孔毅铮递过来一个袋子,漏出虎口处黑褐色的痂边缘微微翘起,露出底下浅粉色的新肉,这是林诺没见过的伤痕。 “手机?”林诺皱了下眉头,“哥,我在学校用不着。” “拿着吧,有事我好联系你。” “谢谢哥。”林诺道完谢就安静地站在一边。 回到宿舍,“林诺,你哥对你真好!”在舍友惊呼声中,林诺依旧是回应淡淡的笑。 没想到刚到手的手机,这就用上了。 【周末有空吗?】躺在床上的林诺被突如其来的震动声惊了一下。 【有空,刚好这个周末两天都没课。】原本是有两节课的,老师临时调了时间,周末刚好就都空出来了。 宿舍刚熄灯大家都还没睡着,林诺还是回复完消息就把声音调了静音,手机握在手里是不是点开看看孔毅铮有没有再发什么消息。 直到第二天林诺醒来,都没看到孔毅铮再发来消息。这一晚睡得倒是不错,还要感谢孔毅铮送手机临走时塞给她的一瓶安眠药。当时孔毅铮什么都没说,林诺也只回了谢谢两字。 周末一大早,林诺就被孔毅铮叫了出去,孔毅铮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跟林诺说。俩人在早餐店的角落里,孔毅铮已经看了林诺好几眼。 “哥?” “林诺,哥带你去看医生,治……治你的失眠症。” 林诺停下手中的筷子,抿了抿嘴,“哥,我以后也不吃安眠药了,行吗?” “我就是失眠比较严重,我……” 正说着一男子路过撞了林诺一把,林诺不适地皱起眉头,放了筷子往旁边挪了挪,就在快要碰到孔毅铮的时候,林诺看了他一眼起身走了出去。等了一会,孔毅铮拎着一份早餐也出来了。 孔毅铮走在前面,林诺隔着两步走在后面。不管孔毅铮走快走慢,林诺始终保持着两步的距离。孔毅铮深深叹了口气,回头来牵林诺的手,林诺猛一惊就给甩开了,盯着孔毅铮的双眼,平静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戒备。 孔毅铮一滞,想起医生的话,又转头在前面带路来到了公交站台。 “谢谢。”林诺接过孔毅铮带出来的油条豆浆,默不吭声吃了起来。 孔毅铮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知该如何缓和这样的局面。 饭局上。 “孔工,久违。” 对面坐着的男人是个娃娃脸,五十出头,风姿卓越。不说的话很难看出他是部队的精神科的专科医生,也是当年给孔毅铮治疗过的医生。 “张医生,好久不见!” “这是林诺。” 握手间,张医生悄悄打量了一眼站在孔毅铮身边的女孩,年轻漂亮。 这顿饭吃得很久,大部分都是张医生再说,孔毅铮在听偶尔回应几句,而林诺则在一旁默默进食。张医生似是察觉到了她的无聊,便不着痕迹地将话题转向林诺。而孔毅铮不着痕迹退出了包间,只留下张医生和林诺,张医生言谈随和,经验丰富,让林诺全无尴尬和紧张的感觉,不觉间和对方说了许久。 直到最后的分开,林诺都有点恍惚,这不像看病,倒是像林诺陪着孔毅铮来叙旧的。 “从临床心理学的观点来看,患者穿着你的衣物或使用你的私人物品,是创伤后应激障碍中常见的“安全物成瘾”行为。” “你作为她的救助者,已经成为她心理上的“安全符号”,这些行为是她进行自我调节、对抗内在焦虑和抑郁情绪的代偿机制。” “在剥夺她适应性应对机制的同时,你的拒绝态度又构成了新的应激源。这种既依赖又拒绝的矛盾关系,正在造成继发性心理创伤。” “在此之前她一直把感情控制得很好,这说明她完全清楚界限在哪里。一个深受困扰的人还能保持这样的理智,其实很难得。” “换句话说……她只是生病了。” “可你把她唯一的救生圈抢走,还指责她为什么溺水。你亲手救了她,现在又亲手把她推回深渊……” 夜里,孔毅铮梦到了他也掉进了自己编织的深渊。 高考结束,父母突然车祸去世,也就是那年报名当了兵,他也生过病,一步一步走得极其艰辛。 后来,孔毅铮在林诺学校的附近租了一个房子,光线很好的房子。有空就会过来住两个晚上,来了就把林诺叫出来一起吃个饭,有时候给她带镇上的小吃,有时候带她去逛公园,有时候给她买衣服…… 每次每次,林诺都安静地跟在他身后,话不多,但是孔毅铮说什么她听着,让做什么她也不问就照做。 直到孔毅铮把家里的被单带到了她面前,林诺主动问了一句:“哥,这是张医生说的治疗方式吗?” 孔毅铮捏了捏拳头,他不善于撒谎。 “哥,是不是需要我配合?”女孩的声音还是柔柔的。 说着把被单推了回去,“哥,我都可以配合的,但我的被单是粉色的。” “对不起。”孔毅铮抬手想要像小时候摸摸林诺的脑袋。 林诺轻轻后退了一步,稳稳站住。 “哥,你别总跑过来了,我现在失眠好多了。没有吃安眠药的。奶奶在家里还需要你照顾。” “我能照顾好自己。我先回去了,下午还有课。” “好。” 林诺离开的时候,孔毅铮在原地站了很久,回到自建房,看着手上的被单,他才深深意识到他把他的小女孩弄丢了。 “孔毅铮,现在是半夜12点,你是不是有病!” 张医生也是气急了,最近被孔毅铮骚扰了无数次,和他在军营里接触到的那个孔毅铮一点都不一样! “换位思考!” 好不容易等对面憋出了几句话,张医生甩下四个字就挂了电话。要不是小姑娘的遭遇惹人心疼,病情复杂,他早把孔毅铮的电话拉黑了! 第4章 第四章 画展 “诺诺,诺诺,你看!”大老远林诺就听到了陈圆圆清脆的呼喊声。 林诺笑着托住奔过来的陈圆圆,等她稳住了身形,才结果对方手中宣传报看了起来。上面林诺的名字排在第一位,是“林意杯”原创绘画比赛的一等奖。画展将在下个月在市中区美术馆进行展览。 “林诺,上帝给你关了哪一扇门啊?专业课还都是第一名,画画也这么厉害。”宿舍里几个舍友也都围上了上来,几人比主角激动多了。 林诺也很开心的,宿舍的氛围一直都很不错。除了和林圆圆走得最近,其他几个关系也都不错,只是她没那么主动。林诺当年是以此专业里高考分数排名第二的名次录取的市场营销专业。宿舍里除了陈圆圆,另外四个女生都是被调剂到这个专业,陈圆圆是分数不够主动报的。差距太大,林诺的努力大家也都看在眼里,除了佩服也没有旁的想法。 晚上陈圆圆硬是把林诺拖了出去,名其名曰给林诺庆祝庆祝,并且拒绝了林诺的提议去学校对面的小餐馆。最后俩人来到了学校东门红绿灯脚下新开的一家饭店,装潢新颖,有股国外西餐厅的意味。 “哥,这里这里。”陈圆圆对着推门进来的男子,轻声唤着挥挥手。 “你好。陈俊生,我们开学见过。”陈俊生朝林诺伸出手,一身得体的西装,很是应景。 “陈先生,好久不见。” “哎呀,你们不要这么疏离好不好。一个是我最最最好的朋友,一个是我亲哥。以后会经常见面的。”陈圆圆笑嘻嘻说着。 “哥,这是你送诺诺的礼物吗?”陈圆圆笑着朝自家哥哥眨眨眼睛。 林诺一愣,有点不知所措。 对面男人如沐春风的声音传来,“圆圆说你喜欢画画,我借花献佛,朋友从国外带回来的几份颜料样品。不用可惜了,我们家没人会画画。”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帮忙试用,后期再给个使用效果反馈。” “谢谢陈先生。我会做好反馈记录。” 林诺对坐的男人,温文尔雅,像个教授,倒不像征战商场多年的老手,将礼物放在了一旁的空位上。 林诺不理会陈圆圆,端坐在椅子上,又恢复了一如初次见面时候的疏离和清冷。 陈圆圆在一旁看着有些心虚,饭桌上一直不断活跃着气氛。林诺对她一直都是温柔以待,从未对她说过一句重话。只是没事先跟林诺打招呼,就私自把亲哥叫过来,这个场面,还是让她心慌不已。 最后饭钱是林诺趁着上厕所的借口出来付的,两百多。说不心疼是假的,脑子里第一反应是闪过无数想法,快速盘算着后续生活费的分配方案。 回去的路上,林诺一如之前安静地走着。昏黄的路灯下,男人不禁悄悄打量起妹妹的这个女同学,身上笼罩着淡淡月色般淡淡的疏离,不刺眼,不灼人,总是隔着一段无法靠近的距离,连带笑起来也化不开这疏离感。 初见林诺时,是她在狭窄的火车过道上踮脚安置行李,双臂伸展出一道弧线,随之微扬的衣摆被带起,一截腰线倏然跃入视线,白的晃眼的细腰在一晃而过。陈俊生只觉得这是个过分漂亮的女孩。 以至多年以后,他依然记得那一幕:白织灯下,林诺站在收银台前,安静看着妹妹叽叽喳喳嗔怪她擅自付款的行径。而女孩疏离的微笑下一丝幽深的悲伤不经意间乍现忽而又回归平静。 “诺诺,展会一块去吧,我哥开车来接。” 林诺瞧着扒住自己手臂不放的陈圆圆,故作矫揉的语气让人忍俊不禁。 还没开口,陈圆圆一把站直身体,对林诺“郑重”道歉:“诺诺,以后不会事先没通知你,我就随便叫别人一起吃饭,一起外出了。若有需要,我一定提前报告获得审批。”说完两眼亮晶晶盯着林诺。 “那也不是别人,是你亲哥。你应该提前跟我说一声。”林诺轻声点了一下眼前的女孩。 “好好好,那你答不答应嘛,坐我哥车一块去?” “好。”林诺说完又轻声加了一句,“不过再送礼物了。” “耶!”陈圆圆开心大笑。她今年19岁,比林诺小一岁。陈圆圆只以为林诺读书比她晚了一年,也正如此,陈圆圆一直把林诺当成姐姐一样依赖。 不料会展这天出事了。 林诺和陈圆圆带上宿舍另一个叫张美娟的女孩,三人坐着车一块到了会展,陈俊生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三个女孩则跟着人流进入了展厅,在满街时髦衣服的年代,画展受众群体并不广,观展人数并不是很多。一开始几个女孩还走在一块,没一会,林诺就和两人走散了。 展厅二楼过道处,陈俊生一边和对面的男人说这话,一边看着楼下三个姑娘,视线追随这自家妹妹,等转头回来找的时候,哪里还有林诺的身影。只当各自散开逛逛,并未放在心上。 “陈,你今天有点不在状态上呀。”对面的男人金发碧眼,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却毫无违和感。 “陈圆圆在下面。” “Oh~,令妹很可爱。我必须要去打个招呼。” “David……” “陈,叫我陈大卫。”David一把纠正,他在中国喜欢别人叫他的中文名。 哈哈哈…… “砰!”一声,三楼传来一声巨响,还有人群惊呼的声音。陈俊生眼皮一跳,和陈大卫两人把腿就到楼下去找人。在下楼混乱中看到了陈圆圆焦急地往上跑。 “哥,林诺,林诺不在一楼。快上去。”陈圆圆朝陈俊生大声喊着。 陈俊生把妹妹交给陈大卫,自己转头就往上跑去。 “快,打电话叫救护车。” “不是我!不是我!” “别跑,你得等派出所的人过来解释清楚!” 一个男人被现场几个青年男人扯住不撒手,男人一个劲说不是他。前面的巨响让人群惊散,发现只是有人不小心将会展玻璃柜撞碎之后,又立刻围了上来。 陈俊生好不容易挤进来之后,并没有看到林诺的身影,只看到了一地的碎玻璃和一副油画躺在玻璃渣下。抬头扫了一眼人群,依旧没看到林诺。 而此时,会展主题叫【重生】的地下室内,林诺没受任何影响,聚精会神欣赏着画家的画作。映入眼前的是一幅水彩画:饱经风霜的墙面,在脱落的颜料与污渍之下,竟清晰地显露出孩童用粉笔绘出的太阳与花朵。林诺久久看着,随即进入走到下一副画面前。 似乎为了体现这一副画作的意境,昏暗的灯光下就一盏射灯,直至从上至下散发着冷白的光芒,画作里是一个了无生机的女人躺在床上,手腕上带着雕刻花纹的银手镯,沾满的暗红色的血液,窗外是东升的太阳发出刺眼的光芒。 林诺忍着心底的不适,尝试了几次深呼吸都无济于事。缓缓靠在了身边的柱子上,呼吸越发急促,脸色苍白。脑力里不断闪过一个个血腥残忍的画面与画作交叉重合。牙关紧咬,剧烈的不适让身体忍不住靠着柱子慢慢滑了下来。 等门口挺拔的身影察觉不对劲时,林诺在柱子后面已经不省人事。 “林诺!林诺!”男人一把抱起女孩往外走去,一边叫着她的名字。 到了一楼正遇到陈圆圆和张美娟俩人在找林诺,见到林诺的哥哥孔毅铮突然出现在这里,也顾不上说什么,跟着就一块去了医院。 到了医院,陈圆圆才响起来给陈俊生打电话,让她哥晚饭的点过来接她回宿舍带点用品过来给林诺,看样子林诺可能需要住院。 林诺被退回病房时,陈圆圆和张美娟都在病房里守着,孔毅铮去了医生的诊疗室。无一例外,得到的都是和上次一样的结果,长期睡眠不足导致的身体虚弱,体质下降。这次的高烧,就是洪水终于冲破了防线,全面爆发了。 孔毅铮回来时遇到了在病房接电话的陈俊生。直到电话结束,孔毅铮才推门走了进去。 “出去说。”陈俊生轻声说着起身往外走去。 “圆圆说最近她经常性失眠,校医处开了药吃了只能管用一段时间。” “嗯,谢谢。”男人有些疲惫并不愿意多说。 陈俊生也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只是妹妹单纯唯一交好的朋友人品不错,他才多次帮忙。 “陈先生的公司是做机械审生产和研发的。现在的是准备购买A国电机核心技术的使用权?” 他内心一沉,面上却波澜不惊,内心并不喜欢别人私下查他的事情。 “陈先生不用担心,我只是想请你帮忙,希望能帮我多照顾林诺。” 陈俊生面无表情看了一眼这个比他还高半个头的男人,只是略微经验这个不苟言笑的男人竟然会请求他帮忙,并不搭话。面对妹妹同学的哥哥好说话,面对求合作的人就没有这么好说话了。 孔毅铮说完从衣服内侧掏出一张图纸递了过去。 饶是见过不少场面的陈俊生难掩激动的神情,图纸和他目前的产业没有直接的关系,但是图纸的内容他是看得懂的,此人的来头不可小觑。 “孔先生,这笔买卖你亏了。”陈俊生依旧有些不敢置信,眼前这个男人竟有这样厉害的技术。 “不亏。”男人依旧是沉默寡言。 傍晚林诺醒来就看到男人熟悉的身影在床边翻看着一本厚重的书籍。 “不舒服怎么不和我说?” 孔毅铮递过水杯,随后把买来的小米粥打开晾着。 林诺默不吭声,低头喝着水。 “吃点吧。”晾好的小米粥端到了林诺面前。 “滚!”传来的是冰冷的回答。 孔毅铮拿着勺子的手一顿,随即又开口说道:“你身体太虚了!医生说……” “哥,你是在赎罪吗!”眼前的女孩脸上带着笑,眸中却是深不见底的疯狂,脸颊却烫得通红。 “两年前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哈哈哈!” “四个男人,你猜他们对那个女孩做了什么?” “他们撕了她的衣服,你听见了吗?布料“刺啦”一声……” “哈哈哈!” 女孩发出一连串神经质的低笑,肩膀剧烈颤抖着。逐渐扭曲的脸孔,在昏暗的灯光下如同破碎的面具,只剩下淬了毒的恨意。 “林诺,你……”孔毅铮话没说完。 女孩整个人便软了下去,双眼紧闭,气息微弱。 孔毅铮伸手接住女孩紧紧摁在怀里,被掩埋的真相此刻如同挣脱囚笼的恶魔,带着腐臭的气息,钻透他所有的心理防线,将他牢牢地钉在耻辱柱上。 “快去叫医生,我一会就到。”电话里张医生的声音传来。 “医生已经来了。”孔毅铮在门外听着医生忙碌的脚步声,电话里张医生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都不知什么时候挂的电话。 第5章 第五章 五年之约 刚赶到的张医生并不建议在此时对林诺的心理疾病做进一步的检查,担心病人身体承受不住。医院给出的答复就是病患患有创伤后应激障碍,这可能是诱发导致长期失眠的主要原因。建议调理好身体后做进一步的检查。 清晨,床上的女孩缓缓睁开眼睛,一眼锁住了床边趴着的男人。林诺一愣,正要准备起身下床。孔毅铮醒来紧张地看向女孩。 “哥,这是怎么了?张医生怎么在这里?”林诺开口,声音有些低哑,接过孔毅铮递过来的杯子,轻微的水纹散开。 “你……还好吗?”男人小心翼翼地问。 “恩。”女孩轻生应道,“好多了。昨天我是发烧了吗?” 男人沉默看着女孩,一切如常。嘱咐了几句话就出门买早餐了。 接下来的三天,孔毅铮都在医院陪着林诺,却不似别人的陪护家属。俩人几乎没什么交流,林诺是觉得麻烦到孔毅铮,不好再多说话,本也就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孔毅铮则是因为那天晚上的林诺的几句话,让他陷入了自我封闭的小空间里,除了把林诺照顾好,也害怕再刺激到她。 孔三进病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副画面,兄妹俩一个坐床头看书,一个在那一头也在看书写写画画。 “林诺,怎么样?好些了吗?”孔三憨憨的声音在病房里响起。 “还行,你怎么来了。” “我爸让我跑一趟北城送点东西,顺路就过来看看。”孔三说着笑呵呵把手里的水果放下,慢慢挪动到孔毅铮身边。 “铮哥。”孔毅铮挤眉弄眼朝男人示意着。 男人收起本子和孔三走了出去,出门前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女孩也动弹,依旧安静看着书。 “铮哥,王老四那个王八蛋把三号线给占了,当初那条线……” “三叔怎么说?” “我爸让我找你,说……说……”孔三闭了嘴不敢再吭声。 “不说就回去。”孔毅铮撇了孔三一眼,眼神不耐。 “说着三号你是你开的,出了事找你。” “人找到了吗?线索呢?”孔毅铮看着远处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 “我,我爸让你回去,他亲自跟你说。” 听完孔毅铮转身就走,“三天后回。” 正要跟上的孔三听到这话脚尖一顿,“铮哥,帮我跟林诺说一声,我回去了啊。” 孔毅铮没回应,径直走回了病房。 “哥,可以出院了吗?”林诺看到门口的孔毅铮,终于忍不住了,住了三天院,输液三天,身体现在已经完全恢复了。学校那边的课业也是落下一大截。 “好,我去给你办出院。” 要是孔三在这怕是要惊掉下巴,这兄妹俩的相处方式怎么变得如此陌生?怕是陌生人都更热络一些吧。 林诺出来时正好遇到孔毅铮在接电话,似乎在跟别人道谢。孔毅铮回身看到林诺,收起手机上前帮忙接过行李。 “两个标间,谢谢。”林诺拗不过孔毅铮,跟着来了宾馆住宿。孔毅铮坚持自己三天后就回孔家村,船厂那边也离不开他。就再观察最后三天没问题他就离开。 一人一间房,进了房间林诺一把锁上门,就安静地掏出《民法典》认真看了起来。法律是她最喜欢的专业,也是也因为妈妈的死,让她更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能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而自己的专业市场营销,则是妈妈死前一段时间一直跟她说的,学会市场变化的法则,做生意挣钱,堂堂正正闯出一片天地,让九泉之下的外公扬眉吐气。 自从搬进了学校,林诺几乎很少再一个人独处,身边总是有几个朋友,特别是开学第一天就在火车上遇见的陈圆圆,叽叽喳喳总能转移她一些不良的情绪。只是傍晚的宾馆却显得格外幽静,林诺似乎有些烦躁,闭了闭眼再睁开,这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她知道自己生病了,比北城医院的医生知道得更多一些,她控制不住自己想要靠近孔毅铮,他身上的味道能让她躁郁的心平静下来。大概是囊括了她整个高中,孔毅铮忙于奔波生计,从来不在乎自己的衣物有没有减少,没了就买。十件八件批发回来都是一个款式一个颜色。只有林诺知道他“丢了”的衣服在她那里,甚至宿舍的床上和柜子里都有他的衣服。 医生说的没错,她只有待在他身边,她的情绪才会能够持续稳定。但是自从高考后的那个雨夜,唯一的遮羞布被撕碎,她就再也回不去了。唯一留给彼此的体面就是远离对方和控制自己。她把所有他的衣服和用品全都扔掉,至今也忘不掉焚火堆里跳动的火苗下,她躺过无数个夜晚的被单被焚烧殆尽。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是犯病了。孔毅铮就在隔壁,身体似乎有一股什么力量在叫嚣了要去找他。林诺却把身体绷得紧紧的,手指关节一寸一寸的白向上延伸。嘴里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口腔,就在她即将忍不住的时候。扣扣扣一阵敲门声响起,林诺痛苦地禁闭双眼,她此刻倒是希望自己能像平时一样昏睡过去。 “林诺!林诺!”屋里没有任何动静,伴着急促的敲门声,孔毅铮的叫喊声也越来越大。 不一会门外的脚步声离去,没等林诺缓口气,咔擦,门锁打开的声音传来。林诺穿着背心,短裤披头散发弯着腰跪趴在座椅旁,不断喘着粗气。孔毅铮快步上前,林诺猛抬起头,第一次对这个救命恩人养育恩人说了有史以来最重的一句话:“滚出去!” 孔毅铮定住脚不敢再上前,站在原地掏出手机就给张医生打电话。 “对不起。”林诺低着头,却只说了三个字,她想把人赶出去,身体却抖如筛子再也说不出话。 男人握着拳头的手紧了紧,顾不上其他,大步向前将女孩抱了起来,塞进了被子里。怀里的女孩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本能地伸手圈住男人的脖颈,头深深埋在男人胸前。 鼻息传来的熟悉味道,比每一次发病裹着衣服的感觉更加强烈。林诺似乎失去理智一般,紧紧搂着男人,男人半撑着身体压在林诺身上一动不动,半响才把自己窝进被子里,伸手将女孩搂进怀里,轻轻抚着女孩的肩背。 就这样两人静静躺着,林诺舒缓着自己的情绪,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孔毅铮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发黄的墙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扣扣扣,门外的声音响起,孔毅铮起身给林诺掖好被子开了门。 张医生看了一眼两人没说话,直至检查完毕。孔毅铮朝林诺的方向打了个招呼带着张医生来到了隔壁房间。 “她怎么样?”孔毅铮率先开口。 “身体没有大碍,可以着手开始治疗,只是你心里做好准备。”张医生摇摇头,职业生涯里极少数见到这样的症状。也是这样的病例占极少数,他才一次一次不辞辛苦来回跑。回去也是翻阅了不少资料,却鲜少有这样的病例记录在案。 深夜,林诺喝了孔毅铮给的一杯水,沉睡在床榻上。 “开始吧。”床边孔毅铮低低的声音传来。 看着张医生将药水慢慢推进女孩的静脉……孔毅铮转身出去,随着咔擦一声,将自己隔绝在了黝黑的走廊。 张医生拿出一个钟表放在床头,滴答滴答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有些诡异。 “不要……不要……,哥,救我……” 女孩面露惊恐之色,身体不安地扭动着。 “姐姐,不要……” 女孩慢慢睁开眼睛,眼里像一潭死水。淬着毒,带着要与人同归于尽的决绝。 “林诺,告诉我,你在哪里?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血,很多很多血……” “谁的血?” “他的血,还有我的血,他们的血把我染脏了……” “知道你现在在哪里吗?” “在学校,不。在家里,妈妈的也流血了,房间里全都是血……” “不要,别进来,滚!” …… 孔毅铮进来的时候,女孩的脸上重归平静,沉沉睡去。 隔壁房间。 “她的情况比我们预想的更棘手。姐姐的每一次苏醒,都在消耗着妹妹的力量。情况严重时,姐姐的意识可能会压制住妹妹的意识,甚至完全取代妹妹,让她变成另一个林诺。” “姐姐的情绪不似妹妹那样稳定,经历过当年事件,所以在这一层面上,她认为自己是姐姐,妹妹却懦弱选择了遗忘。她的第二人格带有一定的攻击性,后期觉醒的时候需要多加注意。” “在可控范围内,尽量顺着她们的意愿来,毕竟当年的事情她认为你也有很大责任。” …… 送走张医生,孔毅铮回到林诺房间,黑暗中朝着林诺的方向看去,默了默,合衣躺在了被子外面。而眼前的女孩却似乎感受到什么,往男人怀里拱着,直到整个人快钻出被子,男人叹息一声伸手把女孩往被子里塞了塞。 直到女孩安静下来,孔毅铮起身朝窗户走去,手指间的烟明明灭灭,直到烟头燃尽,依旧和往常一样,一口未沾。半响嗤笑一声,男人灭了烟,脱了长裤和外衣钻进了被窝里。 女孩依旧是闻声而动,就缠了上来,贴着女孩的手臂紧了又紧,直至黎明将至,男人才闭上了眼睛。 一觉醒来,林诺她闭上眼,定了定神,再次睁开,孔毅铮英挺的眉眼映入眼帘。浑身一僵,才发现自己整个人都紧紧缩在他怀里,而男人有力的臂膀也同样紧紧搂着自己。 林诺微微一动,孔毅铮瞬间睁开眼,四目相对。林诺皱了皱眉,想要推开对方。男人倒是毫无负担,起身背对着林诺就将衣服套上。 “早上想吃什么?”孔毅铮回头看向心情不佳的林诺。 “都可以。”林诺冷声道。 “素菜包,豆浆和油条?” 林诺不吭声,余光扫到男人眉眼,心里烦躁至极。怎么变成这样,俩人怎么睡在一张床上。孔毅铮对她似乎也过分亲昵。所有的事情一下子脱离了自己的掌控,林诺很是不安。 “这是一种治疗方式?”林诺试探。 “别多想,只是创伤后应激障碍,需要家人多陪伴……” 孔毅铮沉默了一会,继续开口。 “之前的事,对不起。” 林诺知道他在道歉什么,抬头看向这个不苟言笑的男人,她感激他,但也恨他。除了恨他,也恨自己。旁人无法理解,连带自己也无法理解自己对这个男人倒是是怎样的感情,常常对他本能地需求占于她精神的需求之上。 后来这一天,他们达成了某种共识。林诺答应配合治疗,孔毅铮答应再陪她五年。 第6章 第六章 三号线 “嗨~铮哥好。好久不见。”王老四得意挑眉,身后跟着一个精瘦黝黑的跛脚男,脖子连着胸前的位置有一处烧伤的痕迹,整个人笼罩着一股死气。 “王经理,钱给你补上了。你这就没意思了。”男人目光沉沉,却是看向王老四身后的跛脚男。 对方的铁壳船,船头死死压住他们的船身,老柴油机发出尖叫,两船挤压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剐蹭声。 “漏水了!”阿杰尖叫声传来。 “钱是补上了,一码归一码。三号线我要了,你船上的货我也要了……” “架梯子!”孔毅铮扔掉喇叭大声嘶吼。对阿杰嘶吼,"上来!" 孔毅铮和船员们奋力将沉重的木梯勾住对方船舷。梯子刚搭稳,孔毅铮第一个攀了上去。身后俩人把住高压水枪给孔毅铮开路,等孔毅铮翻身跃上甲板,几人随即抄上家伙事跟了上来。孔毅铮反手抽出别在腰后的消防斧,一斧劈在甲板上。"都别动!" 王老四一身是水在甲板上跳脚大骂。谁也没想到孔毅铮这样玩命,平日里嚣张跋扈的人却有些被唬住了。 跛脚男眯眼打量着孔毅铮不断渗血的左臂:"你的船要沉了。" 孔毅铮喘着粗气不为所动,血顺着指尖滴落在甲板上。阿杰和另一个船员紧随其后。三人背靠背站着,手里紧握着撬棍和斧头。 “沙子?!!我艹你祖宗!你他妈玩我?!”王老四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孔毅铮,“我告诉你,今天你不死也得脱层皮!给我上!把那三个杂种扔江里喂鱼!” “砰!”一声不大破空声,王老四肩膀插上了一支弩箭,一声尖叫随即炸开。 甲板上脚步声混乱,提前计划埋伏的大康从左侧抄过来和他们三人围在一起。 跛脚男一直阴沉着脸观察着。沉声开口,声音嘶哑带着冷意:“年轻人,有胆色。可惜,不懂规矩。” 他这话像是一个信号,他身后一个一直低着头的精悍手下,手突然摸向腰间,猛地掏出一把用黑布包裹的土制手枪,悄无声息地抬起,对准了因受伤而行动受限的孔毅铮! “砰!” 一切回归平静。 “坤叔,救我。”王老四被消防斧死死抵住。子弹擦过脸颊,王老四都成筛子,裤管一股下骚味随即蔓延开来。 “……够了。” “让孔三叔把船修一修送回来。” 跛脚男终于摆了摆手,声音干涩。 至此孔毅铮回去整整躺了一个星期,身体稍好便直奔北城。 “哥,你受伤了?”还未靠近,林诺就闻到了淡淡的药味。 被解开的衣服下,胸膛至腰腹遍布深紫淤痕,表皮擦伤一大片,左手臂还包扎着厚厚的绷带。 “奶奶担心坏了吧?”林诺一边上药一边喃喃。 “没回去。从孔三家里直接过来的。” 林诺惊讶,一直知道孔毅铮对谁都淡淡的,对孔奶奶的态度冷淡得有些不对劲。 “东西在袋子里。晚上需要我陪你吗?”孔毅铮抬抬头点了一下门边。 这是离学校比较远的一个单间,没有厨房,每个月孔毅铮都会亲自过来一趟。 “嗯。”林诺想往常一样点了点头,她习惯有孔毅铮在身边,她会睡得更好。 “身体怎么样?” “挺好,睡眠好多了。” 尽管一起睡过几个月。白天靠这么近还是第一次,林诺有点不自在,也不多话默默加快了上药的动作。 “明天周末有时间去张医生那看看。” “好。”林诺乖巧应下。其实她见到张医生的次数很多,张医生一有时间往这边跑会直接给林诺打电话过来看她。 夜里,女孩搬来另外一床被子,两床被子平整铺在床上,一人一半。 避开伤口,简单冲洗完出来的孔毅铮,看着床上只漏出一双眼睛的林诺和一旁的被子,愣了愣神。 “你受伤了。”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 孔毅铮没说话,挑了下眉毛,没吱声翻身窝进被窝。“啪”一声,整个房间都暗了下来。 “喜欢画画?”黑暗中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嗯。” “你参展的画,画里的人是谁?” 孔毅铮今晚出乎意料的话多。 “外公。年轻时的外公。” “想他了?” “你呢?想孔叔和薛姨了吗?” 久久的沉默,林诺以为不会再听到答案的时候。 “想!” 林诺伸手钻入孔毅铮的被窝,握住了男人粗厚的大手,暖暖的。 “我也想。” 今天晚上的孔毅铮似乎有些不一样。林诺能感觉得到,今晚的他有血有肉,不再是那么冷冰冰的一个人。 “奶奶还好吗?你过来没和她说。” “老样子,放假了回去你可以去看看她。” “你和孔奶奶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沉默,有是一阵沉默。 “不想说也可以……”等了许久的林诺都没听到动静。 “没有不想说,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说起。”孔毅铮反握住被窝底下手的小手。 “我父母的死,和她有关。她为了不想管我,把父母骗回来,回来的路上遇到车祸人没了。” 林诺没想到孔毅铮父母的离世还有孔奶奶的手笔在里面,身体不由自主往男人那边挪了挪。林诺无法解释这样的行为,但很明显只要靠近她,她几乎就没有再发病,治疗效果很不错。 深夜,林诺已经沉沉睡去,孔毅铮却依旧睁着眼,没有一丝疲惫的感觉。这一次三号线对抗坤叔,几乎耗尽了他的精力,也就是对方没有赶尽杀绝,否则他没有这么顺利保住这条线。 孔三叔给出线索也就是龙腾航运,也就是说父母的死和龙腾航运有关系,但他父母就只是镇上博纳鞋厂的员工……脑海里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而孔毅铮却没来得及抓住。 此时身旁的人忽然动了动,睁开了双眼。 “哥,你夜睡不着吧!” “你就是这样照顾恩妹妹的!” “怎么?连你也想尝尝这幅身体的滋味?” 女孩说这伸出双手往男人身上按去,重重一压,一声闷哼传来,就像兴奋剂一样让女孩更卖力了。整个人跨坐在男人的身上,阴恻恻地笑着。 男人伸手给女孩披上被子,却被女孩一把挥开,小臂重重撞在男人受伤的肩膀上。啪一声灯被打开,男人平静的神色却再次激怒她,伸手狠狠按上男人受伤的肩膀,崩裂的伤口已经浸出了丝丝鲜血。 “哥,不疼吧?”男人眼如沉墨,痛色似水中微澜,一掠而过。 “可是我好疼啊。你说过会护着我的!!”女孩发出尖锐的声音。 说着恶狠狠撕碎男人身上的薄衫,手指轻点着它,说道:“你和他们一样啊。呵,一样令人恶心!” “哥,你想吗?” “你喜欢妹妹不喜欢我,对不对!” “你嫌我脏!” 一把压住男人胸口的淤青,直到男人发出痛苦的闷哼声,喘着粗气紧紧绷着身体。肩膀处的绷带早已散开,男人身上破碎的衣服和裤子沾染着斑斑血迹……女孩看着这幅杰作,很满意,跪在男人身侧俯身舔了舔男人脸上的血迹。 “哥哥的血很甜!”男人闭了闭眼,却又惹怒了女孩。 女孩一把咬上男人的嘴角,直到嘴里尝到血腥味,“睁开眼睛看着我!” 狠狠缠住男人的唇,直到逼得男人做出回应,女孩才肯罢休。 == “铮子,你再考虑考虑?” 孔三叔低沉的说话声传来,没等对面的男人回应,继续开口。 “留在我这里,那边多少有所顾忌,而且……” “三叔,说好的三年时间,这已经是第四个年头了。” 男人出声打断了他的话,将手中的照片放在桌角上,拉开门就走了出去,一下惊醒门口的小黑摇着尾巴朝着男人直打转。 孔三叔嘬了一口浓烟,看了一眼手中的照片,咔擦一声响起,打火机蓝色的火苗从边缘慢慢向里融去。随即又被吹灭,思索了良久才把照片收起来放在了抽屉最下面。 照片里的人叫周明,是镇上有名的混混,还有一层别人不知道的底细,周明的有个当镇长的小叔。四年前周明突然销声匿迹,而孔毅铮也找了他四年。此前一直都没有此人的照片,仿佛这人就没有出现镇上一样。这照片还是孔毅铮自己找的人给他弄来的。 孔毅铮却不知道的是孔三叔只是答应帮忙找,却没有答应一定找得到。缭绕的烟雾下,孔三叔将烟头重重捻灭,同时把这事也摁了下去。 孔三叔是个商人,从来不多管闲事。五年前如此,现在依旧如此。 四年前。 “三叔,我爸这点事儿,犯不着押上我三年的自由吧!” “铮子,你还年轻,也就三年,你帮我把这两条路线跑顺了,我的线索给你,人也可以供你差遣。” 孔毅铮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孔三叔,第一次感受到人和人的巨大差距。 当时龙腾航运和巨峰航运两家公司神仙打架,孔三叔也是个人精,局势不清的情况下没有轻易站队。反而趁着这个间隙,顺利开起了自己的小航运公司。他自己也没怎么花费心思,除了偶尔需要上缴一些额外的保护费用,头两年一切也都比较顺利。 但两大巨商斗法必有一败,龙腾航运使了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把巨峰航运搞垮后,在这一带称王称霸,费用一下子涨了三倍不止。 孔三叔和所有小船运公司一样不堪其扰,甚至还出了两条人命,当时通报出来也就是操作不当失足落还能,连尸首都没带回来。恰好此时孔毅铮上门求助,他看到孔毅铮的时候,就在打这个主意了。 孔毅铮不像他爸爸孔武是个少有头脑的商人,倒是随了他爷爷,当过兵练出来一身胆气。孔三叔自己的儿子孔三就是不这块料,再说他自己也舍不得自己的儿子走这条随时可能送命的路子。 孔三叔便使了点手段让孔毅铮心甘情愿为他卖命三年,三年来都一直在跑一号二号航线。孔毅铮在前面冲锋陷阵,孔三叔则在幕后发号施令,他从来只要结果,从不过问过程。 孔毅铮有几次差点折在外面。最险的一回,他伤口溃烂发着高烧,又赶上暴雨,人在船上就没了意识。是船上兄弟豁出去,半道违规停靠,抬着他闯进当地市医院捡回条命。他在医院里躺了整整一个月。 而三年后,孔毅铮却主动找上门,求孔三叔帮忙找人,并把自己第四年的自由卖给了他。这第四年,他活像个亡命徒,硬是用命在三号航线上杀出一条血路,最近一次还从龙腾的人手下守住了三号线。这股狠劲为孔三叔的航运公司杀出了声威,不少小船运公司都纷纷拥护孔三叔。 至此四年时间结束,孔毅铮终于恢复了自由。 第7章 第七章 流言 后来,孔毅铮把这个单间换成了一个带阳台的两层自建房。房子不大,但是有厨房光线很好。只是没来住几次,便放寒假了。 “奶奶,喝点水?”林诺给奶奶递过药,端着水杯坐在床边。 孔奶奶依旧摇摇头,不吃药也不愿意喝水。直勾勾看着林诺,示意林诺把她扶起来靠着床头坐起来。 “林诺,奶奶求你件事。”孔奶奶伸出手,喘着粗气想要拉住林诺。 “奶奶,您说。我听着。”林诺放下水杯,双手握住老人枯槁的双手。 “你别沾染小铮,五年了。你所有的费用他都给你包了。” “他重情义,他不在乎,我得替他着想,替孔家着想。” 孔奶奶的话像针一样绵绵密密地刺进林诺的心头。 “奶奶,对不起,我……”林诺低头看着被老人反握住抽不出来的手,顿住了话头。 “就看在奶奶照顾你多年的情分。我们孔家欠你家的也还清了。”老人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女孩。 “你喜欢小铮!” “但是你们不合适!” 手被攥得发疼,林诺蹙眉看着老人。心如明镜,也许这才是孔奶奶的目的? “为什么?” “如果我们是相爱的。” 一向听话的林诺下意识开口反驳,说完内心一惊,话已出口收不回去了。同时林诺内心感到有些隐隐不对劲,早些年孔奶奶对她的真心疼爱和呵护她是能感受得到的。但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孔奶奶对她的态度变得冷硬和戒备。 “不适合。咳咳……咳……” 孔奶奶面露愠色,一口气梗在喉头,猛地咳了起来。 “你们在孔家村所有人眼里就是兄妹,你们在一起那是□□!你……” “奶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男人冷硬的声音响起,孔毅铮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进来,随手将水杯中冷掉的水换成热水。 “身体不舒服就多休息。” “止疼的。” 说着拿起床头的药喂到奶奶嘴边,水杯递了过去。 林诺正准备接过水杯,孔毅铮却将她拉至身后,亲自服侍奶奶服药。 过后男人率先踏出病房,林诺跟在后面掩门,看了一眼已经睡着的孔奶奶,“药里有安眠成分?” “嗯。”男人回头瞧了一眼女孩,“医生开的正常处方药。” “奶奶年纪大了,说的话你别放心上。”男人迟疑片刻,复又开口。 “快过年了,你回去住吧,奶奶这边有我。” 林诺诧异,若有所思地看了对方一眼,终只是点了点头。 没想到这是林诺最后一次见到孔奶奶,接到电话赶过去的时候,孔奶奶已经没有了生息。孔毅铮站在一旁,面容沉静如同深潭,挪开身体让林诺去看奶奶最后一眼。 正逢年前,孔奶奶的丧事一切从简。 “铮哥!”瞧着孔三欲言又止的样子,林诺识趣进了后院。 “铮哥,孔胖子抓到了。但是律师的意思是证据还差点……”孔三特意压低了声音。 “受害人那边反口了?” “律师说有这个风险。最好是再找几个受害人。” “人都抓到了,顺藤摸瓜,这事三叔办不下来?”男人沉声瞟了孔三一眼。 “哥,这受害者是找到了,但是不肯松口啊。你也知道,我爸那底下的人都是五大三粗的……” “地址发我。” 孔毅铮说完示意孔三赶紧滚。 孔三临走前还特意跟林诺道了别。 “收拾好了,我们后天就搬。”孔毅铮过来叮嘱了一句,就出了门。 俩人商量好了,奶奶去世了,孔毅铮船厂在镇上,忙起来来回跑属实不便,趁着年前赶紧搬去镇上,镇上孔毅铮看好了房子。 这两天孔三带了邻居发小孔胜一块来帮忙打包收拾,嘴里一直念叨着俩人怎么那么着急搬家,搬家为什么都不提前跟他说……只得了孔毅铮一记眼神便闭了嘴。 搬家的动静不小,引来不少邻居观望,却也没人上前搭话。属实孔毅铮和林诺俩人,甚至是两家人话题度太高了,谁也不想沾上边,私底下却不如眼前这么平静。 “可怜孔老太没熬到孙媳妇进门的那天啊。” “那不是,要不怎么说孔老太等林聪一走就迫不及待把林诺接过去住呢……” “是啊,说不定晚上孔家小子早就在她眼皮底下和那林诺你侬我侬了……”几个婆子说话间挤眉弄眼。 “话也不能这么说,林诺一个孤女,当初林诺的外公可是救过孔毅铮一命呢,怕不是报恩吧……” “报恩?哪有接到家里住着的,你看孔家老太当初供着林诺跟供着菩萨似的,这不就古代活脱脱的童养媳才有的待遇嘛……” “谁瞧不出她那点心思呐。要是我白捡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娃我也干啊,这调教好了给我家山子当媳妇不晓得省好多事哩……” “你愿意养,咋当初人小姑娘上门借钱你不吱声呢……”你一言我一语毫不避讳嘲弄着。 孔毅铮和林诺在院子里忙活,谁也没把这些话放在心上。往日孔奶奶在时,一人便能喝退众人,那群长舌妇向来不敢如此光明正大在正主院门外大肆议论,将流言传到正主耳朵里。 倒是孔三怒火冲天,抄起一盆凉水冲出院门,猛地泼向院前那块铲平的地基,瞬间叫骂声立刻炸了起来。 “你们该庆幸老子不打女人!滚!”孔三将铁盆哐啷一甩,震得几个长舌妇噤了声,谁也不敢跟孔三叔家杠起来。 “孔三,盆!”林诺指了指门外。 “哦。”孔三咧嘴的干笑,乖乖出去把盆捡起来,灰溜溜地夹在腋下小跑了回来。 林诺瞧着孔三递过来跟歪了嘴一样的铁盆,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孔毅铮下意识地抬眼,停留在她清丽的笑颜上,嘴角也忍不住跟着悄悄扬起。 余光瞟到男人的神色,林诺怔愣了一下。除了小时候读书那会,她几乎没有看见长大了的孔毅铮笑过。这也让她瞬间想起来第一个五年约定的场面,他也是一脸的肃色。 == “高中三年,算上初三的一年。四年。不管你考没考上大学,再给你缓一年。” 林诺怔愣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没反应过来。 “一共五年。我给你当监护人。”还是像之前一样。你在家照顾奶奶,我在外面跑船。”男人顿了顿补了一句:“从现在开始还有四年时间。” 见眼前的人不反应,孔毅铮皱起眉头,鲜少动怒:“不乐意?” “没有,没有不乐意。”女孩低声回答,“只是我没钱,也没有其他东西能报答你。” 男人瞥了一眼一身狼狈的女孩,冷声开口:“报恩。你外公在水库救过我一命。” 其实林诺从来没有听家里人说过水库救人的事情,她甚至不敢去深究这个真相。不管真相如何,她都需要孔毅铮的帮助。 == “孔胖子的事情,三叔准备就此收手了?” 孔毅铮声音略显冷硬。 “三儿给你带话了吧?人我已经给你弄进去了。律师也安排了……” “三叔,做事别太绝,给自己留条路,也给你儿子留条路。” 目光在对方身上一掠,男人伸手接过三叔递来的烟,往自个烟盒里塞了进去。 “罢了,你还在怪我,当初没帮那丫头……” “谈不上。立场不一样罢了。”摩挲着手中的打火机,“三叔,现在是打算过河拆桥?” “当初说好的我只提供线索和人。其他的不是我能插手的。” “那我还得感谢三叔你把孔胖子弄了进去?” “铮子……” “其他人找到了没有?” “周明有了线索,还没确定,在等消息。” 码头上,两人的声音散落消失在风声里,此次谈话不欢而散。孔毅铮此行醉翁之意不在酒,孔三叔靠不住,这次不过是借机试探,为此事他肯动用多少关系,又肯押上几分筹码。 孔胖子背后那位来头不小,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渔村倒是引来了不少能人异士。孔毅铮奔走数日,终于说服了另外两名受害者与家属站出来……实证之下,孔胖子最终被判了八年。 而春节前两天,孔毅铮和林诺回孔家村祭祀的时候,孔毅铮和林诺在山坳处被滚落的石头砸伤了。幸亏孔毅铮带着林诺闪躲及时,俩人只受了一点皮肉伤。 回来之后孔毅铮便阴沉着脸去看三叔家。林诺跟着一块来没见到孔三,却见到了孔三刚进门的媳妇张芹,珠圆玉润,一看就很有福气。 “芹姐,没参加上你俩的婚礼,属实有些过意不去,这是迟到的新婚礼。”林诺笑笑将手上的礼盒递了过去。 “哎呀,事出有因。孔三都跟我说了。你和你哥还好吧?”张芹收起笑脸,低声问道。 “挺好。对了,孔三上哪去了?这年前这么晚没在家?”林诺朝屋里看了看。 “还不是那孔胖子,前两天在山上埋了些石块,这不害得你俩被碎石砸到了。还好没出什么大事。” 见林诺惊讶,没等她问,张芹便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我公爹说那人心思不正,让我们都离远点儿。孔三这几日都在派出所那活动。” “听说好像是你哥把孔胖子给得罪了。这不都让人给关起来了,他还不安分。” 张芹忍不住凑近林诺耳边把声音压的低低的。 “那……” 林诺还正想问什么,孔毅铮已经过来跟张芹打了声招呼,拉着她就往外走去。 “有什么问题直接问我。” “孔胖子怎么回事?滚石怎么回事?” 林诺倒是直接。 “孔胖子涉及多起□□和猥亵幼女罪,顺手给他送进去。” “山上的滚石是孔胖子授意他人做的。” “对不起。”孔毅铮突然停住脚步,认真给林诺道了歉。 林诺倒是有些不适应了,“也,也不是你的错。不用道歉。” “那除了孔胖子,你是不是还在找……” “林诺,我曾经是一名军人,现在也想还是。”面对男人直勾勾的眼神,林诺到嘴边的话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孔毅铮垂着的手捏得紧紧的,他不善于说谎,只能用这样的方式阻止她再问下去。希望有一天她得知了真相,能减少一点点痛苦。 照例林诺带上礼品来了孔村长家里拜谢,隔段时间林诺都会上门一次。不为别的,只因为孔村长是她大学助学贷款的担保人。 当年孔奶奶以死相逼不让孔毅铮给她做担保人,林诺还为此偷跑出去亲爸林聪老家那里借钱,可是林聪一个上门女婿,死了老婆,自己都跑了,林诺的亲爷爷自然也没给她好脸色,甚至都没有承认她这个孙女的身份。当时林诺走投无路,身上也没有多少钱,去隔壁镇给人端盘子。是孔毅铮跑船回来眼都没合就去派出所跑了失踪。林诺被找回来之后,孔奶奶对她的态度倒是缓和了些,孔毅铮一句重话也没说,只让她在家里好好照顾奶奶,便又出海了。 第8章 第八章 春节 “孔小子,这都过年放假了,不用你值班,怎么这个时候还来厂里?” 问话的是厂里的老技术员老高,抽着自家种的老式卷烟晃悠悠走过来。 “嗯,来拿点东西。” 孔毅铮笑笑点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 老高缓缓呼出烟雾,轻咳一声笑骂。 “你小子!” 也不再搭理他背着手往值班室走去。老高是厂里的老技术,对孔毅铮喜欢得很,新技术上连他这个老师傅都比不过,就胜在维修经验比较足。 这小子肯干肯学没架子,真遇上事儿,都把他这把老骨头护在后边,却把功劳按他头上。厂里人都知道老高这一辈子打磨的技术十几年来都舍不得外传,也就孔毅铮跟亲儿子一样得到了他的指点。外人不知道的是部分新技术是靠孔毅铮的,老高乐呵呵学着。再后边是老高的儿子屁颠屁颠跟着学,孔毅铮也不藏拙,有多少说多少,能动手演示也绝不含糊。 今天是除夕夜,老高一会也是要回去的,他家离得近,厂里总不能完全离了人,吃个年夜饭再回来值班也能说得过去。 第一次在这个仓库临时改造的住房里,是他们第一次在外过年。孔毅铮推门进来的时候,林诺桌子上正摆了一卷红纸。看到男人进门,扬起笑容:“哥,快来。” 桌面上摆开了几张剪好的窗花,孔毅铮附身捻起一张窗花,是一直灵气的小鸟。 “怎么样?哥,我手艺还行吧?”除夕夜,林诺不觉话也多了起来,她并不想这个年过得这么冷清。 “不错。”孔毅铮点点头,随手又拿起一旁摞起来的红纸。 “别看!”林诺蹭一下站起来夺过孔毅铮手中的红纸,冲撞间,几张红纸散落下来,林诺瞬间红了脸。墨汁未干,红纸上的福字也已被墨水糊开,稍稍看得出字并不怎么好看,胜在端正。 孔毅铮手快已经将地上散落的红纸拾起捏在手上,鼻腔里哼出笑意,“你钢笔字写得很好的。” “我毛笔字也不赖!” “嗯,还写吗?” 孔毅铮也不与她争辩。 “你写!”林诺挪开位置,把红纸铺上,递过毛笔。 一撇一捺,福字跃然纸上,孔毅铮的字一如既往的苍劲有力,听薛姨以前说他高中的时候还获得市书法大赛二等奖。 “字真好!”林诺低语,悄悄挪动身子把一旁自己写废了的纸藏于身后。 孔毅铮看在眼里,却不作声,只是唇角微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 一个小时,两人就已经张罗出了不少的作品,林诺在下面递刷子,孔毅铮站在椅子上刷浆糊贴对联。房子是一个仓库里面套着一个小仓库。外面被当成客厅和厨房,里面的小仓库就是一间卧室。仅仅卧室里面有一扇小窗户,林诺把两张小鸟图案的窗花对称贴上。屋里屋外都贴上了,不在乎有没有窗,林诺往客厅墙上也贴了不少,红艳艳的,确实喜庆。 “院门我来贴吧,哥,你帮我扶着。”林诺没等人过来,就跳上了椅子。 “小心!”孔毅铮淋着雪跑过来给稳稳把住椅子。 “真冷。”身高有些够不着,天寒地冻的天气,林诺脚尖踮着发麻。好不容易贴好搓着手准备下来的时候,一下就歪了身子。 孔毅铮瞬间搂住女孩,椅子哐一声砸在门板上。 林诺惊魂未定,男人已单手将人托起,另一只将院门合上,拎起椅子大步跨进房里。 轻轻呼出一口气,缓了缓身体,随即又忙碌开来。 “哥,我不会做年糕所以买了点。我妈说……” 院落外飘着细细的雪,屋内炉火正旺,林诺厨艺不错,男人在一旁听着指挥添材加火。天悄悄暗了下来,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欢快跳动着。 天全黑了下来,小方桌上已摆满林诺一下午的劳动成果,林诺甚至掏出来一瓶国外进口的红酒摆在桌上。 孔毅铮挑眉,林诺扬起因忙碌透着红脸接话:“我们去孔三叔家那次,我回家带出来的。” “我妈做生意的时候家里存了不少,我拿不了那么多。”看得出来小姑娘今天确实高兴,一下午都很兴奋。 “先吃菜。”孔毅铮把酒瓶放到一旁,给林诺夹菜,林诺开心也不跟男人计较。 吃着菜跟她聊着天,有一瞬间林诺想,要是一直这么过下去也不错。 “哥~”声音里拖出一丝黏糯,女孩端起空酒杯朝一旁的男人看了一眼。 一人半杯,男人未来得及说什么,女孩就喝饮料般一咕噜给自己灌了一口。 “哥,没啥度数呢。你也喝。”说着哐一声碰了杯又给自己灌了一口。 “慢点喝,没人抢你的。”印象中这几年林诺一直都是沉静端方,行止有度,今天却有些恣意跳脱。 “哥,下次回去再带点吧。只剩一点点了。”林诺托着腮,望着炉子旁跳动的火苗,暖意融融竟有些困倦。 孔毅铮也没理她,起身收拾桌面,等收拾完了,林诺已经趴着眯着了。孔毅铮一把抱起林诺准备进屋,怀里的女孩却一把推搡,两人都摔在了矮椅上。 近在咫尺的男人,此时已经完全迷糊的林诺越凑越近,“你长得真像我哥。” 嘿嘿一声,“味道也一样呢。” “那我是谁?”孔毅铮撑起压在身上的女孩,笑着问。 “你是……你是谁?我也不知道啊。” “不过我好喜欢你啊。” 说完捧着男人的脸就压了下去。不管是醒着的林诺,还是醉了的林诺,都没有办法抗拒孔毅铮这个男人身上的味道,让她安心让她忍不住想亲近。 “林诺,我是谁?!”男人推开女孩盯着对方。 “不知道,让我亲亲嘛!”女孩拧起眉毛不满扭动着身体。 “看清楚了,我是你哥!孔毅铮!”男人提高了声音,再一次将人控制住。 “孔毅铮,你别动。我自己来。” 四目相对,男人的唇一如既往的凉,熟悉的味道中混着醇厚的酒香。男人直愣愣盯着压在身上的女孩,不敢动弹,任由女孩胡乱吻着。 没一会,男人的不配合让女孩委屈至极,呼出酒气的全都喷在男人脸上,“哥哥~”女孩脸颊绯红,眼尾也洇开一片。 “我是谁?”男人又重复了一遍。 “是哥哥!是孔毅铮!” 男人再也顾上别的猛的吻了上去,不似女孩轻柔,吻得又凶又狠。破碎的喘息与呜咽被尽数吞没。 他不知道未来在哪里,但是现在他想一直在她身边。 清晨林诺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依旧和往常一样从男人怀中醒来。 “新年快乐!”胸腔震动,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耳朵被震得酥麻,感觉到男人今天心情似乎很不错,“新年快乐!哥!” 林诺起身准备穿衣服,孔毅铮一把将人拉住,从枕头下掏出一个红包递了过去,“事事如意!” 压不住的惊喜席卷全身,“谢谢!” “以后叫我名字。”说完翻身起床,伸手给林诺掖了掖被子,才拿起一旁的衣服套上。 “哥,你的嘴巴怎么受伤了?”随着目光下移,孔毅铮短袖下裸露的皮肤紫青一片,还有不少伤痕,连脖子上都有几道刮伤。 “厂里不小心弄的。林诺,叫我名字。”男人定定地看着女孩。 林诺停留在手臂上的目光被套上的衣服阻挡,目光又回到男人的唇上,“昨晚吃饭嘴巴没受伤啊。” “不记得了?”男人低头看了林诺一眼,眼底的笑意却藏不住。 稍待片刻,女孩脸颊通红,将整个人都缩进了被窝了,传来闷声娇喝:“我不记得!” “早餐想吃什么?”问话声带着促狭的低笑。 整个春节都在飘着雪,林诺怕冷,拒绝了孔毅铮说带她出去逛逛的提议。一直窝在屋里看法律书籍,孔毅铮则在另一头也在瘫着书本在写写看看。经常一个上午说不到几句话,都各自在忙各自的。到了吃饭的点,林诺做饭,孔毅铮洗碗,两人分工明确搭配默契。 俩人都彼此默契地不明确过这段感情,却夜夜相拥而眠。在这小小的屋子里,两人的呼吸仿佛都交织在了一起,将彼此的气息烘烤得温热又难分彼此。 “哥,你在画什么我可以看看吗?”其实林诺从很早就知道孔毅铮一直在看一些技术方面晦涩难懂的书。 男人停下笔,看了一眼林诺,“来。” 女孩汲着拖鞋凑过去,被男人一把抱起坐在腿上,摁头吻了上去。 “这是惩罚!”说完就指着桌上未画完的图纸,一本正经介绍:“这个是电机图纸,在选材和重新计算匹配新的参数。” 林诺红着脸压根没听清说的是什么就跑开了,“中午了,我去煮点吃的。” 大年初四的时候,孔三开着他爸新入手的一辆小轿车,带了礼上门来,当天就把孔毅铮拉走了。林诺不愿意出门,一个人待在家里继续看书。 “三叔,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 书房里,孔毅铮将手里的图纸递过去。 “铮子,不说别的,这次是真的谢你。”孔三叔打开手中的图纸端详了好一会才收了起来。 “周明什么时候找到?” “在找了,你也知道他小叔能量不小……” “我相信三叔能量也不比对方小。” 孔三叔被噎住,只能干笑两声,“下个月应该就有消息了。” 孔毅铮也不多说,出了门去了趟孔村长家。孔毅铮没进门,让孔三把人给叫了出来。 “村长,借个火。” 墙角处,村长和孔三就看着孔毅铮点燃了一个小本子。谁也吱声,直到剩下的灰烬被冷风吹散,放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没留备份吧?”孔毅铮最先开了口。 “没,没。手写的就这一份。”孔村长有些却懦。 “行,回吧。这事就到此为止了。” 说罢转就离开。 “哥,你这和村长啥事啊?这神神秘秘的。”孔三忍不住好奇。 “少打听。” 孔三挠了挠头,“行呗,你是我哥,说啥就是啥!”扯了把帽子遮严实,快步跟了上去。 孔毅铮从小到大什么都厉害,他爸一直让他多跟孔毅铮玩,学习好,点子多,连钓鱼这需要运气的活,都他最厉害。不用他爸说,孔三对孔毅铮一直都是言听计从,他爸一开始可不乐意了,自己的儿子天天给孔家小子当马仔算什么。直到时间给出的证明,他儿子注定就是当马仔的命,给孔毅铮当马仔也认了,毕竟同辈的人中孔毅铮最牢靠。 直到现在,孔三叔的船运他儿子是一点没沾,就偶尔给孔三叔做些跑跑腿的活。他爸甚至跟他说过,若是以后他不在了,遇到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就去找孔毅铮。除了他爸,他最信奉的就是孔毅铮。 第9章 第九章 昏迷 春节带来的黏腻似乎没有完全消散。火车上,两人宛如蜜恋中情侣,女孩钩着男人的手,脸紧紧贴着男人坚实的肩膀,歪着头跟着男人一起看那满是构造图的书。看累了,林诺松开手往窗户那靠了靠,托着腮看看轰鸣声中不断倒退的山林,火车上吵吵嚷嚷,书林诺是看不进去的。 孔毅铮头也不抬,递来一个橘子。林诺剥开,耐心撕去白络,入口冰了她一下,顿时酸得眯起了眼。她怀疑他是故意的。 林诺把酸橘塞进男人嘴里,对方只是挑了挑眉,看她一眼,便面无表情地咽下。林诺窃喜,若无其事地喝了口水,继续喂他橘子。直到男人吃下半个橘子,孔毅铮终于合上书本,定定地看着她。女孩瑟缩了一下,眼底亮晶晶的,小声说:“是有点酸哈。”随即肩膀抖动,笑出了声。 提前一个星期出发,车厢里空荡荡的,首排只有他们俩挨着坐。孔毅铮闭上眼睛小憩,脑海里是女孩亮晶晶的双眼,谁也没看出他平静面孔下的心潮翻涌。 “按时吃药。”说着男人递过药袋,“你先回去。” “嗯,电话联系。”林诺不知道孔毅铮有多少事瞒着她,她也不想知道,她还有五年时间,可以慢慢等。 “你让她一个人回去?”张医生看着门外停了的雪,地面依旧白茫茫的一片。 “嗯,她可以。” “这会倒不关心人家了。”张医生嗤笑一声,“里间脱了衣服我看看。” 照例给孔毅铮上了点药,笑开了声:“年轻人这玩得有点过火呀。” 男人不置可否,“谢谢!”快速套上衣服走。 “老团长!”那人照例敬了个礼。 “身体怎么样?” “报告团长,很好!” 团长气笑,也不看他。 “这是修改后的数据,有几处还需要进行验证。”桌面上摊开的图纸,孔毅铮指着几个被圈起来的数据。 “图纸的事,先放放,你等石岩他们几个过来再一起说吧。”老团长发了话。 “是!”孔毅铮只能板板正正端坐着。 老团长看到孔毅铮这样就来气,好好一个苗子退了不说,这会见到他又一副军人做派,睨了一眼男人。 “C国边境流窜过来的那几个怎么样了?” “按指示,假图纸已通过孔三叔的手送出。以他们的技术,预计第二次检验时就会发现问题。”孔毅铮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若能设法避开第二次数据检验,或许能多争取一周时间。” 老团长指节无声地敲击着桌面,目光锐利:“要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做好最坏的打算,我们不能指望对手犯错。”说完拨通了电话。 结束通话后,老团长与孔毅铮再次确认计划,反复推演确认每个细节,确保能做到万无一失。 这时石岩带着两人一块进了门,打了招呼之后便坐下一块探讨孔毅铮带来的图纸,几番商议最终确定好校验方案后便带着图纸匆匆离去。客厅里又只剩下老团长和一旁站着的警卫员。 “考虑考虑?”老团长沉默了半晌,才让警卫员将纸张递给他。 “外聘技术员!”孔毅铮心下一喜,只有当过兵的人,才知道这是多难得的一个机会。 “你就说你干不干吧!”老团长声音洪亮。 “行!” “我好好考虑一下!”孔毅铮没有一口应下。 “滚!”老团长没好气地吼道。 孔毅铮压抑着内心的欢喜,老团长待他如子,这份认可比任何嘉奖都更让他悸动。但现在太多的事情没有结束……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孔毅铮回到镇上之后,孔三叔亲自上门来了,说对方指定要孔毅铮亲自送图纸和做数据校验。图纸参数未经校验,仅凭图纸完全无法确保货品性能是否达标,对方也是慎之又慎。 “铮哥,我陪你去!”孔三自荐。 “你别掺和。”孔三叔抢过话头,回头瞪了自家儿子一眼。 “林诺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我随三叔出海了,过段时间就回来!”孔毅铮说着就和孔三叔趁夜出发了。 深夜里边境海防线上废弃的三号码头,孔毅铮跟在孔三叔和他的随身打手身后进了后面的仓库,仓库那头站着的是一个壮实高大的白人。 “三叔,好久不见。”白人操着一口蹩脚的中文。 “罗伯特先生,幸会。这是你要的图纸。”孔毅铮低着头上前把图纸递了过去。 对方却不接,而是示意让孔毅铮他们一行人自己保管。罗伯特只是团伙三人中最能打的一个人,那个负责全盘计划人却从未露过面,只听他底下的人叫他毛先生,团伙中还有另外一个白人,罗伯特称之为二哥。 接下来几天,孔毅铮和三叔都被带去了离码头不远的一个地下室,里面全都是各种精密仪器设备。孔毅铮在一旁校验数据,三叔不见踪影,只留下了他带来的打手陪在孔毅铮身边搭把手,电话也被没收了,也许说是监视更适合。 七天后终于第一步数据校验顺利完成,罗伯特拿着手机说着不知道哪里的语言,显得很激动,对着孔毅铮喊了一声:“第二步数据什么时候出来。” “我需要帮手一起测算,他不行!”孔毅铮抬手指向一旁的打手。罗伯特一脸疑惑,这需要什么专业,正想要吵嚷。 “罗伯特先生,他说的没错,需要专业的助手,否则时间会大大拖延。”三叔走了出来。 一听这话罗伯特怒骂,一脚踹开旁边的铁皮桶走了出去。 “铮子,你这不是在蒙三叔吧?” “三叔说笑了,我再厉害,一个人也难以完成后面几组数据的校验。”说着不动声色地环顾一下四周。 孔三叔看向孔毅铮若有所思,随即便转移了话题。 就在孔毅铮以为事情僵住的时候,罗伯特带来了一个黑瘦的矮个子眼镜男,让眼镜男配合孔毅铮进行校验。孔毅铮没多问,着手准备着。他将图纸铺在桌面,把几个数据圈起来让眼镜男测算电磁参数,自己则负责另外两项参数的测算。 就在眼镜男在测量反电动势时,用手转动电机,示波器上本应出现清晰的正弦波,但却出现了一条混乱充满毛刺的基线。眼镜男看了孔毅铮几眼,开始反复检查线路,更换备用传感器,依旧没有成功。 而孔毅铮这边要同时负责多项数据监测,已经连续两天高强度工作没合眼了,只靠意志在支撑着。眼镜男为了不影响进度,把孔毅铮拉了过来。孔毅铮依旧重复检查了一遍线路和传感器,问了一句设备年份,怀疑示波器老旧导致的无法测算。 罗伯托见状暴怒吼向孔毅铮:“你别耍心眼!”低头迅速扫了眼镜男一眼,将人叫了出去。 再进来时,罗伯托冲上来一拳打在孔毅铮脸上,把人打得嘴角溢出了鲜血。 “你们不相信我,可以自己校验!”孔毅铮抹了一把嘴角,盯着罗伯托,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哐当一声直挺挺倒了下去。 等孔毅铮再睁眼时已经是在三叔返航的船上了。三叔告诉他,等通知,换时间换地点再进行校验。对方等的急,预计就在一个星期后。 这半个月的时间竟然没有多大的进展,如果没错的话,眼镜男应该就是毛先生——团伙的头目。时间线太长了,他们不敢把人扣留那么久,带着外人很容易暴露行踪不说,也怕惹恼了孔毅铮几人。只能冒险放走他们,毕竟他们和孔三叔也是合作关系。 接下来孔毅铮又去了一趟北城,没有见林诺,而是把陈俊生约了出来。 “这段时间我比较忙,林诺这边,麻烦你了,陈先生。” “分段验证,找信得过的人。”递过去的是一个牛皮纸袋。孔毅铮说完就匆匆离开了。 后与团长取得会面,一切准备就绪。 林诺整整一个月没见到孔毅铮,不回消息,电话不通,心下隐隐不安。 “孔三,孔毅铮在哪里?” “铮哥跟我爸出海了。” “我再问一遍,他人在哪里!”林诺不怒反笑。 “铮哥不让我说。” “他人在哪里!”林诺只不断重复这句话。 “他……在……人民医院,我们海市的人民医院。” 啪一声挂断电话,林诺拎起一旁准备好的手提袋就往车站赶去。 见到孔毅铮的时候,他仍昏迷不醒,身上插满了管子,一旁的监护仪发出尖锐的警报。只一眼,她的世界仿佛被瞬间抽走了所有声音和色彩,只剩下病房里惨白的身形。 林诺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嘴,把那即将冲破喉咙的呜咽死死堵了回去,可那股尖锐的疼痛却席卷全身。 孔三从身后走过来扶住林诺,林诺视线被泪水彻底模糊,看不清眼前的人,“他怎么了。” “爆炸,为了救我爸。”孔三抹了一把泪,“对不起,我应该跟着一块去的。” “我……” “其他的,我想,听他亲口说,可以吗?”林诺抖着身体,滑坐到地上。抖着手打开药瓶,哐啷一声,瓶身滚落,白色的药片撒了一地。林诺伸手,抓起一粒往嘴里塞去。 缓了好久好久,吐出一句话,“帮我安排陪护。带去我见医生。” 孔三看林诺这个样子,不敢劝也劝不了。 “手术清除了弹片和坏死组织,患者仍处于深度昏迷。主要问题并非局部损伤,而是爆炸冲击造成的“弥漫性轴索损伤”。就像大脑内部的无数线路都被震断,同时伴有严重脑水肿,颅内压力很高。”医生指着指着CT影像解释。 “目前的关键是稳住生命体征,控制水肿,防止并发症。只要病患能挺过这个急性期,就为后续神经自我修复创造了条件。人的大脑可塑性很强,需要一定的时间,这是个漫长的过程。” “我可以做些什么?”林诺平静地望向医生。 医生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 “谢谢医生,有需要叫我。我叫林诺,是他的爱人。” 门外的孔三听到这话,像是被闪电劈中,整个人僵住了。看到林诺出来,也不敢问,安静地跟在身后。 “回去吧。”林诺回头看了孔三一眼,“这用不了那么多人,有事我给你打电话。” 走到楼梯拐角,林诺掏出手机,一件一件事情都安排妥当:跟辅导员请了病长假,给陈圆圆发了短信让她帮忙收好她晒的衣服被子,给张医生去了电话,让他最近别去学校找她。最后,给孔三发了个短信让他把孔毅铮的电话卡补办一张送过来…… 孔三的动作很快,让林诺住上了单人病房做陪护。林诺赶过来的时候没吃饭,一切事情敲定,这会倒是饿了。外出吃饭买了洗漱用品,还买了一部和她一样款式的新手机。 一切平静得让人惊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