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全图鉴》 第1章 芒萁 芒萁从一阵剧烈的疼痛中醒来。 她捂着脑袋,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坐起身,费力睁眼。 被车撞飞的冲击感忽而如雨停般退去,芒萁的脑子清明许多。 她发现自己坐在一张简易木床上,刚刚的嘎吱声就是它发出来的。 抬目四望,徒有四壁。 甚至是木头搭起来的,缝隙间透进一些白光。 这种破烂小房间,她只在媒体里见过。 可她已经回到基地里了啊? 她都被路上的悬浮车创飞了。 现在的处境让她摸不着头脑,她只好试探着问了一句:“你好?” 没有回应。 她小心翻身下床,怀着警惕推门而出,没发出一丝声音。 正当她准备看看外面是个什么情况时,一个浮空屏幕突然显现在她眼前。 芒萁挑眉,仔细看了眼。 这棕色的面板怎么怪眼熟的。 想起来了,这是她之前玩的一款修仙游戏的玩家面板。 上面的所有信息几乎都和她退游前一样。 除了名字和形象。 【姓名:芒萁 等级:70 修为:结丹中期 称号:无 名望:小有名气 道侣:无】 她的形象是自己的脸,黑发披着,穿着朱砂红的弟子服。 她透过面板望向身前云雾缭绕的层叠山峰,心念电转。 很好,她穿到很久之前玩的一款游戏里了。 那她的现实生活怎么办?她才刚和导师完成了震惊世界的项目,已经在想象往后意气风发的模样,还准备实现自己对老师发的誓言。 穿越就意味着这些都消失了。 如同沙子从指间流走,她握不住。 芒萁心里有一瞬间的空茫无措。 心念一动,玩家面板消失。 消失前芒萁瞥到一个红点,她又急忙将面板调出来。 是图鉴的图标上有红点。 她忍不了红点,点进图鉴。 哗啦啦,面板化为一本虚幻的书,静静悬浮在空中。 看着像投影,触碰时却如有实质。 芒萁将书取下,翻开。 略过功法类和武器类,她翻到带有红色亮光的收集物类。前面大部分都是图文并茂的详细介绍。可后面几页却空无一物,只有寥寥几字。 【此物尚未被发现,或许可以在某座庙附近碰见】 【此物尚未被发现,或许可以在某个农家小院中碰见】 【此物尚未被发现,或许可以在高山处碰见】 诸如此类。 她记得当初玩游戏时已经收集物图鉴全收集了,地图几乎满探索。 前面有着详实介绍的收集物就是她之前记录过的。 要不是作为生活型玩家太过摆烂,没怎么在强度上使功夫,不然她早就连带着功法和武器全收集了。 现在怎么多了好几页没收集的? 她想起当初退游时,游戏公司还没把地图出完,于是唤出玩家面板点开地图。 果然,多出了一大片她不知道的地方,她之前玩游戏时的地图不过现在的三分之一。 看来是新地图的新植物了。 她勾唇,眼神变得极亮。 这是什么?带有提示的数字种质资源库! 她曾对着老师立誓,她的一生必将为种质资源库的完善添砖加瓦。而今一朝穿越,似乎好几年的努力都成了流水灰飞。 她刚刚心里还有些空落落的。 到一个没生活过的地方,环境,身份,全都不一样。 她不免有些迷茫。 但现在不一样。 游戏图鉴绝不出错。这上面的,便是此世所有的植物。 她还可以为自己的誓言做些什么。 比如集齐收集物图鉴,在修仙界建立一个属于自然的种质资源库。 这将会是她从今以后的为之奋斗的目标。 芒萁合上书,眼神充满决心。 - 芒萁的眼神中充满后悔。 建造种质资源库的漫漫长路上,第一道阻碍竟然是没钱。 她看着背包面板上的钱币数,苦笑一声。 她当初打游戏时,不说富可敌国,但也能称得上是小有资产。 如今口袋空空分文不剩,都是因为她年轻时太恣意,爱恨都强烈。就算是对着虚拟人物,惹她不快了,她也会以她的方式报复回去。 比如花天酒地,抹黑人家的名声什么的。 她在青楼里招蜂引蝶,一掷千金,猛灌几大壶名酒隐罗夜后直接下线,留主控来收拾她的烂摊子。 芒萁扶额。 啊,好尴尬,不能再想了。 她甩甩脑袋,关闭面板,踏出屋门。 当务之急是赚点钱,不然做什么事都不方便。 没了面板遮挡,绵延群山乍然出现在芒萁眼中。 清亮的蓝天,洇开几笔淡云,盎然的绿块,阴阳割昏晓。 她瞪大了眼,一阵无法言说的畅快从胸口直冲天灵盖。 绿色是绿色,蓝色是蓝色。 开阔,明朗,浓淡相宜,没有驳杂。 她激动得几欲落泪。 一丝酸涩与后知后觉蔓延到心脏,她鼻头一酸。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薄雾作面纱,楼阁作耳坠,飞鸟作步摇,红莲作花钿。” 她突然想起之前主控给她的信中的这句话。 不得不说,的确描述得得令人遐想,现在一看,简直是大实话。 青山美人,眉目如画。 玩家面板上的地图显示了她的方位。 游戏新手村,莲雾山脉,未峪派的所在地。 刚开号时她就被这番风景吸引到,那时只觉得如梦似幻不真切。 如今只剩感慨。 但是可惜啦,她不会在这附近久待。 她要出发了。 - 出门第一件事,下山把她背包里的东西卖出去换些钱。 那时她探索地图,获得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有不值钱且没用的,也有除了值钱和好看一无是处的那种。 清点好要卖的东西,取出面板再收到储物戒里,芒萁取道下山。 一路上她东瞧瞧西看看,最终确定她所在的山和游戏出生点的那座山特点一样。 一样贫穷得纯洁清新。没有奇花美木,珍禽异兽,或者什么飞楼杰观。只有一览无余的草地和人踩出来的小路。噢,还有山巅的小木屋。 至少交通便利,她在半山腰已经能看到山脚不远处界门旁的两名守界弟子了。 刚提快脚步想赶到界门,一阵风吹来,芒萁被一张纸糊了一脸。 她面无表情扯下纸,翻面一看。 【公告:未峪派三年一度的门派大比将在一个月后开始。外门弟子的所有职务暂停,专心准备大比。岗位空缺由画灵替代。不遵守《画灵使用须知》的人,后果自负。】 这她见过,是游戏新手引导剧情里会出现的道具,玩家出木屋后就会有弟子将这玩意送上门。 刚刚没有人给她送通知,还以为会有些不同,没想到还是遇上了。 她蹙眉,正反翻看这张公告。 不对啊,她明确记得当初过引导时是没有后面两句话的。 可背面印的确是未峪派的徽,防伪标识显示这是通传处专用纸。 那么画灵是啥? 听起来像是修仙界机器人。 哎呀,不妨碍她下山赚钱就行。 她随意瞟一眼公告底部,看看是哪个熟人在做牛马写通知。 【...... xxx 仙历2465年】 不对劲。 她敢打包票,通传处所有人她都认得。 但现在,不仅这xxx她根本不认识,而且看这年份...... 距离她退游的那年,这片大陆已经过了两百年。 芒萁心中一颤。 两百年,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通传处的同事已经不在原来的岗位,那么以前的熟人.......在不在世都不知道。 随便吧,说不定他死的时候还能想起,某天他醒来发现自己倒在青楼美女的怀里呢。 只是她还没见到捡来的冷傲女孩长大,还没见到悉心养的小狐狸化形。 她好像还没来得及留下什么,她的熟人们便已经消失,只剩她一个人在这陌生的天地间了。 她拿着张纸,听在山道上吹了会风,又躺下感受青草的柔软与清香。 看着天上的云汇聚又散开,形成又消失,她终于拍拍屁股站起身。 她掰了几根草,随手编成一束,直接用刚制成的草绳绑头发。 随意绑了个马尾后,她收起公告,踱步下山。 - 一名守界弟子见她前来,拦下她。另一人给她递了张纸道:“出行前请登记。” 这语调有点奇怪,平整死板。 她接过纸,顺便悄悄观察给她递纸的这名女弟子。 她身着未峪派的统一服装,张扬的红衣被她穿出了仙气飘飘的感觉。黑发柔顺,没有任何配饰也没扎任何发髻。 她身上有种轻灵的气质,轻灵到......周身都如墨般氤氲开来。 看来这就是画灵了。 她低头看了眼手上的纸,看清楚后低笑一声。 无他,这张纸她颇为熟悉,边缘的纹样她一清二楚,甚至闭上眼就能画出来。 鉴真纸,以灵力书写,可鉴真假。 通传处出品,必属精品。不知道多少鉴真纸曾经由她手,再交给下一人。 说起来,她醒来到现在还没用过灵力呢。 面板上明明白白地写着结丹中期,不算很强,但够用。 她试着感受自身,不一会儿就有流光溢出她的指尖。 看着指尖,她又笑了一下,然后书写。 【芒萁,外门弟子】 守界弟子接过,看着纸张泛出绿光,意外道:“你是外门弟子?不去修道场提升自己,为大比做准备吗?” 芒萁摇头道:“我觉得去了也没用,以我的修为肯定第一关都过不了。” 这句话没写在鉴真纸上,守界弟子自然不知道真假。 怎么说她都七十级了,虽然没打突破任务,修为只停留在结丹中期。 大比是肯定能过的。只是就算过了,她也只是个普通内门弟子罢了。 而且她之前打游戏时当过一回,现在想换一条路。 游戏会引导玩家选择上山入内门,实际上还有条分支路线,也就是下山入红尘。 这次,她要走这条分支路线。 一天一个植物小知识: 芒萁,蕨类。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随处可见的野草。耐酸、耐旱、耐瘠薄,常生长在强酸性土的荒坡或林缘,在森林砍伐后或放荒后的坡地上常成优势的草本群落。 以上材料大部分来自植物智网站的芒萁词条。 女主其实姓吕,吕芒萁。没错就是绿草。 其实女主和芒萁这种植物本身没啥联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芒萁 第2章 笑脸大黄蜂兰 守界弟子了然点头,安慰道:“今天刚好是百花节,去山下逛逛也好,换换心情。修炼不急于一时,慢慢积累,总会成功的。” 呃,他该不会以为自己是修为不高没法参加大比悲伤失意吗? 不啊,她心态好着呢。 她装作不懂他的话内意,弯弯眼,带着笑意道:“对啊,趁着节日下山走走,到处看看。人生不是只有修炼的,人间百态也很值得一观。” 对方意识到她心境开阔,便也笑道:“去吧去吧。” 她哼着歌经过界石,等看不见守界弟子的影后,手掐法诀,闪身消失在原地。 下一瞬,她已到达莲雾山脉附近最繁华的禾城门口。 虽然战斗力不强,但她的生活技能几乎点满。 比如缩地成寸。 她找了个隐蔽处一键换衣,身上那件显眼的红色弟子服换成了灰扑扑的普通布衣。 穿过城关,喧嚣的人气扑面而来。 “卖包子嘞!新鲜出炉的包子嘞!” “客官来杯茶吗?不远万里赶来累了吧?坐坐吧?” “坐车吗?我这有上好的马车供挑选!” 许多小摊子支在路旁,卖力地吆喝着。 货物各色各样,但摊子旁无一例外都插着几支花。 刚入秋,叶还没落,仍然泛着绿意。 花也恣意,朝所有人宣告着它的长夏未落。 有路人停下,买下商品,摊贩便会乐呵呵地取下一支花交给客人,再说几句吉祥话。 芒萁新奇地瞧着这条街。 这才刚入城,就已经那么热闹了吗? 她记得以前游戏里的禾城边缘还是很荒凉的,风沙漫天,只有来往的车辆与急匆匆的行人。要往里走一点才有摊贩或店铺。 看来现在城市发展得不错嘛。 之前好像没有百花节这个节日,或许是这两百年兴起的。 城市居民也过得不错,还想出了新节日来庆祝。 虽然眼睛到处瞟,但她没停下脚步。 渐渐的,路边出现店面,旅社,茶馆。 人越来越多,她有些不适应。 她嘴里念着“对不起请让一让。”费尽千辛万苦,最后,循着地图,她停在一家花店前。 花店? 她抬头盯着花店的牌匾,像是要盯出一个洞来。 她按着地图走的,没记错的话这里应该是城里最大的商行啊! 难不成换位置了? 老板是位乐呵呵的妇人,她见到芒萁,充满福气的脸便笑起来:“妹子想要什么花?今天百花节,都打八折噢。” 芒萁不动声色道:“给我包一束小雏菊吧。” “好嘞。”老板折身,拆出一张五彩缤纷的纸。 “我总觉得门口应当有只风铃来着,好久没回来,是我记错了吗?”芒萁四周看了看,状似无意问道。 老板没回头,继续忙着手里的活:“客官是记错了吧,我家没挂过风铃,倒是七芒商会门口挂着一只特别有标志性的风铃,或许客官想到的是那家。” “七芒商会?这么一说好像是耶。”她似乎兴之所至,临时起意要去,“那商会在哪?我去看看那儿时的风铃。” “往前走两步,拐个弯,最漂亮那栋楼就是七芒商会啦,今天好像还有花塔展呢。”老板包好花束,“三十钱,谢谢惠顾。” 芒萁数出三十枚铜钱,肉疼地递给她。 老板随意在裙摆上擦了擦手,接过钱。 “姑娘挺合我眼缘,欢迎下次再来啊。” 芒萁甜甜回道:“当然啦老板,以后买花就在你这买。” - 芒萁停在前面路口处观察,果然在左边看到了一个被人群围着的巨大花塔。 底下一圈是火焰兰,再上一圈是山荷叶,接着是蓝花藤,最顶上是...... 芒萁抬头。 啊,是笑脸大黄蜂兰。 瞧瞧这有点可爱又有点贱贱的样子。咧着张大嘴,对着所有人开怀大笑。 “今年可真是百花齐放啊,为了能够登上商会的花塔,各家人真是卯足了劲。” 路人向往道:“嗨呀,毕竟只要上花塔,主人也跟着一块出名啊。更别说那丰厚的奖励,听说今年的花王可以直接面见商会主人,向她提要求呢。” “嘶,商会主人吗?听说她容貌清丽,美极冷极。只是见上一面,这辈子也值了。” 他调侃同伴:“看来你是想当她面首喽~” 同伴嘿嘿一笑:“能让老板为我收集天下花草,我高兴还来不及,”他想到什么,变得有些失落,“要不是我长相不符合,早就进去了。” 芒萁听了一耳朵闲话后愉悦地穿过人群,来到花塔后的商会门口。 朱红描金牌匾上书“七芒商会”。 字迹冷肃,却不让人感到紧张,像是初春的寒风。 檐下两边各挂一只花鸟图琉璃风铃,随着凉风泠泠作响。 芒萁记得之前最大的商会是叫万易商会,门口也有这么个风铃作标志,不过它家的是日月图蛋壳瓷风铃。 她还以为是商会改名,现在看来不止是改名,怕是连老板的姓都改了。 啧啧啧,不知道这个七芒商会的老板是谁,那么强,能跟最大商会掰手腕还掰赢了。 她跨过门槛,进入内里。 商会内也喧嚣得很,一边是人们在桌上聊天谈生意,另一边有挂着许多牌子的柜子。 那就是她要去的地方。 她翻出背包里的帷帽戴上,找到柜台旁的接待员,把储物戒交给她。接待员带着职业微笑,接过戒指后行了个礼,给芒萁一块编号“73”的木牌。 芒萁探究地看了一下接待员氤氲的衣摆,然后拿着木牌,找了个角落等着。 那位接待员似乎也是画灵。 天哪,这就是修仙界的工业革命吗?芒萁感慨。 接待画灵已经拿着储物戒到门后查验了,柜台旁换了另一位画灵。 卖家将物品交给接待,拿到木牌。商会验好货后再由主人确认一下,就会把木牌挂到柜子上卖了。 木牌成对,卖家手上一个,柜子上挂一个。 买家可以通过接待找到自己需要的商品对应的木牌,通过木牌与卖家交易。 商会会从成交价中抽取一定手续费。 以前万易商会就是这么干的,现在这个也沿用了这种模式。 这也方便芒萁,不用另外问交易的程序。 手里的木牌突然亮起,芒萁一惊,回过神来,走到柜台旁。 隔着帷帽,她看到这次接待员的神情丝毫没有变化。 芒萁叹气,虽然用画灵方便许多,但多没人情味啊,只会职业性微笑,多少有点瘆人。 “73号顾客?” 芒萁将木牌展示给她看。 接待员点头:“商品还需最后的确认,请随我来。” 掠过人群,芒萁跟着她穿过大堂,穿过连廊,走上楼梯。 奇怪,一般验货都在一楼,而上面是谈生意的包间。 是重新安排了功能区还是有人找她谈生意? 接待员发现她没跟上来,柔声问道:“顾客有什么疑虑吗?” 芒萁状似疑惑:“验货处是在楼上吗?” 接待员叹气:“主......顾,有位大主顾对您手上的商品很感兴趣,想请您上楼商议。” 芒萁面上释然笑道:“原来如此,走吧。”心底却提起警惕。 卖家还没确认,中间商就已经把商品卖出去了?不可能,木牌都还没挂上去。她这是被商会高层注意到了,可能验货时出了什么事让他们注意到了她。 她哂笑一声,总不能是她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让他们提起兴趣吧,那么多奇珍异宝经由他们,总不能那么没眼光。 - “这块石头上有云水仙尊的剑意,这个毛毡玩偶用的是九尾赤狐幼年的毛,而这块玉佩上的防护法阵更是精细无比。你从哪拿到这些的。”坐她对面的男人问道。 芒萁:? 你说什么?我怎么没听懂?那不是些打算附赠的小玩意吗? 她以为他们或许会对上古遗迹里挖出来的玉匣,或者是深湖里捞出来的动物尸骨,甚至可能是秘境里拿到的灵丹感兴趣。 不过没关系,拿到钱就行,卖的是什么不重要。 她坐得很直,挂上一个适合的笑容:“先生好眼光。没错,这是云水仙尊曾用来练习的巨石上掉落的一块,这个毛毡是用幼年大妖身上最美丽的毛制成的,而这块玉佩,可以为佩戴者阻挡......化神巅峰的全力五击。我游遍天下,自有我的渠道来获得这些。” 虽然不知道什么云水仙尊什么九尾赤狐,但顺着他的话来说就对了。 男人低头沉思,应该是在判断她的话的真假。 芒萁等得有些百无聊赖了,端着他递来的茶杯喝了一口,咂摸嘴,又喝了好几口。茶杯见底了他才抬头,对她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你的东西,我全要了,你出价多少?” 芒萁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他真的对那些小玩意儿感兴趣啊? 意识到他是真的决定了,便道:“三十万灵石。” 男人顿了一下,点头答应。 芒萁震惊了。 她看对方衣服用料极好,请她喝的茶也是极好一泓青,就猜他可能极其有钱。 她刚刚端起茶杯时,唤出了面板。茶在她手上,可以视作手持物。 面板上明晃晃地写着【手持物:一泓青。年产量极少,千金难买,只有某些人有固定渠道获得。】 她看完差点给对方跪下。对方绝对是大佬啊! 玩游戏时就听说过一泓青的名号。她给许多人送礼,好感达到莫逆之交,又花了大价钱才拿到一点茶叶。她也没泡来喝,来之不易的茶叶,反正也尝不到味道,就一直放在背包里。现在也在背包吃灰。 果然对于请客请的是一泓青的大佬来说,三十万灵石根本不是事。 她笑起来,给茶杯施了个清洁术后推到他面前:“那就成交了,你直接把储物戒拿走吧。感谢你的茶。” 大佬起身,对她长作一揖:“小姐请留步,不知在下可否有幸与您交个朋友?” 交交交!大佬主动请求,不交白不交! 芒萁笑得合不拢嘴,幸好帷帽挡住了,没让对方看到她猖狂的笑脸。 她深呼吸,调整面部表情,摘下帷帽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当然,我叫芒萁,直呼我名即可。” 对方深深看着她,眼里是她看不明白的情绪。正当芒萁疑惑时,对方脸上忽然出现光点。 不意外,她戴了帷帽,他做了易容。交易谨慎些很正常。既然她摘了帷帽,展现了诚意,那么他解除易容也是应该的。 她面上了然,然后变成惊讶,最后变得僵硬。 对方露出了一张她极为熟悉的脸,熟悉的唇一张一合着,说着让她眩晕的话。 “初次见面,我是白深声,世人称我为云水仙尊。” “好久不见。” 这里没有植物小知识 查了才知道植物智没收录蜂兰,也没查到国内蜂兰的相关论文。可能是我查的范围太小了。个人认为蜂兰的案例挺有意思的,应该会有研究。 那就提一嘴兰花的欺骗性策略吧,大概分四种,分别是性欺骗、食源性欺骗、繁殖性欺骗和拟态策略。具体就不赘述了,感兴趣可以搜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笑脸大黄蜂兰 第3章 小雏菊 芒萁脑中有什么呼啸而过,搅动左右脑,让她感到头晕目眩。 他的茶一口没喝,热烟袅袅。 茶香刚刚有那么浓吗? 窗没关,似有若无的喧闹溜进耳朵。 旁边的屏风雕的是莲花山水,描金画银,好不奢华。 视线纷杂,但最终归于平静。 芒萁整个人像没气了似的,松散地靠着座椅,沉默望天。 相对无言。 芒萁正在头脑风暴。 已知她创建游戏账号时为了贪图方便,直接用默认男号,也没有自己捏脸,就用初始建模脸创的号。 名字也是随机出来的,叫什么来着? 噢,和面前人介绍的一样,叫白深声。 哇哦。 虽然主控,也就是白深声,从她打游戏的第四天起开始给她写信。 但她觉得奇怪,认为这是连了ai,并认为这是游戏中的一部分。 这对她的代入感没什么影响,她玩游戏很少代入,从来都是旁观。 主控写信的功能实在太有意思,她每天上线最大的乐趣就是看他写的信。 信里的内容很多——她没打过的怪帮忙打了啊;给家里添置了一些新家具啊;去看了她说的山啊,水啊,花啊。 没错,她也会写回信给白深声。 和他讲游戏里的见闻,和他吐槽生活中遇到的糟心事。 不知不觉,她已经把这位ai当朋友了,虽然有时候这位ai智能过头,让芒萁感到有点奇怪。 要不是后面发生那样的事,他们或许还在互相写信。 她之前还想过要是他依旧没把心思放在修炼上的话,两百年坟头草都有她腰高了。 但现在,他们面对面端坐在这里。 这是第一次见面吧,他们之前一直都是书信联系。 毕竟芒萁打游戏用的是他的身体。 现在本尊出现在面前,芒萁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 过了许久,她才轻声道。 “好久不见。” 她思考了一会,又加了句:“不用藏了,出来吧。” 屏风响起一阵杂音,安静后,一男一女走出来,低着头和白深声站成一排。 后来的两人各有各的特色。 男人头上顶着一对狐耳,身穿深红色常服,没有束发,任由黑红色发披散着。此时狐耳耷拉着,眼睛也慌张地四处乱瞟,就是不看芒萁。 而和他一起的女人比他冷静多了。她虽然垂着眼,但站得很直,白色的宽袖长裙衬得她如高山雪塔。纯黑的发,雪白的衣,腰间还挂着一块波纹莲花玉佩。 噢,自己之前送给她的。 果然在这啊。 芒萁倒吸一口凉气,然后忍不住笑出声。 她弯着眼睛:“都是熟人啊,也好。” “其实我是诈你们的。”说完后指指对面,“别站着,坐啊。” 就穿着和配饰来看,三人地位都不低,可在穿着普通布衣的芒萁面前,气势都没由来弱了好几分。 他们坐下后,都直勾勾地盯着芒萁。 芒萁没觉得被盯得不舒服,而是抱臂挑眉:“有什么要讲的?” 她拿下巴点点从屏风后出来的狐耳男人:“你先。” 狐耳抖了一下,男人慌乱地看看旁边的人,可惜旁边两个都自顾不暇没有理他,只好转回头直视芒萁。 他深吸一口气,快速道:“嗯,就像你看到的这样。” 白深声在为芒萁斟茶,闻言笑了一声。 女人翻了个白眼。 芒萁歪头:“然后呢?” “然后......然后......”男人绞尽脑汁,没想出要说什么,千言万语堵在喉头,不知从何处说。 芒萁接过白深声递来的茶,看不下去:“赤火,你什么时候化形的,现在又在做什么?” 刚碰到赤火时,它只是只脏兮兮的小狐狸,毛发打结,一身泥泞。为了给另一个捡来的小女孩——也就是秋若澜找玩伴,芒萁不顾它亮出的爪子,将它带了回去。 虽然带回去后一孩一狐经常吵架,总比小孩一个人默默不说话好。 听到她喊自己的名字,狐耳又是一抖。赤火咧着嘴开心道:“你离开没多久我就化形啦,现在的话,在妖界当他们的老大。” 听到“离开”两字时芒萁还有点心虚,听到后面直接“噗”一口喷出茶来。 啊!一泓青就这样被她喷出来了! 她怒视赤火,顺手接过白深声递来的手帕仔细擦嘴。 赤火被她瞪得一缩,往旁边挤了挤,一点妖王的气势都没有。 旁边的女人被他挤得皱眉,推开了他。 芒萁把他两的小动作看在眼里,福至心灵。 她欣慰笑笑,眼带促狭问蹙着眉的女人:“你们关系很好嘛,小若澜,来讲讲你吧。” 秋若澜点头又摇头,挺背道:“谁和这臭狐狸熟啊。” “这家商会我开的,外面的花塔也是我提议搭起来的。” “现在全天下没人不知道七芒商会,所有人对上我都要忌惮七芒商会大老板这个称呼。” 她顿了一下,小声加了一句:“你不用。” 一回生二回熟,她没有喷茶,只是端着茶杯的手有点抖。 缓了一会,芒萁调侃她:“我看你俩挺熟啊,赤火听到你说不熟,耳朵都耷拉下来了。” 赤火闻言,“啊”了一声,认真道:“虽然她和我不熟,但我在追她,所以以后应该会熟起来。” 芒萁没忍住,又喷了一口茶水。 她这次没想收不回的一泓青,拿手帕胡乱擦完嘴,震惊看向秋若澜。 之间秋若澜不自在地盯着眼前的空气,脸上有点泛红。 清冷美人脸红了! 好好好,两百年不在,不仅自家白菜被猪拱了,兔子还吃窝边草了。 “小若澜,你怎么说?”芒萁问她。 “哼,他想得美。”秋若澜斜眼嫌弃道。 噢,芒萁之前送她玉佩时,她也是这个语气。还以为她不要,现在这不好端端地挂在身上。 就看这两位什么时候能成了。 看来大家都过得不错,那她就放心了。 没有她,太阳照样东升西落,她在担心什么呢。 芒萁在心底自嘲一声。他们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白深声一直深深望着芒萁,她却没把丝毫视线放在他身上。他面色不显,桌下的手却紧攥着衣摆。见他们聊得开心,终于忍不住出声问:“不问问我吗?” “嗯?”芒萁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气音,“有什么要问的吗?” 她笑了一声,眉眼弯弯:“是问你什么时候叫他们来的?” “问是不是你告诉他们我的存在?” “问你哪来的那么多灵石来买我的东西?” “还是问我离开前你最后一封信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没理会白深声僵硬的脸,自顾自道:“我说你刚刚怎么考虑了那么久,就是那时把他们叫来的吧。藏得挺好,我都没发现他们瞬移来了。” “应该我走了之后就把我的事告诉了他们吧,说不定连我们之间的信给他们看了。” “看你穿的衣服是用云霞绣制成的,请我的茶也是一泓青,两百年的时间,变有钱很正常。” “至于最后一封信,嗯,既然小若澜好端端地坐在我面前,你们之间还有联系,想必在那之后你也有费心思去找她吧。” “我后来也想了想,是我把自己的事托付给你,你没做好也不该把气撒在你头上。更何况我根本没有给你报酬。” 芒萁摊手:“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你有什么想补充的吗?” 白深声听到她说“我们的信”后就感觉有点呼吸不上来。 直到她问要补充的,他才感到自己还在世上。 他张张嘴,最终只说:“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芒萁坦白道:“没有意外的话,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啦。” “为什么!”三人同时站起,异口同声脱口而出。 赤火难以置信:“我们才刚见面!” 秋若澜也直直地盯着她,沉默地微微颤抖着。 白深声凝望她的眼,看到了坚决。他叹气,安抚按下两人后,强颜欢笑问她:“什么时候出发?” 芒萁原本有点不自在,还有点“你们干嘛大惊小怪”的不爽,被白深声这么一问,就消下来。 “我还得准备一下物资,再规划一下路线,把我现在身份的后事处理好再走。” 赤火立马道:“你要什么?我给你找!” 秋若澜也点头:“你还要多少灵石?” 白深声的关注点在另一个方面:“你还会在这里待着?我是说......你要在这片大陆上远游?” “对。说是最后一面,但以后说不定能在某处碰到。我回去列个清单,若澜的商会应该能帮我找到大部分,找不到的告诉我,我自己去找找看。” 白深声深吸一口气,心里一块大石落地,轻松笑道:“你一个人不危险吗?” 芒萁奇怪道:“我的等级可以打过大部分人诶。打不过我不会跑吗?” 白深声笑得干净单纯:“自我介绍一下,世人称我为云水仙尊,现今化神巅峰。” “我可以帮你解决许多路上的问题,可以与你同路吗?” 芒萁听到小若澜“嘁”了一声,还骂了句“显摆”。 她了然,抱臂笑道:“你这是要看着我,防着我跑啊。” 白深声垂眼:“不敢。 芒萁嗤笑:“不敢什么不敢,我才不敢。我一介草民,怎么敢攀上大名鼎鼎的云水仙尊,让他护送我呢?我又不是唐僧。” “拜托。我有你要的东西,你给我钱,我用钱去商会买我要的东西。就这样。还要多出什么吗?” 白深声明白了,乍然间见面,她筑起了心防。 没关系,他们都知道她,不是什么双重人格,不是另一个温柔的“白深声”。 她是芒萁。 他抬眼直视芒萁:“你也说了,我们之间有许多封信。全部信我都收着,你要看看吗?” “而且他们两个,你们的关系还要我说吗?” 芒萁鼻子有点酸,她憋住胸中直冲上来的气,转头问秋若澜:“那小若澜,你来说说,我是谁?” 秋若澜感觉到她状态有点不对,但她冷静道:“这世上只有一个人会叫我小若澜。那个人把我从废墟里抱起,把我拉扯到能自力更生。” 芒萁抬手止住一旁焦急的赤火:“赤火想说的也差不多吧?那个人是白深声啊,和我有什么关系。你看,你们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不是的!我是你带回来的,我的名字是你起的,和那啥白深声有什么关系。”赤火忙道:“我们一直都知道你,一直都是。他拿出的信只是让我们知道你的名字。” 秋若澜也知道问题出在哪了,她定定地看着芒萁:“你是妖王赤火和七芒商会创始人的养母。我们一直没能说出口,以为再也没机会了来着。既然现在有机会,那么.....” “芒萁,母亲,我很想你。从你不告而别的那天起,我一直很想你。” 芒萁意识到他们是认真的,愣了好久。 许久,她才低低笑起,穿越后心底的一团淤积散了。 她大大方方伸出手,弯眼道:“我以为是初次见面,没想到是好久不见。” “好吧,我也是。”很想你们。 - “送给我吗?”守界弟子抱着一束小雏菊,惊讶道。 芒萁笑眯眯:“经过一家花店,里面的花开得很好看。想到你在这辛苦工作,没能下山逛逛,觉得有点可惜,就买了一束送你啦。” 守界弟子无措地抱着花:“谢谢......花很漂亮。”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他才想起来还没自我介绍过:“我叫胡班。” 他红着脸把头埋进花里:“我后面两个月都会在这里,可以随时来找我。” 芒萁惊讶:“随时?你们不换班吗?” 胡班摇头:“我已经辟谷了,累了就在旁边休息一下,画灵会帮忙看着。” “那挺好。”芒萁似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和他挥手道别。 她回到自己的小山头,把自己摔到床上。 她埋进被子里胡乱蹭了一下。 好累啊,明明只过了一个上午。 午饭是秋若澜请的,在禾城最好的酒馆摆了一小桌。 芒萁吃了很多,到现在也很饱。 没办法,的确不负它的美名,太好吃了。 吃完后秋若澜还跟芒萁说随时能去那里坐坐,因为那家酒馆是她家开的。 行吧。 这算傍上大佬了吗? 有点幸福。 但就算抱上大腿了,有些事还是要自己办的。 比如去门派登记处撤销自己的门派弟子身份。 以后是要到处跑的,虽然大门派弟子的身份很有威慑性,但外门弟子根本不算什么。 遇到危险不能让对方停手,身份暴露还会吸引诸多注意。 带来的麻烦反而比好处多。 就是可惜,刚和守界弟子打好关系。 原本早上是想着提高一下他的好感度的,但熟人组让芒萁意识到,这不是游戏。 她切实地站在这片土地上,呼吸着这里的空气,也将要为这里的生态付出一生。 芒萁沉沉睡去。 一天一个植物小知识: 雏菊。多年生或一年生葶状矮小草本。头状花序单生,花葶被毛;总苞半球形或宽钟形,总苞片外被柔毛;舌状花一层。 是木兰纲诶。 以上材料来自植物智网站雏菊词条。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小雏菊 第4章 三角梅 芒萁黑着脸出现在心明堂。 值班弟子悄悄瞥她的眼色,然后被她瞪得一惊,诺诺接过她递来的任务牌,登记好还给她后提醒道:“用这个牌子可以通过山界到达任务地点。去到任务地点要注意言行,那里很多大人物,不要触怒他们。” 他感到女人周身的低气压好似散了些,至少他终于可以喘气。 芒萁有礼笑道:“感谢提醒。” 值班弟子连连摆手:“没事没事,我应该的。” 等芒萁走远了,他才回过神。 什么啊,他怎么会害怕一个外门弟子。 可那个弟子真的很吓人诶。 说不定是哪个大佬微服私访。 他轻拍着胸安慰自己。 - 芒萁昨晚睡前才想起来白深声没给钱。 她看了一个下午的地图和图鉴,规划好路线,还列了个购物清单。 正美美躺在床上,闭着眼咧着嘴盘算着该怎么花这三十万灵石,她脑子灵光一闪,想起这回事。 她猛地睁眼,翻出商会那拿到的木牌,注入灵力。 这对木牌的另一个应该在作为买家的白深声手上。 没一会木牌就亮起,传出一声疑惑的“嗯”。 “芒萁?那么晚了,出什么事了?” 芒萁恶狠狠道:“我钱呢?” 白深声似乎在和某人窃窃私语,芒萁挑眉,正想问他是不是在忙,白深声就道:“你明天来找我吧,我把灵石给你。” 芒萁不满道:“为什么不是你来找我,明明是你先违约。” 白深声沉默了一会:“因为我想带你看看小竹山。” 芒萁也沉默了,她揉揉眉心,叹气道:“我明早来。” 白深声犹豫道:“小竹山有结界,平常人进不来。” 芒萁:“所以?” 她一点也不在乎自己之前住的地方被设了不给她进去结界,一点也不。 芒萁在心底冷笑。 白深声:“所以我去心明堂发布个小竹山的任务,你接了之后就可以用任务牌穿过结界。” 他顿了一下,又道:“或者你直接过来吧,我改一下结界或者直接撤掉就好了。” 芒萁噗嗤笑了一声。 “不是吧,三好学生也知道怎么绕开规则啦。” 说完她才想起,以白深声的身份或许的确该做个遵规守矩的好榜样。 她搓搓脸,叹气道:“我去心明堂吧,就不让你为难了。” - 未峪派的山规不多,但极严格。 这对芒萁来说不是什么大事,最多就是罚信誉分,反正只是游戏。 可对白深声来说是天大的事,他第一次写信就是让芒萁晚上出山界时要报备,或者干脆别出去。 芒萁到现在还记得那封信。大概就是讲白深声不知道哪路大神借他身体一用,但只要不影响他的日常生活就随便用,所以求她不要违反山规。 就是这封信开启了她长达半年的回信。 也让她在往后的游戏探索中收敛了许多,至少不再上蹿下跳,往人家仓库跑,与npc对话时也很少选那些骚话选项。 话是这么说,但芒萁对于某些奇怪的玩法操作还是跃跃欲试的。他们为此吵了好几封信。 那些信按道理来说应该在她背包里,但昨晚芒萁翻遍了面板也没找到。 现在她走在去往小竹山的山谷栈道,思索着信在白深声手上的可能性,而现在白深声叫她去小竹山就是叫她看这些信。 不然为什么拿个灵石还要去小竹山,怎么看都是个托词。 不知不觉间,芒萁已经到了小竹山的山界外。 她抬头看着眼前的浓雾。 白茫茫的雾,将整座山都包裹起来,从外面根本看不见里面。 她抬手搅动浓雾,雾里却有股力量温和而不容拒绝地将她的手推开。 芒萁收回手。 这种结界她还真没见过,从前见到的结界会直接把人弹飞,而不是像这种......该叫软结界吗? 芒萁摇摇头,拿出任务牌。 浓雾碰到任务牌,便自动散开,出现一条供一人行走的通路。 她拿着任务牌,毫不犹豫踏进灰白的通路。 在浓雾中耳目塞听的这段时间,她循着直觉往前走,终于脱离浓雾,来到光亮处。 举目四望,阳光正好,身后的浓雾不见踪影,只有山界外的栈道和连绵的群山。 而身前,则是开满三角梅的山道。 好熟悉。 紫红的苞片,淡黄的小花,青绿的叶子。 簇拥着鹅卵石小路,踩上去能感觉到凸起。 小竹山作为游戏里玩家的出生点,同时也属于玩家的家园系统,可以自由建设。 当初她也的确铺了这么一条山路,在旁边种了几株三角梅,但没眼前那么多。 现在这条路旁的三角梅茂茂盛盛,长得比人还高。 噢对了,她还种了些风铃木在屋子周围。 不知道现在长得怎么样了。 正想着,小路拐了个弯,眼前乍然出现一片湖。 湖中心有个湖心亭,而湖周边随意种着黄花风铃木,夹杂着柳树和白花羊蹄甲。 虽然现在不是开花的季节,但金黄色洋洋洒洒倒映在湖面,显得素净的白花也显得鲜妍。 芒萁没在山上挖湖,但她和白深声提过。 她欣喜又烦躁,胡乱抓抓头发,快步穿过湖,后面干脆直接缩地成寸来到木屋门口。 周边的风铃木也开着黄花,与头顶太阳相互应和。 天气真好,她该开心点。 正准备推开门,她就听到身后有人气喘吁吁追上来。 “等等!” 芒萁心中莫名的心情被这一嗓子冲散了。 追上来的人是白深声。 他应该是跑过来的,脸庞泛红,身后是扬起的落花。 见芒萁停下,他才弯腰撑着膝盖喘了一会。后面干脆直接坐到地上。 芒萁也随他坐到到地上。 她拈了一朵落花,手上把玩着。 等白深声能正常呼吸了,她才开口问:“怎么了?不进屋聊吗?” 白深声摇头,前言不搭后语道:“好看吗?” 芒萁沉默了,刚刚散去的莫名郁闷又凝聚起来。 感受到身旁人的紧张,她面上不显,点头回答:“好看,和我想象的差不多。” 白深声紧绷的肩放松下来,面上的笑容昭示着他心情很好:“我想让你亲自看看,所以才让你来这里。”他垂下眼,自嘲一声:“你刚刚应该没看到我,我在湖心亭里。你看到湖停了一会就离开了,我还以为......你对于我私自改造的行为不是很满意。” 芒萁抱着曲起的腿,侧头盯着白深声,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其实我还没原谅你。” 白深声呼吸一滞。 芒萁满意地看到白深声僵硬的脸,随即在心底唾弃自己。 没办法,芒萁打游戏时没见到过白深声除了面无表情之外的其他表情。他的嘴角永远是平直的,连三个像素点都不愿意多。 看着白深声那张建模脸做出游戏里不会做的表情,真的很有意思。 其实白深声长得不错,眉眼温和,瞳仁清亮,扎着低马尾,白衣飘飘,一副温润公子哥的模样,全身上下都没有棱角,很能骗到一众少女的芳心。 只是平常都冷冷的,连微笑都没有,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 但她做支线时也总是能收到女生的告白,刚开始还觉得新奇,逗了几个女生。后来白深声写信,旁侧敲击问她是不是在给他找对象,芒萁才反应过来此举不妥。从那以后,芒萁出门随身带着面具和帷帽。 她当初觉得没问题,游戏嘛,就算是随机摇骰子出来的捏脸在大家眼里也是美貌的。 现在看来,怪不得大家都对白深声一见倾心。 果然屏幕上的机械冰冷的3D建模和现实中能上手的有温度的肌肤还是不一样的。 瞧瞧这人,连散落在脸颊边的发丝都那么可心。 手上传来温软的触感,芒萁惊觉自己已经抚上白深声的脸。 他也没躲开,垂着眼,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芒萁的手指上。 她赶紧缩回手。 白深声眨了眨眼,慢慢偏过头,看向不远处的湖。 芒萁似乎在他眼里看到了一丝失落。 她忍不住笑出声:“你到底怎么想的,说什么我不在意你,只在意他们两。” 白深声猛地转回头,衣摆被他捏皱。 芒萁退游不是没有原因的。 她那时已经上了半年大学,僵硬的舍友关系以及不理想的成绩让她的上线时间越来越少,英语四级和期末周一起到来更是挤压了她的游戏时间。焦头烂额的她将游戏里养的两个小孩托付给白深声,然后专心学业。 所有事情忙完后,时隔半月,她再次登上游戏。 那是芒萁收到的最后一封信。 那封信放在一堆信的旁边,看起来像是新写的。 大概是说,白深声认为芒萁花在秋若澜和赤火身上的时间很多,情愿花大把时间去哄他们开心,也不愿分一点时间哄哄他。 还有很多对芒萁身上的不满,都一一写在上面。 芒萁乐于助人,帮别人查案,护送走镖,他不满。 芒萁到处跑,招惹了一些仇家,惹得他总是要给她收拾烂摊子,他不满。 芒萁移植了一些花草树木到这个光秃秃的山头,他不满。 芒萁捡了两个难对付的小孩,还让他在她不在时帮忙带娃,让原本就乱糟糟的生活变得更加鸡飞狗跳,他不满。 诸多不满之下,是白深声的总结。 “要不把那两麻烦精丢了吧。” 芒萁看到这句话后当即飞出屋门,但翻遍了整座山头都没找到两个小孩。 啊哈,过签了。虽然中途有些波折,好歹是顺利解决了。 一天一个植物小知识: 叶子花,别名三角梅。是藤状灌木。枝叶密生柔毛;刺腋生。平常观赏到的紫红色部分都是花下的变态叶,也就是苞片,而不是花。一般都是三片苞片。苞片中间有一两朵淡黄色小花,那才是真正的花。 以上材料部分来自植物智网站的叶子花词条。 二编:小竹山上的应该是光叶子花。别名三角梅,簕杜鹃,九重葛,等。它和叶子花极相似,不同点在于本种茎无毛或疏生柔毛,叶背面初时被短柔毛,后渐脱落变无毛。还有一个区别,是我意识到我识别错误的地方,就是光叶子花在持续湿润环境下仍然开花,而叶子花在持续湿润环境下不开花。虽然小竹山上的环境到底湿不湿润我不知道,但原型是长在湿润处的。 以上材料来自华南理工大学出版社的《园林树木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三角梅 第5章 黄花风铃木 芒萁把秋若澜和赤火当女儿儿子看的。 她把两个小孩捡来,自己悉心照料。 刚捡到赤火时它浑身脏污,芒萁取了地下冰泉为它淋洗。刚捡来秋若澜时它浑身伤疤,芒萁取了泽中药草为她治疗。 就算秋若澜又冷又傲,赤火也极少搭理她,但芒萁从来没放弃和他们拉近关系。 好不容易关系缓和了,秋若澜和赤火愿意接纳她这个奇怪的熟人,白深声却把人搞丢了。 试问谁在面对悉心照料的孩子丢失时能不愤怒不悲伤呢? 因此,白深声在芒萁眼中成了人贩子。 芒萁掘地三尺,翻遍了地图,也没找到两小孩的丝毫消息。 狐狸还能跑进山里自食其力,人类小孩呢? 芒萁毫不怀疑秋若澜会被什么怪人盯上。 芒萁气得发抖。 她要报复白深声。 可是她思来想去,像白深声这样几乎什么都不在乎的人,该怎么报复他? 刚上大学半年的芒萁不知社会险恶,只能想到白深声讨厌不被控制和麻烦不断的生活。 于是气急败坏的她将所有山规都犯了一遍,不戴面具直接出门挑逗见到的男女,最后在青楼花天酒地一掷千金,在温香软玉的包围下喝了几壶烈酒后下线。 过了几天,芒萁冷静下来。 她想,不过是个游戏而已,有必要那么动气吗? 她没有给白深声什么报酬,他为什么要完成她拜托的事呢。 明明是自己没能力,把事情扔给别人,别人没做好还怪罪别人。 感觉自己有点无理取闹。 但那也不是他丢弃秋若澜的理由。 - “所以当初到底是怎么回事?”芒萁搓着手指,问旁边的人,“现在看来,你似乎并没有像你写的那样把他们丢了。” 白深声躺下,整个身子都埋进柔软的草里,金黄的花晃得他眼睛有点痛,于是他闭上眼。 “那时,我只是,算是发牢骚吧。还没写完,你就来了。” 原来是这样。 “我醒来后,面对那样的情景,就意识到你来了,而且可能还生气了。” 他把手臂搁在眼上。 “我猜你应该是看到了我发的牢骚,但也没见到你发那么大火。所以处理好事情后就去找他们。刚开始我没找着,问了其他人,他们说我已经问过了。”白深声笑了一声,“你找得肯定比我更上心,所以你应该没找到他们。” “其实我觉得有点奇怪,因为前一天晚上睡前我还刚去看过他们,那天早上给他们做完早饭就在屋里写信。我没注意到他们有出门。” “我还以为他们真的被什么人盯上了,但第二天早上他们忽然出现在山道上。” “他们的解释是有一些私事。他们保证安全,我就没问。” 芒萁也跟着躺下,望着上面密密匝匝的黄花:“所以他们是自己离开的。” “应该是。” “好吧。对不起,我把气撒你身上了。” 白深声坐起身:“都过去了。” “嗯,那我的灵石呢?” 白深声失笑,解开腰上的储物袋:“都在这了。” 芒萁拿过,看也不看,直接塞进袖里。 她站起身,拍拍衣服,头也不回地提步离开。 白深声坐在草地上,在她身后望着她远去。 他张张嘴,想挽留她。 但直到连人影都没看见,他都没有出声。 他像是失去了所有力量,再也撑不住身体,无力地躺倒在草地里。 她又要离开了。 满山的花都没能留住她。 远处传来些怪异的声响。 白深声疲惫地坐起,手撑着身体,看向异响来源。 小竹山边缘那层结界在剧烈晃动。 白深声眯眼。 这个结界可以单向阻隔视线,外面只能看到浓雾,而从里面可以看到清晰的外界。 在他眼里,结界附近的灵力四处流窜,这证明结界阵法已经松动。 应该是芒萁在干些什么,随她去吧。 有什么后果他来承担。 灵力在某一瞬不再乱窜,而是集中成一束,冲向空中的某一点。 浓雾骤然消失。 结界碎了。 它破碎的余波掀起了大风,卷起落花,然后被一股灵力裹挟,冲上天空。 砰的一声,炸开一朵白日烟花。 白深声瞪大了眼,随即笑开。 他一松手,任由自己摔在草地上。 落花悠悠地飘荡,他也悠悠地随它们盖住自己的身体与脸庞。 他呼吸放得很轻,不敢惊扰鼻尖与唇边的花。 他就这样躺着,直到金花不再因阳光而闪耀。 - 站在阵法内侧,芒萁能看到结界的具体灵力走向。 这是生活技能【阵法精通】的效果。 别问为什么阵法是生活技能,问就是阵法不能造成实际伤害。 芒萁仔细研究了一下。 果然是好几个阵法叠加连锁而成的一个大阵。 她试着调动阵法里的灵力,然而连锁阵法牵一发动全身。 想要撤掉结界,要么修改这个阵法,要么直接破坏阵法。 芒萁选择更简单的做法。 她直接操纵灵力,将阵法的灵力走向搅得一团糟,然后梳理成束,冲破大阵的阵眼。 白深声躺在草坪上的画面突然出现在眼前。 他好像有些憔悴。 她的发在大阵破碎的余波中飞扬,而她的手已经下意识调动一丝灵力溜到白深声附近。 她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虽然不想让白深声发现,但来都来了。 于是灵力卷走他身周的落花,冲上高空,给他放了一朵白日烟花。 - 太阳落山,芒萁从木屋里出来,伸了个懒腰。 坐在桌前画了一下午的图,现在出门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路线已经画好,要准备的清单和要收集的清单也已经列好。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把准备清单上的物品都买好后,再去把自己的名字从弟子名单上退掉就行了。 忙了一下午,感觉肢体有点僵硬。 也有点腹部空空。 但没关系,夜生活要开始了。 芒萁两眼放光,嘴角翘起。 禾城的小吃非常出名,晚上有专门的小吃夜市。 昨天吃了顿琳琅珍馐,今天想吃些接地气的。 “晚上好啊,胡班。” 胡班似乎有点心不在焉,听到芒萁打招呼,提起精神回应她:“晚上好,芒萁。要下山吗?” 芒萁瞟一眼他的黑眼圈,点头道:“是的,我来登记。” 一旁的画灵听到关键词,主动递来鉴真纸。 芒萁填完,胡班随意看一眼就打开结界让她走了。 芒萁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了:“你最近怎么了吗?” 胡班“啊”了一声,摸摸自己的脸,苦笑道:“有那么明显吗?” “黑眼圈很重。” “那可能是昨晚做噩梦了吧。”他随意回答。 芒萁看出他不想多说,于是点头离开。 - 禾城的夜晚灯火通明,没有宵禁。 毕竟背靠大宗门,安保还是很有保障的。 未峪派占据整条莲雾山脉,同时也负责山脉周边的城镇村庄的安全。 未峪派作为三大宗门之一,还是有些让人忌惮的威名在的,平常人不会主动侵犯这些被未峪派罩着的地方。 芒萁坐在街边支起的小铺子里,快活地喝着绿豆汤。 有钱就是不一样啊。 喝完一碗绿豆汤,芒萁舒服地喟叹。 她早在山下的驿站用灵石换了些铜钱,现在她有包下整条街的底气。 绿豆汤入口绵密顺滑,豆香甜蜜,汤色灰绿,不见全豆,前世尝遍老广的芒萁立马意识到这家店是内行。 她问店家再要了碗芝麻糊,入口也是浓醇香滑,口感细腻。 还想吃双皮奶,可惜这里没有。 其他客人满足离去,还有游人好奇坐下。 芒萁不愿占位,付完钱,意犹未尽离开。 初秋的夜晚,凉风拂过,带着百花的旖香,带着夜宵的油香,走街串巷。 女子用刚画的绢扇掩面,挽着朋友小跑到首饰摊,腰间的配饰发出金玉相碰的声音。 唱词人干脆应和着街上的乐音唱了首新曲,观众发出一片叫好声。 街边屋檐下的灯照得游人的笑容暖融融的,也照得芒萁眼里亮晃晃的。 逛了一圈,芒萁左手拿一包卤鸭脖,右手抓一只馅饼,到路边店里听说书。 逛街的人太多,从人与人之间的缝隙穿来穿去还是太累了些。 她在台下悠闲瘫坐着,咬着鸭脖,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她问了一嘴,其他人解释说现在在讲《百花节双杰对战七姐前》。 “............第一届百花节,群芳荟萃,煞是好看。可这赌局没能结束,因为三人都认为自己的花最美丽。于是这节一过,麻烦来了。仙尊与狐妖,话不投机半句多,一言不合,当场动手。” 说书人摆了个起手式,眼睛一瞪,张嘴大喝一声:“嚯!那打得叫一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飞沙走石,遮云蔽日!仙尊的剑气纵横,狐妖的妖火焚天!” 他抓起手边的扇子,摇了两下:“多亏了秋老板。她瞧两人不对付,预先准备,早就在四周布下了的结界石!要不然周遭的亭台楼阁就要遭殃,化为齑粉! 而且她还就地开赌局,就赌谁会赢。” 手中的扇子唰地收起,他眉毛一挑:“云水仙尊那是何等人物?早已是大乘期的绝世高人!那赤火妖王,当时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狐妖。哗啦啦,十之**都押了仙尊胜券在握!” 他嘴角翘起,胡子抖了抖:“可结果呢?嘿!爆了个大冷门!最后赢的,竟然是那狐妖赤火! 哎哟喂,这下可把咱们秋老板乐坏了!赚得是盆满钵满,金山银海堆成了山呐!列位,您道后来那富可敌国、威震四海的七芒商会,那第一桶金,打哪儿来的?就指着这一场惊天赌局赚下的本钱起的家! 赤火更是借这一试名声鹊起,一跃成为妖界之主。 那么,比试之后,落败的云水仙尊,又作何反应?是拂袖而去?是淡然一笑?还是……另有玄机?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言罢,听众纷纷鼓掌叫好,芒萁也跟着鼓掌。 这似乎是讲她的熟人的。 虽然会有些艺术加工,但故事一般源自现实。 看来她不在,他们也过得有滋有味。 就是小若澜怎么还会玩赌呢?这种东西她没说过不能碰吗? 下次见面得提一嘴。 一天一个植物小知识: 黄花风铃木,紫葳科硬骨凌霄属。落叶小乔木,高可达6m。树冠圆伞形。掌状复叶;小叶倒卵形,有疏锯齿,被褐色细绒毛。花冠漏斗形,花缘皱曲。 以上材料来自华南理工大学出版社的《园林树木学》主编是庄雪影老师,副主编是冯志坚老师。 我挺喜欢这种树开花时的样子,它是先花后叶的,开花时几乎看不见叶子,只能见到黄澄澄的满树的花。 这两天太忙了,只能更一章,不过没人看也无所谓啦。 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吃瓜吃到自己头上,什么叫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心疼那位。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黄花风铃木 第6章 木槿 “喏,给你带的。”芒萁把装着馅饼的布包塞给胡班。 一回生二回熟,胡班郑重道谢后便打开布包,咬了一口。 画灵尽职尽责地站在界旁,没有挪动。 “这是不是禾城杨叔那家店的,这味道我记得,他家的羊肉馅饼可香了。”胡班咽下饼,问道。 芒萁笑笑:“嗯,因为他家的队伍最长,我就买了他家的。我也吃了一个,的确很好吃。” “是我的错觉吗?感觉你买的饼馅料好多。”胡班又咬了一口。 芒萁疑惑:“是吗?我之前没买过,分辨不出来。” “唔,可能是我太久没吃了吧。” 她好奇问道:“你很少下山吗?” 胡班想了一下:“六年了。上山六年来,我没离开过未峪派。” 他说完,就像是被什么刺痛了,面露悲伤:“我上山前吃的就是杨叔的饼。而我已经许久没见他了。” “你和他很熟?”芒萁坐到旁边的大石头上,打算慢慢聊聊天。 胡班点头。他没有和芒萁一起到旁边坐下,而是和画灵站在一起。 就算刚刚吃了几口饼,他面上也一丝不苟。 “我受他照顾良多。” 芒萁晃着腿:“......是太忙了吗?” 他摇头:“我没脸见他们。” 芒萁一顿,刚想转移话题,就听胡班说:“我想着等我学有所成,我就下山给他们报喜,荣归乡里。” “可我上山了,开始修炼了,我才知道原来修炼是要斩尘缘的。” 他看着自己的手:“可我就是为了尘缘上山的。现在又要我斩尘缘,我做不到。” 他自嘲笑笑:“于是就这样,困于矛盾,修为不得寸进。明明当初领我进门的师兄说我是好苗子,现在只能在这里当个守门的。” 芒萁沉默地听着。 画灵面无表情,一如既往地目视前方,不知有没有在听。 似乎是有人听他倾诉,让胡班感觉好受很多,他看向石头上的少女:“你呢?这两天你经常下山,似乎没怎么专心修炼,宗门大比就快到了,没问题吗?” “我不打算参加大比。” 胡班讶然:“你不参加吗?那可是外门弟子进内门的唯一途径。” 他看到眼前的女生绽放出一个爽朗的笑容。 “不啊,我要离开啦,不打算修炼了。明天就去弟子堂除名。” 胡班如遭雷击。 他有些茫茫然。 怎么会呢,大家不都争着要修炼吗? 就算,就算资质不好,也该努力修炼啊。 怎么能就这样放弃呢? 怎么能,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做到了他不敢做的事呢? 他劝芒萁留下,可她摇头。 “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或许你也可以想想到底什么事更重要。” 她突然眼睛一亮:“你的剑借我一下。” 胡班不知所以地把腰上的佩剑给她,见她拿着剑在地上划了几条杠,又将剑还给他。 芒萁嘻嘻笑道:“喏,希望这个能帮助你,在这四个格子分别写下你做那件事的优势,劣势,机会以及挑战,分析一下,或许就能决定你到底要不要做了。” 胡班一头雾水。 - 这要真是游戏,胡班头上绝对顶着个大感叹号。 必经之路的NPC面露忧愁,还引出了宗门大比这件大事。 芒萁怀疑他就是派发支线任务的NPC,甚至可能是与大比有关的长支线。 她不打算参加宗门大比,直接给拒了。 但他自己似乎有些心事,给他留了个SWOT分析法,希望他能想清楚吧。 一想到明天就出发,芒萁兴奋地在床上翻来覆去。 她一个跃起,冲到窗边,两手一撑坐到窗框上。 秋夜的风微凉,燥热兴奋的心情总算平静了点。 她倚靠着窗,望着远山。 小竹山在远处,但芒萁目力好,能看到它。 之前从外面看只是座平平无奇的小山,近了看又是遮蔽视线的浓雾。 现在结界破了,从芒萁这就能看到小竹山上的红黄的斑斓色块。山顶更是金光灿灿,在月夜下亮得明晃晃。 山顶小屋似乎还亮着灯。 应该是白深声。 他在做什么呢? 有点好奇。 - 白深声把胡班的佩剑换走后回到了小竹山。 他没有理会胡班见到自己后震惊又敬仰的表情,也没有理会他在自己提出换剑要求后的惊讶愣怔。 他直接隔空取物拿走佩剑,又将一堆天材地宝塞给他后径直离去。 唯留胡班再次一头雾水。 胡班怎么想他不关心,其实秋若澜和赤火他也不想关心。 但那两小孩是芒萁所关心的,所以他不得不关心。 他回到小竹山上的木屋,发现没多少位置放刚刚要到的佩剑。 全被各种各样的东西占据了位置。 就像芒萁喜欢收集各种物品,白深声也有他的收藏。 芒萁画的画,用过的纸笔,躺过的被褥,踩过的石头,喝过的茶杯。 不是每一样都要收藏,他只会找些具有代表性的。 比如那只茶杯里曾盛着清亮的一泓青。 但就算这样,收藏品还是太多了些,就快放不下新的了。 一只只,一件件,都好好摆放着,展示着,在明亮的灯光下散发着属于回忆的柔和的光。 差点就被发现了。 白深声想起早上芒萁放在门上,将要推门的手。 那时他脑子一片空白,心都要跳出了嗓子眼。 被发现了会怎么样,他不敢想。 一点也不敢想。 他将佩剑挂在摆放着藏品的柜子旁。 其他地方实在没位置了。 他站在原地,沉默地思索着。 可是真的快放不下了,就像他的心一样,满满的,再多就要溢出来了。 而且真的不会被发现吗? 可她明天就要离开了。 不会被发现的。 但以她的性格,她会不回来吗? 会的,她是个怀旧的人。 她总有一天会回来。 白深声抬手,凭空画阵,当场创造了一个芥子空间。 木屋里的陈列柜也随着空间的形成消失不见。 他念了个清心咒,虽然无甚作用,但念了两百年,已成习惯。 迈过空无一物的前厅,他走到卧室。 像是泄了气一般,他倒在床上。 拥有了两百年来第二场深眠。 - 没走什么程序,芒萁就被弟子堂成功除名了。 外门弟子就这样,如同地上的草,海里的鱼那样多,少一个根本激不起什么浪花。 好在一个她这么一个外门弟子的确没什么重要的。 要是地上的某株草消失了,而且刚好还是这个种族的最后的独苗苗,那她真的会很心痛的。 鱼也是。 她随便收拾了一下屋里要带走的东西,再带上灵石袋,直接上路。 她没有关门落锁,以后或许还有后辈会被分到这个荒凉的小山头。 但她留了些东西给后辈,希望会被喜欢。 - 白深声正襟危坐,低眉敛目,座前的茶一口没喝。 对面的长者抚着长须,叹道:“决定了?” “决定了。” 长者调侃:“这次不找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了?” 白深声行了个礼:“掌门还是别笑话小辈了。这次完全是小辈自己心之所向,心驰神往,无关其他,更不想用其他理由遮掩。” 未峪派的掌门徐波清哈哈大笑。 “去吧去吧,难得见你有想做的事,对她好些,别惹人家生气了。” 白深声勾起嘴角:“我会的。” - 您这店开了多久啊?感觉生意不错。 老板以为她说的是门旁摆着的一串花束,便道:“百花节嘛,大家都要买支花的。开了十年了,也算老店啦,邻里都喜欢来我这买。包好啦,三十钱。谢谢惠顾。” 芒萁的第一站是六十村。 她希望村民和村名一样朴实。 去那里,要经过禾城,跨过抚江。 芒萁计划在经过禾城时把准备清单上的东西备齐。 她直接去了七芒商会,毕竟那里最大,东西最全。 花店老板见了她,和她打招呼:“小娘子早啊。” 芒萁笑着应道:“婶子早啊。” 花店老板对芒萁的印象很深。 不是谁都会莫名其妙站在花店前还盯着牌匾盯了好一会儿的。 也不是谁都有那样茫然警惕又通透的眼睛。 所以当她收到通告时,她就立马想起了这位小娘子的脸。 她有什么能让上面的人关注的呢? 老板思索着。 今天偶遇,这位小娘子的眼里的迷茫和警惕已经消失,唯有通透的雀跃。 唔,看不出来。 管他呢,完成上头安排的事情就好。 “我这有今天新剪的花,要不要买一支簪发?”老板朝她招手。 芒萁摸摸头上随手拿野草束着的发,莫名有种被家长抓到不好好扎头发的感觉,顿时点头,踏进店里一口应道:“好啊,有什么适合的花吗?” 老板拉着她,找了个小板凳坐下:“来来来,刚好我扎花剪了一支木槿。” 她从抽屉里拉出一根发带:“给我女娃编的发带长了一截,给你用好了。” 其实是上面给的,天知道这条发带有什么作用。 她拿剪枝的剪刀将发带剪成一半,给她一圈圈束上发,打了个结,再插上一支白木槿。 芒萁今天穿的是一件普通的灰布衣,倒也和这木槿相衬。 红木槿喧宾夺主,没有花太过素净。 “好啦。” 老板满意地看着眼前的作品。 不显眼的姑娘一下子就变得明媚起来,虽没配香囊却也散发出淡淡的甜香。 芒萁嗅嗅:“桂花?” 老板失笑,说出早就编好的话:“果然还是太明显了吗?发带是我自己编的,撒了点干桂花。” 芒萁晃了晃,很开心的样子:“婶子心灵手巧。” 老板弹了她一下:“嘴真甜。” 芒萁捂住脑袋,嘻嘻笑道:“看在我嘴甜的份上,婶子能不能便宜给我啊。” 老板把她推出门:“不用钱,当送你啦。” 芒萁眨眨眼:“天啊,婶子你人真好。” “小机灵鬼。”老板又弹了她一下,“出门在外小心点,现在是多事之秋。” 芒萁吐吐舌头,一溜烟跑了。 老板摇摇头,旋身回店,却在芒萁坐过的板凳上发现了一块上品灵石。 她追出去,哪还有簪着木槿的姑娘的身影? 还是晚了......明明周末应该更有时间才对,但刚好碰上些事,要两天写完。 但第二天又神思不属,但凡听到华工的消息的人都会难过且愤懑吧。 花一样的年华,花一样的凋落了,甚至是以这种方式。 今天没有植物小知识,点个蜡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木槿 第7章 雪松 芒萁将清单递给商会里的画灵:“请帮我准备这上面的东西。” 画灵恭敬接过,声音轻灵婉转:“好的,请稍等。” 芒萁等画灵时,找了个偏僻位置坐下。 她趴在桌上,手指来回敲着桌面。 从她的视角,刚好可以看到对面桌子的人。 “......那简荏守到底是什么来头?”那个满脸愁容的男人道。 “谁知道呢,反正不关我们事。”另一个人耸耸肩。 “万一出了意外呢?不是有句话叫‘不出意外地出了意外’吗?”那男人捂住脸,似是要哭出来了。 “我们身上的只是一颗普通的带有灵力的松子罢了,他看得上?大不了我们打回去就是。” 对方叹气。 芒萁听了一耳朵这个“简荏守”的事,又听了一耳朵风云人物的风流逸事,什么妖王征战北域,七芒商会的老板不再找男生女相的人做面首。 呃,什么鬼。 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芒萁盯准了那个说秋若澜坏话的人,手指一弹,一根冰针射去。 那人捂着屁股跳了起来,脸上横肉都起来,却摸不着是什么刺了自己,四处看看,却也没找到是谁袭击了他,只好抖着屁股又坐下。 芒萁被他逗得捂嘴笑,直到画灵来找她才停下。 “536单的货物已经备好,全在这里面了。”画灵递来一只储物袋。 芒萁找了个僻静处打开,检查一番。 防具、武器、符咒、阵石、纸笔、手套、铁锹、铲子...... 她挑眉,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只狐狸木雕和一卷美人画。 “这是什么?”她问画灵。 画灵微笑:“这是赠品。” 芒萁瞪着画灵,对方不为所动,挂着一副无懈可击的微笑。 她抿抿嘴,还是把它们塞进了储物袋。 好,东西齐全,出发吧。 - 方踏出门,芒萁找了一条巷子闪身进去,警惕观察周围发现没人后,才展开攥在手里的纸。 这张纸是夹在画卷里的,露出一个小角,被她看到,藏在手里。 “芒萁亲启: 近日有窃贼名简荏守,喜盗抢名贵珍稀的植物,多假扮为遇难者以博得物主的同情,趁其不意夺走物品。行走在外,需注意举止有异之人。 望平安。 秋若澜” 字迹冷肃,如春寒般料峭。 和她人一样,看似冰冷难近,其实还是会在早春堆雪玩的柔软小孩。 既然秋若澜特意提了,那她自然也会提起心思注意。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 没想到刚出巷子,就不出意外地出了意外了。 是刚刚她在商会里偷听的那两个人。 他们面前有个穿着破烂的男人,倒在地上,似是摔疼了,脸上露出极为痛苦的表情。 那个气焰嚣张的男人破口大骂:“你干嘛撞我?看不清路吗?” 倒在地上的男人刚想站起来,撑着地的手似乎有伤,导致他起身异常艰难。 还没站起来,他就被一把推倒在地。 嘭的一声,极响。 响得芒萁身上都有点痛。 她皱眉看着眼前的闹剧。 刚刚男人就快再次被推倒时,他下意识地回手去挡,但很快地克制住了,任由自己倒在地上。 穿着破烂的男人,遇难者,不过似乎博取同情失败了。 就像一条支线任务,秋若澜提了简荏守,那么接下来在附近很可能就会出现相关人物,甚至本人。 换做以前,她肯定上前推进支线,看看会发生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可现在不是游戏。 她打算无视,径直走过他们。 “看到没,别人才不管你,瞧你身上又破又烂,脸上还被划伤了。”那男人勾起跌坐在地上的人的脸,嘿嘿笑了两声,“小郎君长得不错,要是没这道伤就好了。” 刚说完又暴跳如雷地喊:“瞪着我干嘛!想干架吗!” 他作势挥拳,却没挥出去。 全身的劲散了,他像个雕像一样只能保持这个动作。 他惊出一身冷汗。 有个人的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 幽幽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别动他。” 芒萁松手,男人骤然倒地,趴在地上与灰头土脸的男人对上眼神。 他似乎看到了长发披散的男人勾起了嘴角,不仅心头火起。 想破口大骂,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张大嘴巴无声地叫喊着。 芒萁嫌弃道:“行了吧你,别惹事了。” 行吧,遇难者成功博取同情了。 言罢,她拿下巴点了点不远处藏着的面露惊慌的人:“你,是他同伴吧,把他带远一点。” 那人吓了一跳,赶忙跑过来把他同伴拖走。 风穿过巷子,吹起芒萁的衣摆和男人的发。 她蹲下,透过散乱的发丝直视对方:“他们都走了,现在巷口只有我们两。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不自然地撇开眼,轻声道:“墨茗。墨色的墨,茶的茗。” 声音温温柔柔的,如冰雪融化,流水淙淙,春雨渗入泥土。 “莫名?你这名字还蛮有意思的。”芒萁忍住了揉耳朵的冲动,嗤笑,“你知道简荏守吗?” 墨茗蹙眉,摇头表示不知。 芒萁见他神情不似作假,反思自己是不是疑心过重。 她往他额头上弹了一下,力气不大,墨茗却受不住般往后仰。 芒萁稀奇地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对方。 是自己力气不受控还是对方弱柳扶风。 她认为两者都不是。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道:“我在你身上下了咒,以后一旦有恶念便会发作,让你痛不欲生失去力气。别想着做坏事哦。” 言罢,她皱眉:“你有钱吗?” 墨茗轻轻摇头,发丝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 感觉她就多余问,这不是很明显吗? 万一他是装的呢?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游戏玩多了,她有种玩游戏的直觉。 直觉对方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可这里不是游戏啊。 芒萁叹气,伸出手:“走吧,我带你去洗个澡。” 他身子一抖,犹疑道:“我不是很想当面首......” 他挣扎了一下,做完思想斗争:“好吧,也不是不行。” 芒萁奇怪:“你想什么呢?我带你去旅馆,烧壶热水你自己洗。脑子里怎么想些有的没的。” 墨茗的的脸有点泛红,不过芒萁没注意到。 他推回了芒萁的手,自己站起。 芒萁也不在意,直接带他去旅馆开了间房让他自己进去洗。 进去前,墨茗问:“你在这等我吗?” 芒萁一口答应:“当然。” 其实她想直接给他垫付几天然后直接走人来着。 感觉像是心思被看穿,不愿意承认,于是顺着对方的话来了。 芒萁在旅馆大堂等着,耳边听到熟悉的名字。 路人甲神秘兮兮:“那简荏守似乎来禾城了。” 路人乙半信半疑:“从哪听来的,他不还在雪域吗,离这十万八千里呢。” 路人甲挺起胸膛,以一种自夸的口气道:“从我一个雪域来的朋友说的,他说他见到了简荏守。”那人挺挺胸膛,很骄傲的样子。 路人乙怯懦道:“这世上真有人看到他长什么样啊!不是说见到他的人都死了吗?” 路人甲挥挥手,豪迈道:“哎呀那是夸张手法啦,据说人长得还不错,挺俊美的。” “再俊美也不能掩盖他手上的人命啊。”路人乙抖了一下,“想到那些尸体我就浑身发寒,怎么会有人连杀数十人不眨眼呢?不为寻仇,不为财宝,只为一些奇怪的植物。” 为植物? 芒萁竖起耳朵。 路人甲:“不过是道听途说,我觉得就是这些搞得他特别神秘,好像不是普通人。怎么可能呢?” 那两人转换话题了。 芒萁却开始沉思。 秋若澜为什么要特意提醒她这号人物? 修仙界有各种险境,为什么只提他? 秋若澜作为七芒商会的头头,肯定是有她的消息渠道。 她提简荏守,肯定是因为她觉得芒萁有很大概率遇上对方。 反推一下,芒萁为什么会遇上对方。 因为相同的目标,或者所处的地方相同,甚至两者都有。 想起墨茗下意识的防卫又放弃,以及他勾起的嘴角。 以及这莫名其妙,一听就像临时起意的假名 她很难不联想。 走一步看一步吧。 看看墨茗到底想干什么。 - 芒萁等得百无聊赖,忽然有人在她对面坐下。 她豁然抬头。 黑曜作泪痣,水墨作黑发,青玉作发冠,松木作瞳仁。 美人如画。 芒萁目瞪口呆。 美人开口,是有点耳熟的嗓音:“刚刚还未问姑娘芳名,敢问在下可否得知姑娘芳名?” 芒萁回神:“你直接叫我芒萁就行。” 原来是墨茗啊。 芒萁有点恼自己刚刚看他看得有点痴。 算了,人之常情。 墨茗眉头轻皱:“芒萁?我似乎没听过这个姓。” 他小心翼翼问:“姑娘若有不便,可以和我说,我不介意的。” 噢,这是在说她给了假名呢。 说得好像你用的是真名一样。 不过这种说话方式感觉有点熟悉。 芒萁在心底翻白眼,表面道:“这的确是我的名。我姓吕,平常大家都叫我芒萁,就没说我的姓。” 墨茗的嘴角染上笑意:“这样吗?我也可以直接叫你的名字?” 芒萁歪头,奇怪道:“我都这样介绍了,自然是可以的。” 墨茗的笑容更大了。 他莫名笑了一会,才收起笑容,恭谨道:“刚刚多谢姑娘搭救,可惜在下身无分文,没有可以答谢给姑娘的。” 他行了个礼,头低的很低:“救命之恩,当......” 芒萁脱口而出:“以身相许?”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最快说了什么,赶紧捂上嘴。 墨茗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和落寞,接话道:“那太沉重了,我只希望能尽犬马之劳,为姑娘分忧。” “啥意思。” 墨茗似有些不好意思,摸摸后脑勺道:“我无处可去,不知姑娘可否愿意收留我,我可以帮忙打扫家务,烧个菜什么的。” 芒萁再次目瞪口呆。 今天又没赶上......不过反正没人看也就无所谓了嘻嘻 国庆我来了!!! 一天一个植物小知识: 雪松的球果很漂亮,成熟后种鳞各自分开,露出种子,这时从下面看,球果像是一朵花一样。其他松科的球果从下面看也是一朵花,但雪松的我觉得最好看。嗯对路人组拿的松子就是雪松的球果。 这算小知识吗?好吧来点正经的。 松杉柏三科的区别: 松科叶螺旋状互生,有条形、针形;雄蕊具两花药;花粉有或无气囊;种鳞螺旋状互生;种子每种鳞两粒;苞鳞种鳞离生。 杉科叶螺旋状互生或对生,有披针形、钻形、鳞形、条形;雄蕊具二到九花药;花粉无气囊;种鳞螺旋状互生或对生;种子每种鳞二到九粒;苞鳞种鳞半合生。 柏科叶对生或轮生,有披针形、鳞形、刺形;雄蕊具二到九花药;花粉无气囊;种鳞对生或轮生;种子每种鳞一到多粒;苞鳞种鳞完全合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雪松 第8章 芦苇 简直无耻。 这和以身相许有什么区别,只是没名没分而已。 芒萁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墨茗:“你?帮我做家务?” 她想说服侍,但还是换了个说法。 “可我现在也无家可归了,我打算到处流浪哦。”芒萁摊手,特意咬重了“流浪”两字。 墨茗眼神坚定:“我可以跟着你跨越群山。” 芒萁尽量摆出风淡云轻的姿态,轻笑道:“那你能为我带来什么呢?只是做个饭吗?” 墨茗想了一下:“不止,我或许也能帮上什么忙。” 他垂眼:“在下所求不多,只愿寻些事做,不让自己那么浑浑噩噩。” 噢,找工作找来她头上了。 她要走很远的路,看他细胳膊细腿的,带上他完全是累赘。不仅拖慢自己的脚步,遇到危险可能还会导致自己分心。 拒绝他。 芒萁做出决定,拒绝他。 “行。” 脑子问嘴巴:不是说拒绝他吗? 耳朵:可他的声音很好听很舒服啊,情绪价值给足了。 眼睛流出幸福的口水:人也长得好看,我看着就开心。 嘴巴流出审慎的泪水:况且你不是怀疑他是简荏守吗?这种危害社会的人物放他到处跑,你良心肯定难安啊。 脑子难以置信:到时他对我们发难,我们打不过怎么办? 耳朵、眼睛、嘴巴:那是你和手的事。 手:? 芒萁烦躁地揉揉脑袋,破罐子破摔道:“你!以后就跟着我喽,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遇到危险自己找地方跑,别妨碍我,知道了没。” 墨茗轻轻点头,松木色的眼温和地看着她。 芒萁有点受不了他的眼神,霍然起身,吞吞吐吐道:“你,我把地图给你,自己看看,有不懂的问我......不对,不懂就别跟着我了。”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说出那句话,说完才意识到不能对他太和善,才改口。 她快步走到门外,大口呼气,眼神乱飘。 妈呀,之前他的脸被头发遮住,光是声音就让她有点神思不属,再来这么个长相。 芒萁觉得自己会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她有些后悔一时口快答应了。 她捂住脸,无声呐喊:没办法,他完全长在自己审美点上啊! 等墨茗拿着地图出来时,芒萁已经平复好心情,能勉强平和地对着墨茗的脸了。 “我看完了,第一站是六十村,对吗?”墨茗用陈述的语气问。 芒萁明白了,至少这个人看得懂她的路线规划。 她又欣慰又烦躁。 欣慰她后面可以省很多事,烦躁他将会对她的行程了如指掌。 墨茗是确定要和她一起了的,虽说也有可能的确只是个普通人,但如果真是那个简荏守呢? 可惜芒萁不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人。 在确定他是之前,她不会动他。 日上中天,快到饭点了。 芒萁看着局促不安的墨茗,叹气道:“先去吃个午饭。” 芒萁没带他到秋若澜之前说过的酒馆,不说去了那里秋若澜肯定会收到“芒萁带了个小白脸”这种消息,而且她也不想对陌生人展示良好的态度。 最终她选了个当街的小馆子下面条。 她要了碗番茄面,额外要了青菜。 而墨茗要了碗素汤面。 芒萁享受着蔬菜的清爽与面条的爽滑,没有分给墨茗一个眼神。 她吸溜面条,满足地打了个嗝。 而墨茗吃得优雅且有礼,不溅出一点汤汁,不发出一点声音。 芒萁搁下筷子,撑头看着对方。 这脸长得实在不错,让她看着就感觉心花怒放。 这场景换其他人来看,也是一位姑娘在痴痴地望着心仪的公子。 墨茗的眼睛一直垂着,目不转睛地盯着面条,直到面汤见底,他才抬头。 芒萁的眼神如同一盆凉水泼向他。 只有审视与警惕,像冰冷的扫描仪器,将他里里外外扫了一遍又一遍。 她嘴角还勾着若有似无的浅浅痴笑。 墨茗落荒而逃般移开眼神。 芒萁则收回视线,伸了个懒腰:“走吧,吃饱喝足,该出发了。” 秋高气爽,大雁南飞,正是远游的好时候。 - 抚江是文人墨客最喜爱的一条江之一,关于它的诗词不胜其数, 什么“渡口双双飞白鸟,烟袅,芦花深处隐童闹”、“白鸟一双临水立,见人惊起入芦花”。 毕竟,一眼望去,抚江的芦苇荡实在太静谧,太荒茫了。 层层叠叠,代替着水掀起波涛。 总是能引起人们无限的愁思哀思。 可待久了,又能见到芦苇荡里隐藏的水鸟,听到它们时不时叫一声,还有捕鱼时的水花声。 或许还能听到芦苇荡深处那些热爱冒险的孩子的嬉闹。 幸运的,甚至能看见成群结队的水鸟哗啦啦地起飞,并不遮蔽天空,但能掀起芦苇的波涛。 意外地富有生机与野趣。 于是人们不愁不哀了,欣喜地表达对自然的热爱与向往。 “峰回路转,枯木逢春。拨云见日,是为抚江。” 什么地方可以同时做到这些呢?是抚江。 倒也不是抚江做得到,而是人在抚江边会有这些感受。 芒萁觉得自己可能没有文学细胞。她在江边待了一会,什么感觉都没有。 主要是胡班在她旁边,她实在是没心思去观赏抚江。 刚到江边时,她还在想着怎么把墨茗弄去对岸,就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走近了瞧,发现竟然是守界弟子胡班。 她找借口把墨茗支开,自己上前和胡班打招呼。 交换信息后,芒萁了解到他向宗门告了假。 芒萁侧头直视胡班:“所以你决定回乡?” 青年释然笑笑:“还得多谢你给的方法,我对比了一下,发现果然对于我来说,家人最重要。” “真是奇怪,明明是显而易见的事情,我却像是陷进迷雾里,怎么也看不清。” “巧的是,我刚做完决定,就碰到了云水仙尊。他送了我很多宝物,只要走了我的佩剑。这样我也算荣归乡里了。”胡班叹道,“有钱的感觉真好。” “怪不得我今早下山时没见到你,原来是已经离开了啊。”芒萁想起今天见到的陌生的守界弟子,撇撇嘴。 那个人对她的态度一般,远没有胡班亲切。 画灵还是原来的那个,一如既往给她递鉴真纸。 “没想到咱们还顺路,我的第一站就是你家。”她有点感慨。 世界就是那么小,胡班的故乡就是六十村。 “既然这样,你听说过回龙目草吗?我为它而来。” 图鉴上的空白页写着【回龙目草,此物尚未被发现,或许可以在六十村附近碰见】 身边就有本地人,说不定能直接带她找到她的目标。 胡班思索了一番,摇摇头:“我没见过,只听村里的老人讲过,据说它可以起死回生,你是要救谁吗?” “不是,我只是喜欢收集世界各地的植物,不过可以起死回生的植物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是真的吗?” “我觉得是假的,老人们说起它时就像讲一个传奇,用来哄小孩那种。而且没人见过它,没人知道它长什么样。” 啊?怎么会这样。 她来晚了吗?已经灭绝了吗? 不不不,她做计划时图鉴里还有属于它的空白页。虽然只有一个名字和一条线索句,但至少证明它还在世上。 “这样啊,那我自己找找线索吧。”她换了个话题,“你这次回乡打算做什么?” 她昨天见他愁眉不展,或许他苦恼的事情和回乡有关。 他们应该算朋友了,芒萁觉得该关心一下对方。 胡班低头,默然许久才道:“我的兄长和弟弟意外去世了,我去奔丧。” 芒萁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只能拍拍他的肩:“节哀。” 她顿了一下,眼含歉意道:“对不起,拉你聊了那么久的天,该赶紧过江了。” 胡班慢慢摇头:“没事的,没事的,渡江人还没来,等待的时间里有人陪我聊聊天,挺好的。” “渡江人?你们找他吗?”温润的嗓音在芒萁背后响起。 她旋身,看到抱着果子的墨茗带着一位老头过来。 老头戴着斗笠,膝盖上贴了副膏药,笑呵呵道:“对不起啊,我膝盖风湿,刚刚去镇上医馆开了药,晚点了。” 他看清了胡班的面貌后,干瘪的眼睛瞬间瞪大:“胡老三!是你吗?” 胡班上前牵住老头:“是我,江老头,好久不见了。” 江老头嘿嘿一笑:“几年过去你小子没什么变化。是要回乡是吧,上来上来,快点。” 他背着手,快步走到小码头旁,从码头下面拖出一张竹筏:“快来快来。” 胡班朝正在窃窃私语的两人招手,招呼他们上竹筏。 两人赶紧跟上。 江老头抓起篙,挑眉:“哟,还带了妹子回来。” 胡班吓了一跳,赶紧捂住他的嘴巴,朝芒萁不住道歉。 芒萁摆手表示不介意,胡班才松开。 墨茗在旁边斜看他一眼,被江老头瞪回去。 胡班介绍起同伴:“江老头,这是我朋友,她来我们村找回龙目草。噢对了,之前听您讲过它的故事,您见过它吗?” 江老头瞥瞥芒萁,又瞥瞥胡班,手上的篙一撑,竹筏便离开码头,漂向芦苇荡。 他吹胡子瞪眼:“这么多年了也不带个妹子回来,叫你父母多操心呀。不过回龙目草......”他眼珠子一转,直勾勾盯着芒萁:“你要它干嘛?” 芒萁把给胡班的说辞又讲了一遍。 江老头眯眼:“我知道一首歌,那今天就唱这首吧。” 篙一划,江老头开始用他那沙哑的喉咙唱。 “芦苇恹恹,大雁奄奄。” 芦苇向两边倒,竹筏慢悠悠地漂。 “日头高哦,河床裂。” 芒萁躺在竹筏上,想着刚刚墨茗说的话。 “上下六十,金羽衣诶。” 她原本是叫他找找附近有没有废弃的船,她看看能不能修,直接自己划船过去。 “快快上山,求仙人诶。” 但他直接找到了渡江人。 “快快下河,求龙王诶。” 还说他从渡江人身上得知,六十村在办喜事。 “孩儿瘦得,皮包骨哟。” 酒席摆到了门口,全村人都在帮忙做酒。 “芦苇旁边,鼹鼠做窝。” 他们还有个穿鸡毛做的衣服的习俗,吃酒这天,所有人都要穿。 “老天爷哟,金羽衣。” 他说直觉这个村有点诡异。 “张灯挂彩,仙人来诶。” 要她谨慎一些,找到回龙目草就走。 “大雨倾盆,龙王来诶。” 的确有点诡异,胡班说是在办丧事。 “炊烟飘飘,孩儿来诶。” 总不能丧事喜事一起办吧。 “鼹鼠鼹鼠,窝被淹哩。” 要么给胡班消息的人有猫腻,要么江老头有猫腻,要么村子有猫腻。 “不哭不哭,长起草哩。” 要么墨茗有猫腻。 “上下六十,金羽衣哩。” 要么所有人都有猫腻。 哎哟大晚上的写后面这段,感觉今晚要做梦了。 又没赶上,疲惫。难道我以后都要凌晨更了吗? 不行,以后找个时间调整一下。 一天一个植物小知识: 芦苇,多年生禾本科。叶鞘下部者短于上部者,长于节间;叶舌边缘密生一圈纤毛,两侧缘毛易脱落;圆锥花序着生稠密下垂的小穗。生于江河湖泽、池塘沟渠沿岸和低湿地。 以上资料来自植物智网站芦苇词条。 文中“渡口双双飞白鸟,烟袅,芦花深处隐童闹”化用自阎选的《定风波·江水沉沉帆影过》,“白鸟一双临水立,见人惊起入芦花”引用自戴复古的《江村晚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芦苇 第9章 榕树 挥别江老头,三人一路无话。 穿过荒草滩,渐渐地看到了人烟。 经典村口老榕树,经典树下大黄狗。 榕树上挂着红纸条,连大黄狗都围着一条红围巾。 所见之处都挂着红灯笼,贴着红纸,一派喜气洋洋。 胡班迷茫地四处望:“这是怎么回事?” 哦对,胡班只知道村里在办白事,不知道还在办红事。 大黄狗对着胡班叫了几声,跑了。 芒萁见他的眼神追随大黄狗而去,却没迈开脚步,就明白他顾及自己。 但芒萁打算和胡班分开行动:“你先回家去吧,我先走访一下。” 胡班心急如焚,明明家里来信说兄弟意外过世,村子里却张灯结彩,这种诡异的场景让他感到不详。 他答应了芒萁的提议,只嘱咐她天黑前去他家,他会和他家人说,给他们两留个房间。 “想来我家时,向村里人问路就好了。晚上还是有点危险的,尽量不要在外面逗留。” 芒萁笑笑:“基本的防身术我还是会的,不用担心我。” - 两人走在村子的主路上,村里人对这两位外来者都很好奇,带点探究带点好奇地看着他们。 芒萁对他们也很好奇,他们穿着喜气洋洋的红衣,毫不遮掩地盯着自己,自己也毫不客气地盯回去。 但盯着他们的眼睛太多,芒萁盯不过来,遂放弃。 “晚上有什么危险的吗?”墨茗旁若无人,侧头问芒萁。 芒萁煞有介事道:“有啊。” 墨茗不知为何紧张起来:“有什么?” 芒萁:“我要出门搞事,碰上我就危险了。” 墨茗更紧张了:“你晚上要出门?” 芒萁奇怪道:“你不是说要我谨慎些吗?” 她眯眼:“白天人那么多,到处都是眼睛,我听你的谨慎些,有问题?” 墨茗张张嘴,还想再说什么,芒萁直接打断他:“打住打住。我有正事。” 她冷漠道:“要么别出声,跟着我,要么哪凉快待哪去。” 墨茗闭眼叹气,举起双手表示明白了。 芒萁满意笑笑,勾勾手指示意跟上。 墨茗加快脚步,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芒萁余光瞥见村民对着他们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又摇摇头。 两个妇人推搡着离开:“管别人那么多干嘛,人家闹矛盾关我们什么事。还是管好自己吧。活还没忙完呢,你烧饭了吗?” 芒萁与墨茗经过他们,没给一个眼神。 她注意的是周围的环境。 芒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摸清当地水土。 地图并不详细,只标注了村子的所在,没有村子内部的布局。 沿路的屋檐下都挂着灯笼,每走几步就能看到墙根的神龛前香火缭绕。 村民每路过一个神龛就要拜一拜,眉眼欣喜虔诚。 芒萁观察了几个祭拜的人后就没理他们,继续走自己的路。 青石路绿瓦房,村子后方是田地与池塘。 已经是丰收的季节,人头在一片绿色与金黄中攒动。看起来他们不仅种稻谷,还会种其他菜甚至经济作物。 芒萁看了一圈,离开后村,转而来到前村。 老榕树绿油油,树荫下有许多村妇在忙里偷闲聊着天。 她也找了个离她们远位置坐下,侧头叫墨茗伪装成他们在聊天的样子。 墨茗很配合,嘴巴一张一合,不发出声音。 芒萁则专注听她们的闲话,心底默默记下他们的谈话内容。 生活技能【清听】,能让她听见其他人的私语。 俊美的墨茗吸引了众多注意,也引起了村民大量讨论。 毕竟他很好看,没人不喜欢美人。 芒萁嘴角一勾。 果然带上墨茗是正确的选择。 村妇在讨论把他拐回家里做女婿的可能性。 谁家的女儿还没嫁出去,谁家家底丰厚。 芒萁饶有兴味地听着,听到实在离谱的就告诉墨茗。 看到墨茗那情绪波动不大的脸泛红别扭的样子,她就有种坏心思得逞的得意。 之前路上墨茗都不怎么说话,除了刚出现时以及劝芒萁时说过话,其他时间没见过他开口。 现在她发现墨茗很容易因为这些话题而面露难堪。 他太奇怪,莫名的出现,莫名的报恩,莫名的劝说。 捉摸不透,让芒萁很不爽。 要看到对方不爽她才爽。 - 等夕阳西下,芒萁才离开榕树,找人问路后来到胡班家。 胡班家门口也挂着两只大红灯笼,也贴着红纸。 来开门的是一位眼睛红红的老妇人。她浑浊的眼珠慢慢转动,瞅瞅芒萁两人,心领神会:“你们就是胡老三提到的朋友吧。欢迎。欢迎。请进。请进。” 芒萁说了些客气话,自我介绍一番道节哀后随老妇人进来。 入目一片白茫茫。 从外面看不出来,屋里面烟火缭绕,白纸满地。 芒萁控制着自己的眼神不乱瞟。 这屋子内外差别有点大,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得有点快。 老妇人给他们倒了茶:“胡老三在灵堂,你们先坐会吧。” “这几天多有叨扰了。”芒萁朝她敬茶,墨茗也学着她的样子敬茶。 老妇人受了这一礼,慢慢摇头道:“没事,屋里太沉闷了,多点人气也是好的。” 她忽的又红了眼眶,神情激动难以自抑,声音不高地喊:“沉闷!你们不觉得沉闷吗?可怜的胡老大和胡老四,就这么没了......” 她开始哭,抽抽搭搭地,不大声,也沉闷。 芒萁对他人的哭泣毫无办法,只能手忙脚乱地翻出手帕递给对方。 她如坐针毡地坐在老妇人旁边,面露局促。 墨茗忽然起身,坐到芒萁旁边,隔着迷人眼的烟尘精准抓住芒萁绞着衣摆的手。 芒萁注意力被分散,皱眉想抽手。 墨茗立刻松手,举起双手无辜笑笑。 他看着芒萁,却对老妇人温和道:“我也很难过,他们是你心爱的孙子,却一去不复返。” “他们一定很可爱,很帅气,很会孝敬您。” 他的声音如流水淙淙,抚慰着老妇人。 老妇人泪眼朦胧:“他们是很好的孩子,下学后就回家下地帮忙。也不闹腾,很有礼貌。怎么能......怎么能这样......” “但他们一去不复返了。” 隔着烟尘,芒萁似乎看到了墨茗眼里露出怜悯。 她开口:“不开窗透透气吗?” 老妇人已经缓下来了,擦完眼泪,把手帕还给芒萁:“感谢你的手帕,姑娘。村里只有我们家在办白事,其他人都在办喜事,就没开窗,不让香烛烟尘飘出去,平白扫人兴致。” 芒萁追问:“村里有什么喜事吗?” “村里在迎土地神。土地神。哈哈。土地神。” 老妇人慢慢笑起来,只是笑得实在有些勉强。 她一下子变得很疲惫,站起身,带他们去二楼收拾出来的房间。 二楼的烟尘不多,但房间也不多。 老妇人歉意笑笑:“只收拾出来一间,这位小哥,你要不跟胡老三睡。” 墨茗正准备应是,却被芒萁打断了。 “他和我一起。” 老妇人愣住,了然:“原来是这样。” 她佝偻着身子,慢慢转身离开。 “你们先进去看看有什么缺的,有的话来找我要。我先去烧饭。” - 两人进房,墨茗关门。 他四处看了看,没什么缺的。 桌椅纸笔,被褥枕头,都有。 再要其他的就不礼貌了。 他折身,发觉芒萁已经坐下,打开储物袋摆弄她的东西了。 储物袋最上面的是狐狸木雕和美人画卷。 她把木雕放桌上,给画卷施法钉在墙上。 她翻出一个崭新的本子,翻开第一页,提笔写写画画。 墨茗没有打扰她,而是待在旁边,在她搁下笔时递上水杯,在她拿起笔时就碰碰狐狸木雕,兀自低声笑。 芒萁很享受他的服务,特别是他从没把视线放到她的笔记这一点更让她舒适。 她直言道:“你觉得你脑子怎样?” 墨茗思索后回答:“应该还行?” “那就帮我去村民那套话,问问他们村里土地神的来源,或者相关的故事传说。”芒萁揶揄他,“村民们可喜欢你了。” 墨茗有点无奈:“可你刚刚的表现......老人家会传出去的。” 芒萁耸肩:“她大门不出,放心吧。反正我们又不是她想的关系。你在路上看到了心仪的女子也可以多聊聊啊,人生意义不就找到了吗?” 墨茗抿唇,深呼吸后才应好。 “要是我没找到心仪的女子呢?” “那你想跟着我就跟着我喽,跟屁虫。” - 晚饭时间,芒萁见到了胡班,以及胡家其他人。 原来之前见到的老妇人是胡班的奶奶。 人不多,加上芒萁两人,方桌还有点余裕。 对着脸色各异的陌生人,芒萁有点食不下咽。 倒也不是嫌弃清粥小菜,但在如此诡异的气氛下,寡淡无味的菜实在提不起劲。 艰难吃完这顿饭,和其他人道别,芒萁再次回到房间桌前奋笔疾书。 刚搁下笔,房门便被敲响。 “是胡班吗?”芒萁收起本子和笔。 “是我,我有话想和你说。” 芒萁点点下巴,墨茗心领神会去开门。 他给胡班找了张椅子,他自己站到芒萁身后。 芒萁接过墨茗递来的水,喝完开口:“说吧,看看你想的和我想的一不一样。” “我感觉很奇怪。”胡班皱眉,费力地描述着,“我觉得不应该这样。” 芒萁倾身凑近:“哪里奇怪?” “村里我记得,无论如何都是死者为大,不可能会在有人办白事期间办红事。而且土地神什么的,我还是第一次听,怎么看都像是村里人被哪来的神棍骗了。” 芒萁惊讶:“土地神我没想到,以前村里没有这个说法吗?” 胡班摇头:“似乎就是前些天的事,说是有土地神来我们村了。” 芒萁想了一会,问胡班:“你相信这世界上有神吗?” 没想到机会那么快就来了,只是不是我想的那样。 这两天好忙,为什么国庆还那么忙(呐喊) 一天一个植物小知识: 榕树,桑科榕属。经典路边行道树。实际上它作为行道树不是很合适,因为久了它的根可能会把附近不那么坚硬的路面翘起来。无奈它实在是方便了,成长速度快,耐涝耐旱抗风,低护理就能起到行道树该有的遮阴,净化空气,调节微气候,体现城市绿化良好的作用。基本不用管理,成本低,简直不要太方便。它还有一个特点就是“独木成林”,经典气生根。它会垂下许多气生根,一直生长直到扎进土地,起到支撑与吸收作用。年龄大的榕树肉眼看上去可能会像是有很多树,但实际上只有一棵。其中经典的有云南千年古榕和海南的榕树王。 基本上在路边看到有“须”垂下来的树就是榕树,只是什么榕的区别而已。 我到现在还记得小时候学校里的一排榕树,我会找到一束结实的“须”缠绕一下,打个结,就成了简易的秋千。很危险,但真的刺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榕树 第10章 花烛 胡班迷惑地看着芒萁:“没有的话,修仙是为什么呢?” 芒萁耸肩:“谁知道呢?总之按道理来说,这世上应该的确没有神明。” 她余光飘向窗外:“但是有类似‘土地神’的存在,也就是地灵。” 她嘟嚷着:“或许你们村子运气好吧,出了那么个天生地长的灵物。” 她想起什么,问他:“你觉得你家里的亲戚怎样?” 她趴在桌上,神情平静似是无意。 “......我没注意。刚来我就去灵堂了,有些神思不属,没看他们。”胡班声音低了许多,“我与他们许久未见,只记得他们都是极好的人。” “好。”芒萁推开椅子,站起身,“我很遗憾。” 胡班吸吸鼻子,也站起身:“夜深了,就不多打扰了。” 他勉强笑笑:“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这些。” 芒萁无所谓道:“没事啊,我们是朋友嘛。” 胡班顿了一下,真心实意笑起来:“多谢你,朋友。” 胡班离开后,芒萁再次拿出本子写写画画。 墨茗站在她旁边递茶。 桌边烛光幽微,照不透长夜。 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窗外只剩一轮弯月。 芒萁写笔记时,他就静静站着,望向窗外无垠的寂静。 等她搁笔,他下意识递上茶。 她婉拒了,把茶杯推回。 端着茶杯的手悬在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面上露出些许难得的慌乱。 芒萁合上本子,转过身面对他:“怎么了?是有什么想法吗?” 墨茗放下茶杯,恢复平静,轻轻问:“他是你朋友,那我是什么呢?” 啊?这啥问题? 芒萁想起当初他说过不想让自己那么浑浑噩噩。 她那时就觉得这个人,有些迷茫,不知所往,不知所归。 或许需要其他人来拉一把。 看在他长得很让人喜欢的份上,留下了他。 看来让他跟在旁边是不够的,他还需要一些情感上的东西。 而芒萁恰好并不吝啬。 就算她怀疑对方,但这并不影响她对他的正常谈话。 于是她伸出手,主动拉他坐下。 她感到有些别扭,有些不适,才想起来他们从来没有肢体接触过。 噢,除了前不久烟雾缭绕里,他意料之外地握住她的手。 那就是她没有主动进行过肢体接触。 感觉墨茗脸上有些不自然,芒萁没在意。 烛火昏黄,她没看见墨茗眼里的惊愕欣喜与贪恋。 她认真道:“你觉得我们之间应该是什么关系?” 他松木似的瞳仁空茫茫的,微张着嘴,缓缓摇头。 “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 芒萁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气,上不去,下不来。 她憋着,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问:“我当初怎么说的?” 她自问自答:“我当初说,我是要到处走的,你以后跟着我的话,那就是......” “旅伴。” “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烛火摇曳,两人都看到了对方眼里跳动的火光。 墨茗的唇颤抖着:“我,很满意了,这真的,再好不过了。” 芒萁感觉他快哭出来了。 不至于吧,这有什么好哭的。 但她实在应付不过来哭泣的人。 心念电转,她已经伸出手,揽住了他的脖子。 她压下心中诡异的不适,学着朋友安慰自己时的样子,轻轻拍着他的背。 她是很慷慨的人。就算怀疑对方,她也不介意为对方提供一些必须的情绪价值。 墨茗明显僵住,渐渐地也放松下来,信任地靠着她的肩。 芒萁不自禁想,他长得那么好看,人们应当一见他就喜欢。 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呢? 沦落到像只淋湿的小动物缩在陌生人的怀里汲取少得可怜的温暖。 芒萁的手慢慢地停了下来。 墨茗不解地抬头看她。 她温和的眼里闪过一丝冷漠:“夜深了,该睡了。” 她缓慢又不容置疑推开墨茗,宽衣上床。 墨茗则躺到刚铺好的地铺上。 烛火熄灭,长夜寂静。 唯有呼吸。 明亮的月光下,桌上的狐狸木雕睁眼,墙上的美人画也飘出一个画灵。 木雕轻巧地跃到床上,神气踱步到芒萁脸旁边,尾巴一卷,竟是趴下闭眼准备睡觉。 画灵飘至它头上,满脸不爽,勾手就把它提到手心。 木雕刚开始还胡乱蹬腿表示抗议,见到画灵黑沉沉的眸,又静下来。 画灵从它的豆豆眼看出了委屈,伸手弹了一下它。它立刻捂住头,眼巴巴地瞧着画灵。 “别闹她,等会她醒了没我们好果子吃。”画灵传音入秘。 “我就想闻闻味道嘛......”木雕也传音给画灵。 “还有你,别装了,现在是怎么回事?怎么跑到这穷乡僻壤了。” 墨茗睁眼,松木的眼睛被暗沉沉的。 “你们才是,用这种方法,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木雕掉了些木屑,像是炸毛:“哪比得上你,都装上乞丐了。” 墨茗翻身:“是秋若澜出的馊主意。” 画灵挑眉。 墨茗:“难道不是吗?” 木雕看透一切:“一个敢说,一个敢做。” 画灵嗤笑:“他想不出办法才来问我的。我们当初不也是乞丐才被她捡走吗?简单粗暴的方法,而且好用。果然,那么久了她还是好这口。” 木雕:“你很了解她哦。” 画灵:“那是当然,毕竟你是后来的,而我跟着她的时间最长。” 她捂嘴无声轻笑,眼含挑衅:“哪像某些人,在这之前见都没见过吧,只能靠书信度日。哎呀呀,好不可怜。” 墨茗无奈:“我都那么惨了,你买东西时也不愿意便宜给我。我可是看到了,芒萁买的杨记饼的馅都比人家多。” 画灵翻个白眼:“她是谁,你是谁。你不也翻出了珍藏多年的一泓青?” 木雕的豆豆眼看看上面,看看下面,露出震惊:“你们什么时候准备了礼物啊!” 画灵又弹了一下木雕的额头:“臭狐狸,你才反应过来啊。” 她微微一笑:“她在禾城的所有花销我都知道。买的花是最新摘的,烤串是最真材实料的,饼的馅料是最足的。所有的一切我都准备的是最好的。” 木雕抱头,心想这个女人好可怕。 它转头,希望另一个人和它是同一想法,没想到墨茗竟然深以为然地点头。 苍天啊,它一只纯良的小狐狸夹在两人中间简直格格不入。 画灵提溜着木雕,蹙眉:“别转移话题,你和她怎么来这了?” 墨茗阖眼:“她要找回龙目草。” “回龙目草?那是什么?” “应该是一种草吧。但这个村怪事比较多,我觉得会拖慢她的脚步。” 画灵绕着芒萁垂下床的发丝玩:“这有什么的,她之前又不是没碰到过这种事。” 可是她要是决定去管这件事,她的空闲时间就会变少。 他们两的见面时间就会不可避免的减少。 她去办事时不会带上自己的,她还在怀疑自己。 好不容易才靠近她,好不容易关系才拉近了点。 他不想她离开,却不能制止。 画灵看着他不停抖动的睫毛,冷不丁问:“要帮忙吗?” 松木的眼睛凉凉的:“你会认真帮我?” 画灵嘴角一勾:“说不定呢?” 墨茗盖上被子,呼吸变得绵长。 画灵也打个哈欠,自讨没趣地把木雕扔回桌上,木雕就势一滚,刚露出不满的神色,就被画灵瞪回去。 画灵已经到美人画旁边,准备回去了,脑子里突然听到墨茗说:“可以的话......请务必。” 嘻嘻。 画灵弯弯眼睛。 “看我心情~” 长夜寂静。 - 芒萁迷迷瞪瞪地睁眼。 她摇摇晃晃地起身,晃到桌旁,翻出本子,提笔就写。 刚起床还有些晕乎乎的,写出来的字有点难以直视,她打了个呵欠,干脆搁笔。 她转个身,瞧着正冲茶的墨茗问:“你昨晚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吗?” 墨茗照常冲茶:“昨晚?有什么不对吗?” 芒萁蹙眉:“这样吗......茶好了吗?我醒醒神。” 墨茗倒了杯开水递来:“茶还没冲好,再等等。” 她接过,放在一旁等它凉。说了几句话后精神好些,又提笔开写。 她回想着昨晚睡前的思索,写下新的想法。 “墨茗有猫腻√ 他在隐藏自己的身法√ 和江老头的关系? 伪装身份中√ 需要他人的陪伴? 获得他人的同情与怜爱” 在这上面还写了“村子有猫腻√” “白事优先死者为大的前提下全村都在做红事 土地神没有历史来源 村民闲聊时没有提起过土地神 这是个忌讳? 胡班家人有猫腻√ 他们不对劲,似喜似悲 以胡奶奶为主的长辈们显得很悲伤,而年轻一辈显得很无聊甚至欣喜 就算用远房亲戚不熟来解释也不对劲 没看到胡爷爷 江老头有猫腻? 他和墨茗一起出现,很难不怀疑 他的歌很诡异 他给墨茗说的习俗也没看到” 她合上本子,恰好墨茗端来茶,温度正好,她一口气喝下。 “你今天有什么计划吗?”她抬眼,笑意盈盈问他。 墨茗收走茶杯,准备拿开水冲烫,文言脚底一歪,差点摔倒。 他面对芒萁,指了指自己:“我?” 他面上紧张,有些渴盼:“我没有要做的事,是要......”我一起出门吗? 芒萁笑了:“那就帮我去村民那打探些消息。” “诶?” 墨茗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你不去吗?” “之前不是说了让你帮我去问问吗?明显村民们更喜欢你,也好套话一些。”芒萁玩着头发,从里面抖出一点木屑。 她皱眉,抖干净后爬到床上看床铺,把床上莫名其妙的木屑也抖干净。转头发现墨茗低着头,一脸悲伤的样子。 墨茗想问她今天要去哪。 他发现他没资格问她。 虽然说是旅伴,但是...... 她还在防备着自己。 没办法,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 除此之外,他想不出更好的方法了。 防备着自己,总比不在意好。 感觉放假时的时间不属于自己,似乎没做什么想做的事,计划赶不上变化。 一天一个植物小知识: 花烛,天南星科花烛属。不过似乎平常见到的它的植物百科牌写的是它的别名,也就是红掌。叶互生,叶片革质,有光泽,阔心形、圆心形,先端钝或渐尖,基部深心形。 说到天南星科,我永远忘不了佛焰苞肉穗花序,感觉要刻到DNA里了。之前还梦到过考试不会做的题目全写佛焰苞肉穗花序(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花烛 第11章 回龙目草 芒萁没有理会墨茗那来得快去得快的心情。 她胡乱吃完早饭就离开胡家,跑到田埂。 村里没有医师,那么最了解本土植物的就是当地农民了。 她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破烂的草帽,没一会就得到了地里农民的喜爱。 “我是老胡家的亲戚,来地里帮乡亲嘞。” 她动作利落,收菜很快,脸上还带着灿烂的笑容。试问谁不喜欢这样活泼开朗还能干姑娘呢? 她手上不停,嘴上笑嘻嘻地和大爷大娘们扯家常。 “噢噢李大娘,我听你女儿说过你,她说你炒的菜很好吃嘞。” 大娘爽朗大笑:“她最喜欢我做的炒茄子,要不我给你们家一些吧,今天晚上。” “曹大爷,你去田埂歇会吧,剩下的我帮你好了。” 大爷横眉倒竖:“哪个臭小子和你说我腰不好?老子还能干!” 芒萁无辜道:“我没说啊,是你家孙儿想你了,跑来田埂上看你呢。喏。” 她指了指田埂上心虚的小男孩,曹大爷喜笑颜开。 他过去抱住孙子,一老一小聊得不亦乐乎。 “赵娘子,听说你认识很多草药,你知道回龙目草吗?” “外罗木仔?知道,长在天上。你要?”赵娘子坐在树干上收果子,扔到芒萁手中的筐里。 筐里垫了层棉花,不会摔坏果子。 赵大娘看她失落的样子,喊她:“接着。” 她朝芒萁扔了个果子,芒萁赶忙放下筐,稳稳接住。 “休息下,吃个果。外罗木仔,传说里滴,天上仙人带来滴。你认识仙人莫?” 芒萁摇头。 “那没办法,只能找仙人要哩。” 芒萁帮完赵娘子,又去帮其他人,每个人都问一嘴回龙目草。 她在田间忙了一整个白天,只有中午坐在田埂边和村民一起吃着墨茗送来的饭时休息了一下。 墨茗坐在她旁边,望着漫漫的田野,细细嚼着青菜。 芒萁没说话,竖起耳朵听着村民们的闲聊。 她迅速吃完,把瓷碗扔给他。 他稳稳接住,同时递过去一张手帕。 真细致,芒萁边擦嘴边想。 “哎哟哎哟,郎君真会照顾人,小娘子也太有福气。”村民捂嘴笑道。 “是啊,”芒萁笑眯眯道,“性格也好,长得也好。” 她意味深长道:“而且到现在还没娶老婆呢。” 妇女们的眼睛明显亮了亮,纷纷问他家在何处,是做什么的。 墨茗羞涩一笑:“在下暂时还没有成家的想法。” 见她们还想向她推荐自家女儿,墨茗便道:“在下暂住胡家,若有心意可来胡家寻我。” 妇女们闻言,哄然散开,寻自家男人去了。 芒萁若有所思。 墨茗提起装着碗和帕子的竹篮起身,侧头问芒萁:“味道如何?” 芒萁心里想着事,随口道还行。 墨茗又问她想吃什么。 芒萁觉得奇怪:“你想讨好我?” 他讶然:“那么明显吗?” 而后笑笑:“是呀,不然你会丢下我吧?” 比如刚刚有意引导妇女们相看女婿。 “想那么多干嘛?”芒萁眯眼,“你觉得我会因为心情而忽视你的行为吗?” 无论讨没讨好她,时候到了,他都得滚蛋。 墨茗听出来了,没做出什么表情,而是微微点头,提着竹篮走了。 芒萁继续在地里帮忙,顺便套近乎。 再顺便看看地里有没有回龙目草。 或许村民们知道,但他们不叫这个名字呢。 然而直到夕阳西下,芒萁都没有任何收获。 她伸了个懒腰,并没有气馁。 找一种植物,哪有那么容易。 她在现代找新物种时都抱着一辈子也找不着一个的死志了。毕竟世界上大部分植物都已经被人记录,很难再遇见没记录的了。 太无望,很多人坚持不下去,选择了离开。 到最后,小组里只有她和导师了。 最后的最后,她们发现了一种没被记载的植物。 论文准备发表时也写上了之前组员们的名字,是在致谢上。 “感谢他们,我才意识到我有多吃苦耐劳。” 导师把这句话删了之后才许她发表论文。 现在才找了一天,没有收获很正常。 她穿过人那么高的玉米地时,听到有人在谈话。 “我们要不要给胡家送点礼?” “送吧,没有他们,今年铁定不会丰收,他们还派人帮我们哩。” “你说土地神会喜欢什么?” “不知道,不是都说礼轻情意重吗?土地神那么宽厚,不会介意的。况且......他最喜欢的,胡家应该给他们了。” “也是,那我就挑几个好鸡蛋吧。” 那两个村民走远了,芒萁蹲在玉米地没动,没被发现。 夕阳红得诡异,深棕色的土地像是染了血迹。 脚蹲得有点麻,她干脆一屁股坐下来揉腿。 边揉边想。 啊,胡班说不定也有猫腻。 - 芒萁意外地看着桌上的四菜一汤,红烧肉、南瓜蒸排骨、沙姜猪手、白灼青菜还有青豆瘦肉汤。 她连忙找到胡奶奶,跟她说不用这样破费。作为修士,不进食也可以的。 胡家的后厨是胡奶奶在管,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晚饭格外丰盛。 胡家因为做白事费了许多钱财,原本就不富有的家庭愈加沉重,这芒萁知道。 村子里的大家都不是大富大贵的人,都是简朴清贫地过着普通日子。没必要为了招待客人这么做。 胡奶奶拿着蒲扇,把饭桌周围的烟雾扇走,浑浊的眼睛动了动:“是另一位客人主动做的。他带来了食材和柴火,说是要借我们家的厨房一用,做出来的饭菜可以一起吃。中午的饭也是他做的,他没同你说吗?” 枯槁的脸上露出笑容:“他手艺不错。我眼睛不好,做的菜也没以前好吃了。好久没吃得这么好了,我们这是沾了你的光啊。” 墨茗?中午的饭也是他做的? 现在回想一下,中午的确吃得不错,辣椒拌皮蛋,腐竹蘑菇炖。 不过这几天她一直吃得很好,竟然没注意到菜式不符合胡家现状。 墨茗好像是说过他会做饭来着。 怎么突然想来做饭了。 芒萁有一个惊异的想法。 他该不会真的在讨好自己吧?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要想抓住女人,得先抓住她的胃。 但他没钱,哪来的食材?不会是动用了她的钱吧! “他现在在哪?”芒萁咬牙切齿问。 胡奶奶悠悠然道:“去灵堂送饭了,真是个好孩子。” 芒萁呵呵一笑。 行,等他回来,有他好看。 她盛饭坐下,夹了一块排骨,把它当墨茗恨恨咬下去。 炖烂了的南瓜裹着肉,混合着肉汁流进喉咙,带着豆豉咸香。 过过过,换一个。 夹了一片猪手,看着就Q弹爽滑。 再夹一块红烧肉,糖汁晶莹。 芒萁咽下口水。 为什么要为难自己呢?芒萁反思。 人家已经做了,不管他人怎么样,总之现在,这桌大餐就是她的晚饭! “你喜欢就好。” 不知何时回来的墨茗拉开她旁边的椅子坐下。 他坐得端正,夹菜时都有些拘谨。 芒萁咬着筷子盯着他,他不为所动。 她继续吃着自己的饭。 两个人谁都没说话。 胡奶奶虽然眼珠浑浊,但心如明镜。 她明白这是小两口闹矛盾了。 哎呀,年轻人是这样的,得给他们一些时间和空间。 她给芒萁一个放心的眼神,收起碗筷施施然走了。 四下没人,芒萁立刻搁下筷子,一脸不爽地质问:“哪来的菜?” 闻言,墨茗咽下嘴里的饭菜,拿手帕擦完嘴才说:“商会托渡江人送来赠予你的。” 他试探道:“你在商会里有熟人吗?” 芒萁轻扣桌子,点头道:“有啊。” 她难以置信:“所以这些菜都是别人送的?” 天哪,小若澜怎么知道她在这的?还知道她吃得不好? “对啊。你还没回来,快到饭点了,我就先用这些食材来做些菜。” 芒萁挑眉:“你去江边就为了拿菜?” 她可是亲眼见到他和江老头的争吵。 墨茗信誓旦旦点头:“是的。” 他眼神及其真挚,松木色的眼清透明亮,似乎一眼就能看到他在想什么。 要不是亲眼见到实况,她都要相信他了。 芒萁笑了。 “那么,就像你说的,以后你负责我的伙食,一日三餐,我让人送食材来。你洗碗。” 她起身,撂下这句话就回房了。 墨茗发现芒萁很喜欢笑。对着谁都笑,笑得很开心。 可是总有种防备的意味在里面。 她好似很少在他面前真心笑过。 她的笑大多数都是用来掩藏着她的心思,掩藏她的疏离。 她是真的很慷慨,也是真的吝啬。 - 夜深人静。 床上的芒萁睁眼,坐起身,看了眼打地铺安睡的墨茗,轻手轻脚下床,翻窗而出。 她刚离开,墨茗就睁眼了。 从画里飘出来的秋若澜看他一脸焦急,出声道:“我会跟上去保证她安全。” 话音刚落,赤火连忙道:“我也去!” 墨茗定定地望着他们:“我现在不适合跟过去,拜托你们了。” 秋若澜潇洒转身,轻灵飘出窗,赤火跟着跃出。 墨茗站在窗边,望着夜色中赶路的芒萁。 瞒着所有人,你要做什么呢? 芒萁没想干什么,她来到江边,找了块合适的地坐下。 江水涛涛,秋风瑟瑟。 她能闻到水和泥土混一起的味道,还有点水腥味。 偶尔响起一阵虫鸣,过了一会又消下去,再响起来。重复,嘹亮地嗡鸣着。 风压倒一片草丛,强迫它们陪它奏乐。 江中心有一豆灯光,那是江老头的竹筏上的提灯。 芒萁曲腿抱膝,听了一夜的江声虫声风声。 - 一连五天,芒萁白天在地里与大家一起劳作,或者是在村民院子里同其他人扯家常。晚上她就到江边盘坐着,或是卧在石上,或者抱膝,听了一晚上的声音。 她手上经常拿着本子,写写画画。 好奇心重的小孩想靠近看看,芒萁就合上,神秘笑笑说是秘密。 这天她突发奇想,在田里忙了一会就跑去了江边。 过江时心事重重的,还没见过波光粼粼的抚江。 结果她还没走几步路,就在草丛蹲着了。 没办法,眼前的情况容不得她出现。 抚江荡漾荡漾,芦苇翻涌翻涌。 墨茗和江老头在谈话。江老头很苦恼很愤怒的样子,跺着脚,看起来想一拳砸过去。 墨茗没伸手护,江老头也没打出去,他收了手。 墨茗还是眉眼淡淡,有些漠然。 平静到墨茗认为他的那些难过与脆弱不过是惹人同情的伪装。 荒草没多少,勉强遮住她的身形。 【清听】发动。 嘶哑的声音吼着,抑制不住愤懑:“......你明知道!你明知道!为什么要拖!” 然后是与抚江的水声一同响起的声音:“他们可以说是自作自受了。” “他们懂什么!只是没想到会来得那么快......你会救他们吗?” 过了许久,芒萁才听到墨茗回答:“会吧,她会的。只要她想,我会帮她。” 她直觉他指的是自己。 不远处的两人争执不下,谈话不了了之。 她借手边的荒草稳住身形,无视了闪动的面板消息通知,不让自己被大量的信息冲昏头脑。 江老头认识墨茗,而且他们似乎知道某些秘辛。 嗯,自己的提防果然没错。 只是自己在墨茗心中的地位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高。 没见过这种情况,走一步看一步吧。 - 芒萁找到胡奶奶,问自己能不能去灵堂一趟。 胡奶奶说不行可以,灵堂不允许外人进入,怕叨扰亡灵。 她削着苹果:“但你真的想去的话,就在晚上去吧。最近晚上总是有些奇怪的声音,其他人吓不敢在这个时间段去,只有胡班在守灵。” 芒萁歪头疑惑:“奶奶你不介意吗?” 胡奶奶把装着苹果片的碗推给她,她道谢后拿了一片吃。 老人欣慰笑笑:“有些事,只能你来做,我们没能力,而他没心力。不用太过疑虑,放心去做吧。” 芒萁闻言,直觉那个“他”指的是胡班。 她坐直身子:“奶奶,你有什么知道的,可以告诉我。” 老人摇摇头,身上透出深深的疲惫。她虚虚握住芒萁的手,答非所问:“你可以的。” 芒萁看到老人眼中的期盼与无力,她心里一紧:“我会的。” 她又加一句:“我会帮你,帮你们。” - 于是第四天晚上,芒萁没去江边。 她换上白衣,来到灵堂。 说是灵堂,其实就只是胡家的一个房间,不是很大。 摆下两个灵棺,一个香台,一个放香烛纸钱之类的柜子,和一些蒲团,这个房间就没多少位置了。 芒萁总算知道为什么没见到哪里在烧香,胡家却总是烟尘缭绕了。 灵堂的烟尘像是流体,从门缝里逸出的就足够胡家一楼盖上厚重的烟尘。 胡班瞧见来人,惊讶出声:“你怎么......” 他还没说完,忽觉话语不当。 他低声说:“你是来查这些天的异响吗?” 芒萁煞有介事点点头:“胡奶奶拜托我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胡班叹气:“这些天晚上,供果总会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不翼而飞,还有些东西与桌椅碗盘磕碰的声音,但看过去时,却什么都没有。” 芒萁听完,找了个蒲团跪下合掌拜了拜。 这毕竟是灵堂,还是得有对死者的敬重。 拜完她站起,到供桌旁翻看碗盘做做样子。 胡班闭眼不看,入定修炼。 芒萁站在供桌旁回望,发现烟雾浓得像脂质,看不清胡班,只有个剪影。 她掐诀驱风,吹走供桌附近的烟雾。 一点粗粝的粉末随风刮过手掌,她一把抓住,展开手心。 那里躺着些许木屑。 前些天有个早上,她也在自己床上发现了些木屑。 她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这个想法留到之后验证,现在有些其他要事。 她回到刚刚的蒲团那,盘腿坐下。 她倒也不是干坐着,她闭着眼,感受这房间里灵力的流动。 旁边有一个很明显的灵力团,那是胡班。他已经筑基中期,灵力流转圆融,根基扎实,明显是努力修炼没走捷径的好修者。 环境中的灵力流动到前面时遇到阻碍,那是没有修炼的凡人。 再往前就是灵棺和柜子了,灵力流动很正常。 芒萁耐心等着。 在修仙界,头七没过,灵魂还会驻留于世。 灵棺在这里,灵魂有很大可能也在这里。 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芒萁感受到了她想要的。 灵棺旁的灵力出现了稍稍的阻塞,这些阻塞大致勾勒出了人形。 那就是人的灵魂。 她仔细感受。 嗯,对,那应该就是胡班的兄弟了。 不对,不对,不对。 那有第三个灵魂。 这个国庆过得身心俱疲。。。 一天一个植物小知识:回龙目草,修仙界特有草本。喜湿,多年生,年龄最长可达千年;花小,白色;果可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回龙目草 第12章 灵 胡家兄弟,哥哥和弟弟,两个人。 可现在,灵棺旁有三个灵魂。 不应该。 她细细感受,灵力似乎在经过其中一个灵时没有那么阻塞,相比其他两个更通畅一些。 那是谁?是什么东西? 她突然想起村里那所谓的“土地神”。 这世上没有神明,只有地灵。 她刚开始真以为这里钟灵毓秀,有地灵现世。 可玉米地里村民的聊天又让她发觉“土地神”和胡家有关。 甚至还有特别喜爱的东西。 地灵是天地之灵,博爱之灵,决计不可能与人有关,也不会特别喜欢什么。 那么这土地神就不是她所想的地灵。 这“土地神”很有可能是人造的。 既然是人为,那就一定有迹可循。 如今胡家与灵关系最大的地方就是灵堂,亡灵驻留之地。 所以她才想来灵堂探查一番。 现在既然遇见了疑似胡班兄弟的亡灵,那就先按照计划向他们询问些信息。 她事先问过胡奶奶两位亡者的名字。 欲与灵通,必知其名。 她压下心中的种种疑问,心里念咒。 【天之玄精,地之玄精。 神之玄精,鬼之玄精。 助之吾身,万窍通灵。】 【胡木胡篆】 咒术穿透烟尘,冲向灵棺! 无事发生。 芒萁突然捂住嘴咳起来。 胡班睁眼,面含担忧看向她。 她把沾血的手背到身后,摇头表示没事。 名字不对,施咒人遭到反噬。 芒萁刚缓下来,忽而感到体内气血翻涌,又有口血冲出喉咙。 两次唤名,两次反噬。 不能吐到灵堂。 她这么想着,硬是把血含在嘴里没出去。 她慢慢起身,悄悄离开。 开门的是没血的那只手。 刚离开灵堂,她迅速来到后院,把血呕到草丛。 她咳了好久,咳到身体虚脱,靠着墙慢慢滑下。 这晚的月亮有些暗,薄云拢住月光,淡淡地洒在大地上。 墙角长了许多杂草,她下意识握住。 胡家后院用木槿作篱笆围了起来,院里只有水井和堆放的杂物。 她半睁着眼,看着不远处的水井。 不远,但她没力气了。 游戏里的反噬体现在血条下降与负面效果。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她多的是神丹妙药,立马就可以恢复到最佳状态。 她才知道真正的反噬是那么的痛,痛到她连背包里的药都忘了。 现在想起来,她却没有唤出面板找药。 她自嘲笑笑,暗暗告诫自己。 看见没,记住现在的痛。 这就是不谨慎的后果。 不要把一切当做游戏里那样理所当然。 掉血是真实的,负面效果是真实的,痛苦是真实的。 她以为自己已经尽力了,和白深声他们往来时都在心里猜测他们的想法,尽量把自己从怀疑中摘掉。 毕竟不见了两百年的人突然出现,怎么说都是有点诡异的。 谁曾想人际上谨慎过头,自己身上却放松过头。 芒萁叹气。 休息一会吧,有力气了再到水井边打水洗手。 这么晚了,没人会到后院,这里就自己一个人。 没有人会看到自己的软弱。 她放松地闭上眼,没一会就懊恼地睁眼。 有人来了。 她用了那么多天的灵力,总算摸清神识到底是个怎么回事,刚想让它发挥作用保障自己的周围没人,就发现墨茗起夜正在找她。 她看到房间里的灯开了,而墨茗从窗子望向下面。 他们对视一眼,然后互相移开视线。 没一会他就会来这里。 她微微皱眉。 手上还有血。 她唾弃自己,就算没力气,也得爬过去洗手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不能被墨茗发觉自己受伤了,特别是在他很可疑的情况下。 她费劲站起,一步一步踩到水井边,忍着痛楚迅速打了一桶水上来。 在墨茗推开后院的门前一秒,她洗干净了手上的血。 墨茗进来,只看到她靠着水井,似乎是闭目养神。 他鼻尖微动,嗅到了空气中淡淡的铁锈味。 他尽量无视这个味道,坐到芒萁旁边,没话找话似的:“在赏月?” 她的位置明显变了,但他没问。 芒萁仰着头:“嗯,对啊。月亮总是美丽的,睡不着就看看,心也会静下来。” 墨茗也跟着仰头:“唔,的确。不过一个人赏月可能有点孤寂,或许可以找个人一起。” 芒萁喃喃:“是个好主意。” 她曲起腿,抬头,发丝擦过墨茗的脸。 墨茗靠得很近,芒萁惊觉刚刚差点撞上他的脸。 她把墨茗推远后问:“这些天打听到什么要注意的吗?” 墨茗微微侧身,斟酌着开口:“我认为我掌握的信息无法比你知道的更多。” 芒萁噗嗤一笑:“那你说说看,就当一个测试了。” 墨茗瞬间紧张起来。 测试这个词意味不明,看起来像是芒萁临时起意,可他不敢保证这个念头在她心里萦绕了多久。 这很可能是有关他是否“有用”与“可靠”的测试,没通过的后果他不敢想象。 他细细回忆起这几天他应该知道的消息,慎重道:“这个村子与其他大部分村子不同,不是一个姓的家族发展而来。六十村,或许就如其名,是六十个姓的人家聚集在一起的。我猜可能是什么天灾**导致他们流离失所,又因为某些原因定居在这里。” “村民们很敬重胡家,同时又有点怕他们。似乎是与土地神有关,但胡家应该并没有担任村长或祭司。暂时想不到土地神与胡家的关系。” “到目前为止,我没听村民说过回龙目草。” 芒萁闭目养神。 他说的这些都没错,她探查出来的也差不多是这些。 不错,至少不傻。 她发现墨茗靠近了些,但她无暇理会,下腹依旧搅动地痛。 她换了个轻松的话题:“怎么突然起夜?” 墨茗见她心思不在距离上,便轻轻靠了过去:“我听见房间里有些异响,以为是歹人便起身看看。但是没有歹人,而你不在,就想着出来寻你。” 芒萁专注于尝试将刚刚的唤灵与现有的线索连起来,同时对抗反噬的痛苦,连他靠着自己都没管。 他很安心地闭着眼,靠着她的肩头,嘴角噙着笑。 芒萁原本有些烦躁,疼痛不能让她很好地思考。 脸颊痒痒的,她侧头,是墨茗的头发蹭着她。 她内心异常地平静下来。 她盯着墨茗,一个奇思妙想闪过脑海。 她拍醒他,把他的脸转过来正对自己。 墨茗无辜地眨眼,晃动的泪痣如同洁白雪地上通往松林的脚印。 芒萁盯着他美丽的脸。 有那么一瞬,她起了把他的头摘下来自己收藏的心思。 她当然不会那么做,只是想想罢了。 注意力被转移,她感觉没那么痛了。 她摸上脚印,想着自己能否通往那片通透的松林。 她低声说:“和我说说你自己吧,随便什么都好。” 墨茗的身子早就成了雪雕,梦呓般说:“芒萁,我能一直靠着你吗?” 幽幽冰泉流淌,芒萁觉得身心都涤荡了。 果然看美男能让人身心愉悦。 芒萁感觉好多了,于是笑笑:“我没说不行。” 她推开墨茗:“晚饭你准备,我先回房,做好了叫我。” 正准备离开,墨茗拉住她。 她旋身站定,眼神问他怎么了。 他张张嘴,想问测试结果如何。 可他最后只说:“最近的伙食还行吗?” “不错,继续。” “好。”他松手。 - “村民对胡家的敬畏? 胡家与土地神有关系 人造地灵? 胡班是否知情? 墨茗和江老头有关系且似乎有矛盾 这两人似乎知道内幕 那墨茗跟着我干啥” “灵堂的第三个灵? 不回应的两个灵? 村民对胡家的忌惮?” 芒萁起床后照例翻开本子,在那上面写下这两段字,然后拿笔戳着脸,翻看前面的记录。 她把“没看到胡爷爷”圈起来,又把胡家人的那段圈起来。 要不直接问墨茗或江老头? 芒萁干脆趴下来,望着窗外。 初阳刚出来,能从它的橘光汲取些许心理上的温暖。 先不说他们会不会告诉她,问了就代表她那天偷听了他们的对话。 而且她留下来是为了直接要答案吗? 芒萁把头埋到手臂里。 不是的,她喜欢寻找的过程,喜欢解题的过程。 不然她也不会亲自去寻找,直接花钱托商会帮忙不就行了? 她抓笔懒懒地把“第三个灵”和“不回应的灵”圈起来。 目前的突破点应该就是这个。 灵,可能是人的灵魂,可能是修士的出窍神识,也有可能是物灵和地灵。 地灵和物灵的出现条件太苛刻,芒萁先排除。 这里应当没有强到能够出窍的修士,也排除。 芒萁更倾向于是人的灵魂,毕竟他旁边还有两个疑似胡班兄弟的灵。 灵光一闪。 那么那个第三个灵会不会也是胡家的? 甚至就是那不见踪影的胡爷爷? 胡爷爷在家里后辈过世的这种时候却没出现,连胡班都回来了。 因为他回不来。 因为他在很远的地方,比如地底。 再联想到“人造地灵”。 这样的话,就能解释村民对胡家的敬畏与忌惮,也能解释胡家人的奇怪之处。 啊,说到灵,她又想起一件事。 她慢慢坐直身子,诡异笑笑。 她握着笔,闲庭信步到美人画前。 这幅画是和木雕一起被商会附赠来的。 她细细端详这幅画。 画工不错,美人也美,只是没有本人好看。 难怪她多次经过画却没发现它的熟悉之处。 这位美人简直是杂糅了芒萁秋若澜和赤火的的长相。 像加工出来的。 芒萁幽幽道:“出来吧。不出来我就划烂这幅画。” 见它没反应,芒萁眼神骤然狠厉,举笔欲刺。 “别!”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桌上的木雕飞跃,咬住了笔。 画灵则从画中飘出,抱住她的手臂。 哦豁。 芒萁着实惊了一把,随后眉眼柔和下来:“不是吧......我以为是小若澜用来跟着我的画灵或者是赤火派来的小狐狸,没想到啊。” 画灵侧头,很是心虚的样子。 木雕挂在笔上,角度问题导致它的豆豆眼没法看清芒萁的表情。 芒萁仰天长叹:“我以为是隔空和小若澜促膝长谈,没想到是促成了你们的英雄救美啊。” 她戏精上身,摇摇头:“也罢也罢,就全了你们这桩婚事吧,你两赶紧的过好日子别来我眼前撒狗粮。” 画灵,或者说秋若澜,发出不屑的气音:“谁稀罕它。” 芒萁悠悠点出:“你耳朵红了。” 她立马松手,捂住耳朵:“哪有!” 芒萁嘻嘻笑道:“当然没有啊,你现在是画灵诶。” 秋若澜反应过来芒萁是在逗她,有点气恼地放下手。 她眼珠一转,曲指把笔上的木雕弹飞,看它无能翻滚的样子才舒心笑笑。 芒萁收了笑,单刀直入问道:“所以你们俩个是想干嘛,借着我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顺便谈恋爱是吧。” 她把木雕摆正:“特别是你,赤火,我头发的莫名其妙的木屑,你搞的吧?小若澜送送菜还不够,你还跑去偷吃人家的供品是吧。” 赤火有口难言,它不能说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只好避重就轻道:“老妇人自己种的苹果的确很好吃。” 秋若澜则颇为乖顺道:“我和它想你了。” 就这一句话,芒萁就知道自己被拿捏了。 她揉揉眉心:“行行行,别在其他人面前现身惹麻烦就好,知道了吗?” 秋若澜开心地在空中绕圈:“当然。” 芒萁瞧着她这张脸绕圈实在有些受不了,把笔塞给她:“你能改改你的画么,就画张你的自画像就行。” 她欢欣鼓舞接过笔:“行啊行啊。” 芒萁看着她手一挥,画上的墨便混作一团,她自己也混作一团。 看着一团墨包着笔画画,随着画的成型墨团也渐渐成型。这奇观不是谁都能见着的。 但芒萁想到了另一件事。 “这个画灵和你本体是连着的吗?” “是啊,毕竟是我画的。” “其他的也是你画的吗?” 秋若澜手一顿,无所谓道:“是的。” 秋若澜知道芒萁在说什么。 芒萁指的是市面上的所有画灵。 是的,所有画灵都是从七芒商会出去的,是七芒商会的特殊商品,仅此一家,垄断市场。除了秋若澜,没人能制作画灵。 制作画灵不是件简单的事,她绝对花了很多时间和精力将手上的画灵分布到各个地方。 至于面首,她猜那不过是用来遮掩的手段。 不然其他人必然会怀疑手上画灵的隐蔽性。 芒萁肯定道:“你可以和画灵通感。” 秋若澜加快画画的速度:“没那么厉害,只是能借他们的眼睛和嘴而已。毕竟是商品,不能让客人察觉到,我没设太多和我连接的功能。” 芒萁不说话了。 画灵,也是物灵的一种。秋若澜小时候喜欢画画,她曾经问芒萁画能不能变成真。 芒萁就想办法为她找到了物灵师相应的心法和修炼途径。 事实证明,她确实有天赋,如今没有物灵师能达到她这样的高度。 但她也知道,想要把主人的意志放在物灵上,完全操纵物灵,将物灵当作另一个半身,这是需要主人的心头血的。 如果她刚刚真的划烂了画,那么秋若澜就会收到反噬。 怪不得赤火会冲出来拦住她。 她差点就伤害了秋若澜。 讨厌体测(大哭 一天一个修仙界小知识: 灵,大致分为人灵,地灵,物灵三种。人灵即为人的灵魂,人死后,灵魂会驻留于世七天。灵魂一般由身体内不会离体,然而某些强大的修士也可以主动操纵灵魂离体,也就是出窍。地灵即为吸收天地灵气,经年累月孵化而出的灵。通常没有实体,逍遥于天地间,且能够驱使灵力,操纵**。幸运的是,它们非常博爱,会尽力帮助见到任何受苦的生物,不幸的是,它们帮助某一方的同时,另一方很可能会受难。物灵即为物品上附着的灵或物品的化灵。因人力形成。物灵的形成及其艰难复杂,很难成功,这也是物灵师的没落原因之一。幸运的是现在的修仙界有一位造诣极高的物灵师,不幸的是此世仅剩一位物灵师了。 ①引用自文昌帝君智慧通灵咒。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灵 第13章 江老头 白天她逛了一遍村子,为手上的图定下最后一笔。 晚上吃清蒸鱼,茄子煲,鱼香肉丝和酸辣白菜。 芒萁吃得不亦乐乎。 她吃饱打了个嗝,闲聊似地问胡班有没有时间来房间聊聊,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满意擦嘴,丢下一句“你洗碗。”就独自回房。 墨茗很自觉地替她收碗。 胡班应邀而来,芒萁直接问:“最近你家里有其他人过世吗?” 他见她很严肃的样子,便也认真回答:“虽然说是没有,但实际上是有的。我爷爷在一个星期前逝世,但不知道为什么家里人都说他是升仙了。” 芒萁皱眉:“升仙?有什么说法吗?” 胡班望向窗外的垂阳:“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据说有位仙人在我爷爷垂死之际游历到村子,知道我爷爷将要离世后找来了一株草。那位仙人博古通今,告诉村民吃了这药草后,爷爷不会死去,而是会得道成仙。” 她撑着头,心里一叹。 这种骗人的话术,也就憨厚朴实的村民会相信。 “我起初以为他们被骗了,毕竟爷爷现在已经不在了。但亲戚们说,爷爷的确成仙了,还给他们托梦,说会庇护这一方水土。我猜他们态度不对劲也是因为这个。” 芒萁放下手,坐直身子。 他手不知道往哪放,为难地看着芒萁:“我总感觉这不大对,可他们是我的家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芒萁露出了“你放心”的笑容:“我问你这些就是为了这个。我对这里发生了什么很好奇,想查清楚。你要是有什么事不好做的,我刚好可以做。” 她按着他的肩膀:“你会帮我的对吗?” 胡班觉得这样的芒萁意外地可靠,心里杂乱的心思也安定下来。 他信服点头:“好,你有什么尽管问。他们是我的家人,我不想他们被蒙在鼓里。” 芒萁坐得端正:“那我接下来要问的,你一定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哦。” “第一个,江老头做渡江人做了多久了?” “我小时候他就在了。那时他还很年轻,不像现在,身体一直不好。” “第二个,你的兄弟是在哪里发生意外的?” “说是在河滩发现的,发现时已经......过了好一会了。不过他们的死因到现在也不知道。” “第三个,你爷爷叫什么名字?” “胡季友。” 芒萁笑了,她从储物袋翻出一株植物:“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胡班不明所以:“这不是河滩经常见到的杂草吗?” 她转着草,点头道:“对啊,河滩边随处可见的杂草。你知道它叫什么吗?” 她没等胡班说,就自顾自道:“这是回龙目草。” 胡班瞪大眼睛:“这就是你要找的回龙目草?” 这么......普通? 他以为芒萁跑大老远来找的应该是很少见的一株珍稀灵植。 怎么也不该是这么一株江边随处可见的草。 “是啊,很普通。”她转了转手上的草,举起来,对着外面已落一半的夕阳,“就是这么普通,普通到不会有人注意它们。” 她眯起眼:“它分布在抚江滩边,没人知道它就是外罗木仔,或是回龙目草。我也是偶然知道它的。谁会给这么一株随处可见的草取这么一个名字呢?” “总之,你等着吧。虽然我的事解决了,但村子里的事解决前,我不会走的。” 胡班点头,明白这是谈话结束了的意思。 他离开前,想起来奶奶说要带到的话。 “明天村里办酒席,你来吗?” 今天是芒萁到六十村的第五天,应该也是胡家兄弟过世的第六天。 她皱眉:“在你兄弟的头七这天?” 胡班抖了一下,哽咽道:“说是......一起办。” “好吧,”芒萁把草夹在鼻子和嘴唇之间玩,“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村里为了迎土地神做的席,大家都会穿传统服装,不过你不用穿。” 她意味不明地笑笑,刚提起嘴角,草就掉了。 她嘴角抽抽:“好,我会去的。” 胡班刚走,芒萁就把回龙目草放回背包,翻开本子。 “江老头一直在做渡江人 胡家兄弟的尸体在抚江边发现 胡爷爷已经过世,名字叫胡季友 胡季友应该就是土地神 而胡家兄弟就是献给他的祭品” 她把写着江老头的这几行圈起来,然后在旁边写下“他在守着河滩?”。 她合上本子。 她觉得本子里的大部分问号都可以在明天被划掉。 而今晚要做的是...... 房门忽然被打开。 墨茗端着碗走进来。 “要吃些山楂消消食吗?” 芒萁接过:“你都端来了。” 红红的果子躺在白白的瓷碗上,看得芒萁直流口水。 山楂都已经去蒂洗过了,她直接扔了一个进嘴里。 嗯,酸溜溜。 她吐吐舌头,把碗塞回给墨茗:“你也吃。” 墨茗拉过椅子,听话地取了一颗吃。 芒萁盯着他,看他一脸平静地咬着山楂。 墨茗被她盯得脸热,微微侧头。 芒萁忽而开口:“我有时候在想,人怎么能那么好看。” 墨茗转回头,疑惑地看着她。 她望向他那双松木似的眼,出神笑笑。 “我有个朋友,他也有一双和你一样的眼睛。” “他其实很好看,不输于你。每次我和他一起出门时,都会有妙龄女子偷看他,大胆些的还直接给他抛花。” 那些花还在她背包里。 “她们不了解他,只是因为外貌能带给她们心动。光是这样,他也收到了不少礼物。他自己有没有收我不知道,反正我替他收了许多。” “那么,同样长得很好的你,为什么要跟着我呢?我一直很好奇。” 墨茗看着她迷离的眼,感受着抚上眼的手,缓缓眨眼。 眼睫扫过手指,芒萁才意识自己在干什么。 她懊恼收手,发现自己真的像一个对美男子图谋不轨的变态。 她眼神恢复清明:“你明明可以有更好的未来,为什么要跟着我呢?” 墨茗抓住她的手,放到自己脸上,亲昵地蹭了蹭。 他仰视着她:“硬要说的话,就是那个时候,你出现了。就这样。” 芒萁移开手,主动摸上他的头发。 他的头发很黑很顺,摸起来很舒服。 “明天早上,帮我梳头吧。” 她这几天都披头散发的,最多就拿一根草随便束起。 只有昨天早上花店老板给她用木槿和发带束了发。 明天的酒席应该挺隆重的,还是注意点形象吧。 墨茗欣悦答:“你想要什么样的发式?” “明天要去吃酒席,你觉得哪种适合就扎哪个。” “好。” 夜已深,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升起,辉光洒落大地。 蜡烛早已被墨茗点亮,幽幽地发着光。 芒萁打了个哈欠:“今天累了,早点睡吧。” 说完便爬上床,掀开被子把自己埋里面。 墨茗吹灭蜡烛,回到地铺躺下。 两人合上眼,呼吸渐趋平静。 - 芒萁睁眼。 这睡得属实有些早。 也亏得是本地人才能那么早睡着。 这几天她没怎么睡。 要不是她是修士,不然根本熬不住。 她轻轻坐起,翻身下床。 秋若澜见状,也从画里飘了出来,顺带捞起木雕。 芒萁见她不仅跟了上来,还捎上赤火,不禁笑笑。 瞒着人做事还拖家带口的,也就自己了。 她跨过窗,轻巧落地。 她握着秋若澜的手,发动缩地成寸。 一眨眼,他们便到了抚江边。 她松开手:“你们要跟着我就得藏好点,别让人发现。” 她回过神:“该不会前几晚你们也跟出来了吧?” 赤火心虚地移开了眼睛。 而秋若澜淡定承认了。 行吧。 她知道他们担心自己。 既然拦不住他们,那就让他们跟着。 赤火努努嘴:“这么晚了,谁会在啊。” 秋若澜瞪了他一眼,赤火讪讪闭嘴。 芒萁撩撩头发:“谁知道呢,总之你们藏好总没错。” 秋若澜钻进她的发间,赤火也钻进她的袖中。 画灵和木雕都没什么重量,她可以很稳当地借着月光摸索到河滩。 她找到了白天藏身的那丛草,翻出储物袋里的铲子,跪地开挖。 一锹一锹泥土被挖开,露出了地底的东西。 夜间的凉风吹起她的发,有点遮视线。 但还是能从发间看到莹莹月光下的白骨。 她把土埋回去,站起身,找到了附近的另一丛回龙目草。 她依旧跪地挖土,看到土下的白骨后又把土埋回去。 她找到了很多丛回龙目草,像一台机器,机械地做着这些动作。 “别挖了,全部都是。” 芒萁没听身后人说的话,挖完面前这丛,再把土填回去。 她站起身,拍掉手上的土转身,看到了意想中的人。 “江老头,那么晚了,还没睡吗?” 江老头满是皱纹的脸在月光下发出莹莹的光。 他无谓笑笑:“你们年轻人都那么有精神,我也是老当益壮啊。” 芒萁耸耸肩:“听你说的,你知道这些草下面藏着什么?” 江老头用不属于老人的锐利目光巡视她,然后转为温和:“从你说出那个名字起,我就猜你或许会解决六十村里的事。只是没想到,两天不到,你就找来这了。” 他欣慰地看着芒萁:“你很聪明,不愧是.....至少这次,我这个老头子可以休息一下了。” 芒萁低头作揖:“我能找到这,多亏了前辈您给的提示啊。” 她抬头:“只是前辈,您既然知道这些,那么您是?” “我?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是谁都无所谓了,过些天,我也要成为这地下枯骨之一。” 总算赶上了。 这张没出现新的植物,就不介绍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江老头 第14章 黄槐 月光正好,夜风也吹得人很舒服。 江老头拖出竹筏,邀芒萁上来。 “你似乎有很多问题,夜还很长,我们聊聊吧。” 芒萁迈上竹筏,盘腿坐下。 她收拢袖子,不让里面的木雕掉出来。 “是的,前辈。听闻前辈一直在这里,所以想着有些事情您或许知晓。” 他横放竹篙,与芒萁相对而坐,任竹筏随着抚江的起伏漂荡。 “我猜是因为村里的事?” 芒萁恭敬道:“是的,请问您知道关于这件事的一些信息吗?比如这土地神的来历,还有胡家兄弟的死因。” 江老头耸肩:“说实在的,我不知道。我前段时间刚好不在。不过大概能猜到一些,听到那劳什子仙人就知道又是他。” 芒萁面露疑惑:“他?” 江老头没有回答她的疑惑,换了个话题:“我明明在江上,这段时间没进过村,怎么知道这些的。你不觉得奇怪吗?” 芒萁从善如流道:“您或许有自己的方法。” “是啊,我有特殊的渠道。”江老头话锋一转,“回龙目草从枯骨中长出,是很有灵气的植物。你知道地灵吗?” 芒萁表示知道。 “据我所知,回龙目草是地灵最有可能出生的地方之一。我曾亲眼见证一株回龙目草孕育出地灵。” 芒萁似有所感问:“你认识那位地灵?” 他摇头:“与其说认识,不如说它现在就站在你面前。” 芒萁心中震动,豁然站起,竹筏随着她的动作摇了摇。 秋若澜抱着她的发丝不让自己路出马脚。 赤火也抱紧了芒萁的手臂。 感受到袖中的动静,芒萁不动声色理理袖子和头发,顺便掐诀以便随时可以攻击。 江老头看她脸上防备,抚掌大笑:“很少人知道我,他们知道后无一不趴地跪服,只有三人不一样,你是其中之一。” “噢,还有你旁边的两位小朋友。” 他举起手:“我没有和你作对的意思,少侠行行好,把你手上的灵力收一收。” 芒萁以为秋若澜和赤火藏得很好。现在被对方点出,她不由得紧张。 既然已经被发现,藏着也没有意义,赤狐立刻跳出来,小小的木雕龇牙咧嘴地低吼。 秋若澜飘出来,与她耳语道:“当心,他的力量似乎在我之上。我看不清他的境界。” 芒萁低声问:“你修为多少?” “大乘巅峰。” 芒萁差点栽倒。 秋若澜那么厉害! 转念一想,也就是说他们这边没有决定性战力能够与江老头对抗。 回想起刚刚她应邀上竹筏,就是因为自恃修为,以为江老头只是凡人,不会对她造成威胁。 但现在对方称自己是地灵,修为似乎比大乘巅峰还高,芒萁有点头大。 她皱眉,没有收起灵力:“不知前辈这是何意?” 江老头见她依旧不放心,干脆无视她手上随时准备出击的灵力,随手折断旁边的芦苇,捏在手上把玩。 “没什么意思。你不是问我是谁吗?我想了想,还是如实相告好了。顺便邀请两个小孩儿一起出来听故事。你要探查六十村吧?虽然现在的事我不知道,但以前的事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江老头随意坐着,叹道:“可惜没有酒,不然还能喝上一壶。” 芒萁见他的确态度和善,没有攻击意图,便慢慢坐下。 “有一年,抚江边发生了大旱......” - 那一年,抚江边发生了大旱。 抚江河床都露了出来,大地龟裂。 自然,田里也颗粒无收。 官府表示他们也没粮了,没法赈灾。 村民义愤填膺,他们不信。 平常交了那么多粮,都到哪了? 他们不管不顾,冲破官府兵的防线,冲进空空如也的粮仓。 粮食早被大富人家抢光了。 他们连失声痛哭都做不到,因为会这会消耗为数不多的水。 他们疲惫地回到村子,告知父老乡亲们,官府救不了他们。 那么除了等雨来,还能做什么呢? 有村民提出可以上仙山求仙人,有村民提出可以去裸露的河床找食物。 “仙人心肠肯定很好,会帮助我们吧?” “河床那里或许会有剩下的水草虾蟹,找找看吧。” 村长把身强力壮的男子分成两拨,一拨上山,一拨下江。 他们出发了。 刚开始,下江的人的确能找到一些食物,女子也到荒野里挖了些野菜回来吃。勉强能撑一段时间。 可是孩子一直在哭,母亲只好安慰道:“没事没事,爸爸很快就会带着仙人回来了。” 孩子一直等到母亲割腕喂血给他,也没见到上山的爸爸回来。 也没见到一滴雨。 人们眼里的希望渐渐变成绝望,再到麻木。 这日子像是没有盼头。 荒野里的坟头越来越多,有时还能看到其他村的坟。 后来就换了个地方,把人埋在河床,插一根木头当作墓碑。 终于有一天,有上山的人回来了。 他带回了许多顶饱解渴的果子和一场大雨。 抚江再次泛起涟漪,村民们欢天喜地。 当他们喜极而泣地抱在一起时,才发现这偌大的村子,只剩两只手数得过来的人。 其他村子也在雨后发现村子里没剩多少人了。 他们零零散散地离开了原来的村子,来到雨后最肥沃的土地。 一共六十个村子的人来到这里,六十个姓,形成了六十户人家。 也就是六十村。 - “这就是六十村的由来。”江老头掬起一捧水,看着它们从指间溜走,“剩下的,你明天就知道了。” 他眼中倒映着水中月,还有月一般的孤寂。 芒萁忍不住问:“在下冒昧问一句,地灵本该与天地同寿,您为什么......” 江老头叹气:“这是我要付出的代价。” 无论芒萁怎么追问,他都闭嘴不答,沉默地将她送到江边。 离开前,芒萁问他:“明天村里办酒席,你会来吗?” 他摇摇头:“万一有人在这期间要过河怎么办?” 芒萁垂眼:“我很遗憾。” 他无所谓笑笑:“没事,那么多年都是这样,这是我所背负的东西。” “哦对了,”他叮嘱道:“有件事你要记住。死生异路,不可相近。无需恻隐,无需同情。” 芒萁点头,暗暗记住。 “前辈早些休息,我走了。” - 轻手轻脚回到房间,把秋若澜和赤火都拉出来,顺手下了个隔音法阵。 “你们俩别乱动,虽然下了隔音,但以防万一,别吵着其他人的美梦。” 秋若澜坐在桌子上,看着芒萁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赤火则在旁边小声问:“那个老头的意思是我们明天就可以找到凶手了吗?” 芒萁看着越来越杂乱的线条和越来越深入的分析,点头:“是的,今晚只是去印证我的想法而已。这晚收获颇丰,除了印证想法还得到了些别的信息。” 她笑了笑:“这是暗线啊。” 她写完,伸了个懒腰:“好了,早点休息吧。唔,今晚说了多少遍类似的话了?” 赤火掰着指头答:“第三遍。” 芒萁觉得有点好笑,勾起嘴角。 她爬上床,翻了个身,正对着窗。 已经见不到月亮了,它早就爬升到另一个方向了。 困意袭来,她倦倦闭眼。 - 芒萁是被一阵敲锣打鼓声吵醒的。 她被惊得坐起,难以置信地看着仍有些昏沉的天空。 “......不是吧,天还没亮呢。” 墨茗比她早起,给她递水润嗓子。 芒萁接过,一口饮尽。 墨茗这些天都在无微不至地照顾她的生活起居。 从早上润嗓,再到中午做饭,还有晚上铺床。 简直是居家好男人。 墨茗已经问胡奶奶借了把梳子,在桌旁等着她。 她随手把水杯放在桌上,拉过椅子坐下。 她找到背包里的发饰,借着墨茗的视线死角装成是从储物袋里拿的。 “这些你随便用。” 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椅背,惬意闭眼。 窗外的叮铃哐啷好像被隔在外。 墨茗眼中只有面前漆黑墨发。 桌上点着蜡烛,墨茗手上的动作刚好没被照到。 光明正大的角落里,黑丝从他指间滑过。 他垂着头,握着她的发,一下下顺着。顺到不能再顺了,就挽着头发,指间跃动,用桂花香的发带绕了个垂挂髻。 最后给她插上银质铃铛发簪。 他垂下手,松木似的瞳仁闪着幽幽烛火。 芒萁划出水镜左看右看。 小巧可爱的铃铛随着她的晃动发出叮铃铃的响声,还有丝丝桂花香。 她内心有点羞耻。毕竟这有点过于可爱了。她这个年纪真的适合吗? 嗨呀,都到修仙界了,谁还不是个十八妙龄女郎。 她迅速说服自己,把墨茗推到门外。 “我要换衣服,别进来。” 她关上门,从背包里找出适合的衣服换上。 墨茗在门外站着,像座雪雕。 看到推门而出的芒萁,他眼睛一亮。 芒萁有着一双明亮的杏眼,但她很少对他真诚地笑,平常都像是一潭无波的湖水或是高高的厚障壁。 而现在,她笑得明媚,像一朵朝气蓬勃的鲜妍的黄槐。 如此生动鲜活,散发着属于她的不可忽视的光芒。 芒萁转了个圈:“真有那么好看吗?你都看傻眼了吧。” 她好笑地戳戳他的脸:“有时间多照照镜子吧。” 她先下楼问胡奶奶今天的活动,留墨茗在楼上换衣服。 他靠着墙,捂着脸。 胸腔中的心脏猛烈地跳动,耳朵也泛红。 他想,天啊,真是受不了。 去面试的社团好轻松啊 一天一个植物小知识: 黄槐,翻泄决明属。落叶乔木,一回偶数羽状复叶,叶柄及最下部2~3对小叶间有棒状腺体。小叶7~9对,椭圆形至卵形,长2~5cm,叶端有短毛;托叶线形,早落。花就不多说了,雄蕊10全发育;荚果,条形,扁平,有柄。 以上材料引自华南理工大学出版社《园林树木学》主编庄雪影副主编冯志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黄槐 第15章 通灵术 胡班见到芒萁后面露讶异。 感觉她和平常有些不一样。 是因为她不再穿那件灰扑扑的布衣了吗? 她换了件鹅黄色的襦裙,外着青色罩衫。 应该还有些其他的不同,但他说不上来。 他最后憋出一句:“你今天很好看。” “是吗?”芒萁大大方方走了几步,俏皮地转过身,“我也这么觉得。” 今天应该就能把六十村的事情解决了,芒萁心情特别好。 胡奶奶说宴席上有食物,所以家里没准备早餐。 她便让胡奶奶帮忙给墨茗带话后就独自出门了。 太阳已经出来了,橙黄的光漫撒,大地没有阴霾。道旁的树上挂满了金叶,在阳光下发出亮闪闪的光。 她见着人就欢快地打招呼,对每一位夸赞她的人报以感谢的微笑,跟对方说些漂亮话。 “啊呀,芒萁姑娘今天那个漂亮哩!” “哇赵大妈,这是你家孩子吗?之前没见到,没想到那么可爱。” “姑娘的衣服很好看,真是有心了。” “入乡随俗嘛,我也没有金羽衣,就找了件颜色相近的。王爷爷穿上这身也很显年轻啊。” 村里人的腰上都围了一圈鸡毛,穿的衣服也是黄色的,这是六十村的习俗。 倒是和阳光金叶相得益彰。 鼓锣声越来越近,这是游行庆祝的队伍来了。 芒萁远眺,果然看到了道路尽头的一些黑点。 它们走近,似快似慢,不断变大直至人形。 乐声响彻云天,游行庆祝的队伍望不到头。 走在最前头的便是乐队。他们滴滴呜呜地吹着唢呐和箫,敲着锣打着鼓,昂首挺胸地迈步。 紧跟着的是舞狮和舞龙。龙追着龙珠上下翻飞,狮还会逗路旁的小孩咯咯笑。 村民在路边站成两排,拍手叫好。 村长扯着嗓子喊:“恭迎洪天无边法力王土地神!” 村民兴奋地跟着喊:“恭迎洪天无边法力王土地神!” 一声高过一声,如浪潮般席卷整个村子。 起风了,树上的金叶和着乐声沙沙作响。 芒萁暗暗记下名字,顺便跟着村民喊了一嘴。 游行结束后,男人把自家的桌椅都搬了出来,摆在村道上。女人把菜从祠堂里端出来,摆到桌上。 道上全是各种各样的桌子,方的圆的,新的旧的,黑木的红木的,大家皆不在意,随意坐下,乐呵呵地举杯碰酒。 芒萁找到胡班坐的那桌,他正和墨茗聊天,没注意到她,反倒墨茗伸手和她打招呼,她便坐到他旁边。 “家里其他人不方便来,我就代表我们全家来了。之前没机会和墨生交谈,没想到我和他相谈甚欢。”胡班朝芒萁打招呼,“菜还没上,先吃些面点吧。” 墨茗默不作声地给她推了一杯茶和一套碗筷。 芒萁接过,先夹了个包子尝尝。 馅是流沙馅,顺着咬出来的口子流到舌头上,有些烫嘴。 她迅速把包子吞进喉咙,转战花卷蒸饺红米肠。 美味。 “宴席到下午结束,慢慢来,不着急。”胡班见她大快朵颐的样子,忍不住道。 芒萁嚼完嘴里的食物,疑惑问:“你才是,你不动筷吗?” 胡班摇摇头:“我已经辟谷,无需进食。” 芒萁耸肩:“我也辟谷了啊,不妨碍我享受美食。” 胡班一直以为芒萁修为较浅,没有辟谷,现在听她这么说不禁心情复杂。 毕竟辟谷也算是修炼中的第一道坎,一般来说只要辟谷了就代表已经迈入筑基期,而筑基期足够一个人从外门踏入内门。 胡班看她的眼神不禁有些惋惜。芒萁完全可以在修仙的路上走得更远,但说过她还有重要的事要做。可惜了。 芒萁感受到了胡班的眼神变化,却懒得猜胡班心里想的什么。 她随意道:“这次宴席是大家一起捐款吧?” 胡班还没回答她,上菜的妇人便抢答:“多亏了土地神啦!没有他,我们哪能吃得这么好呀?” 芒萁闻言,停下筷子,甜甜夸赞:“天哪,土地神简直神通广大,他甚至给村里送来了财富啊。” “倒也没直接送钱噢,土地神不管这些啦,他给我们送来了小山一样的蔬菜鱼肉和面粉哩。” 芒萁眼里闪着恰到好处的向往:“真厉害,要是我也能做到就好了。” 妇人哈哈大笑,和善地摸摸她的头:“总有一天可以的。” 她说完就走了,还有菜要上。 她一走,芒萁脸上乖巧的笑容立马消失,皱眉问胡班:“哪来的那么多菜。” 胡班摇摇头:“其实是江老头送来的,他划竹筏运那么多菜,累得不行,让我帮忙运了些过江。他说是有位不知名大人送的,之前她也有送些菜到家里,这次直接给村里送了宴席用的菜。” 芒萁无言以对,扶额嘟嚷:“这哪是土地神,这是财神爷啊。” 她摆摆手:“行吧行吧,放心吃,应该没问题。” 胡班瞧她样子,似是认识那位大人。他把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得到的回答却是“我都吃了那么多了,死不了。” 他点点头,没有继续追问,也没拿筷,坐在琳琅满目的美食前闭目养神。 芒萁也没劝他,自顾自地夹菜。 墨茗一直没参与谈话,只是慢慢夹菜,察觉到芒萁杯里的茶空了就为她添茶,顺便给胡班也添一点。 如今胡班与芒萁的谈话结束,他才开口:“多亏了那位大人,我平常做菜也能丰盛一些。” 芒萁随口道:“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刚说出口,她惊觉用词不当,但细想下来又好像的确是这么一回事。 她偷摸瞟向墨茗,却见墨茗无所谓地夹了干蒸给她。 芒萁看着碗里的干蒸,默默放进嘴里。 他不介意就好。 - 太阳移到了西半边的天空,这顿宴席才算结束。 大家收拾好的碗筷放到村后的水塘,胡班和芒萁自告奋勇去洗碗。 墨茗自然跟上。 其实也有其他人想来帮忙,但芒萁以“两位修仙者很快就能用术法洗完就不麻烦大家了”的理由拒绝。 如芒萁所说,胡班和她一起很快就用清洁术处理完山一样高的碗。 接下来就是她的个人时间。 “看着我。”芒萁闭眼掐诀。 【天之玄精,地之玄精。 神之玄精,鬼之玄精。 助之吾身,万窍通灵。】 【洪天无边法力王土地神】 她周身突然刮起灵力乱流,疯狂地撞向她。发丝狂舞,衣摆也被撕扯着。 但她稳稳当当地站着,如同沉重的大山。 胡班没她那样的定力,手臂作挡风状也站不稳。要不是墨茗拉着他,他早被吹飞了。 待到乱流止息,胡班放下手臂,有幸得见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一幕。 三个虚幻的灵体站在他面前,中间的那个对着他怒目圆睁,两旁的茫然地看着他。 他们都有着胡班熟悉的脸。 “二哥?四弟?还有......爷爷?” 他迷茫地睁大眼,最后求助般地看向芒萁。 “这是,怎么回事?” 芒萁睁开眼,找了块大石头疲惫地坐下:“这该问他们。说说吧?胡爷爷?胡季友?洪天无边法力王土地神?” 她噗嗤笑了一声:“真是通俗易懂的好名字,就是长了些。我都做好再叫一次的准备了,没想到你那么喜欢这个名字,连以前的名字都抛弃了。” 墨茗绕到她背后,替她梳理乱糟糟的头发。 芒萁舒适地眯起眼。 胡班僵硬地转过头,难以置信问道:“......爷爷?你真的成了土地神?还有二哥四弟,你们怎么也在爷爷身边?” 沙哑而诡异的声音回荡冲进胡班的脑子里:“怎么?我都这样在你面前了,你还不信?倒是你怎么还带了个丑女人一起来对付我?” “我听得到哦。既然你这个态度,想必是知道我要做什么了。”芒萁悠悠然开口。 她挥开墨茗的手,施施然站起,伸了个懒腰。 “你不愿说,我替你说。”她拿出背包里的回龙目草,“传说它有起死回生之效,你是吃了这种草药吧,胡爷爷。” 她怜悯地看着警惕的灵体,勾唇笑道:“你吃的可不是草,那可是真正的‘土地神’啊。” 她晃了晃手上的草,胡爷爷那浑浊的目光也跟着移动。 “你吃了孕育出地灵的回龙目草,和地灵融为一体了,是吧?” 她耸耸肩:“该说你天真呢还是不知好歹呢。” 胡班愕然,他退后几步,喃喃着:“这么说......这么说......难道?难道!” 他瞪大眼睛,悲愤怒吼:“你杀了他们!” 胡季友毫不在意:“你懂什么,我这是叫他们来享福。” 他张大双臂,眼里露出贪婪:“与天地同寿,你一个修仙者都做不到吧?哈哈哈,不侍奉父母爷奶,离家出走那么多年,现在连我的脚趾头都比不上。” 有股火在胡班心里熊熊燃烧,他气愤地冲上去,想揪住他的领子,可是什么都抓不到。 他平静的脸第一次因愤怒而扭曲:“我离开是为了什么?为了给家里省一口粮!为了以后能给家里带来更好的生活!为了光宗耀祖!” 他突然泄了气,无力地瘫坐在地,艰难地吐出那个称呼:“爷爷,可你呢?你在做什么?” 他求助似的望向他的兄弟:“你们也觉得这是享福吗?” 年级小一些的灵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移动到他面前,抱住了他。他连忙伸手,也想回抱住他的弟弟胡篆,但对方没有实体。 更深的无力涌了出来,他放声大哭。 胡季友极为嫌弃,拉着胡木想要遁离。 但胡木甩开了他,迅速移动到胡班身旁。 “前些天我们做了一个梦,梦见已经成为土地神的阿爷唤我们。等我们醒来时就已经成这样了。”他迅速说完,转头问芒萁,“你将我们唤来,必定是想解决这事对吗?” “自然,我答应了你兄弟。” 胡季友意识到不对劲,想要逃离,却发现自己早被束缚法阵困住,无法离开。 他大喊:“干嘛!你们想干嘛!想对你们土地神做什么!想对你们爷爷做什么!” 胡木似是未闻胡季友的喊叫,拉着正在抱头痛哭的胡篆,在芒萁惊讶的目光下一同跪下磕头。 “我们的亲人犯下大错,还请前辈能不计前嫌,原谅我们。” “帮我们离开天地间,前往下一个轮回。” 芒萁连忙伸手想要扶起他们,双手穿透灵体后又手足无措地收回手。 “快起来先,你们既然有这个决心,我当然会帮你们。你们先起来。” 胡木和胡篆站起,抬头看到了胡班的不可思议的眼神。 “等等,你们说什么?这是要离开的意思?”胡班有些混乱了,“爷爷......他消失就算了,你们也要离开吗?” 胡木温和地看着他:“三弟,虽然不是我们所愿,但我们的确已经离世了,你也看到了我们的遗体,按道理来说,我们不应该在这里。” “可是!” 芒萁拉住激动的胡班,摇摇头:“死生异路,不可相近。” 她算是明白江老头为什么要在临走前嘱咐她这句话了,很可能是猜到了会有类似的情况发生。 她指着束缚法阵里胡乱冲撞的胡季友,一字一句道:“那就是不管不顾的后果。” 胡班冷静下来:“没有办法吗?” “有啊,”芒萁摊手,“什么都不做就是一个办法。可我不会那么做的,我必定让他们重入轮回。” 胡木点头:“这也是我们的愿望。我能感受到我的意识在消散,可能是对弥留于世的灵魂的惩罚吧。” 胡班:“会痛吗?” 芒萁笑笑:“怎么会呢?”就算会他们也不会告诉你。 “那好吧,拜托你了。” 突然间就泄了气一般不想写了,转念一想不对啊我写了是为了让所有人知道吗?我是一定要在生日前写完这本的,于是又爬起来写了。 写作的过程很神奇,虽然有大纲,但细节日常互动什么的都不知道,但写到那是就会有“嗯他们会这样做”的感觉,就算卡了想了一会又发现“嗯他会这么说”。挺神奇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通灵术 第16章 游江 风儿拂过树梢,温柔带走黄叶。 失去了阳关的照耀,黄叶显得那么普通,普通的枯萎,普通的老旧。 对于洗碗怎么洗了那么久这个问题,三人打了个哈哈糊弄过去。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胡班心情低落,一个人走在后面,只有芒萁和墨茗在亲亲热热。 他们很有眼力见,没有问他。毕竟这一看就是表白被拒,还成就了另一对佳人的伤心故事。 村里还有些不听父母的劝告蠢蠢欲动的女孩们也歇了心思,不再去打扰墨茗。 至于胡班,他跟失了魂似的,回到家就把自己锁到房间里,谁喊也不出来。 芒萁劝胡家人给他留点时间缓和心情,自己拉着墨茗回到房间。 她拉了个椅子坐下,翘着腿,朝另一张椅子努努嘴,示意墨茗坐下:“你刚刚也看到我释放法术了,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墨茗坐下,点点头:“胡仙长同我说了,你们都是从未峪派出来的仙长。” 他朝芒萁敬了一杯茶:“我有眼不识泰山,今天才意识到是我高攀。” 芒萁拒了他的茶,撑着头笑道:“以后还会有这种事。这次算你命好,那胡季友没有出手伤人的意思,不然对上一个地灵,我也会有点吃力。” 她身体前倾,点了点他的额头:“所以,还记得我当初让你跟着的时候警告过你什么吗?” 虽然嘴角提着,但她眼中没有笑意,黑沉沉的眼珠一转不转地盯着他。 她还没放下戒心。 这是要谨慎回答的问题。 额头上温温凉凉的触感一瞬消失,墨茗脑子里与怎么回答有关的分析也随着她指间飞走了。 他有些失落:“我要按照你说的做,遇到危险就自己躲着。” 芒萁靠回椅背,没说对或不对:“我允许你有所隐瞒,但是不能背叛我,不能伤害我。一旦让我发现你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她刚刚显露出她的修为,趁热打铁,放个狠话吓吓他。 墨茗很是顺从,他离开椅子,双膝膝跪地:“我向天发誓,绝不违背你的意志。” 他把头轻轻靠在芒萁膝上:“你所指向,皆为我往。” 芒萁往后靠了靠,啧了一声。 这男人怎么怪喜欢蹭来蹭去的,之前是他心情不好,她才愿意让他贴着自己。 现在是她在威胁对方,他怎么还蹭过来。 她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你这是在撒娇吗?” 她目光里夹杂着怀疑和难以置信。 他抬起头,眨眨眼:“嗯......应该是的。” 在他背后,墙上的画和桌上的木雕做了些诡异的动作。 他们抬起手臂或前肢,遮住双眼。 秋若澜:噫,没眼看。 赤火:噫,没眼看。 芒萁不吃这套,她推开墨茗,站起身:“走吧。” 她握住墨茗的手:“不要辜负我。” 缩地成寸。 眨眼间,两人便来到了河滩上。 江老头见到突然出现的两人,也不意外,晃了晃手里的酒壶:“之前总想着喝上一壶,总是没找到机会,这次送的菜里有好多壶酒,我拿一壶没问题吧?” 芒萁松开墨茗的手,点头:“送你了。” 风夹杂着抚江的水汽,柔柔地亲吻着面庞。 今天的天气格外好,太阳不大,有云没雨,凉快惬意。 她舒服地眯着眼:“我叫吕芒萁,曾与胡班同门,为未峪派的外门弟子。请你帮忙送菜的是七芒商会大老板秋若澜,我和她有些交情。我旁边的是路上遇到旅伴,叫墨茗。我已经做完该做的介绍啦,你呢?” 江老头打了个满是酒气的嗝,晃晃头:“小娃儿,你也太年轻了,这不是可以你来我往的话题。” 芒萁手上亮起灵力的光,笑眯眯道:“是吗?但我有其他办法。” 江老头斜眼看着她,不以为意:“让你涨涨教训而已。你总是直来直去地,不是谁都会听你的。” 他拍了拍座下的竹筏:“上来吧,赏赏这抚江的大好风光。” 芒萁抿嘴,斟酌一番,还是上了竹筏。 墨茗跟着她。 江老头不知从哪翻出两壶酒:“上好的渡红尘哪,拿去拿去,我一个人喝哪有意思。” 芒萁接过有她的头那么大的酒壶,沉甸甸的。 不是说只拿了一壶吗? 她意识到江老头似乎是在让她这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见识一下什么叫“社会险恶”。 看来要陪陪这个孤寡老人,他才愿意和自己谈。 她撇撇嘴,揭开酒封,不管冲天的酒气,哐哐哐喝了一大口。 超难喝。 她勉强咽下去,连呸几声。 江老头见状,哈哈大笑。 墨茗则浅浅笑着,喝了一小口。 芒萁那手背抹了抹嘴:“这味道也太冲了。” 江老头笑出了泪花:“哪有你这样喝酒的。要慢慢喝,小口小口喝。” 他晃了晃手里的酒壶,却不像他说的那样,反而又大大地灌了一口酒。 芒萁有些不服,但也无可奈何。 她把酒壶放在一旁,盘起腿,看着竹筏漾起的水波。 有水鸟拍打翅膀,掠过江面。 看不真切。 一时间,天地寂静。 六十村里的事件已经解决,剩下的事都不是很紧。 在江老头的引导下,她也有了些游江赏水的闲情。 竹筏悠悠,晃到了江中间。 这里的江水很深。没有芦苇,能看清在水表游动的小鱼。 它们被竹筏惊走,尾巴摇得飞快,如离弦的箭。 有些跟在竹筏后面,成了一小群。 芒萁将手伸进水里,它们轻轻摆尾游来,亲吻她的手。 她忍着痒意,没抽走手。 竹筏荡漾,她的手也划出一道道波纹。 墨茗在她身后,温柔地注视着她。 他浅浅地笑着,就像她浅浅地笑着注视鱼群。 但他眼里是芒萁眼里从未有过的温柔。 江老头左瞧右瞧,豁然开朗。 怪不得仙尊嘱咐他要多关照这位女子。 原来是郎有情,妾无意啊。 啧啧啧,就算是仙尊也难渡美人关啊。 他倒尽壶里的最后一滴酒液:“那些鱼有灵性的,看来你很讨它们喜欢。” 鱼儿亲昵地蹭着她的手,让她想起了墨茗。 她缓缓收回手,鱼儿不舍地轻咬她。 “在我伸手之前,它们就已经跟着了。它们似乎更喜欢这个竹筏。”她**的手撑着,张望着天边的山峦。 她问江老头:“你会钓鱼吗?” “虽然这可能有点怪,但我不钓鱼。” 芒萁笑了:“我还真没见过在江上生活的人不钓鱼,那你干些什么来打发时间?” “听听风,听听雨,有时那些满腹诗书的才子作诗,我也会听听。这里有很多声音,吵吵嚷嚷的,一刻也停不下来。” 芒萁有些好奇:“现在呢?除了风声,我没听到什么声音。” “有啊,”江老头闭眼,煞有介事地将手放在耳朵边,“嗯,小鱼说你很漂亮,它们很喜欢。芦苇说它们脚下有一窝小鸟崽,天不亮就叽叽喳喳吵得脑壳痛。啊,快下雨了。” 他放下手:“你们有什么遮雨的吗?” 芒萁点头,从储物袋里翻出斗笠蓑衣递给他。 他熟练穿上,问道:“哟,还挺上道。你一个好好的姑娘家,怎么有这些东西?” 可能是因为她收集癖吧,打游戏时遇到自己没有的就想要。 她背包里装满了各色各样的物件,除了蓑衣,她还有草裙呢。 她拿手臂撞墨茗,示意他来解释。 他从善如流道:“我买的,寄放在她那。” 瞧瞧,什么叫撒谎不带眨眼。 “啊呀,关系挺好嘛。”江老头呼哧笑。 芒萁:? 哪只眼睛看到的。 “我觉得你俩关系比我更好诶。”她歪头,神情无辜,“我那天都看到你们推来扯去的,感情甚笃呢。” 江老头收起笑:“姑娘慎言,老身清白得很。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俩了。” “嗯......就昨天上午吧,”她笑得单纯,“我来找你,却看到你和我的旅伴有说有笑,没好意思打扰呢。” 江老头擦擦额角不存在的汗:“是吗?哈哈,原来你在啊。” 他不停地给墨茗使眼色,墨茗跟没看到似的,温柔如水地注视着芒萁。 行你小子,把话头抛给我是吧。 芒萁摇摇头:“我其实不介意啦。” 墨茗眉头轻皱。 她没注意到墨茗的异样,继续说:“只是想问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竹筏悠悠,江老头耳边变得寂静。 寂静中又有人在哭喊。 他好像还能感受到雨水冲刷全身。 他面色无虞,坦言:“我忘记了,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芒萁追问:“你说你快不行了是什么意思?” “你看到了吧?”江老头遥遥指着六十村,“胡老头子,胡乱相信了神神叨叨的陌生人。” 他又指了指自己:“可是我当初也是这样轻易相信了别人,可我那时可不是为了长生不老死而复生。我也付出了我的代价。” “他是地灵,我也是。他无实体,我没实体。他不能腾云驾雾,我可以呼风唤雨。” “我们都是半成品,是伪造的地灵。” 芒萁:凶一下,让他别不知好歹。 墨茗:这是什么?芒萁?蹭一下。 秋若澜:没眼看。 赤火:没眼看,学到了。 感觉最近忙忙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游江 第17章 一则故事 那年大旱。 他作为被村里推选出的上山人,肩负全村的希望跨过干涸的河床,跨过干枯的芦苇荡,顶着烈阳,一刻不歇地走了三天。 村长把为数不多的干粮塞给他,嘱咐他要晚上赶路,白天日头太晒,容易中暑。 他没听,他满心满眼都是家里的妻儿和村里殷切期盼的目光。 当他来到禾城城门时,他已经虚脱得不成人形了。 好心的护卫给他一壶水,他只喝了一口润润嗓子。 剩下的带回村子里吧。 进了禾城,他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乡村是那么的小,而这个城市是那么的大。 村里人没来过禾城,他们世世辈辈生活在抚江的另一边,从没有过渡江的念头。 有念头的,出了村,就再也没见他回来过。 村里的人不知道江对岸是什么,他们只知道江对岸那云雾缥缈的山是仙山,上面住着仙人。 凡人不可僭越仙山。 而今,他为了全村人的未来,冒昧拜访仙人。 还没到仙山,便先见证了禾城的繁华。 这里似乎一点也没被大旱影响,游人如织,嬉闹声声。 他心里怀着拜访仙人的忐忑与焦急,想要快些赶路,可眼睛不受控制地往旁边瞧。 他们怎么那么开心?为什么满面春风? 他们不缺水,不缺粮吗? 一个小摊主见他风尘仆仆,邀他坐下休息会。 他摆手拒绝,埋头赶路。 他尽力无视身旁的雕楼画栋,心里想着,快点,再快点。 村里人还等着他。 当他抬头,迎接他的是不屑的眼神。 “你是什么人?也想上山?”守界弟子斜眼嗤笑,“凭你一身破烂?” 他想舌灿莲花,与对方解释。 可他张嘴,吐出来的却是:“对不起仙长,冒昧打扰了。我家乡逢大旱,仙长可愿帮帮我们?” 另一名守界弟子对着他的同伴挤眉弄眼:“听见没?他叫你仙长嘞。仙长大人,您就发发善心,帮帮这个可怜人吧。”说罢,他哈哈大笑。 没想到同伴突然暴起发难:“笑什么笑!你在嘲笑我这次大比被一个小鬼干掉了吗!仙长仙长,谁是仙长!滚滚滚!” 他被赶下山。 举目四望,惟余莽莽。 不知所往。 他行尸走肉般离开仙山,走进禾城。 街巷依旧熙熙攘攘,这座城的人似乎不知道什么叫做忧愁。 他们不知道大旱是什么样,不知道缺水少粮是什么样。 也不知道街上突然出现的男人为什么衣衫褴褛,目光麻木。 他听不见他人对他的窃窃私语,看不清眼前的他人对他的指指点点。 他最终两眼一黑,倒了下去。 再醒来,他发觉自己在温暖柔软的床上,鼻尖萦绕着暖香。 他心里一紧,迅速掀被下床。 就算没能让仙人帮忙,他也得回去和妻儿一起共渡难关。 还没离开这诡异的地方,就被人轻轻拦下。 他刚刚根本没注意到房内还有另一个人。 那人笑笑,一屁股坐到床上,拍拍身边:“急什么?先坐嘛。你这五日只吃了两张饼和三口水,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那人笑眯眯:“你家不是大旱吗?我能帮你噢。” 他紧张地问:“你是谁?为什么要帮我。” 那人点了点下巴,佯作思考,然后弯了弯狐狸般的双眼:“因为我看上你了啊。” 他跟着怪人回到抚江。 怪人指着龟裂河床上长出来的草:“瞧瞧它们多顽强,没有一丝水,硬生生活了下来。” 他听出怪人的话里透出向往,还没问他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这看草,就被他拉下河床。 怪人在干黄的地堑上疯跑,然后轻捧一株草回来。 “从今天起,它就叫回龙目草了。”怪人诡异地笑着,眼里闪着惊人的兴奋,“你,吃了它。” 他本能地抗拒,却被怪人逼着吃下。 明明是一株草,却把他的五脏六腑都冲碎了。 他似乎被裂成破布条,在天地间飘荡。飘进水里,飘进土里,飘进牛羊的胃里,飘进鱼的腮里。 温柔和煦又痛苦万分。 后来,就像是梦游一般,碎□□合,他重回世间。心念一动,抬手一挥,一场大雨滂沱落下。 他抚摸手边的小苗,小苗迅速抽枝开花,落叶结果。 他抱着果子,回到家乡。 妻儿没能出来迎接他,整个村子只剩下零零散散几个人。 其他人要不在村后的荒野里,要不就在河床下。 他跪在河床,见证雨水滋润抚江,然后没过他的头顶。 他没死成。 从那以后,抚江多了一位渡江人。 - “村子接纳了其他村里来的人,成了如今的六十村。” “六十村的人永远记得那场大旱,村里每有人过世,就会穿上金羽衣。金羽衣,仅余一。” “那株回龙目草刚孕育出地灵,就被我吃了。我撑过了痛苦,和它混合,成了半个地灵。” “那老爷子可没那么强悍,没几天就会被痛苦撕裂,消散于天地间。你们超度了他,对他来说,应该是件好事。” “我吗?我也要归于这天地间。毕竟我又不是真的地灵,不能与天地同寿。” “对啊,不能入轮回,这是代价啦。” 江老头一一回答芒萁的问题,慈祥和蔼,像一位长辈。 芒萁烦躁地抓抓头:“这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你一个人在江上生活那么久,早偿还完代价了吧。” 墨茗在芒萁身边,手指绕着她的头发玩。 “就两百年前吧,那时仙尊才刚崭露头角呢。”江老头嘿嘿一笑,“我的代价,怎么还都还不完呐。” 一旦地灵出世,它绝对不忍见生灵涂炭。 雨肯定会下。 是他抢夺了新生地灵流连于世的机会。 芒萁黯然。 江老头舒坦笑笑:“没事,我这两百年,渡了不知道多少人。村里人可以去见识一下外面的广阔天地,江对岸也能体会一下这儿的风土人情。也算是圆了我的愿望吧。” “当初见到禾城的繁华,我就想带他们来看看。在小村子待久了,不觉得村子有多狭隘。幸好现在村子也在壮大,人们也安详喜乐。这对我便是莫大的安慰了。” 芒萁突然说:“我有办法。” 她抬头直视江老头:“我有办法让你活着。” 江老头惊讶,随即一笑:“那个所谓神仙应该也是这么对胡老头子说的。” 芒萁一噎,甩甩头:“你信不信我?” 她这一动作,才发现头上多了一条麻花辫。 她怒瞪墨茗,墨茗抬起双手,无辜讨好地笑笑。 江老头失笑:“那是自然。” 她懒得理墨茗,继续道:“我是未峪派的外门弟子,是修仙者。但那时我在一旁见到你们拉拉扯扯,你身为地灵,却没察觉。” 听到她提起自己,墨茗停下手上的动作,歪头看向她。 江老头猜测:“你带了什么隐蔽气息的法器?” 他那时没怎么注意周围,毕竟他面前就站着一位巅峰修者,还用得着他来探查环境么。 芒萁摇摇头:“我已经金丹了,你看得出来吗?” 江老头面露震惊,忍不住看向墨茗。 墨茗摇头。 他也没看出来。 “其实我修为应该更高,只要我想。” 金丹期是她在游戏里的修为,她实际上感觉自己应该更高。 “灵力不会留在我的身体里,它们只会流经我的身体。” 不藏于心,不留于行。 她不占据。 因此只要周围有灵力,她便取之无尽,用之不竭。 “我可以驱使周围的灵力。” 灵力突然刮起飓风,江面波浪骤起。 浪高过头,落下时却没溅起一朵水花。 江老头愕然。 如此恐怖的操纵力! 大气磅礴,又细致入微。 芒萁收手:“凡人体内没有灵力,环境的灵力流会绕过他们。修者体内的灵力循环流转,环境的灵力流也会绕过他们。而我体内虽然有灵力,但留不住,环境的灵力流会穿过的身体。在灵力的层面上,我与周围融为一体。所以你察觉不到我。” “你散掉身上的所有灵力,就像我一样。无牵无挂,便可如地灵般遨游天地间。你现在的状态似乎是力量全往一处使,所以你有实体。胡爷爷没力气,所以他是虚体。” 她不好意思摸摸头,摸到后脑勺的三条辫子,抽抽嘴角:“不过这只是理论上来讲或许应该可以。我不知道能不能成。” “但你都已经躲过一次灾了,说明回龙目草的地灵很可能原谅你了。因此要成为真正的地灵的话,有一定的成功率。总之,你要不要试试?” “躲过了一次灾?” 芒萁解释:“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就说你有风湿,去城里开药。作为地灵,怎么可能会有这种病?那你为什么那时刚好不在抚江?我猜伪地灵的反噬那时就已经有了吧。” 她拍掉墨茗乱动的手:“我施咒失败遭到的反噬都让我吃了些苦头,别说是你这档的了。你还在这里,我觉得是真正的地灵替你受了些,或者为你减了些。” 江老头的双眼与他的外表不符,不像胡奶奶那样浑浊,而是清明的,如老鹰隼般锋利且沧桑但又充满疲惫。 这双锋利而沧桑疲惫的双眼,流下泪来。 “好。” 好冷......好冷......好冷......我只带了一件外套...... 怎么能够一夜间降温十多度还飘雨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一则故事 第18章 以前 “后来呢?” “没有后来了,你想怎样?” 胡班焦急道:“所以江老头还活着吗?” 芒萁摇头:“我不知道,他到最后也没告诉我他的名字,我没办法靠通灵看看他还在不在。他散去修为就不见了。” 她拍拍胡班,老神在在:“别慌别急,说不定他就此解脱了呢。” 胡班低着头,默然不语。 芒萁叹气:“墨茗,给他端杯茶吧。” 墨茗依言端了杯茶。 胡班接过,却见墨茗还站在他身前盯着他,于是自己也疑惑地望着他。 墨茗开口:“天色不早了。” 他们吃完饭才回到房间谈话,如今窗外夕阳刚落,天幽亮地蓝着。 他这才了悟,原来是要赶人了。 他急急起身作揖:“感谢前辈们帮在下解决了这些事,在下感激得无以复加。若有来日用得上在下,在下必定奉陪。” 言罢,他转身离去。 芒萁突然叫住他:“以后打算做什么?” 她听到他苦笑一声:“我在未峪派那只是告假回家祭拜,祭拜结束,我也要回去了。” 就算修仙没有尽头,看不见未来,他也要继续走这条路。 不知道该做什么的话,就先把脚下的路走好吧。 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家人。 - 送走胡班,芒萁收起悠然自得的神情,迅速将桌上的东西收进储物袋。 “我们今晚就走,不要在此地逗留。” 墨茗听了这话,也和她一起收拾起来。 丹药,符咒,画卷...... 墨茗看到手头上的画卷,愣了一下。 芒萁特意将画卷留给墨茗收拾。 今天一天都忙,他没发现画卷的变化也能理解。 那么他发现后,会有什么反应? “这是你改的吗?画技真好。之前的美人,美则美矣,没什么特色,如今却更加清丽出尘。”他细细欣赏完,收起画卷。 芒萁弯起嘴角。 平常人一般都说画得真好看,什么人才会对画技如此了解,还有如此一番品味。 总之不会是被庸人欺负的乞丐。 简直是拍马屁拍到马腿上。 - 收拾完东西,芒萁带着墨茗跳窗而跑。 每到赶路的时候,她就想为什么墨茗没有灵力。但凡他有,自己就能带着他缩地成寸,方便多了。 否则还得两头画阵,麻烦又不灵活就像下午带他去河边那样。 想是这么想,她认命地回想着这些天探的路。 她拉着他,脑子里是六十村的分布图。什么时候左转,什么时候翻墙,哪里有看家狗,哪里会有妇女说闲话,她一清二楚。 她专心地赶着路,没注意身后墨茗完全不在状态。 他盯着两人交握的手,好似要盯穿一个洞。 芒萁突然一个急停,他险些撞上她。 只见她对着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匍匐身体,慢慢朝前方的转角探头。 那里站着一个蓝袍人。 今夜月光比较黯淡,但对方却幽幽地散发着荧光,如同雕像,站定不动。 他背对着她,她不知道对方有没有注意到自己。 不对,他不一定注意到自己,但或许会注意到她旁边的人。 没搭理是因为不在意。 她要是自己一个人还好,但她还带着一个人。 她带着墨茗迅速后撤,换了条路,奔向村后。 快些!再快些! 她用了神行符,同时驱风助力。 风迅速吹干她面庞上的冷汗。 到了广阔的田埂上,她才停下来。 她瘫坐在地上,恼然地瞪着他。 她喘着气道:“他随时会察觉不对劲,然后追上来。” 他抱着歉意道:“对不起,要不是我不会术法,我们也不至于那么狼狈地赶路。” 芒萁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妥,闭了闭眼,艰难道:“不怪你,不是你的错。......我没想到他会那么快。” 江老头在散去法力前跟他们说过有关那位怪人的信息。 “我对他所知甚少,不过应该足够了。他经常穿着蓝罗袍,手里闲不住,总是握着一朵花。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的眼睛是金色的,明晃晃的金色。你们只要一见到就能认出来。他给胡老头吃了回龙目草,我猜他还会回来看看情况,不仅看他也看我。你们或许会碰上他。要是碰上他,先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不行就跑明白吗?” “噢还有,没记错的话,他叫简荏守。” 简荏守。 秋若澜特意叮嘱她要小心的人物。 同时也在收集植物。 现在还掺和进了回龙目草的事。 甚至还和自己碰上了。 她有预感,以后说不定还会碰上。 但他可以施法赶路,她带着墨茗,跑不快。 她突然灵光一闪,从储物袋翻出狐狸木雕。 “情况紧急,不管那么多了,你能化身吧?” 木雕一直弯着的眼睛睁开,瞅瞅芒萁,又瞅瞅墨茗,心虚地晃了晃尾巴。 “可以。” 言罢,木雕伸了个懒腰,砰的一声,变成一只比她还高的大狐狸。 它身后的九条尾巴蓬松柔软地贴地,皮毛柔顺美丽,顾盼有神的眼睛望着她,随后它趴伏下来,舔舔芒萁的手。 芒萁目瞪口呆。 “对哦,我现在还没见过你的真身,没想到你已经长那么大了。” 她伸手搂着赤火,抱着它蹭了蹭。 手感真好。 她在它耳边道:“其它的以后再说。我等会缩地成寸到桃风谷,你载着他,跑到我的位置可以吗?你能确定我的位置吧。” 赤火点头。 她就知道,赤火和秋若澜有什么确定对方位置的法子。 啧啧啧,青梅竹马玩得真花。 “好,”她松手,对墨茗道:“你上去,抓紧坐稳了。” 赤火把头撇到另一边,不敢看他。 芒萁皱眉:“你偏头干嘛,你那么高,他怎么上得去?” 它只好转头,把若无其事笑着的墨茗叼起来,放到自己背上。 她也迅速掐诀,闪身不见。 “她已经走了,你还要坐我背上?” 墨茗垂眼看着赤火,喃喃道:“她主动抱了你。” 赤火疑惑:“她之前不也抱过你吗?” 他涩然道:“那时是她认为我需要才抱我,不是出自她本意。” “她从没主动抱过我。” 赤火委实被吓到了。 名震八荒的云水仙尊,平常还算正常的人。脸上平静,芒萁不在的时候也是安安静静的。 最多写信越写越慢越写越久,还会收集与她有关的事物。 现在因为芒萁没抱他而流泪。 “她又没养大你,只是和你写信而已,干嘛那么喜欢她。” 他实在摸不着头脑。 赤火对芒萁的喜爱是对母亲的那种喜爱。 自它记事起,它就没见过它的亲生父母。 它一只狐在山间到处乱跑,抓兔子吃,到河里喝水。 有次看到一只鸡,便抓过来吃了。 天知道那竟然是山民放养的鸡。 山民察觉有鸡不见了,迅速找到山上的唯一一只狐狸,乱棍打死,扔到山下。 乱棍之下,它没死,但它伤得实在严重,没力气去找吃的。 就在它快饿死时,是白深声把它抱回小竹山。 它刚开始有些怕他,毕竟他和那些打它的人一模一样。 它恐吓他,对他龇牙咧嘴。 他不管,照旧按着它上药,给它扔肉吃。 屋里的另一个人对它很不好,刚见面就找它打了一架。 天知道她为什么要打它,不过她打得不重,它有力气反打回去。 那次之后,白深声不仅给它上药,还给另一个人上药。 它听到白深声叫她“小若澜”。 小若澜经常找它打架,可以说他们是不打不相识。 有次打完架,他们躺在草地上等芒萁来找。 小若澜突然开口:“喂,你有没有觉得白深声很奇怪。” 奇怪,白深声当然奇怪。 他时而笑着带他们下山玩,温柔地给他们上药,还会调侃他们天天打架。 时而冷若冰霜,不屑于给他们一眼,只是给他们喝水吃饭。 他们小声商讨,决定以后对待不同的白深声时该怎么做。 在他热情地笑着时,他们会立刻打架,并享受他带来的上药服务。 在他一脸冰冷时,他们会默契地停战,并细细观察他。 这样的日子,称得上是无忧无虑。 直到某天,这种日子突然结束。 一脸冰冷的白深声告诉他们,对他们好的人是另一个女人,叫芒萁。 “她有事,一段时间不会来。好好待着,等她回来。” 他留下这一句话就走了。 他们这才明白为什么白深声那么奇怪。 赤火听完,自己去草丛里扑蝴蝶。 小若澜瞪着它:“你不生气吗?” 赤火:“啥?”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它已经会说话了。 小若澜气得快发疯:“傻子!芒萁都要不见了你还在这扑蝴蝶傻乐!” 这些天芒萁出现的时间越来越少,白深声的时间越来越多。 她认为芒萁是被白深声赶走的,因为芒萁占用了他的身体。 “那不的确该赶走她吗?毕竟她占用了别人的身体。”赤火睁着澄澈的狐狸眼道。 “那我问你,你喜欢芒萁还是白深声。” 它立刻回答:“芒萁。” “哼哼,那不就是了。”小若澜得意笑笑,“那你要芒萁还是白深声?” “芒萁......” 小若澜循循善诱:“所以我们应该赶走白深声,留下芒萁。” 她看出了赤火的挣扎,叹气道:“这样,一个月后,芒萁还没回来,我们就去找她。” 赤火懵懵懂懂:“怎么找?” “我自有办法,只是要你帮我打掩护。” 秋若澜开始天天下山。 白深声来问,赤火就答他们在玩捉迷藏。 她必定在天黑前回到小竹山,因为白深声晚上会来查房。 一个月后,芒萁还没出现。 按照约定,赤火跟着秋若澜,载着她到处跑。 虽然它还没成年,但载着一个小女孩还是绰绰有余的。 她则捧着一面镜子,嘴里念念有词。 晚上,她一脸失望地和赤火回到小竹山,然后见到一脸疲惫的“白深声”。 他们从没见到过这样的“白深声”,一时无法确定他是白深声还是芒萁。 白深声知晓他们的疑惑:“我是白深声,芒萁今天回来了。”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她没找到你们,把气撒在我身上。我们还是来想想怎么哄她开心吧。” 两人这下知道自己闯祸了。 原本赤火想和盘托出,但秋若澜捂住了它的嘴。 “好的。”她微笑道。 白深声看到了他们的小动作,没有理会,只是拿过纸笔,写下芒萁或许会喜欢的东西。 他将纸笔推给秋若澜:“你还知道些其他的吗?” 秋若澜点头:“当然知道,毕竟我和她待的时间比较久嘛。” 她眨眨眼:“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们俩从不同时出现,他怎么知道芒萁喜欢的? 白深声没说话,只是指了指桌旁的箱子。 里面放满了信件。 “别动。” 赤火吓得缩回了爪。 它从没听到过“白深声”用那么狠厉的声音说话。 他撑着头,难得笑道:“虽然你和她待的时间最久,可我与她认识的时间最长。” 秋若澜忍着气,与他们一起安排好了活动与美食,装饰好了小竹山,背好了稿子。 可芒萁一直没回来。 我的天啊,原本已经写完了却忙得忘记上传了。 人怎么能那么忙?我只是个普通人哇[化了] 怎么这几章都没机会放每日小知识() 那今天随便来一个好了 一天一个修仙界小知识: 凡人无法使用灵力,也不受术法本身影响,比如灵力攻击无法使凡人受伤,但修者可以利用术法操纵实物对凡人进行攻击。而且凡人会受法阵、符咒或法器影响。因此,修者在凡人面前施法时需万分小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以前 第19章 相思 “虽然吧你两拉扯大的人是我,但我也不意外你们更喜欢她。毕竟我也喜欢她。”墨茗垂眼看他,“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她呢?我想不会的。” 赤火煞有介事点点头,完全没懂但不妨碍他装作很懂。 “所以你真的要坐我身上?” “否则芒萁会起疑的。”墨茗微笑道。 “行,那你抓稳喽。”赤火伏低身子,如喷射的疾光般飞驰。 - 芒萁正在刚燃起的篝火旁跟秋若澜说闲话,突然一阵疾风刮来,把芒萁的头发吹散。 她无语地望着神气的赤火和面目全非的墨茗,还没等她开口,就被一旁的秋若澜抢先。 “快到时就收点势,你看看,她头发都穿乱了。” 赤火迅速道歉:“对不起。” 秋若澜皱眉:“别对不起对不起了,把人放下。” 赤火把披头散发的墨茗放下,芒萁把他的头发撩开:“有力气吗?有力气就过来给我梳头。” 有力气,当然有力气。 芒萁拦住费力站着的墨茗:“算了吧你,你先自己缓一会。” 她翻出伤药给秋若澜,自己在一旁梳理乱糟糟的头发。 秋若澜蹙眉:“过来,路上也不看着点,又伤着了。” 赤火听话地趴在她面前,哼哼唧唧地喊好痛好痛。 她轻轻拍了一下狐狸头:“活该。” 芒萁想起来以前都是自己给他们上药的,如今他们已经回自己互相上药了。 真好。 小孩也是会长大的啊。 芒萁:“行了,休息好就自我介绍一下,你们还不认识吧?” 秋若澜:“不认识,这男的谁啊那么丑。” 芒萁捂住她的嘴。 赤火:“呃,不认识。” 墨茗温和地笑着:“敢问各位尊姓大名?” 秋若澜翻了个白眼。 “我姓秋名若澜,这只狐狸叫赤火。” 墨茗有模有样地行礼:“秋前辈,赤火前辈。在下姓墨名茗。” 秋若澜噗嗤笑出了声,调侃道:“与白相对,与叶呼应。” 墨茗惊讶:“还能有这番解读,在下不才。” 秋若澜还想翻个白眼,被芒萁拉到身后去了。 被走拉前,她对墨茗做了个鬼脸。 他也没生气,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笑。 但他心里没底,他不知道芒萁有没有看出异样。 她对于他的应对没有露出怀疑,只是指了指他们所在的山崖道:“跨过前面的界碑,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了。” 他们现在站在山体突出的崖边,最前端是一块石碑。 靠近石碑,可以看到上面春寒料峭的字。 “桃风谷” 这是秋若澜写的。 角落还有一小行歪歪扭扭的字——“敢靠近你就死定了!” 看起来是赤火写的。 - 秋若澜发现芒萁的目的地是她来过的地方时,有些惊讶。 她迅速冷静下来,并把芒萁拉得离石碑远了些。 “简荏守应该没有追过来,怎么了吗?”芒萁已经看清了那上面的字,“那上面的字很眼熟,你来过?” “很久以前来过。” 她简单向芒萁说了那时的情况。 赤火和白深声曾经打过一架,为了防止他们伤着人,她在周围布置了隔绝阵法,维持阵法的就是石碑。 芒萁想起了当初在茶馆听来的故事,问她是不是开了赌局。她很利落地承认了。 她承认后,芒萁深深地看着她,眼里含着遗憾和担忧。 芒萁可能对她的行为有些不满吧。 那又怎样,秋若澜有些自暴自弃地想。 她又没做伤天害理的事。 “对不起。” 秋若澜还以为她听错了。 “我应该对你们负责的,你应该有个更好的童年。”芒萁揽住她, 秋若澜感觉身体突然轻了许多。 她轻轻开口:“我的童年已经足够好了。” 有带来快乐的芒萁,有还算负责的白深声,有一个劲傻乐的赤火。 她的童年已经足够好了,只是能够更好而已。 她转移话题:“我这些年一直都有关注桃风谷。这里已经被妖火和剑风摧残成不毛之地了,没什么活物。你来这里是想找风暴中心的妄幽荧吧?” 妄幽荧,秋若澜专门找来镇压风暴的灵植。 当初白深声和赤火对打,丝毫没收手,都用了全力。 他们两的攻击都被隔绝法阵收束在内,并在两人离开后裹挟着灵力变得愈发强悍。 而妄幽荧可以吸收灵力,降低妖火剑风的强度。天长日久,也能让这里恢复正常。 “然而那里面的妖火与剑风不仅没减弱,还因为妄幽荧的调和融为一体,变得更强了。” 那么该怎么穿过风暴,拿到妄幽荧? 这句话秋若澜没问出来,她相信芒萁能解决,就像她以前那样。 她总能想到其他巧计来解决难题。 的确,芒萁已经有想法了。 她神秘一笑,一翻手,再看去时,她手里已经悬握着一把奇怪的长条物了。 “你还记得这把剑吗?”芒萁将其漂浮放平,细细观赏。 说是剑,但长得像是棍棒。 剑柄和剑身一体,没有中间的护手隔断,既不锋利,也不钝涩。 以柳砂岩炼成,通体墨绿,没有光泽,像是把周围的光都吸收了。 “这是‘相思’。”秋若澜眼中怀念。 妄幽荧是她从瞻码台那取来的,她知道那个地方也是因为芒萁带他们去过。 他们去那里取了一大块柳砂岩回来,后来她独自前往那里取了柳砂岩的伴生灵植回来。 夜风抚弄芒萁的头发,深黑的天幕与她的发融为一体。 她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夜,画灵身上的微弱灵光也够视物。 然而把相思悬挂到后背,道:“在另外两个人回来前弄点光吧。” 秋若澜打了个响指,指间亮起一团光。 芒萁笑着握住她的手,吹灭灵光。 她看出秋若澜眼里的疑惑,只是摇头:“稍等。” 秋若澜目送芒萁进入密林,没一会就见她抱着一捆木柴回来。 她眉眼间带着愉悦:“相思还是那么好使,做什么都没问题啊。” 她放下木柴,用火折子点着火,然后在火堆旁盘腿坐下。 她舒适地眯起眼:“晚上还是得有点火光,烛火也好柴火也罢,总归是温暖的。特别是在这样的深秋夜晚。你能感受到温度吗?” 秋若澜在她旁边坐下:“能的,但我不能靠太近,纸会烧着。” 火光随着山崖间的凉风摇曳,两人的影子也随之跳动。 “白深声是有自己的事在忙活吗?”芒萁随意问道。 秋若澜心里一紧,嘴上暗讽道:“毕竟是仙尊大人,事情多得很。” “那你们呢?”芒萁望着秋若澜,眼里的火光跳动,“商会不忙吗?” 秋若澜被她眼里的火烫得一惊,撇过头嘴硬道:“就算很忙,我那些手下是白吃饭的吗?没有我也能撑一段时间。” 芒萁叹气,用称得上是纵容的语气道:“你有能力也有权利决定自己的生活。我只希望你们花多点时间在自己身上。” 她突然笑了笑:“该不会跑出来见我就是在自己身上花时间吧。” 她这么一想,还真有理,毕竟都说工作是为了工作,而不是为了自己。做想做的事不就是为了自己吗? 没想到秋若澜点头又摇头:“都是。” 见芒萁是为了自己,忙商会的工作也是为了自己。 芒萁讶然,然后欣慰地笑了。 “虽然我知道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有时我还是会突然意识到,我家小若澜已经长大了呀。” 或许是在现代网上冲浪太久,见多了人们对工作的抱怨,忘记了这世上真的有将工作视为自己的事的人。 “那你什么时候离开?”芒萁曲起腿,头搁在膝盖上笑眯眯地问。 秋若澜没怎么思考:“唔,陪你拿完妄幽荧吧,走时顺便把赤火拎走。” “行。他们来了。”芒萁站起身。 - 秋若澜已经和赤火传过音,他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要不我试试能不能把妖火收起来?”赤火挠挠头,憨憨笑道。 芒萁瞥了他一眼:“你听说过‘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吗?” 赤火不明所以地点头:“知道哇,怎么啦?” “放出去的攻击就不能收回来,否则会反噬,你不知道吗?”芒萁抱胸,蹙眉看他,“白深声怎么教的?” 墨茗莫名其妙地瞧着她,然后迅速收回视线。 秋若澜解释:“白深声没教他修炼,他自学的。” 芒萁挑眉:“哟吼不错啊,原来是天才。” “总之不行,等会你们看我操作就好。”她一锤定音。 火光之旁,是芒萁跃跃欲试的神情。 她脑子里已经有了计划,满足地靠着秋若澜:“让我睡会。” 或许是这一天太累,再加上野外安静,秋若澜的肩头又实在舒适,她很快就沉沉睡去。 墨茗拿出毯子,轻轻盖在她身上。 秋若澜想说什么,墨茗迅速给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传音道:“我今晚守夜吧,你们休息一下。” 她嗤之以鼻:“你跟着她忙活了那么久,还自封灵力,有什么守夜的能力?赶紧休息,她要是用得上你时你打哈欠,那可就贻笑大方了。” 墨茗觉得有道理,于是在旁边找了个草坪睡下。 他许久没做梦,却在今晚梦到了些往事,睡得不是很安分。 见他在梦中紧皱着眉头,秋若澜抿着嘴,不情愿地传声给赤火。 赤火一个甩尾,用他的大尾巴圈住墨茗。 被暖暖茸茸的大尾巴拱着,墨茗渐渐平静下来。 睡得安详。 其实第一个篇章在上一章就结束了,但我觉得不满意,所以想修,结果不能同时兼顾修文和更新,思考了一下咬咬牙还是先更着,以后完本了再回头看或许还有要修的地方,到时再统一修吧。 以及,芒萁的武器终于出来了!一天一个植物小知识终于可以写了! 马占相思,豆科相思树属。成熟叶的叶片退化,叶柄膨大成假叶,叶状柄纺锤形,较大。小枝有棱。穗状花序,,腋生,下垂,花淡白色。荚果扭曲。生长迅速,是绿化荒山、保持水土。防风固沙和薪炭林的优良树种。 同属的还有大叶相思、台湾相思等。这三种中,马占叶(柄)最大,大叶其次,台湾最小。 以上材料来自植物智的马占相思词条。 小声逼逼:经常查资料发现书上有些植物和网站的不一样,有些甚至书上有的网站上没有,或者网站只有名字没有内容。书本什么时候更新一下啊......网站也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相思 第20章 金花玉扇 天边刚露出一丝光时,芒萁睁开眼睛。 黑沉沉的眼眨了眨,晨起的迷惘渐渐消散。 火堆早已熄灭,徒留灰烬。 鼻尖是浮沉的水汽,密林传来动物踏过枯叶的响声。 晨起的鸟掠过高空,鸣叫着。 昨晚没什么声音,她睡得很好。 她以为是桃风谷附近没多少动物,毕竟桃风谷很危险,而动物们通常都很敏感。 现在看来似乎不是。 她拍了拍秋若澜:“回画里睡会吧。” 秋若澜迷迷瞪瞪地点头,化为乌墨,钻进芒萁腰间的储物袋。 墨茗也跟着醒来,把缩小了的赤火挂在脖颈,悄声来到芒萁身旁。 自己没能在芒萁之前醒来,他有点懊恼。 赤火没那么多心思,哼哼唧唧地翻了个身继续睡。他托着它,没让它掉下去。 芒萁没在意他们,而是捞起木堆旁的相思,撑地站起。 相思悬在她的手中,安安分分。 天色越来越亮,地平线之上染上橘红。 眼前的谷地被浓雾掩盖,如同云海翻涌。 夜晚没注意,现下一看,谷地浓雾的灵力走向与小竹山先前的一样。 看来是白深声干的。 看来他们对危险地带的隔离工作很到位,没对周边环境产生较大影响。 芒萁勾唇一笑,掐诀起势。 头发无风自起,衣袍也猎猎作响。 她两指一并,对准相思。 相思立刻响应了她的心念,随她手势浮起,然后对准初阳。 密林突然响起杂乱的踩踏声,空中还有破空之声。 是天上地上的动物们纷纷奔来。 它们在芒萁身后五米的距离停下,肃穆地围成半圈,然后跪地俯首。 赤火也从睡梦中醒来,抬头望向芒萁。 它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召唤,想必其他动物也是。 一种柔和的心绪掠过身体,令它产生一种强烈的亲切感,不禁想要臣服于眼前人。 就像孩童听从母亲。 曙光透过山岚间的浅雾,柔和地散落在相思上。 剑身次第亮起条条暗纹,如同叶脉般爬满了剑。 墨绿的钝刃渐渐化开,重塑,变得锋利,闪着令人胆寒的光。 世间大多都是以命祭剑,以血开刃。 相思不一样,它以水祭剑,每次使用前,都要以光开刃。 芒萁手指一划,墨绿的影子骤然冲进浓雾,她也追着剑,纵身一跃,扎进浓雾。 芒萁一离开,动物们便起身,安详地踱步离去或振翅飞去。 渐渐地,这里只剩墨茗和赤火了。 墨茗看着这景象,情不自禁地笑了。 他以前就觉得芒萁像一轮和煦的阳,几乎无差别地照耀着所有生灵。 她会很温和地对待他人,他人也情不自禁地靠近她。 而她实在讨厌的,也会考量利益回报,笑脸迎人。 他一直都浑浑噩噩,直到她打破他一潭死水的生活。 这直接导致了他现在几乎成了这样的人。 他一直在学习,却不得要领。 他盘腿坐下,撑着头看着雾海缓缓。 赤火收回视线,突然在他耳边说:“你不追上去?” 它以为就他那黏糊劲,肯定说什么也要跟着。 没想到墨茗摊手:“她没叫我跟着,自顾自跟上去不大好。” 他就不去讨嫌了,作为一个“平凡人”却跳进很危险的风暴,平白让她怀疑。 他自嘲一笑:“况且我已经自封灵力,实力甚至不如她,进去就是自寻死路,拖她后腿。我们就在这等着吧,有什么异动,秋若澜会保护她。” 赤火不明白:“你干嘛自封灵力啊,现在有力使不出,憋不死你。” “芒萁可机敏了,想要瞒过她,得伪装得更真实一些。” 当初芒萁躲在不远处听他和江老头谈话,他们两硬是没一个发现她。 反过来就不一样了,她随时能发现他的不对劲。 他已经不小心暴露了一点了,不能再多。 他垂着眼,看着眼前的浓雾:“不过的确,这一路上我都做不了什么,只能给她做做饭,铺铺床。” 他的声音透着落寞和难过:“我好没用。” 松木的瞳仁涣散,他喃喃道:“我好像一直都很没用,追不上她,也留不住她。想尽办法,也只能勉强跟着她。” 从前就是这样,她走在前面,他好像勉强能摸到她的衣角。 但她一旦不再施舍,便会抽身而去。 而他连衣角也摸不到。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视线缓缓聚焦,然后站起。 “虽然我没有修为,但你可以啊。” 他拉下肩上的狐狸,笑得单纯。 “我来告诉你要做什么。” 赤火蹬腿,没从他怀里逃出来。 他耳朵耷拉下来:“听你的听你的。” 墨茗和蔼地笑了。 “难不成你不想帮她吗?” 赤火摇头:“不啊,只是感觉你很奇怪,你的语气听起来是要我做坏事。” “怎么会呢?”他笑得无辜,“这个雾海禁制是我下的,我知道怎么解开。芒萁是必定要解开这个禁制的,我现在引导你用扇子解开。这样她就不用在这上面多使力了。如果她问起就说是你解开的哦。” 顺便把他的扇子带进去,带走一些他的剑风。 再顺便出一点小小的意外。 “哎哟哎哟,是那把用来装样子的白纸扇吗?”赤火眯起狐狸眼,明显提起兴趣“早就听说你那把‘金花玉扇’的名头了,我还没仔细瞧过呢,快让我看看。” 墨茗伸手,一个影子出现在手掌上。 他握住那个影子,黑影迅速成型。 一把折扇被握在他手心。 他将扇子抛给它:“事分轻重缓急,你先去,回来再给你看。” 没回应它的期待,但它无所谓。 它跃起叼住扇子:“行,等我回来一定要让我看看。” 说罢跳入雾海,按照墨茗在它脑海中下的指示,在空中闪转腾挪。 雾气被搅动,散开。它们如有实质地推挤着它,想要将它请离。 但狐狸一甩尾,轻巧跳开它们的追捕。 不一会儿,追着的雾气变弱,变淡,最后连着雾海一起消失不见。 赤火骤然感受到下面传来的高温与厉风。 它赶忙窜至高空,依旧能感觉尾巴尖似乎被烧着了。 它想吹吹尾巴,然而嘴里叼着扇子,无奈放弃。 没事没事,一小撮毛而已,很快就能长出来的。 它这么安慰自己。 它探头望向下面。 谷底已经被风与火的不断侵蚀愈来愈深,它甚至能看到山崖下的红岩上被侵蚀出的深深勒痕。 它隐约看到了谷底的芒萁。 她被火与风包围,高温扭曲着风与视线,却并没有阻挡她前进的脚步。 她手中的相思如一盏熄灭的灯,幽邃墨绿吸收了周围的火光,不能照亮前路,却能引领她向前。 她的发丝随她的步伐轻轻摇摆,衣角也微微晃动,整个人稳稳当当,丝毫没被影响。 “你不是想看看扇子么?现在可以开扇。” 墨茗的声音骤然在赤火耳边响起,把它吓了一跳。 它嘟囔:“干嘛这样吓我。不是我想看是你要我现在开吧。” 墨茗哂笑:“不是我吓你,是你看芒萁看入迷了吧。” 它撇撇嘴,浮在空中,拿爪子扒拉着扇子,脚嘴并用,费力打开。 刚打开,它就吓了一跳,骂道:“这不是你用来装样子的白扇子吗?怎么是红色的?杀气还那么重!” 只见扇面上红叶片片,金花点点,赫然不是传说中的玉扇! 血气从红叶上丝丝缕缕漏出,不多不重,却没由来地让人心惊。 墨茗笑得无辜:“我好歹也有云水仙尊这个名头,总有人觊觎我的修为,没点能耐怎么等她呢?” 他眉眼依旧温柔:“只是现在没有修为了,要靠她来保护我啦。” 血气让赤火变得烦躁,尾巴在身后不停地晃,晃一下多一条,晃两下多两条,最后身后竟是出现了九条尾巴。 九尾赤狐,有着最纯的妖兽血脉,天生的厮杀本能。 血气挑起了它的争斗欲。 它经常追在秋若澜屁股后面跑,有时也会忘了自己也是统御西北的妖王。 它双目黑红,不停地喘着气:“要干什么赶紧说,婆婆妈妈的耍什么花样。” 粗重的呼吸声在脑海中响起,墨茗恍若未觉:“不用干什么,把它控制在刚刚雾海的位置,维持扇子打开就行。” 赤火赶紧把爪上的这个烫手山芋扔下去,让它悬在半空。 它站在高空,俯视大地,却见那丝缕血气渗进火与风,以微缈之躯席卷风暴,吞吃着剑风。 芒萁似有所觉,抬头看去。 然而墨茗已经让赤火收起扇子回来了。 赤火意识到他不想让芒萁看到这把扇:“她认识这把扇子?这不是你后来自己炼出来的吗?” 墨茗收起扇子:“我没说过。这是她炼的。” 寥寥几字,掀起赤火心里的惊涛骇浪。 “我们都不知道啊。她不仅炼出了相思,还炼出了金花玉扇?这可以算是炼器大师了吧!我之前还以为她只是个普通的外门弟子耶。” 墨茗愉悦地笑了:“我都说了,我和她认识的时间比你们久多了。” 他收敛神色:“而且她能带着你们去到瞻码台,还能炼出相思,本就不是普通人。” 他找了个位置坐下:“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等待。” “等待她们归来。”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这种有果的等待真是让人充满希望。” 哟西,尝试了一下写出剧情然后加上描写的写法,感觉更快了(真的吗 没错白深声的武器就是我们要讲的啦 一天一个植物小知识: 玉叶金花,也叫野白纸扇,茜草科。它的花萼五裂,有一枚裂片极发达,白色呈花瓣状,花冠黄色。 红叶金花,也叫红纸扇,也是茜草科。花萼形态和上述一样,不过颜色是红色的,花冠白色。 它们都长得及其有意思,感兴趣可以去看看。 嗯没错白深声的扇子特别骚,有两种形态,一种白色的用来装逼,伪装成翩翩君子,另一种就打架是会显露出来,就是正文里的红色形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金花玉扇 第21章 简荏守 相思悬在她的掌上,叶脉一样的纹路泛着火光。 她能听见耳边的咆哮。 脑子里忽然放映起媒体上看到的非洲动物成群狂奔时的景象,有大象,有斑马,或许还有猎豹。 飞沙走石的虚幻影象,配上耳边的狂野的背景音。 她隐约感受到了什么叫野性。 没记错的话,非洲也很热,像只大烤炉。 高温会扭曲空间,影像里的画面也会时不时抖动一下。 脑内的景象随着思绪变得晃荡。 她眼前也一片模糊,晃荡着跳舞着,连相思也变成了幽咽鬼影。 朱红的妖火炙烤着这片土地,连着空气与芒萁一起。 相思吞噬着她附近的火与风,在疯狂的风暴中撑起一个小型无风空间,为她开路。 但不能为她消减灼热。 滚烫的空气随着呼吸进入肺腑,烧灼五脏。 血肉好像烧焦了,可能融化了,或许还会汽化。 一个荒谬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就这样焚烧殆尽似乎也不错。 化为尘土归入大地,也好过这无望的煎熬。 可是相思正正地悬浮着,下面是她完好无损的手。 没有一丝伤痕的五指纤长,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而变得僵麻。 她的躯体依旧健在。 她脑袋里出现了她曾在母亲遗物中见过的节拍器。只要给它上好发条,就会一直以一种节奏摇摆,除非外界的暴力影响,否则永恒不变,直到发条松开。 她好像成为了那个节拍器,以一种沉稳的节奏机械地前进着。 她心里生出了点细微的,莫名的失望。 有追求的战士一般会希望自己能死在属于自己的战场上,她也不例外。 这是一种荣耀,也是一种体面的借口。 有时候真的还不如一死百了。 但既然没死,就没有这个借口。 那就在属于自己的沙场上继续战斗吧。 再狼狈,再可笑,也不能放弃,她也不会放弃。 她已经见过瞻码台的妄幽荧,而且查明了它的作用功效。与它的伴生石柳砂岩一样,它表现出了极其罕见的吸纳性质。 而她现在的目标是风暴中心的变种妄幽荧。目前似乎有着调和的功能。 她冷静地想着:当然不会放弃,万一就是这一株变种是她想要的呢? 肯定不行。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脑海里斩钉截铁道。 她决定的事情何曾放弃? 她漆黑的眼里燃烧着熊熊火光,一步一步,稳定,坚决地迈向风暴中心。 高温炙烤她。 而她前举相思,一步再一步,专注向前。 如同虔诚信徒苦修。 恍惚间她好像回到了山间,与同伴们艰难跋涉。 他们穿着厚重的防护服,在五彩斑斓的花叶中穿梭,又闷又热。 带有腐蚀性的酸雨流经特制防护服,滴到蓝色的叶子上,没有灼穿叶面,反而被叶子吸收。 蓝叶餍足地晃了晃,松开缠着他们的枝蔓,让他们得以喘息。 山下是终年不散的灰蒙蒙的霾,太阳也泛着不详的暗红。 虫鸣高昂尖锐,刺透耳膜,叫得人心烦意乱,头疼欲裂。 在她身后,同伴们一个接一个倒下,一个接一个离开。 他们或是长眠于曾亲手丈量过的大地,或是被金色的前程吸引,抛弃了他们的事业。。 “别找了,找不到的,你们还在期待些什么?”有人拉住她,声音充满疑惑和不解。 “那只是个传说一则流言,你就那么相信它是真的?”有人厉声质问她,手指拼命地戳着她的额头。 “与其在这找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不如去实验室研究一下怎么解决如今的问题!这才是最重要的!” 各种质疑、劝说乃至嘲讽缠绕着他们,如同锁链。 最后只剩她和导师。 她气喘吁吁地跟上导师,而导师脸不红气不喘,闲散地慢步上山。 这位老人永远都挺着脊背,梳着一丝不苟的头发,穿着旧时代的打底衣。 她也曾动摇过,问那位慈祥和蔼的老人为什么要这么坚持。 导师没有回答,而是转过头,用沧桑而温柔的眼睛凝视她,反问她:“你记得灾变之前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吗?” 她愣了一下,随后摇头,面露疑惑:“我是在灾变前几年出生的,小时候的事已经记不清了,具体的我只在媒体与艺术作品里中见过。那里有白云蓝天,还有绿草地。” 导师笑了,带着她不明白的怀念与追忆:“是的,那是个很美好的世界。有各种鲜艳的花,也有各种致命的蘑菇。虫鸟叫得很欢快,野兽在深林里穿梭......” “那跟现在有什么区别?”她忍不住疑惑道。 这回换导师愣住了,她深深地看着芒萁。 芒萁那时还很年轻,莽撞冲动。 她知道自己的无知,但她不遮掩。 导师没有谴责她,耐心回答:“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鲜艳的花是为了繁殖,有毒的蘑菇是为了保护,虫鸟叫得清脆有趣,野兽有它们自己的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切都为了摧毁与侵略。 放心吧,天塌了有高个的撑着。我们的生存有许多大人物在忙活。我们这些小人物就做些力所能及的,为了他们的生活而努力吧。” 于是她们跨过暗流密布的黑海,穿过斑斓的密林,终于找到了一片世外之地,没有任何的变异植物。 她那次回去就是为了国际组织的颁奖典礼,庆贺往日的归来。 她已经坚持并成功过了一回。 那么现在,她自然不会放弃。 影影绰绰地,她看到了风暴之后的妄幽荧。 原来不知不觉,她已经走过大半程。 一步之隔,便是风暴眼。 相思依旧温温和和的,吞吃着她周围的妖火剑风。 她虚虚握住剑柄,向前一划。 眼前的火风骤然断开,像织机上被随意裁掉的边角料。 她一脚踏进。 风暴的中心,意外地平静。 妄幽荧在焦土之上,静静伫立。 她曾在瞻码台见过妄幽荧,原种的全株都是晶莹剔透的,唯有纤细的花药是金黄色。 纤弱柔美,似乎轻轻一碰,便会受伤,分泌汁液,然后死去。 其实并不。 与它的伴生物柳砂岩一样,它拥有着极强悍的转化能力。 它有着最惹人怜的外表,和最坚韧的身躯。 “不朽” 这是它的别名。 而现在她眼前的这株,剔透之中,还渗出红色的火光。 花药上的火星迸裂飞扬,触之不烫手。 她用相思在它周围划了个圈,探索适合的挖掘位置。 随后相思飞出,悬在无风的半空。 它散发出辉光,渗进风暴。 而沿着一个方向旋转呼啸的风暴,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硬生生扭转,调转方向,与原先的力量对冲。 从高处看,两股相反的力量对撞,僵持,消解。巨大的余波如水纹扩散,山壁被它撞到后发出难以承受的呜咽。 坐在上面的墨茗如释重负。 “她成功了。”他自言自语,拿出毛毯铺在一旁。 赤火一脸疑惑:“你这又是干啥。” 墨茗还是坐在地上:“她应该很累了,给她铺一个休息的地方。” 混杂的风暴遮挡了他的视线,只能依靠风暴的变化来猜测芒萁进行到哪一步了。 赤火突然抬头嗅了嗅,又懊恼地低下头。 墨茗察觉到它的不对劲:“怎么了?” 它趴在地上,整只狐狸都恹恹的:“我好像闻到一股奇怪又熟悉的味道,像是花香,但转瞬间又没掉了。可能是妄幽荧的香味吧。” 妄幽荧的香味怕是在飘出来之前就被风暴绞碎了。 赤狐的鼻子很灵敏,应该不会闻错。 他提起警惕,捞起赤火:“观察一下四周,务必保证芒萁的安全。” 赤火打起精神,四处张望,极目远眺,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就在这时,风暴的走向又变了,竟是冲向了风暴中心,芒萁所在之处! 墨茗瞬间开扇。赤火伏低身子,身后晃着九条尾巴。 - 风平浪静的中心,芒萁用铲子连着妄幽荧下面的石头挖走。 她小心翼翼地用灵力呵护着它,装进预先准备好的瓶子里,别在腰上。 风暴已经变得更加猛烈。 压制它们的妄幽荧消失,新来的相思似乎也没有那么大的威慑力。 风暴之中,只有芒萁一个活物。 它们生来便是要摧毁的,而现在目标只有一个。 逆流的风暴骤然停滞,然后呈半球形无死角冲向芒萁。 芒萁安如磐石。 相思动了。 它的纹路熄灭,变为纯粹的墨绿。 它似是没有了支撑,从半空中骤然跌下,带着千钧之势, 竟是硬生生破开冲散了芒萁上方的风暴。 而芒萁周围的风暴没有减势。 她动了。 她眉目舒朗,从容举手,一把抓住高速俯冲的相思,用力横扫。 一圈温和绿芒以她为中心,慢慢扩大,带着不容拒绝之势,平静地如同黑洞吸纳触碰到的所有妖火与剑风。 光芒不断蔓延,延伸,扩张,铺展,撞到了周围的山壁,突然碎为星星点点的粉末,消散于天地。 朴实无华的一剑,带着包容万物之势,以及平静温和的剑心。 她反手收剑,抬脚准备回到山崖。 变故突生。 芒萁身侧的空间忽然荡起涟漪,从中缓步走出一个人,随手一握,轻巧拿走她腰间的瓶子。 甚至不能称他是夺走,因为他做得如此理所当然,好似这本就属于他。 他淡漠的金色眼瞳移向芒萁,微微点头,似是致谢。 我光知道十五运会很忙,没想到会那么忙[托腮] 还有各种各样的事,噢天哪 不过反正也没人看(笑 用细碎的时间把前面的bug修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简荏守 第22章 对战 相思再次出现在芒萁手上。 其上的纹路已经熄灭,但锋刃还未褪去。 对方出现时芒萁完全没反应过来,但他那理所应当的态度让她鬼火直冒。 她还从来没亲身经历过修仙界杀人夺宝的事。 没想到一上来碰上的人就那么轻描淡写地夺走了她刚刚亲自取的妄幽荧! 震惊,匪夷所思,以及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侵犯的尖锐的愤怒。 她咬牙切齿:“敢问阁下所做为何?” 然而简荏守答非所问:“你也有吗?” 什么意思?有什么? 完全不符合现状的问题让芒萁稍稍冷静下来。 她思索着对方的用意。 实在没头绪,她把内心的疑问问了出来。 他摇摇头,失望地看着她:“看来你没有,我还以为你和我一样,还以为终于可能有人能理解我了。” 自言自语,莫名其妙。 芒萁冷笑,相思对准简荏守:“管你有的没的,我的东西,趁我不注意抢了就想走?” 外界惊变,秋若澜从储物袋钻出来,见到简荏守,不可思议道:“还真遇上了。” 见到两人僵持的情况,秋若澜迅速厘清了自己的任务。 她手里结印,勾唇一笑:“我也好久没打架了,稍稍回忆一下吧。” 芒萁打架,她不可能不助威。 简荏守的眼神如羽毛般轻轻落在她们身上,声音缥缈:“如果我有理由,你们会原谅我吗?” 芒萁周身的气焰丝毫没消,她目光死死锁住他:“看情况。” 秋若澜也没退一步海阔天空:“我听她的。” 山崖上的赤火终于察觉情况不对,立即抛下墨茗奔向秋若澜。 九尾赤狐红着眼朝简荏守龇牙咧嘴,摆足了气势。 芒萁斜斜看了它一眼。 它感到一阵寒气。 不是,它来呐喊助威怎么还不满了! 它有点委屈,但敌人在前,不能露怯。 简荏守没在意他们之间的眉眼官司,主动举起双手表示自己希望和平:“我是为了收集祭品,将它们献给神明的。” 芒萁皱眉:“哪有神明?六十村的事你还不清楚吗?” 秋若澜更是发出一声嘲笑:“还祭品呢,原来是沉浸在幻想中的疯子。” 简荏守没有泄气,而是显出一种失望的颓丧。 他声音平静,神情却显出些许癫狂:“你们不明白,只有我知道,只有我知道这世界的真相。是神明可不是你们平常说的那种。你们与以往不同,难道没有感到某时如醍醐灌顶,觉得过往一切如大梦一场?那就是神明的恩赐。” 芒萁觉得不可理喻。 “疯子。这世上根本没有神明。我真是昏了头在这听你解释。多说无益,把我的东西还回来!” 话音未落,芒萁已经提剑闪身至他面前,直冲他腰间。 秋若澜非常有默契地为芒萁加上增益阵法,同时画出墨线束缚住欲掐诀离开的简荏守。 而赤火则大嘴一张,灼烫妖火从血盘大口中喷出,遮挡他的视线。 意料之中。 简荏守随手竖起灵力护罩,挡住芒萁的攻击。 他有那么一瞬感到无趣。 那画灵的束缚只能让他停留瞬息,一个呼吸他就能解除限制而后离开。 与往常没什么两样。 咔嚓。 刚竖起的瞬间,护罩就碎裂成粉。 金色的瞳孔稍稍放大了些。 意料之外。 死水一般的心久违地泛起涟漪。 难得有人能击碎他的护罩。 他忽然有种强烈的直觉。 眼前的女人,假以时日,必能与他平起平坐。 不毛之地再次掀起火与沙,令人目眩的阳光下,芒萁能看到对方腰间的瓶子。 他微微抬手,身上的墨线断裂。 秋若澜捂嘴,她看向手心,那里一滩血。她毫不在意地再次掐诀,想再捆住她。 赤火忍住内心的燥意,松松咬住她的手臂,拱了拱她,舔走她手中的血。 她把手上的口水抹到它头上。它舒服地眯起眼,内心的燥意稍稍平定。 秋若澜放弃束缚他,转而操纵墨线骚扰简荏守,让他分心。 简荏守赞赏地看着芒萁,随意抛出手中的花将墨线打回去,抬臂硬抗下芒萁的剑。 她将相思恶狠狠朝前压:“怎么?刚刚还在轻视我,现在才认真起来吗?” 她挑衅一笑:“老娘打架时你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 放个大话提升气势。 她长那么大从没打过架。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与他人过招,毫无经验。 但玩家面板为她行了个方便。 她视线内有个半透明的面板。 【秘籍:野清剑法】 这是她在游戏里自己编的连招。 她按照上面的要点,收剑,再次出击。 上挑,下劈,一招一式都标准凌厉。 简荏守赤手格挡。 相思击中他,发出金石相碰的清脆声音。 他左手忽而一把抓住相思,用力一拉,右手成掌直冲她面门。 芒萁迅速弃剑,旋身险险避过对方的掌击。 妖火翻腾中,相思瞬间变细,从他手中溜走,再闪到芒萁手中。 芒萁顺势反手往他□□刺。 简荏守挑眉,迅速后撤。 “我还没见过这样的招数。” “那你现在见到了。” 芒萁在火中待久了,竟然也稍稍适应了这个温度。 她找准时机,借着火焰遮挡视线时迅速贴近他,一个扫腿,被避开,再一个折身往他裆部戳,这次简荏守一跃至五步远。 他皱眉:“我想和你认真打一场,希望你能认真些。” 下巴滴落一滴汗,芒萁扯扯嘴角,招手汇来一个火球扔向他:“你大部分时间都在格挡或闪避,只有刚开始给了我一个掌击,这叫认真打?” 简荏守侧身避开,再矮身闪过紧随其后的剑光:“我很欣赏你,不希望现在折断你的未来。” “那还真是谢谢你哦。”芒萁翻了个白眼,余光瞥到身后两人。 秋若澜艰难地维持着周围的墨线,消减攻击的余波。 本体不在这,画隔绝法阵对她来说太过艰难。而赤火根本不精此道,它现在状态也很差。 它焦躁地转着圈,呼吸声越来越粗重,而秋若澜无力安抚它。 芒萁收回视线,看向对面的人。 简荏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的攻击没有一个落到实处。 芒萁关掉玩家面板,收起相思。 攻击无效,只会消耗她的体力,必须另寻法子。 她迅速后撤,与简荏守拉开一个安全的距离后高声问:“你欣赏我什么?” 她猜他应该是个有问必答的人,特别是对待他感兴趣的人时。 简荏守果然提起了兴趣,他再次握上一朵花,循循善诱道:“我看出来你有能力。假以时日,必能达到我的高度,甚至理解我,追随我,与我一同完成伟业。” 芒萁压下心中的反胃:“你从我手上夺走妄幽荧就为了你的伟业?瞻码台还有许多,你要是想要,我可以带你去。” “不,这不一样。世上仅此一株,因环境而进化的妄幽荧。现在你还不能理解我,你以后会明白的,或许世人都会明白,然后赞颂我的伟业。” 芒萁不动声色点开图鉴:“那你怎么找到这的?” “神告诉我,桃风谷会有它的踪迹。” 【此物尚未被发现,或许可以在桃风谷处碰见】 “......此物尚未被发现?” 看着对方睁大的眼,芒萁有个荒谬的猜想。 简荏守愉悦地笑起来:“我的直觉一向很准。你果然同我一样。” 他,简荏守,疑似也有图鉴,甚至面板。 芒萁心中大震,面上不显:“我同你不一样,你只知道世上仅此一株变异妄幽荧,却不知如何培育。” 她迅速衡量,抛出了简荏守绝对会感兴趣的条件:“我能用一株,培养出你想不到的成百上千株。到时你来找我,我给你一株......绝对能让上神满意的变种妄幽荧。你知道的,我也有那本书。” - 简荏守走了。 他将妄幽荧交给了芒萁。 “一个月后,我来取。” 这是芒萁答应的期限。 他不见的那一瞬,芒萁松了口气。 她没卸下身上的精力,转头和秋若澜一起安抚暴躁的赤火。 它长着大嘴,不停地喷火,似是想要把一切烧个干净。 她从背包里翻出一堆清神静心解毒降火祛邪的丹药一股脑扔进它嘴里,这才勉强让它寻回些理智。 “感觉如何?”她问狐狸。 狐狸背后的尾巴只剩一条耷拉着,它恹恹道:“不大好,血还在沸腾,不过应该能我能勉强支撑到回去吧。” 它添一句:“如果秋若澜能陪我,我这一路上应该会好受许多。” 芒萁点头:“那你速回西北琢冰泉,你的血脉被激起来了,尽快抑制。” “秋若澜回商会后,给我找到最好的水肥。顺便帮我查一下墨茗,处理完堆积的事物后再查吧,这件事不急。” 秋若澜望了一眼山崖,而后收回视线。 她问:“那土呢?” 她没质疑芒萁一个月种出来的决定。 “土我自有办法。” 秋若澜本着良心先陪赤火回西北,她的安抚的确能暂时压制住它的焦躁。 把两人赶走后,芒萁在密林里找到了闭目躺着的墨茗。 她驱风摇落树叶。焦黄的树叶哗啦哗啦盖满了他。 他坐起身,叶子从他身上落下,很好听。 芒萁把视线从落叶移开,上前扯住墨茗的领子,平静道:“是你。” “我下去前赤火还好好的,等它下来时它已经被挑起血脉本能了。” “这期间,只有你在它旁边。” 她想问他做了什么,可看到墨茗那双温柔的眼,她意识到他已经做好回答这个问题的准备了。 芒萁把他甩向旁边的大树,大树上的叶子因着撞击纷纷落下,盖住墨茗。 她面无表情看着墨茗摘掉他头上的叶子。 “起来,还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方案被全面批了,但的确做得不是很好,只是又要重来有点疲惫吧[化了] 最近喜欢上了木麻黄,不过现在太晚了想睡觉,以后有机会再讲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对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