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妻迫使我带合欢宗当剑修》
第1章 第1章
钟愉的头疼得宛若要裂开,意识在黑暗里浮沉。
她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却因长期伏趴压迫导致视线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一片昏黄的烛光在眼前摇曳。
她挣扎着撑起身体,手掌下传来粗糙的触感,摸起来像祠堂里供人跪拜的蒲团。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檀香味,混合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甜腻气息,让她本就混沌的大脑更加昏沉。
视线终于聚焦,钟愉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面前矗立着一尊约两米高的雕塑,通体漆黑,在烛光的映照下泛着诡异的暗红色光泽。
雕像有着妖娆的身姿,面容姣好到近乎完美,唇角挂着娇媚的笑容,却拥有六条手臂。每条手臂都以不同的姿态伸展着,或拈花,或持铃,最前两条则在胸前结成复杂的手印。
钟愉本能地迅速爬起来倒退几步,直到后背紧贴上冰凉的墙壁。
她这才发觉自己真的处在一个祠堂之中。
四周的墙壁上画满了色彩斑斓但又意义不明的壁画。
扭曲的人形、绽放的靡靡之花、缠绕扭曲的蛇……
颤动的烛光投射在墙壁上,仿佛让那些壁画有了生命一般。
“开什么玩笑……”钟愉勉强扶着墙壁站起身,腿脚还有些使不上力的虚浮。
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的服装也变成玄色广袖阔袍,与睡前穿的棉质睡衣截然不同。
视线警惕地在室内扫了一圈,钟愉瞥见那蒲团旁边落了把通体银白的长剑,她冲上几步抓在手里,略带踉跄地撞开房门逃了出去。
这屋子里给她一种极度不适的感觉,必须赶紧远离。
骤然明亮的环境让钟愉不得不眯起眼,宽大的广袖随着抬起的手臂遮挡的额前,盖住多数灿光。
还不待她彻底接受一朝醒来穿越到异世界的事实,垂下的袍角突然被小心翼翼地晃了晃。
钟愉下意识抬起左臂将长剑横在身前,隔开与来人的距离。
“啊!大师姐!”兴许是猛然的动作吓到了对方,那人惊呼一声,噔噔噔倒退几步。
她谨慎地保持着当下的姿势,也向后移开段距离,厉声询问道:“你是谁?”
穿着碧色锦袍的女孩眨眨眼,傻愣愣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嘴一瘪,眼看就要落下泪来。
钟愉有些慌了。
面前的女孩仅到她肩高,看上不过十余岁,双眸清澈不掺杂任何恶意,不像是会伤害她的样子。
于是她只好手忙脚乱地将长剑挂在腰间,俯下身去想将女孩拉起来。
“大师姐你是不是也不想要我们了呜呜呜呜呜……”女孩的哭腔伴随着眼角涌出的泪水响起,那一连串的泪珠顺着瘦削的脸颊滚落,“大师姐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你不要走好不好。”
“别哭别哭,我没有不要你,”钟愉看她是真真伤心极了,欺负孩子的愧疚感涌上心头,说到一半她顿了一下,解释道:“没有不要你们,我,我是真的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了。”
女孩顿时止住哭声,半信半疑地吸吸鼻子,又拉住她的衣角,眼巴巴地问:“真的吗?大师姐,你会不骗我的对不对?”
钟愉抬手帮她擦干净脸上的泪痕,无奈地叹口气:“真的。”
不是真的又能怎么办。
她一睁眼就到异世界了,一没原身记忆,二没激活系统金手指。回去的办法也无从得知,只能先听天任命地留下来了。
女孩名叫松萝,给钟愉粗略讲述了这个身体换芯子前发生的事。
松萝进宗门太晚,对她之前经历的事一问三不知,所学甚少也不能讲清楚个一二三来。
而钟愉便完全如同幼童一般,要听着她这断断续续的介绍重新去认识整个玄幻的世界。
原身与钟愉同名,是合欢宗的大师姐。
原本的合欢宗也算得上是名声远扬的大宗门,主张阴阳调和,万物共生。
宗门内全部徒子终其一生修炼至阴之法,可通过双修形式提升两方的修炼速度。
此处双修无需通过传闻中那样的□□交合,而是以灵识共鸣,气息交融的方式达成。但过程中需要对方保持极强的意志力,否则过快的修炼速度极容易走火入魔。
这种修炼方式被修仙界判定为邪修,且被正派第一宗玄天宗联合各门派一同对合欢宗进行绞杀。
宗门内长老们与宗主皆已不幸逝世,余下徒子害怕祸连己身,纷纷叛逃宗门。
原身算是个老好人,看到松萝这群刚入门不久的新徒子无处可去,还没学到什么功法,难以在这世界上生存,一时心软便留了下来。
她并不是因为功法修炼精湛而成为大师姐的。恰恰相反,原身是纯阳之体,无法修炼合欢宗功法,是宗主怜她是个孤儿,她又入宗门最久,才成了合欢宗内公认的大师姐。
也就是说。
钟愉这个身体还是个普通人。
如今的合欢宗在正派宗门的追绞之下早已从原本的气派山门换成了山头上的一排朱漆剥落的旧屋。
这般大的落差,幸而是钟愉没有之前的记忆,才能如此快地接受。
她斟酌语句,正想说些什么安慰情绪低落的松萝,远处却突然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几个衣着各异的女孩紧赶慢赶跑过来,远远看去都与松萝差不多大,瞧见她们站在一起,才放缓了脚步。
松萝先是迎上去同她们解释一番大师姐疑似失忆的事,显然是费了些口舌。
钟愉就这样局促地站在不远处感受着她们不时飘过来的打量眼神。
她穿越前从没带过孩子,在脑海中构想了半天日后的生活场景,只觉头痛。
更不用说这群少年看上去年岁都不过18,一个个面露愁色,显然都是与松萝有着同样的处境。
其中一个个子高挑,身着素白束袖圆袍的女孩主动上前几步,满脸期待地望着她:“大师姐,你在供奉堂呆了一晚上,可有找到宗门的传承功法?”
她的神态充斥着激动,“只要有师姐在,我们一定可以重振宗门往日光辉的!合欢宗一定可以在我们的建设之下恢复最初的荣光!”
说着说着,她愈发振奋,单手握拳振臂高呼,试图引起众人的干劲与应和,不料语罢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回应。
她有些不满,当下手恼火地转过身去质问其她几个女孩,“难道你们不是这么想的吗?不靠大师姐振兴合欢宗我们还怎么报仇雪恨?我们还怎么过上人上人的日子?”
钟愉满面尴尬,却不好意思打断她斗志昂扬的演讲,只能躲在她身后不断摆手。
松萝知道她不记得名字,小声提醒,“她叫席宁。”
钟愉向她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紧接着有些犹豫地开口:“席宁,倒不是我想拒绝你们……”
话刚出口,那边几个女孩又纷纷瘪起了嘴,与松萝最开始哭着问她是不是要抛弃她们的前奏一模一样。
钟愉瞳孔骤缩,摆手的幅度更大了,“别哭别哭!我没说我不答应啊!”
席宁一听,立马一把抓住钟愉的手,眸中尽是感动:“师姐!我就知道你心里有合欢宗!”
“那倒也不是……”钟愉弱弱反驳,她努力地想把手抽回来,不料却被握得更紧。
不知是不是错觉,腰间的长剑开始轻微震颤起来,且幅度越来越大,钟愉感觉自己半边身子都要麻了,连带着手臂都在颤抖。
她连忙一个用力,狠狠将手抽出,随后又扶住被这力道带了个趔趄的席宁。
周遭几个女孩也围了上来,个个眨巴着泛起雾气的眼眸,要哭不哭的模样。
松萝跟她讲过,这些都是无处可去的,离开合欢宗,不是被家人卖去做丫鬟仆人,便是要流落街头做个乞儿。
钟愉心下一软,毕竟都是孩子,而且那合欢宗功法也没要求她必须也得修炼……
脑中天人交战还未得出个结果,一道熟悉的嗓音突然在耳边响起,透露出明显的咬牙切齿意味。
[钟愉,你要是敢答应去修炼那个双修功法,你就死定了。]
钟愉大骇,再顾不得周围女孩们疑惑的神情,抓住震个不停的长剑横在身前,大喝一声。
“谁?”
“是谁在装神弄鬼!”
她刚才居然听到了原世界里自己前女友的声音,一定是有妖人在暗处做法,故意扰乱她的心智!
钟愉握紧剑柄,紧抿着唇,警觉地挡在女孩们身前。
半晌,却没有任何动静。
“大师姐,你是不是不想答应我们……”
席宁默默出声。
钟愉怕她们又嗷嗷哭起来,头疼地柔声安抚:“不会的,我没有……”
[钟愉!你要敢答应你就死了!]
于是刚才的画面又重复了一遍,等了良久,仍旧没有任何动静。
钟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不解地询问:“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几人面面相觑,低语几句。
松萝面色古怪,“没有啊师姐,你想拒绝的话可以直接说的。”
钟愉讪讪一笑,只当是自己穿越带来的副作用。
她双手握在仍旧颤抖不止的剑身上,结结巴巴地说:“不是我不想振兴合欢宗呀,你们师姐我……”
她腼腆,“喜欢女孩子呀。”
所以那个双修功法她修炼不了,别再问了……
话音刚落,死寂便在大眼瞪小眼的僵持中酝酿开来。
松萝恍然大悟般一拍手,“原来如此!”
她拍拍衣袍下摆站起身,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
钟愉有预感她说不出什么好话。
“难怪大师姐一直不修炼合欢宗功法,师姐是早已参透了‘万物共生’的真理!阴阳调和一定要是不同性别吗,也可以是两个女生呀!”
眼见她越说越笃定,被全盘误解的钟愉面如死灰。
腰间狠狠被拍了一下,打得钟愉趔趄一步冲了出去,伴随而来的还是那道嗓音。
[小鱼儿,别带坏孩子。]
她几乎可以确定了,这绝对不是幻听或者什么人使的法术。
因为只有那个人才会喊她这个称呼。
钟愉的目光缓缓下滑,面部表情也逐渐变得不可描述,她犹豫又不确定地问:“应雪?”
[是我。]
她双眸圆瞪,抓住长剑举到眼前,“你变成剑了?”
应雪被她气笑了。
[是剑灵!]
松萝眨眨眼看看举止奇怪的大师姐,又低下头去跟其她人耳语。
“什么变成剑?”
“谁是应雪?”
钟愉顾不上她们奇怪的眼神,她只感觉天都塌了。
穿越修仙界就算了,开局落地合欢宗也算了。
为什么前女友也会跟着穿越啊!
还成了她的剑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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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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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
第2章 第2章
钟愉脑中思绪瞬间被应雪变成剑灵这一件事占据了。
她随意找了个借口,说要仔细考虑日后合欢宗的发展,将女孩们堵了回去,便捧着剑小心翼翼地回了住所。
略显简陋的房屋内仅有必备的桌椅与床榻,就连窗户都看上去有些摇摇欲坠的趋势。
她拍了拍被原身打理得一尘不染的桌案,轻轻将长剑放了上去,紧接着局促地端端正正坐在桌前。
两人一时都未开口。
这种相对无言是极让人难过的。
曾经亲密无间的两个人,如今一同到达异世界,显然已经成了彼此之间唯一的依靠,却因为有着数不清的苦楚与过去隔阂在中间,成为了最大的阻碍。
钟愉觉得自己并不是苦情小说里那种没有嘴巴的角色,藏在桌案之下的手指轻轻绞动着衣袍,脑内天人交战。
她挣扎着从喉间挤出声音,“应雪,你过得还好吗?”
这是个很蠢的问题。
像是分手后走投无路之时发出的求复合信息,带着明晃晃的试探意味。
钟愉有些懊恼,眼神飘忽地从长剑上移开,没个定处。
面对应雪,她总是词不达意,会说出让人发笑的蠢话。
[钟愉,好久不见。]
但应雪聪明,她能明白钟愉所有的未尽之意。
她就这样轻飘飘将所有事情揭过去,将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往事一同融进短短四个字之中。
她的声音顿了顿,紧接着问:[你真的准备答应那群孩子振兴合欢宗?]
应雪总会这样把当下的事分个轻重缓急,紧接着有条不紊地一一解决。
在她看来,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那群叽叽喳喳的孩子。
钟愉从那股怅然若失之中抽出神来,“刚来到这个世界,我们无依无靠,有人在身边相互照应着总归是好的。”
从睁开眼至今,她都从未下过合欢宗的山头,这对这个世界唯一的了解便来自于松萝的描述。
甚至于应雪如今被困在剑身之中,钟愉做不到冒险下山去闯荡。
应雪有些不悦:[你总是这样,爱给自己找麻烦。]
钟愉不太喜欢“麻烦”这个形容。
那群孩子如今也是无处可去,才会将所有希望寄托在她身上。
于她与应雪而言,她们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在她们眼里,这就是合欢宗里唯一的大师姐。
她抿了抿唇,没说话。
但应雪知道她这是不开心了,轻轻叹了口气。
[好了,怪我,是我没什么人情味,我不会再说了。]
钟愉抢在她话音刚落便赶紧说:“没有怪你。”
她大概真是被席宁那孩子怂恿得上了头,期待又振奋地扒着桌案边缘,俯下身去直勾勾注视着安静躺着的长剑,“我们一起留下来吧,带着这群孩子们生活。”
说完她心里也打鼓,胸口紧巴巴地像是被扎住的口袋,生怕得到个拒绝的答案。
银白色的剑身在桌上晃了晃,随之而来的是应雪无可奈何的声音,[我现在可是跟你绑定了,哪也去不了,要是不愿意,你不得把我从山上直接扔下去。]
没有拒绝,那就是同意了。
应雪总爱这样拐弯抹角地说话,她一听不明白,就会被捏捏脸颊,亲昵地骂上一句“蠢小鱼”。
钟愉还是无法把眼前这把剑同应雪对照起来,只能眼巴巴地伸出手,拍了拍剑身,以示安慰。
“相信我,我会带着你们过上好日子的!”
应雪似乎被气到了,剑身一个劲地颤起来,连带着桌板咯噔咯噔响。
[是我们一起带着她们过日子!]
钟愉眨眨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在气什么。
细细默念了几遍才把这两句话的不同重点品出味来。
她越想越想笑,将两句话在心里重复了一遍又一遍,随后忍不住勾起唇角,又欲盖弥彰地抿了起来。
我们。
应雪说我们。
躺在桌案上的剑看不清钟愉掩住的神色,只以为她在思考今后的计划。
应雪如今被困在剑身之内,一醒来便发觉自己只能听不能说,且无法突破束缚动作。
慢慢随着时间长了,才勉强适应,能发出仅与钟愉一人沟通的声音。
她猜测自己身为剑灵已经完全与钟愉绑定,以后钟愉修为境界提升,她才有可能修炼突破剑身桎梏。
至于剑灵最终会变成形态,那就不得而知了。
眼下的问题是,在这修仙界,一人一剑如何带领一群孩子生活下去呢?
一时间对默无言,着实对前路一片茫然。
合欢宗的功法是绝对不能再继续修炼了,那群“正派”宗门到底为什么围剿她们尚未可知,但绝对不会就这样轻易地放过余下的人。
普通人面对修士,自然是如蚍蜉撼树,自讨苦吃。但继续修炼合欢功法,就相当于主动将把柄与性命一同交到那些人手中。
原本修炼过功法的徒子们正好已经四散逃离,合欢宗传承算断了半数。
钟愉也就可以带着剩下的师妹们考虑接下来到底走什么路。
“不如,”钟愉抬手轻轻握住剑柄,想象那便是应雪的手,“我们带她们修剑吧。”
应雪剑身抖了一下,没回应。
“无论这个世界是怎么样的,只要我们在一起,就一定可以好好走下去的。”钟愉神情认真且坚定地注视着长剑。
[那你该怎么跟她们解释?]应雪语气满是无奈,[她们加入合欢宗就是为了修炼功法,你一来就要断了那修仙的念头,又让她们怎么接受呢?]
钟愉握着长剑,指腹轻轻抚摸剑柄上的纹路,沉默片刻,忽然笑了,“她们也未必是真的在乎那什么合欢功法。”
“既然合欢宗已经名存实亡了,那我们就一切重新开始,修剑也好,种田也罢。只要能让大家安稳生活,就不必再拘泥于过去的条条框框。”
只要离开这合欢宗,她们便不再是曾经的合欢宗徒子,也就能从头开始。
她们若是想修仙,就一起带着去拜个小门小派,如此过一辈子。若是不想修仙,就找处田地自给自足,全当只是普通人安安稳稳过一生。
钟愉不得不承认,少年人的活力与干劲着实影响到了她,席宁那一番话至今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刺激着她也说出这样理想化的傻话。
应雪清浅的笑声在耳边响起,[你倒是想得开,不过,修剑可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你有把握吗?]
她笑,连带着剑身也震动起来,钟愉不由得握紧了剑柄,有些局促地张了张嘴,“你知道的,我从来没接触过……”
应雪自然知道,她不再调侃钟愉这个傻愣愣的老实人,[幸好你还有我。]
“你会剑法?”钟愉眼前一亮,没想到应雪居然还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学了剑。
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还不够了解她,又有些落寞。
应雪看出她多想了,直截了当,[我不会。]
钟愉茫然地“啊”了声。
[剑灵与剑主心意相通,只要你愿意,我可以通过剑身原有的记忆引导你的动作,帮助你修行剑法。]应雪解释,她语气变得轻柔,[我们可以慢慢来。]
次日清晨,钟愉早早醒来,草草洗漱过后,从床榻另一侧捧起长剑,打横抱在怀里。
她原是给应雪在桌案上用软枕围了个小窝,却在应雪一声又一声地“我要睡床上”败下阵来。
两人就这样一左一右,一动不动在木板床上躺了一夜。
推开门便能看到她初见的那个祠堂,几个女孩已经聚在一起等了半晌。
想来昨夜也是难以入眠。
几双亮晶晶充满憧憬与期待的眼睛注视着钟愉一步步走上高台,或者说草率堆起的土坡。
她深吸一口气,难以压抑的紧张惹得手腕止不住地轻颤,应雪震了震。
[别怕,有我在呢。]
紧接着,台下众人就眼睁睁看着自家师姐缓缓抽出了那一直佩戴在身边的长剑,随后转过身振臂高呼。
“新时代也要迎来新发展!我们合欢宗要跟随时代潮流往前走,追得上赶得上,符合时代发展趋势,落实上层风纪整顿政策到位!”钟愉一脸正色,丝毫看不出刚才紧张的模样,“从今日起,由我来教授大家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剑修!”
女孩们面面相觑。
大师姐叽里咕噜说的什么东西,怎么听不明白?
而且,剑……剑修?
席宁面露疑惑,指指自己,又绕着周围女孩们指了一圈,“我们?剑修?”
“对呀,”钟愉手握长剑,高举剑鞘,试图鼓舞她们的志气,“少年人修剑最合适了,真的不试试吗?”
席宁面容有些扭曲,乱七八糟的情绪混作一团,扭头与其她女孩对视一眼,便心照不宣地挨个围了上去。
“师姐,你最近身体可有不适?”
“师姐,不要过度操劳呀,身体为重。”
“师姐,不修仙就不修仙了,我们种田也可以的呀。”
一个个嘘寒问暖,好不贴心,几只手争先恐后地探上来想摸摸她额头的温度,生怕是烧糊涂了。
钟愉微微向后仰着,躲开她们伸来的手,只当孩子们是一时间无法接受如此大的改变。
“师姐,你是不是癔症了。”
这是席宁问的。
她说话直白就算了,偏偏还那么笃定,引得其她女孩也不闹了,脸上都涌现出同情与怜惜来。
钟愉无话可说了。
这孩子怎么说话这么难听。
应雪似乎是憋不住了,发出声强压的嗤笑,钟愉默默把剑收回剑鞘,背在身后一言不发。
看戏就算了,还笑话她。
[小鱼,快散发你的人格魅力,说服她们,哈哈哈哈哈。]应雪不再压制自己的笑意,在她背上震个不停。
有个看起来年纪稍大些的女孩轻咳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她嗓音平静柔和,面上也不显愁绪,“师姐,并非我们不想修剑,我们……”
她摊开手,素白的掌心空空如也,“我们连剑都没有,如何修剑?”
钟愉此时才意识到,全宗门上下都是普通人,没修仙,意味着没有辟谷。
她们不只需要剑,还需要吃饭啊!
注明一下:
前几章因为剑身问题应雪只能说话,所以导致出场率堪忧。
不过不用担心!主角光环已开,马上就让好宝宝们面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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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
第3章 第3章
几个孩子年岁尚小,钟愉终究不放心她们下山,与应雪商量几句,两人决定先下去看看情况。
原本的合欢宗多少也算个知名的门派,即便后面没落了,通过收徒也没怎么愁过吃喝。
可她翻遍身上,仅有几枚铜板。
松萝看出她的疑惑,委屈地告诉她,正派围剿的时候早就把大家所有的功法与法器全部收走了,只剩下仅有的几件凡衣,说是可怜她们。
余下那神像还是长老们拼了命保下来的。
也就是钟愉的长剑属于本命法器,那些人拿走了也没用,还会因为失去主人变成废铁,才没被收走。
钟愉叹了口气,直觉身上担子空前沉重。
踏着泥土路略勉强地下了山,钟愉站在排队依次进入城门的队伍有些犯了难,也不知道进城需不需要缴纳什么进城费,她隔着衣衫摸摸数量清晰的铜板,远远隔了段距离没上前。
可眼下不是退缩的时候,她踌躇了几步,刚准备上前跟着排在队尾赌一把,城门前面突然跑过来个身着甲胄的城兵,客客气气地上来唤她:“仙子,您直接进城就行。”
钟愉面色微动,点了点头。
想来也是看她衣着料子不凡,身上还背着长剑,觉得她是修仙者,给予了适当的特权。
在城内转了一圈,也没找到什么赚钱的好路子。居民们安居乐业,都有着各自的营生手段,她短期内无论做什么,都是在与原住民抢生意。
山上师妹们还等着她回去,钟愉只得先放弃,转而选择先给师妹们准备短期内修炼需要的武器。
只不过凭借身上可怜的几枚铜钱,自然是买不来铁匠铺里打造的长剑。又沿着街巷转了一圈,她最终在家木匠铺前停下了脚步。
铁剑买不来,就只能自制个木剑给师妹们应应急。
应雪大学专业是雕塑,虽然后来就业并非从事对口工作,但总要比钟愉这个手工废材好得多。
于是她低声问:“应雪,你能对剑身的控制能达到做手工的水准吗?”
应雪思量片刻,也懂了她的意思,倒也没打包票,[不出意外是可以的,先买一根练练手吧。]
见她答应,钟愉便冲铺子里面唤了声。
木匠早注意到她,在身上粗略擦了擦手就迎出来,“仙子,需要什么?”
钟愉指指整整齐齐码在后院的木材,“那些怎么卖的?”
木匠回头看了眼,随即摆摆手,“仙子想要来做什么,木材不值钱的。”
“下山来给宗门师妹们做些小玩意儿带回去。”钟愉也没多说,毕竟她买的是原木材,再说做什么手工品,多少就有了抢人家生意的意思。
没想到木匠完全不在意,乐呵呵笑起来,“既然如此,仙子需要什么直接说就成,这点儿东西就不收仙子钱了。您有空把小玩意儿分我一个,就当给我家孩子讨个彩头。”
钟愉顿了顿,终究还是点点头,道了声谢。
木匠给她在店外搬了张矮椅,钟愉也没客气,直接拿起块圆木横竖劈成四块,握在手里用长剑开始削皮。
虽然实际上都是应雪在努力操控剑身,但钟愉就这样往门口一坐,长剑削木的造型也引来了不少人围观。
那些人也不凑近,就远远围着个弧形,凑一起低声议论着什么。
费了好些功夫才雕出个手臂长的木剑来,钟愉举高了看,满意得不得了。
她握着木柄煞有介事地挥动几下,带出凌厉的呼啸声。
[还是有些不熟练,太粗糙了。]应雪不太满意。
又着手做了几个,应雪才勉强认可了木剑的品质。
钟愉乐颠颠夸她,“多亏你了。”
应雪轻哼一声,没说什么。
旁侧有个人走上前几步,小心翼翼地问:“仙子,你这手艺卖吗?”
说罢,又像是觉得自己说得太突兀,不好意思地补充:“我就是想沾沾仙子的光,给我家孩子带回去个。”
这城内百姓都是普通人,都怀揣着对修仙的憧憬,同她说话也是尊敬中夹杂着畏惧。
钟愉数数雕刻好的木剑,分给师妹们还绰绰有余,于是便笑着说:“不用客气,我送你一个便是。”
那人顿时千谢万谢,接过木剑搂在怀里,还是掏出钱袋放下来数枚铜板。
余下的人见了,也胆大起来,想学那人一样讨把剑。
钟愉一时间有些为难。
应雪如今对剑身的掌控不足,她也不确定继续做下去会不会对应雪有负面影响。
[答应她们,]应雪出声,[木剑再做就是,赚钱的门路可不好找。]
一下午的功夫,两人靠着做木剑赚足了半吊钱。
眼见天色暮沉,钟愉收了剑,再三感谢了木匠后给她留下做工最好的一把木剑。
途经包子铺,几个大蒸笼恰好齐齐掀开,香气扑鼻,钟愉想起山上的孩子们,走过去与店家打商量。
肉包子两铜钱一个,她压了百枚铜钱在店家手里,日后晨晚两次来取包子,随后又打包些许,转身便准备回山了。
刚走到城门口,又遇到上午那个唤她进门的城兵,那人甚是热情,快走几步迎上来:“仙子,方才玄天宗的仙子们往山上去了,恭喜仙子了。”
在这些人眼里,玄天宗大驾光临无异于蓬荜生辉,可钟愉明白,那群人定然来者不善。
她心中咯噔一下,山上只有那些个孩子,若是遇上危险该如何自保。
眼下追上门来,定然是要找麻烦的。
简直如同路边野狗一般,追着人咬。
钟愉再顾不上与城兵多说什么,加快脚步匆匆朝着合欢宗赶去。
山路崎岖,钟愉却跑得飞快。她一边跑一边在心中祈祷,希望师妹们能平安无事。
合欢宗那排破旧的房屋前,几名身穿玄天宗服饰的修士正居高临下地站在那个不成型的小土坡上。
而那个年龄稍大的女孩,正挡在众人身前,与来人对峙。
余下的师妹们紧紧靠在一起,面上写满了愤怒与恐惧。
“你们合欢宗早已名存实亡,何必再苦苦支撑?”为首的修士冷笑,“今日我们前来,不过是替天行道,彻底铲除你们这些异端余孽。”
那个年长些的女孩名叫青瑶,她虽面色苍白,但仍旧挺直了脊背:“合欢宗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你们空口白牙,凭什么污蔑我宗门清白?”
“污蔑?”修士嗤笑一声,抬手一挥,一道灵力便直击祠堂方向,将那本就岌岌可危的房屋打得瞬间倒塌开来,露出里面诡谲的神像,“你们供奉如此邪物,这难道不就是最好的证据?”
几个女孩脸色骤变,顾不得危险,一个个展开双臂护在神像之前。
席宁声线颤抖,满目绝望,“你们当真要如此赶尽杀绝……”
钟愉刚一等上山顶便见到如此场景,大喝一声,冲上前去抽出长剑直视那群正义凛然修士,“住手!”
玄天宗修士眯起眼睛,上下打量她一番,“又来个送死的。”
长剑在掌心止不住地颤抖,应雪的声音染上怒色,[钟愉,冷静。]
钟愉没有理会虎视眈眈的几人,走到青瑶身旁,低声问她都发生了什么。
青瑶一一告知,满怀悲怆难以言表。
钟愉心中一沉,她抬头看向那群修士,沉声道:“诸位,合欢宗早已不复存在,如今留下的只是一群无家可归的孩子。她们从未修炼过那些功法,何必如此紧追不放?”
修士冷哼,“邪修就是邪修,留你们在世,只会祸害人间,任你怎么巧舌如簧也无用。”
钟愉握紧了长剑,用力到指节发白也难掩怒火。
她知道,此刻硬拼毫无胜算,只是平白送出去几条人命,但她也绝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师妹们最后一处赖以生存的家园毁于一旦。
那修士却兀然笑了起来,拖长了尾音,带着明晃晃的恶意,“不杀你们也可以,但这神像必须毁了,如何选择,由你决定。”
钟愉盯着对方戏谑的眼神,意识到这根本不是给予她的选择,而是猫戏老鼠般的羞辱。
席宁小心翼翼扯扯她的衣袖,眸中尽是恳求,“师姐……不要……那是宗门最后留下的东西了……”
钟愉不忍再看她这副模样,却也知一切都已无力回天。
剑身震颤几下,应雪幽幽说道:[小鱼,这神像非砸不可。]
钟愉凝视着那座六臂神像,妖娆的身姿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愈发诡异,神像唇角那抹娇媚的笑更似嘲弄。
这是最后象征着合欢宗曾存在过的物品,如若毁去……
松萝也悄悄攥紧她的衣角,从唇齿间挤出微不可闻的请求:“师姐……不要……”
钟愉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眸中尽是决然。
“让开。”她轻声说道。
青瑶不可置信地猛然抬头:“师姐,你竟然真要……”
钟愉没再回应任何人的话语,只是缓缓抬起长剑。
剑身泛着冷冽的银光,恰映出她微沉的面色与玄天宗修士们看好戏似的眼神。
“对不起。”她低声道,却恍然也分不清究竟是对谁说的,是已然逝去的合欢宗众人,还是对身后们的师妹?
下一秒,长剑划破长空,带着凌厉的呼啸声,狠狠斩下。
咔嚓——
神像的头颅应声而落,重重砸在地上,碎成几块,荡起满目烟尘。黑色的石屑四溅,那形态各异的六条手臂也随之崩裂,化作一地残骸。
整个山顶陷入一片寂静之中,碎裂的头颅滚落到钟愉脚边,那双原本含笑的眼睛此时空洞地望向天空。
原本的合欢宗,终究是在她手中,彻底了断了。
如果文内有任何不适宜的词汇出现欢迎宝宝们指出!
保证会立马更改!
[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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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3章
第4章 第4章
玄天宗修士发出声嘲讽的笑意,满意地微昂着头扫视地面上的残骸,又意味不明地深深看了她们一眼,随后摆摆手,“既然合欢宗此后已经不复存在了,以后就莫要让我宗听到任何有关合欢宗的消息,否则……”
说到此,为首的人又侧过身来,眸中尽是恶意,“就别怪我宗没手下留情了。”
直到一行人走远了,钟愉也还保持着背对着师妹们的动作,她不知道怎么去面对这群孩子,又该怎么解释自己的选择。
身后窸窸窣窣响了半晌,她听不真切,只以为师妹们是太悲伤。
隐约间听到句“真麻烦”之类的话,钟愉满是不解地转过头,差点惊掉下巴。
师妹们一个个麻利地清理着地面上四溅的残渣,松萝与席宁正费力地搬着最大一块,高高举起就朝着山下掷了出去,钟愉感觉她的脑子也随着骨碌碌滚落的碎块一同远去了。
席宁拍拍手上沾染的灰尘,扭头看到钟愉微张着嘴,一副傻愣愣的模样呆站在原地,还煞有介事地踮起脚在她肩上拍了几下,“别难过了师姐,这神像砸了就砸了,反正也不好看。”
松萝也靠过来,笑嘻嘻地应和:“就是就是,师姐要是喜欢,等我们闯出个名头了,再照着师姐的模样雕一个。要比这个更大更好看!”
钟愉更傻眼了,她结结巴巴地问:“你们,你们不是很舍不得这个神像吗?”
感情刚才那副要死要活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
还把她也骗进去了?
席宁摇头,“是呀,很舍不得。”
见她认可,钟愉略松了口气。要是她完全被这群孩子骗过去了,多少有些丢脸。
松萝补充:“这可是合欢宗最后的物件了,我们还商量着回头卖个钱呢,这下被砸了应付那群家伙,真是有些可惜呢。”
说罢,两人又对视一眼,眨巴着眼睛一左一右地搂住钟愉的胳膊,“只要有师姐在,合欢宗什么的,都不重要了。只要和师姐在一起,什么都好说。”
钟愉被她们哄得晕头转向,咧着嘴傻乎乎跟着笑起来,嘴上连连答应:“好,好……”
手上长剑震动一下,唤醒钟愉神志不清的状态,她连忙背过身去,悄悄加了句,“我们,我们一起。”
应雪这才满意地“嗯”了声。
钟愉突然反应过来,“怎么感觉你一点儿也不惊讶?”
应雪辩解,[我可没有瞒着你,我也是刚知道的,我可从来不会骗人。]
好一个否认三连。
钟愉半信半疑点点头,全当她与应雪一同受了孩子们的骗。
坍塌的祠堂那边传来声呼唤,“师姐,这里有个东西。”
那是年纪最小的孩子,名叫盛溪,平时比较胆小内向。如今高高举着手远远唤她,见众人视线聚集过去,又缓缓收回了手,有些局促地站着。
方才大家都在打扫工作量比较大的碎块,便让她去清扫祠堂的灰尘,没想到还会有意外发现。
席宁最为兴奋,“哐当”一声扔下手中的残臂,一溜烟跑了过去。
她踩着断裂的底座,扒着凹凸不平的边缘朝里面望。似是有些疑惑,她歪着脑袋换了几个方向,“这好像是个什么图案?花里胡哨的看不明白。”
青瑶比她高些,凑近了便能隐约看到,打量了会儿,转身朝被师妹们挡在外面的钟愉说:“师姐,看着像是阵法。”
“啊——”
原本伏趴在底座上的席宁好奇地探出手去模,在触碰到那繁复图案的瞬间,整个人便被冲天而起的光亮彻底笼罩。
盛溪与青瑶离她最近,瞬间反应过来,抓住她的双臂。
那硕大的底座化作了一片幽黑,诡异地翻滚出朦胧的雾气,其中仿佛有无形的巨手,正用力拉着席宁,像要把她整个人吞噬进去。
席宁悲号呼救:“师姐——救命啊——我还不想死——”
紧接着三人便一连串地,被蓦然加大的力道挨个吸了进去。
不过一吸之间,师妹们一个个伸出手想挽救对方,却又一个个消失在钟愉眼前。
她奋力伸出手向前扑去,只触碰到了松萝荡起的衣摆,那微凉的布料从指缝溜走,耳边只余下师妹们的哭喊声。
“师姐,救命啊——”
[快,抓紧我!]应雪的语气满是焦急。
一人一剑再顾不得其她,眼看那黑雾翻涌之下就要逐渐缩小,双手一撑倒栽葱似地栽了进去。
待山头最后的声响也消失在黑洞之中,它宛若吃饱了一般,“砰”地窜起一道极高的黑雾,随后一切便归于平静。
那底座上硕大的黑洞,连带着原本的繁复阵法,也一同消失了。
只余下满地狼藉,仿若合欢宗真的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一般。
钟愉的意识在黑暗中浮浮沉沉,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师妹们惊慌是错的呼救声。她努力想要睁开眼,却感觉全身的骨头似是散架一般,沉重的钝痛从四肢百骸传来。
不会是又要穿越了吧,她有些绝望。
某一瞬间,身上的束缚骤然消失了,费力地睁开眼皮,充斥视野的是一片粉色的天空。
太好了,居然真的是穿越了。
钟愉淡淡地涌上了些许死意。
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她这才看清楚,那并非天空,而是漫天盛开的桃花。
层层叠叠的花瓣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她躺在地上仰头看去,便只能看到这粉色的“天”。
钟愉愣愣在地上又躺了会儿,意识到她正身处一片桃林之中,手中原本紧握的长剑不见了踪影。
她下意识想要坐起身寻找应雪的身影,兀然感觉腰间被什么东西硌得生疼。低头一看,长剑正横在她的腰下,素白的剑鞘上沾染了泥土与花瓣。
“应雪!”钟愉赶忙抓起长剑,紧张地呼唤她。
剑身上仅是沾了些些许脏污,并无大碍,但她还是心疼地用袖子擦了擦。
[我没事。]应雪无奈应声,[倒是你,摔得这么狼狈。]
钟愉见她没事,松了口气,环视一圈后又化作了苦笑,“我们这是掉到哪来了?”
这桃林无边无际,仿若没有尽头。桃树排列并不密集,但每一颗都开得极盛,花瓣随风飘落,在地上落了厚厚一层。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桃花香气,混合着泥土的清新,让人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师妹们呢?”钟愉四处张望,然而周围除了桃树还是桃树,连个人影都没有。
[别急,]应雪缓声安慰,[既然我们是一起被吸进来的,她们应该也在附近,我们先找找看。]
钟愉点点头,将长剑背在身后,选了个方向走去。
脚下花瓣随着她的步伐发出轻微的沙沙声,除此之外,整片桃林安静得有些诡异。
钟愉在桃林中走了许久,她不断呼唤着师妹们的名字,却始终得不到回应。
渐渐地,她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桃林似乎扭曲起来,只余下视野里混沌朦胧的粉。
“钟愉……”一道熟悉的声音轻轻唤着她的名字。
钟愉猛地抬头,看到应雪就站在不远处。
她站在纷纷扬扬落下的桃花雨中,一袭素白披纱笼在月白色长袍之上,随风舞动宛如飞仙。
应雪的面容是极为艳丽的,她眼尾上挑仿若含笑,唇色如浸了胭脂般殷红夺目,左颊一枚小小的红痣点在面中,最是衬得面若春景、气若繁花。
她又唤:“小鱼,为什么不靠我近些呢?”
钟愉未动,只站在原地久久注视着她。
应雪轻笑一声,主动走近一步,长而直的黑发伴随着她的动作扬起弧度,又徐徐落回她的肩头。
靠得近了,这张面容更是摄人心魄,似是这桃林有千般魔力,使得任何人都要在眼前此人身上挪不开眼。
“小鱼,经年不见你忘了我吗,”应雪见她毫无反应,神情染上哀伤,眉心微微蹙起,“难道……你已经忘了我的样子了吗?”
她说着,又走近几步,这才看清钟愉面无表情的脸。
应雪像是受了打击,细白的手腕从宽大的袖袍下探出,又颓然落下,眸中含着千般愁绪万般不舍,盈盈蓄着泪水。
她语调破碎,宛若牡丹啼血,哀鸣般从嗓间挤出不成调的质问:“你见到我,为何无动于衷?难道这么多年你未曾想念过我吗?未曾想要见到我吗?”
凄凄惨惨,好不惹人心疼。
她靠得更近了,身上被这片桃林彻底浸染,举手投足间充斥着浓郁的桃花香气。
应雪再度抬起手,小心翼翼想要触碰钟愉的脸颊,她仍旧笑着,但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透着说不出的诡谲。
“留下来吧,小鱼……永远陪我留在这里,生生世世……”
钟愉终究是忍不住了,面色古怪地后退几步躲开她的触碰。
这下眼前的应雪彻底愣住了,她不解地看向满脸嫌弃的钟愉,似是不明白为什么会蛊惑失败。
[喂,你这神神叨叨的鬼东西,在我面前假扮我的样子勾引我前女友,你没有鬼德吗?]
比“应雪”语调更凄婉柔美的嗓音响彻整片桃花林,其中包含着难以忽略的咬牙切齿。
“应雪”见势不妙,噔噔噔倒退几步,眼看就想跑。
[钟愉,动手。]
钟愉知道她正在气头上,果断抽剑劈下,在那鬼东西逃脱之前,成功斩杀。
眼见那东西化作一缕烟气融入漫天桃花花瓣之中,钟愉还是觉得浑身不舒服。
毕竟那张脸确实跟应雪一模一样。
应雪本尊还在她脑海里不断咒骂,说那东西关公门前耍大刀,太岁头上动土……
钟愉摸摸鼻子,幸亏刚才没反应,不然现在一起挨骂的还要再加个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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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4章
第5章 第5章
那鬼物被斩杀后,钟愉又没头苍蝇似地走地几步,眼前白光一闪,耳边随之响起的便是师妹们一声接一声地呼唤。
“师姐——”
“师姐,可算是见到你了,快要吓死我了呜呜呜呜……”
席宁与松萝一前一后扑上来,止不住地干嚎。
钟愉挨个摸摸小女孩的脑袋,以示安慰,随即又疑惑地问:“你们有遇到什么吗?”
从方才出现的假应雪来看,那片桃林会让人看到各自内心深处的执念。她不知道这些孩子看到了什么,竟破除幻觉比她还快。
“师姐出来前我们就互相告知过了,大家的幻境大同小异,都类似于师姐与……师姐放弃了我们,像是要引诱我们坠入负面情绪之中。”说话的叫温禾,在孩子们中年岁仅次于青瑶,同样有些少言寡语,平时与盛溪关系最好,两人时常待在一起。
众人点点头,又扯着钟愉叽叽喳喳开始讲自己幻境中发生的事。
听了一圈,倒温禾总结的大差不差,钟愉不由得叹了口气。
合欢宗在师妹们心中仍旧是有着无法撼动的地位,遗憾也好、惋惜也罢,总归是不如她们表面表现出来的那般轻松。
过分懂事的孩子总是会惹得人心疼。
师妹们无论是在收拾那神像时未曾外露的情绪,还是如今佯装轻松的叙述,都不过是不想给她太大压力。
应雪适时提醒:[别闲聊了,当下找到出去的方法才是最关键的。]
这确实是要紧的事,钟愉领着师妹们朝着固定的方向走了段距离,四周的桃树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茂密的绿色。
蜿蜒扭曲的藤蔓盘盘亘在一座巨大的石洞入口,构成一道天然的屏障,将里面的一切遮蔽得严严实实看不真切。
一块布满青苔的巨石矗立在石洞前,上面隐约可见几个模糊的刻痕,似乎写着什么。
钟愉走上前,伸手缓缓拨开厚重的藤蔓。
那粗细不一的植株触感冰凉而湿润,摸上去给人带来几分不适感,她不禁蹙起眉继续动作。
随着她的拨弄,那行刻痕逐渐清晰起来——
“天洞女神……欢合……”钟愉歪着头挨个念了出来,越念越迟疑。
这名字怎么听着不太对劲呢?
应雪幽幽叹了口气,[小鱼,那是合欢神女洞天。]
钟愉只觉尴尬地想挖个缝躲进去,忘了这种修仙世界跟古代没区别了,字都从右往左念。
她悄悄侧过头用余光观察师妹们的神情,见她们面色如常,才稍微松了口气。
幸好刚才说声音小,没丢大脸就好。
“合欢神女?”席宁凑近了看,眉头微皱,“难道是合欢宗的某位祖师?”
钟愉对这一切知之甚少,可能还不如师妹们,这下猛地被我问及,只摇了摇头,没做解释。
按理说遇到这种看着就不对劲的地方,应该趁早远离,省得沦为炮灰。
但见师妹们又是忐忑又是好奇的,她倒是也有了些不一样的心思。
来都来了,万一是小说中写的洞天福地呢!
钟愉出声安慰:“既然遇到了,不妨进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出去的线索。”
青瑶点点头率先应和,“师姐说得对,我们小心一点便是。”
最年长的两个师姐都已定了主意,余下的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嘱咐师妹们互相照看着勿要出意外分开后,钟愉抬手在巨石上摸索,试图找到什么机关。
出乎意料的是,看似沉重的石头竟在她触碰到的瞬间颤动起来,随后向一侧移开,露出个幽深的洞口。
“这……这么容易?”松萝瞪大了眼睛,透露出满满的不可置信。
席宁轻轻打一下她的脑袋,“要是给你布置一串机关你就满意了!”
一行人小心翼翼踏入洞中。
洞内并不昏暗,墙壁上镶嵌着凸起的晶石,散发出柔和的暖光。钟愉看不出是什么,只以为与传闻中的夜明珠类似。
脚下的路面平整洁净,显然是被人精心铺设出来的。
她放缓了脚步,将背上长剑取下握在手中,以防意外发生。
走了约摸一刻钟,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她们来到了个宽阔的洞厅,洞顶高悬,中央是一座白玉雕琢的莲花台。
台上静静伫立着一尊神女像。
乍一看去,这神像与合欢宗原本侍奉的那座颇为相似,可再细细观察,便只觉无一处相同。
此处神女像通体雪白,面容温婉,眼尾微垂衬出些慈怜之意。她的双手交叠于胸前,掌心托着朵盛开的莲花。
神女衣袂飘飘,宛若随时会乘风而去。
“这……这是合欢圣女?”席宁有了先前的教训,不敢再擅自冲上去乱摸乱碰,缩着个脑袋躲在青瑶身后。
钟愉谨慎走近,隔着段距离打量这神像,才发现下面莲花台上刻了行小字。
“心有执念者,可入此门;心无挂碍者,可得机缘。”
几人面面相觑,想来方才在桃林中看到的不同幻象便是她们心中各自的执念。
若是按照这莲花台上的意思,她们应当步入一扇门。
但这门……钟愉环视一圈,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几人正疑惑间,那莲花台上的神女像忽然泛起莹润的白光,柔和的光芒汩汩流淌而下,将整个洞厅照得亮如白昼。
师妹们下意识紧张地靠拢在一起,紧张地望着这一幕。
“师姐……这……”盛溪最为胆小,当下被吓得嗓音发颤,一个劲地往后缩。
“别怕,静观其变。”钟愉拍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脚下却微不可查地往前迈出一步,严严实实挡在师妹们身前。
神女像前的空气突然扭曲起来,一道半透明的身影缓缓浮现。
那是一位身穿素白长袍的女子,面容与神女像如出一辙,面上带着柔和的笑意,一手结印,一手捧着朵莲花。
她双眸微眯,目光慈和地注视着众人。
“吾乃合欢宗第三代宗主,能入此洞天者,皆为有缘之人。”女子的声音空灵悠远,在洞内回荡。
应雪暗自的呢喃唤醒了钟愉愣怔的思绪,[这算新手福利吗?新手大礼包?]
她忙领着师妹们行礼,“晚辈钟愉,拜见祖师。”
师祖颔首,视线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最终停留在钟愉身上,“纯阳之体?合欢宗竟收了你这样的徒子。”
钟愉听不出她话中是何情绪,但也深知身为大师姐仍旧未踏上修仙之路,着实让人难以相信。
她面色微红,些许羞愧之意涌上心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应雪知道她向来不擅应对此类场景,当下出声缓解她的情绪:[小鱼,别紧张,这位祖师看起来并无恶意。]
旁侧的青瑶更是直接鼓起勇气上前一步,站在钟愉身旁,“祖师,我们并非有意冒犯,只是意外被卷入此地,师姐对我们照顾良多,请祖师莫要因她事怪罪师姐。”
眼看这群孩子表面胆怯畏惧,实际上都在悄悄调整站位试图保护对方,祖师轻笑一声:“既是合欢宗徒子,何来冒犯之说?”
她衣袖轻挥,一道柔和的力量将众人托起,“你们能破除幻境,说明心性坚韧;敢入此洞,证明勇气可嘉。幻境之中吾已然了解到当今合欢宗的处境,式微之势,正需要你们这样的徒子重振宗门。”
钟愉闻言,心中一动,“祖师的意思是……”
[新手大礼包到账了……]应雪被这发展趋势雷了个外焦里嫩,只怀疑是不是传进什么小说里了,她狐疑地问:[钟愉,你实话实说,你是不是穿成主角了?]
钟愉哪有心思跟她插科打诨,尬笑几声权当回应。
祖师含笑的视线掠过她手中长剑,钟愉不自然地将手放低了些。
“吾飞升前留下此传承,便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于危难之时助合欢宗东山再起,”祖师抬手轻点,晶莹的莲花在掌心绽放,“合欢宗功法本非邪道,阴阳调和,万物共生,本是顺应天道。可惜……”
她摇头叹息,随即又释然般手腕抬起,托着莲花悬于高处,“既到了如此地步,想来也是天命如此,此后你们便勿要再修炼那功法了。”
莲花散发出纯净的灵力波动,缓缓逸散开来,化作丝丝缕缕涌向众人。
钟愉体内宛若钻入了什么东西,在枝干血脉之中牵引着,化作一股暖流沉入丹田之中。
那朵莲花彻底分解了,散作无数光点萦绕在众人身边,又钩织成一条细长的线,连接每个人的眉心。
玄而又玄的修炼心经涌入脑海刹那,无需多加解释,那些晦涩难懂的文字却都如早已学习过一般,变得通俗易懂、熟记于心。
祖师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记住,合欢宗的真谛在于‘和合’二字。灵力交融,心意相通,方为大道,”她的目光最后落在钟愉身上。
或是她手上的长剑,缥缈朦胧的嗓音从那未动的唇中传出,似是仅说予她一人听的。
“纯阳之体极为特殊,还有如此独特的剑灵相伴,属是难得的大机缘,今日吾予你一次唤吾的机会,遇到生死抉择吾会出面帮你一次。期待早日在上界见到属于合欢宗的新鲜血液。”
随着最后一音落下,祖师的身影彻底消散。
与此同时整个洞厅都开始震动起来,中央的莲花台骤然左移,露出一个通往地下的阶梯。
“师姐,我们要下去吗?”席宁虽是这样问着,但不仅是她,其后个个面上都是不加掩饰的兴奋与激动。
钟愉摩挲着方才突然出现在剑身上的合欢花状刻痕,这大抵就是祖师所说的赠与她的“生机”。
询问应雪可有不适得到否认的答案后,她才真正放下心来。
当下小腹之上还流转着尚未散去的暖流,恐再不吸收便会逸散,钟愉索性直接点点头,“师祖指引必有其因,我们下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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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5章
第6章 第6章
地下阶梯两侧石壁上镶嵌的晶石比洞厅内的更加密集,散发着冷调的蓝光,将整个通道照得笼罩在一片幽色之中。
钟愉走在最前方,她能感受到体内那股暖流正随着呼吸缓缓流转,仿佛有生命般在经脉中游走。
“师姐,我感觉……感觉我好像不太一样了。”紧跟在后面的松萝突然停下脚步,低头愣愣看着自己的掌心,声音里透着不可思议,“我的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移动。”
钟愉闻声转身,却见师妹们个个面色微红,额角渗出些许汗珠,显然都与松萝有着同样的感受。
“这是灵力入体的征兆,”钟愉了然,笑着摆摆手,“不要慌乱,是师祖的传承正在起作用,可以协助你们踏入修仙之路。”
话音未落,丹田处猛然传来一阵细密的刺痛,随后那痛楚延伸开来,径直贯穿了四肢百骸,钟愉闷哼一声,一瞬间气力尽失。
她趔趄一步,扶着墙面“咚”地单膝跪了下去。
“师姐!”师妹们惊呼着围上来。
钟愉抬手制止她们的动作,示意自己并无大碍。
应雪在背后震颤几下,带着明显的急切,[别慌,我感受得到,灵力正在强行冲破你的经脉,按照那个心法引导灵力运转,不然你会被副作用反噬。]
钟愉紧咬牙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应雪与她绑定,心意相通,提供的方法自然是最值得信任的。
“气沉丹田,意随心动,周天循环,生生不息。”
她尝试着按照那无名心经中的记述,将体内乱窜的灵力一点点聚拢起来,沿着已然被破开阻塞的经脉往丹田处引导。
起初十分艰难,灵力就如同不听话的直通野马一般四处躲闪。但渐渐地,她找到了既定的节奏。以柔克刚,柔和地安抚波动的灵力,顺利催动着顺经脉缓缓往回。
一个周天,两个周天……当灵力完成第三个由经脉至丹田的循环,体内忽然“嗡”地一声轻响,仿佛有什么屏障被打破了。
霎那间,钟愉的五感变得前所未有的敏锐。
她能听到师妹们紧张的呼吸声,嗅到空气中泥土与水源混合的潮湿气味,甚至闭上双眼后还能内视,“看到”体内灵力流动的轨迹。
想来这就是炼气期了。
钟愉长呼出一口气,盖过师妹们询问声的,是应雪满含笑意地调侃:[不错,升级了,现在是炼气期的炮灰了。]
她总爱这样怪怪地夸人,钟愉懂她的意思,轻声回了句谢谢隐在师妹们一声接一声的欢笑之下,更像是无意义的自言自语。
眼看她没什么不适,师妹们也都纷纷散开,撒欢似地冲了出去。
“师姐!快来看!”想来稳重的青瑶遥遥传来声惊呼。
钟愉生怕她们是遇到了危险,立马三步并两步冲下阶梯,眼前的景象却让她瞬间屏住了呼吸。
阶梯尽头是个开阔的圆形石室,最下方是个清澈见底的水池,水面氤氲着七彩雾气。
池边整齐摆放着一圈蒲团,每个蒲团前都立着一柄未出鞘的长剑。
席宁已迫不及待地跑到一个蒲团前,谨慎地伸手碰了碰那柄长剑:“师姐,这些是给我们的吗?”
比起那些长剑,钟愉对中央的水池更为好奇。
她靠近那池水,俯下身去,从倒影中端详自己的面容,发觉眉宇之间似是比原本多了些英气。
钟愉蹲下身轻触水面,顿感一股精纯的灵力顺着指腹流入体内。
“灵泉!”她恍然大悟,“这池水是可以加速修炼进度的灵泉!”
接连招呼几个对着长剑又摸又瞧的师妹盘腿坐下,钟愉开口解释道:“修炼需要循序渐进,此处利于修炼,你们便在此引气入体,随后定要稳固境界,勿要心浮气躁。”
几个孩子不是难管教的性格,听罢也就个个安分下来,老老实实开始引气入体。
钟愉怕她们与自己一般也是强行破开经脉,只坐在一侧静静端详她们的神色,并未进入修炼状态。
等了半晌,不见师妹们露出痛苦的神情,她才稍放下些心。
[感觉如何?]应雪许是见她无聊,开口问道,[获得新奇的力量,会不会变得像超人一样?]
钟愉被她这没由来的玩笑逗得眯起眼,“很奇妙。”她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流动的灵力,“像是……整个人被重新组装了一样,变得更‘合适’了。”
应雪笑出声来,[你说得像是拼积木似的。]
她的声音带上分感慨,[纯阳之体果然不一般。你步入炼气期后我又得到了更多关于修炼方面的记忆。寻常人引气入体至少要数月苦修,你们倒是运气好,跟开了主角光环似的,直接迈过了最难的门槛。]
钟愉被她这样直白地夸,有些不好意思。
应雪话锋一转,打破她的飘飘然,[不过这只是开始,小积木人,你也要抓紧稳固境界,别不小心散架了。]
“师姐!我也成功了!”原本还盘腿而坐的席宁直接一跃而起,乐颠颠冲到钟愉面前,转着圈展示自己的成果。
这突兀的欢呼声宛如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激起一圈圈涟漪。
师妹们陆续睁开眼,眸中都泛着惊喜的光芒,显然是都已然成功引气入体了。
“师姐,我感觉身体轻飘飘的!”松萝站起身,原地蹦了好几下,像是发现了新奇玩具的孩子,“这感觉好奇怪……”
青瑶若有所思地抬起手,“我能感觉到体内有股暖流在流动,就像……”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比喻,“像是有一条小溪在身体里流淌。”
年纪最小的盛溪只是怯生生地笑了笑,没同她们一样激动地说出自己的感受。
温禾揉揉她的脑袋,也只带着柔和的笑意注视着叽叽喳喳不停的女孩们。
耳畔猛然传来些窸窸窣窣的动静,且有逐渐扩大的趋势,钟愉警觉地抬头望去,却见星星点点碎石雨点般开始向下坠落。
“师姐,这地方不是不是要塌了?”松萝惊叫起来,伸手随意捞了把长剑搂在怀中,就撒开腿猛猛朝钟愉身侧冲去。
钟愉也预料到了这种可能,下意识将应雪剑背在身后,她的声音与应雪的厉喝几乎同步响起。
[不好!这处洞天要坍塌了!]
“所有人随我离开这里!”
师妹们手忙脚乱地不忘各自拽了把长剑,随即慌慌张张地聚集起来。
盛溪慢了半步,被席宁一把拽住手腕,踉跄着挤到中间。
青瑶望着不断剥落的洞顶,面色发白,“师姐,我们——”
话音未落,一块磨盘大的岩石轰然砸在灵泉中央,溅起的水花泼了众人满身。
钟愉顾不得擦拭脸上湿漉漉的液体,顺手抓住离她最近的温禾:“都跟紧我!”
几人跌跌撞撞冲上阶梯,身后的坍塌声如影随形。
钟愉领在最前,速度丝毫不敢松懈,一边躲避砸落的石块一边急速向上冲刺。
她忽觉视野被罩进一片昏暗之中,还不待她闪身躲避,身后的应雪剑竟自主抽鞘而出,“叮”地击碎那蒙头砸下的石块。
钟愉奋力伸手抓住剑柄,又将应雪按回剑鞘之中。
[左边!]应雪急促提醒,钟愉猛地拽住差点撞上石壁的松萝,领着一行人再度躲开骤然砸落的石块。
原本岩壁中镶嵌的晶石已然失去了光亮,黑暗中只能听见彼此愈发粗重的喘息和那逐步逼近的坍塌声。
无一人敢放缓脚步,毕竟自己一旦松懈,极有可能连累其她师姐妹。
“师姐,我跑不动了……”盛溪带着哭腔的嗓音刺破凌乱的脚步声。
钟愉侧身为松萝她们让出半条道路,这才转头看见小姑娘正被青瑶半拖半抱着,脚步虚浮显然是已经脱力。
她二话不说便停下脚步,张开双臂拦腰将盛溪接到怀中,随后用力在青瑶身后推了一把,将她向上送出几个台阶,同时高声提醒:“抱紧我!”
盛溪呜咽着紧紧搂住她的脖颈,将头埋在她的肩膀上,身体一抖一抖地啜泣着。
前方骤然映出一抹天光,不知何时冲在最前的席宁惊呼一声,只见通道尽头被落石堵得只余下个仅能透光的窄缝。
钟愉收紧箍在盛溪腰上的手臂,单手背到身后抽出应雪剑,运转体内仅有的灵力催动剑身,“让开!”
长剑瞬间脱手而出,嗡鸣一声便势如破竹般在石缝间劈开道缺口。
刺眼的阳光顿时倾泻而出,最前方的席宁与松萝被这光打个正着,接连发出声怪叫,手脚并用地攀着石壁爬了出去。
钟愉托着盛溪的后背率先将她送出洞口,才奋力扒着边缘一个滚身翻到空旷的地面上。
“轰隆——”
身后传来一声巨响,整个洞口瞬间被彻底掩埋,刹那间烟尘四起,呛得众人止不住地咳嗽。
钟愉心有余悸地回望那片向下凹陷的废墟,若是方才再慢上半步,恐怕就要永远留在那方洞穴之中了。
仰面躺在地上喘了半晌算是恢复些气力,钟愉这才注意到不远处的树下有个灰袍女子正傻愣愣地抓着把扫帚震惊地望着她们。
她与钟愉对上视线,猛地后退几步,慌乱地掉头往山上跑去,还高声喊着:“师尊!我们门派枯井里长人了!”
钟愉欲唤住她而抬起的手僵硬地滞在半空,她怎么能想到那洞天出口居然连接的是别人门派的枯井啊……
“唉?师姐……”席宁坐起身,茫然地拍拍身上沾染的灰尘,疑惑不解地问:“我怎么感觉这里这么眼熟啊?”
温禾也迟疑地开口:“怎么看起来……这么像合欢宗之前的山头……”
松萝一瘸一拐走出去,绕着这处院落里的粗木转了几圈,随即满脸错愕地指着那树上的刻痕,“这不是我们之前在那些小树上画的图案吗?”
闻言钟愉也凑过去看,上面是隐约可见的六个小人,一个高个子带着五个矮个子,正是她们一行人。
但是……
钟愉昂头看看这足有两个她高的巨木。
这是小树?
应雪不合时宜地笑出声,[你们进别人门派,买门票没有?]
第7章 第7章
哪来的道理,回自己家还要买门票?
钟愉傻愣愣昂着头看了看那粗壮的巨木,喃喃自语道:“这是梦吧……”
她们不是刚从合欢神女洞天里出来吗,怎么这个世界好像按了加速键一样。
老天开挂不带她们?
应雪也感慨:[小鱼,你主角光环忘记续费了吧?]
原先那个灰袍女子又步履匆匆地跟在一老者身后,朝她们这个方向径直走来。
老者应当是这门派的门主,钟愉与她离得实在有段距离,看不清对方的神情,也就拿不准她当下的脾气。
但想到她们这群人的确算是突然闯进了“别人的地盘”,钟愉赶忙迎上前去,希望将这场误会和平处理。
两人逐步离得近了,钟愉才看清老者微蹙的眉与眸底的戒备,她生怕态度不够谦卑惹上麻烦,更是加快了脚步,想率先开口将这场可能发生的矛盾扼杀在摇篮之中。
不料那老者视线落到她身上后,先是不确定似地上下打量几眼,随后眼睛猛地亮了起来,也加快了步伐。
老者眉头也不皱了,眼中的戒备也消失了,统统化作钟愉不敢确定的情绪。
“前辈,我们不是有意……”钟愉秉持着伸手不打笑面人的心态,主动开口道歉,却被老者突如其来的动作打断。
她的手被老者紧紧握在手中,隐约间还带着些颤抖。
钟愉迟疑地与老者泛着盈盈光泽的眼对视,一时间继续说也不是,抽回手也不是。
这个发展怎么感觉,不太对?
应雪原在她背后警诫地嗡鸣着,不断提醒她勿要轻举妄动,但见到眼下这莫名其妙的一幕也顿住了。
她犹豫地问道:[小鱼,你不会是她失散多年的亲生孩子吧?]
钟愉僵硬地扯起嘴角,很想回答她根本没有这种可能。
“好好好!”老者愈发激动,抓住钟愉的手连连说好,她面带兴奋地问道:“小友,我观你根骨极佳,是天生的纯阳之体,练剑的好苗子,你可愿入我门下?”
此话一出,原本一溜烟跑到钟愉身后防备起来的师妹们也傻了眼。
钟愉结结巴巴:“入,入您门下?”
她没听错吧?
这么突然的开场吗?
剑拔弩张变BOSS直聘,谁的脑子都会转不过来弯吧!
回头看了看几个面色古怪的师妹,钟愉讪笑几下,用空余的手安抚地拍拍老者的手背,随后缓缓用力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前辈,感谢您的好意,只是我们师姐们几人向来习惯了相互陪伴,我身为师姐是断然不会与她们分开的。”她委婉拒绝。
老者不愿放弃,‘真的不吗?’
钟愉对上她诚恳的神情,艰难地挤出拒绝的话:“不,不了吧……”
眼见钟愉是真的没有那个想法,老者面露失望,不停摇头叹息。
她落寞地背过身去,冲她们挥挥手:“缘分未到,那便不强求了。这枯井本就废弃,你们不必心存愧疚。既如此,你们便下山去吧。”
三句话叹了三口气,看来是真的失望、真的遗憾。
钟愉见她松口,赶忙退回到师妹们身边,隔着段距离再度感谢道:“多谢前辈。”
一行人正准备离开,背后老者又一次大声感慨:“唉!真是!缘分!未到啊!”
几人面面相觑,脚步未停,甚至有加快的趋势。
怎么感觉遇到神经病了,还是赶紧跑路吧。
[等等。]应雪唤住钟愉,[小鱼你有规划过未来吗?你下了山去要带师妹们乞讨吗?]
钟愉也给不出个准话,思索片刻,掩着嘴低声道:“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恨铁不成钢:[走什么走!明摆的饭票你看不到?]
“什么饭票?”钟愉疑惑,脚步滞缓下来。
[听我的,我说一步你做一步,我说一句你重复一句。]应雪果断安排道。
钟愉知道自己脑子不怎么聪明,但她胜在听劝,尤其是听应雪的劝。
于是松萝几人眼睁睁看着自家大师姐猛地顿住脚步,随后僵硬且坚定地朝着那老者走回去。
“师姐……”席宁不明所以,想伸手阻拦,又被青瑶止住。
“师姐定然有她的道理。”青瑶摇摇头,却也不放心地亦步亦趋。
老者侧耳听到身后逐渐走近的脚步声,瞬间转过身来,面上是掩不住的欣喜。
钟愉面无表情地再度被她握住双手,随后一字一句复述应雪的话:“脱离师门后,真是太幸运能在此处遇到前辈,实乃我与师妹们的福分。”
老者用力点头:“嗯!”
她眼里是满满的鼓励:继续说下去。
钟愉:“我是极愿意拜前辈为师的。”
老者:“嗯!!”
钟愉:“只是我与师妹们感情深厚,我身为大师姐有责任照顾好她们。”
老者:“嗯!!!好孩子!”
钟愉:“如果您愿意收下我与师妹们……”
老者抬手一挥,灰袍女子迎上来,她指向松萝几人,“快来见见你的师妹们!”
灰袍女子:“??”
松萝几人:“??”
她们刚才是不是突然多了个师傅?
怎么感觉自己被打包卖掉了,还是买一送五那种?
应雪欣慰地继续指导钟愉:[现在到你表现的时候了,快大声且情绪饱满地呼唤你的师傅吧!]
钟愉受教,反手握住老者的手,中气十足地喊了声:“师傅!”
老者嗓音更坚定:“徒儿!”
两人“深情”对望。
应雪没憋住笑:[哪来的小人机。]
一行人跟着老者一路向山上走去,那灰袍女子则跟在后面,时不时偷瞄她们几眼,脸上是掩不住的好奇。
松萝几人凑在一起,小声嘀咕着这突如其来的转折。
“师姐,我们真的就这么加入新门派了?”席宁扯了扯钟愉的袖子,低声问道,显然也是太突然,难以接受。
松萝加快几步也跟着问:“我们不是要振兴合欢……”
话说一半,青瑶在她肩头轻拍了一下,松萝顿时止住话头。
她吐吐舌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钟愉笑着摸摸松萝的头:“我们尚未筑基,可是还要吃饭呢,师姐总不能带着你们饿肚子呀。”
说到这钟愉面色微变,手在身上摸了一圈,最终有些颓废地垂下了手。
应雪调侃:[遇见扒手了?]
听她这语气是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了,钟愉也就没再出声,此时人多眼杂,她还不想过早暴露应雪的存在。
光顾着在洞天秘境里领取新手大礼包了,她居然没发现身上靠劳动获取的钱也消失了,如今真是一群穷光蛋闯天涯。
想想进秘境前压在包子铺老板那里的百枚铜钱和注定吃不到嘴里的几十个包子,钟愉只觉一阵肉痛……
果然人算不如天算啊。
老者名为柳无尘,是静心门门主,那个灰袍女子则名为林霜,是柳无尘的大徒子。
柳无尘的居所位于山顶,也就是原本的合欢宗旧址。
现如今改成了一处古朴的院落,青砖灰瓦恰有几分韵味,院内栽着几株老梅树,没了那尊奇怪的神像,倒是看着比她们离开前刚像个正派门派。
柳无尘笑眯眯地介绍道:“我们门派虽小,但胜在内部融洽。静心门讲究心剑合一。你们既然来了,便是缘分,日后我定会好好教导你们修剑。”
钟愉点点头,恭敬道:“多谢师尊收留。”
几个师妹也上前一步出言感谢。
柳无尘越看这群孩子越满意,“今日你们先安顿下来,明日我再为你们安排修炼事宜。”
林霜带着她们去了山腰庭院,那里有几间空置的厢房,虽然简朴,但干净整洁,显然是平日里费了心思打扫的。
“你们暂且住在这里,有什么需要可以找我。”林霜说完,又好奇地看了钟愉几眼,这才离开。
待她的脚步声远去,师妹们立马围了上来。
“师姐师姐,这静心门靠谱吗?”松萝眨巴着眼睛问,嘴里嘟嘟囔囔,“怎么感觉这名字听着就不靠谱呢……”
钟愉将背上的应雪剑取下来,细致地用干净的生布擦拭,闻言笑道:“至少比我们之前强多了。先安心住下,看看情况再说。”
她掐了掐松萝鼓起来的脸颊,“别担心,一切有师姐呢。”
席宁倒显得没心没肺些,大咧咧道:“管她呢!有饭吃有住的地方就行!我可不想流落街头当小乞丐。”
众人被她逗笑,气氛轻松了不少。
静心门除却她们还有约十个徒子,错落住在山腰的庭院里,一路上几人都分别打了招呼,算是认识过。
其她徒子对她们甚是好奇,但都十分好相处,个个都笑盈盈的,亲昵唤她们师妹。
夜里钟愉翻来覆去睡不着,怕吵到应雪休息,偷偷下了床到院内石凳上,望着天上的月亮发呆。
[睡不着?在想什么呢。]应雪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带着几分慵懒。
钟愉叹了口气,“总觉得一切都太不真实了。我们莫名其妙就进了洞天得了传承,又莫名其妙拜了门派……这太快了,像做梦一样。”
应雪轻笑一声:[怎么,怕醒来发现是黄粱一梦?]
“有点。”钟愉转过头去,应雪剑正悬在半空中,飘悠悠过来落在她膝上,她轻柔地摸摸冰凉的剑鞘,“你说,我们真的能带着师妹们在这里安定下来吗?”
钟愉迈入练气期后,应雪进一步解开了剑身对她的桎梏,如今已经可以依靠钟愉的灵力操纵剑身实现自由移动了。
只不过能从她身上汲取的灵力有限,能自行控制的时间与距离都有极大的限制。
剑身轻震几下,像是人发笑时胸腔的震颤,[人生不就是这样,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钟愉跟着笑起来,“你倒是看得开。”
[不然呢?]应雪轻啧一声,[难道要像你一样愁眉苦脸,把月亮都给看瘦了不成?]
[再说了,有我在你担心什么。]她的语气中带上傲气,[你现在可是练气期修士了,放在凡间怎么也算半个赤脚仙,就是离开这门派,你还怕养不活几个小姑娘?]
被她这一通说,钟愉心中作祟的不安消失了大半,她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剑,缓缓道:“应雪,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一直陪着我。”钟愉的声音很轻,却格外认真。
应雪在她的人生中总是扮演着引导者的角色,在她迷茫时向前看,总是能捕捉到应雪伸来的手。
原本发现莫名到了异世界,第一瞬间充斥胸腔的恐慌与茫然,在知道应雪也在时便不自觉地全然消失了。
也许她真的很依赖应雪吧。
在不知不觉间,应雪早已成为了她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部分。
钟愉总是爱说些过于刻板乏味的话,但其中包含的情绪应雪总是能第一时间捕捉到。
即便是这样一句平淡的感慨,乍一听更像是真诚的感谢一般,应雪仍旧品味出了其中的未尽之言。
她沉默了片刻,才幽幽道:[肉麻。]
太可恶,今天空闲下来重新回看才发现人称代词写错了,以后一定要警醒自己不许这样了[心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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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7章
第8章 第8章
柳无尘对她们的来历似乎并不在意,只粗略试了试几人的身手,发觉她们如同稚童一般对剑道毫无了解后,果断把一行人赶到了山脚下。
“你们这群丫头究竟是走了什么运气得了这身修为,□□虚弱成这般模样居然还能运转灵力。”柳无尘绕着她们转了几圈,上下打量的同时嘴里还连带着啧啧称奇。
席宁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嘿笑了几声。
她们还真是走了狗屎运才引气入体的,之前哪里修炼过什么功法,最多是打扫打扫宗门,跟着宗门不断搬家跑路罢了……
钟愉也有些窘迫,毕竟她身上还背着个大师姐的称号,不由得面上微红,“劳烦师傅了。”
柳无尘挥挥袖子,笑眯眯地看着众人,说出的话却是让人心头一凉,“从今日起每日从山脚到山顶五十个来回,跑完了才有午饭吃,跑不完晚上继续加练。”
闻言几人顿时面色煞白,却仍旧强撑着点点头。
毕竟是一群凡胎俗体,虽引气入体但还不会运用灵力帮助自己减负,几人不过十余个来回就已气喘吁吁。
一个个腿脚发软使不上力气,颤巍巍爬个几步就要摔倒一般,面条似的甩着四肢晃悠悠往上荡去。
松萝生无可恋地紧跟在席宁身后,“师姐,我突然有点儿后悔了,修仙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
她用力叹口气,“起码现在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席宁也有气无力,“我支持,跑第一个来回我就想跑路了。”
钟愉只佯装没听到,没作回应。
上山下山只有脚下一条石板路,她们一行人在这里来回攀爬,自然静心门的其她人经过都看了个正着。
盛溪脸皮薄,被瞧得分外不好意思,微微垂着头,只一个劲往前冲。
钟愉念她年纪小,体能终究是不过其她人,悄悄问应雪能不能偷偷帮帮她。
应雪没好气道:[你就这么宠着吧,刚开始正是磨炼意志的时候,如今你可以帮她,那日后怎么办?]
她说得极是,钟愉没的反驳,只得讪笑着消了这个想法。
远远瞧见林霜持剑从山上走下来,排在最前的松萝率先止住脚步,一连串人终于得救似的赶忙瘫倒在地大口喘息。
林霜笑呵呵打了个招呼:“训练呢?”
松萝费力地甩甩手,迫不及待问道:“林师姐,你们刚入修仙道的时候也要这么来回上下爬山吗?”
林霜摇摇头,又点点头,“都会被师傅安排来锻炼身体,但是每日次数没有你们这样多。”
原本听了前半句松萝总算是面色好看些,后半句一说出来,她的嘴巴撅得高高的,转过头与席宁低声嘀咕:“我就说师傅她老人家就是看我们是新来的专门准备的下马威。”
“那不至于。”她这话被林霜听了个真切,不禁被她逗笑,“师傅她老人家平时看上去是不靠谱些,但是很认真负责的,对门下徒子也很不错,门派上下都很尊敬她。”
一连三个“很”,反倒引得席宁更狐疑了,“怎么听着跟背的稿子似的。”
林霜见她们不信,也不再多说什么,笑着与钟愉打了声招呼便提着剑下山去了。
头一日便如此高强度训练,几人还是有些吃不消,尤其是年岁最小的三个孩子。
钟愉排在最后,面上不免带了忧色,几度伸手试图扶住速度慢下来的师妹。
正当她犹豫之时,身后应雪剑忽地飞出去,挨个贴着女孩们的后背,用剑身的力道减轻她们的压力。
最后一回合快到山顶,她才慢悠悠飞回钟愉背上。
“不是说我太惯着她们吗?”钟愉没忍住打趣。
应雪在她背上震了震,不满地用剑柄敲敲她的肩膀,[我若是不这么做,回去你与我生气怎么办?]
她小声嘟囔着发泄不满:[怕不是这群孩子在你心里的地位早早就超过我了。]
钟愉笑笑,没做声。
应雪明知她不会的。
回合的终点便是柳无尘的庭院前,五人毫不在意地累瘫在地,大口喘着气东歪西扭地仰躺着,唯有钟愉还勉强能保持站立,却也剧烈地站在原地喘息着。
柳无尘风轻云淡地坐在老梅树下饮茶,端得副岁月静好模样,看得松萝很是牙痒痒。
她慢悠悠开口道:“感觉如何?”
钟愉气息略顺了些,拱手道:“第一日未免会有不适,但都坚持下来了。”
身后席宁与松萝的哀嚎错落响起。
“累死了!”
“太折磨人了!”
“有苦才有甜。”柳无尘悠哉抻了口茶。
席宁假模假样低声模仿了一遍:“有苦才有甜~”
钟愉眼见柳无尘的动作一顿,显然是听到了她的声音,连忙隐晦地伸手想扯扯她的衣袍提醒一下。
不料身侧的松萝又嘀嘀咕咕开口:“筑基不是会保留当时的相貌吗,年纪这么大才筑基,看上去资质也不是很好啊……”
“咳咳咳!”柳无尘被茶水呛到,猛烈咳嗽起来。
钟愉无可奈何地想领着两个孩子上去赔罪,没想两人已经一溜烟似地冲了过去,拍背擦桌好一个殷勤。
“师傅您老人家可要注意身体呀,不然这么大一个门派不就只能让林师姐一个人操持了?”
“师傅看你这不小心的,万一破坏您威严的形象怎么办,可不能影响您在我们心中的威武形象呀!”
柳无尘没好气地推开她们的手,“去去去!没个正行的,我可是你们师傅,你们就这么不把我放眼里啊?”
两人嬉皮笑脸,摆手道:“不敢不敢。”
柳无尘拍拍衣袍站起身来,指着她们恨铁不成钢,“元婴期后可以自行选择外貌你们都不知道,还好意思在这抱怨锻炼任务太重?明日你们两个单独多加五个来回!”
席宁两人眨眨眼,仰面看天,佯装没听到。
钟愉每晚修炼后会坐在山腰院子里与应雪闲聊几句,这个时间师妹们都已睡去,院落里也不会有旁人经过,她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不容易被人注意到。
最初剑身对应雪的桎梏仍旧无法支撑她长期保持活跃状态,一般白日过后她所能支配的灵力所剩不多,就会变得恹恹的提不起兴致,应雪剑会安安静静躺在她的膝盖上,她讲应雪听。
后来钟愉境界逐渐稳固下来,应雪每日可支配的灵力逐渐变多,剑身对她的束缚进一步减弱,慢慢转变成了应雪剑在半空中飘来飘去,钟愉跟着跑。
松萝与席宁两个孩子最是活泼,爱呈些口舌之快,总免不得挨柳无尘的罚。
今日多五个回合,明日多十个回合。
可两人偏生不长记性,说坏话也要挑着当面讲。
不得已之下,钟愉与应雪的谈心时刻还得随着两人挨罚的日子变更,省得她们发现之后,第二日所有人都知道了。
钟愉有劝过应雪不如直接坦白,但应雪还是坚持第一次见面起码要以人形出现。
但什么时候才能是人形啊……
[小鱼,你说我化成人形还是原本那张脸吗?会不会变得更好看?]应雪在半空中一晃一晃,像是在玩一个无形的秋千。
这个问题着实要仔细回答,钟愉认真想了想,“我自己的相貌好像没什么变化,你应当也是一样的。”她昂头望着停下来的银白长剑,“你很在意人形的外貌吗?我可以去找师傅问一问,她应该懂这些。”
[不是。]应雪先是反驳,随后又接上一句,[我担心你是个颜控,万一看我人形不好看想过河拆桥怎么办?]
钟愉抬手摸摸冰凉的剑身,“不会的。”
她说:“我们已经绑定了,我此生只能有你一个剑灵,你此生也只能有我一个持有者。”
我们前世今生,都会在一起。
应雪知道想从钟愉口中听到什么情话难比登天,所以她已经满足了。
毕竟既定的事实,永远比虚无缥缈的承诺更让人心安。
钟愉如今是几人中唯一一个步入练气期的,境界差距使得她并不能探寻出静心门其她徒子的真正实力,却也能隐约感受到众人的境界都在筑基境上下。
虽然其她徒子都甚是友好,完全看不出对这几个新来的徒子有任何的排斥之意,平时遇上偶尔几个面熟的还会主动打招呼。
可这毕竟是修仙界,实力为上的道理钟愉不可能不明白。
她绝不能松懈,实力在哪里都是硬道理。
更何况她还背负着照顾师妹们的责任。
每天白日训练过后,休息半刻,她便运转无名心经继续引气入体,将源源不断的灵力纳入体内,将境界稳固在练气期中期。
柳无尘似乎对她们并不上心,只时不时问一句是否完成了交代的锻炼任务。除却每日最后回合在山顶院落的汇报,其余时候想见到她,只能靠偶遇。
几人坚持这样的作息过了十余日,每日五十回合的爬山便不算什么难以完成的任务了。
原本走在最前唉声叹气的松萝如今也可以心情颇好地哼着歌,直到最后一回合还能有闲情雅致与静心门徒子打招呼。
只不过师妹们心中显然仍存着对柳无尘的些许疑虑。
比如为什么她迟迟不教导功法,为什么总是神出鬼没,为什么要保持个老人形象……
林霜与她们熟络起来后倒是变得很爱开玩笑,遇见了不免要调侃几句又在“受折磨”。
久而久之几人倒也习惯了。
等又见了面,席宁率先发问:“林师姐,我们这也来了这么久了,师傅什么时候才教我们剑法呀。”
林霜思索片刻,面色有些古怪,“剑法……应当再过不久吧。”
“也没个准信吗?”松萝不满意这个回答,看她面色是还有说法,便继续追问道,“那师傅平时都会在哪呆着?”
林霜回头朝山头望了望,“师傅没在院子里,那就是在山下的镇上。”
她指指远处,那边有座规模不大的城镇,“师傅是镇上一家馄饨店的常客,没事的时候就会跑下去吃一碗,平时找不到她的时候去那里准没错。”
她转而疑惑问道:“你们找师傅有什么急事吗?”
松萝傻笑:“没有。”
这表情显然是憋着坏,林霜不信,还想问什么。
但松萝没给她这个机会,脚下生风带着一串人飞速离开了原地。
林霜不甚理解地望着她们消失的背景,“能自己修炼为什么要找师傅呢?很喜欢做任务吗?”
原地嘟囔一阵,她无奈地摇摇头,下山朝与柳无尘所在位置截然相反的方向走去。
五人凑一起商量了半晌,最终决定直接去抓柳无尘个现行,质问她为什么收了徒子之后散养。
原本钟愉是不准备参与的,但几个女孩眼巴巴瞧着她,还是没狠下心来。
一路上鬼鬼祟祟朝山下赶,钟愉还在不断为自己做心理建设。
她不是为了看戏,不是为了看柳无尘吃瘪,只是怕师妹们出意外……
第9章 第9章
山脚下的城镇与她们进入秘境前已经翻天覆地的变化,虽然规模依旧算不得大,但那高耸的城墙显然是经过了精细的翻修,如今看上去气派又坚固。
入城依旧排成了长队,城兵瞧见几人走近了,加快脚步迎上来领着走了旁侧的偏门。
钟愉知晓这是属于修仙者的特权,抱着与第一次入城时截然不同的心境,坦然领着师妹们走了“特权通道”。
师妹们兴奋地打量着不同的店铺,叽叽喳喳讨论和以前有什么不同之处。
沿着巷道拐了几次,远远瞧见柳无尘极为洒脱地大咧咧坐在拐角的馄饨铺里,歪七扭八的坐姿隐在来往的人群之后,背对着几人。
“果然是在这里偷懒!”松萝轻哼一声,似是不满,又带着些许成功抓包的得意。
还不待她动作,席宁便一声不吭,率先如脱缰野马般冲了出去,闷着头直接窜到柳无尘身边。
众人见她打招呼的手刚抬起来,立马又老老实实收了回去,随后规矩坐在柳无尘身侧。
余下几人离得远,看不见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能控制住席宁,一个个都恨不得立马冲过去看个清楚。
松萝蹦蹦跳跳说去探探情况,刚一跑到地方,也瞬间收了架势落座。
这下余下的人更好奇了,盛溪眨巴着眼睛与钟愉对视,她僵持几瞬,最终败下阵来,只嘱咐一声:“别冲动,慢慢过去看看情况。”
她们迫不及待加快脚步凑近过去,钟愉眼看三人拘谨地打了个招呼,也跟着坐下了。
柳无尘似是低头问了些什么,转过身来看到钟愉,朝她招招手。
钟愉担心几个师妹是太过冲动惹了事,硬着头皮也赶紧过去,走近了才看到一道被人流与棚架遮挡的身影,正坐在柳无尘对面。
那人一袭玄袍,腰上环靛青色佩戴,面容不过二十余岁,乍一看便是与柳无尘境界相差无几的高手。
她面前放着杯清茶,神色淡淡看不出情绪,一时间猜不出与柳无尘的关系远近。
“师傅,前辈。”钟愉挨个拱手行礼,随后隔着段距离坐在此人身侧。
对面五个宁愿把柳无尘挤得东倒西歪,也不愿意挪挪屁股的师妹抬头冲她讪讪一笑。
柳无尘弯下身想继续扒碗里的馄饨,却发觉身旁人太多根本不能体面地使用筷子。
她用力将筷子狠狠拍在桌面上,吓得五人腿一蹬直接从长凳上站了起来,以为这是被她们没规矩的行为给惹恼了。
却不想刚腾出些空间,柳无尘立马抄起筷子吸溜吸溜把碗里浑圆的馄饨吸进了肚子里。
几人也不敢轻举妄动,就直愣愣站着看她吃。
钟愉余光打量着身侧气质沉静清冷的修士,她眼睁睁看着一这幕发生居然仍旧面不改色,看来是对柳无尘的性格熟悉程度远超于她们。
两人私交不浅。
应雪忽然发声,[小鱼,你敢不感觉这人很面熟?]
钟愉更胆大些去偷看修士的面容,再怎么端详也没看出熟悉感,可身侧都是人,她又不能出声问应雪。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应雪紧接着慢悠悠道:[像新手村NPC。]
钟愉合上眼,无声叹了口气。
“吃饱了?”旁侧的修士轻轻放下手中杯盏,音色如她本人一样,清冽平淡,品不出什么情绪。
这话显然是在问柳无尘,她咂咂嘴,“吃饱了。”接着咧嘴一笑,“钟愉,你来得正好。”
钟愉与她对上视线,谨慎问道:“师傅,好,在哪里呢?”
柳无尘这才恍然,一拍桌面,“忘了跟你介绍了,这位是云隐剑宗的长老,尹观贞。”
她笑眯眯拍起手来,“方才我们还在发愁去哪寻得筑基境以下的徒子,这不自己就送上门来了?”
钟愉怎么也没想到柳无尘一把年纪还能毫不在意面子,在大街上便挤眉弄眼宛若扮鬼脸似的,但从她这语气与表情都能看出来这绝不是件好差事。
至少对她而言。
尹观贞闻言这才将视线悠悠在几人身上徘徊一圈,最终语气中是掩不住的质疑,“她们?”
“不,”柳无尘摆摆手指,缓缓定在钟愉眼前,“只有她。”
“太弱。”尹观贞断言。
“不试试怎么知道?”柳无尘满不在乎。
“会出意外。”尹观贞再次反驳。
“你看不起谁呢?”柳无尘叫板。
“你没师德。”尹观贞一字一顿。
松萝几人默默点头认可。
柳无尘恼火了,哐当一声站起身,气势汹汹一把拍在钟愉肩上,鼓励道:“好孩子,快告诉这家伙你可以的!”
钟愉唇瓣翕动着,柳无尘继续鼓励:“说出来!”
“师傅,您想让我去做什么?我还尚且不知道呢。”钟愉委婉提醒,不由得带出个苦笑。
柳无尘才反应过来似地稳稳坐回原地,又挂上了那细看满是不着调的招牌笑容,“各大宗门突然发现了个新秘境,可惜入境条件把境界限制到了筑基境之下,现在那群心比天高的宗门都在慌不择路地广寻徒子,”她抽空冲尹观贞挤挤眼,“没说你们。”
紧接着说,“没人愿意放弃这个新发现的秘境,你师傅我自然也不愿意,所以!”
柳无尘使了个巧劲,整个人轻飘飘从挤满人的长凳上抽身而出,趁着钟愉还没反应过来,双手压在她的肩膀上,语气沉重且认真,“师门要交给你一个严峻的任务!”
“代表静心门与云隐剑宗合作去探寻那个新秘境!”柳无尘偏头来看她,“开心吗?”
这种事情,怎么想也很难开心吧……
应雪幽幽感慨:[新手任务派发了,小鱼你快接任务啊。]
瞧她又在说风凉话了,钟愉尴尬地想脱离柳无尘桎梏她的双手,嘴上还不忘劝道:“师傅,您是不是忘了我们还没学剑法呢,去秘境估计也是浪费一个好时机。”
柳无尘顿时喜笑颜开,转手又拍拍尹观贞的肩,“瞧见没,她这是答应了,还得是我徒子靠谱!”
尹观贞瞥她一眼,又看看欲言又止的钟愉,终究是没拆穿,只淡淡说了句:“希望如此。”
“别担心,离那秘境开放还有月余呢,明日开始跟着我加练,保证让你突飞猛进,回头等你给为师抱个大宝贝回来!”柳无尘志得意满,似乎已经看到秘境最终珍宝的归属。
尹观贞打断她仍想继续的幻想,“我觉得不妥。”
柳无尘打断她的反驳,“你觉得没用,你帮我找不来合适的人选。”
尹观贞闭嘴了。
钟愉就这样“自愿”接取了新手任务,虽然她对于柳无尘口中突飞猛进承诺抱有十分怀疑,但仍旧接下了这个明显有坑的任务。
因为柳无尘说她不去,就随机从师妹们中选一个塞进去。
钟愉只得含泪应下。
她心中忐忑,忍不住多问一句:“师傅,那秘境具体是什么情况?可有什么危险?”
柳无尘摆摆手,“新发现的秘境能有什么危险?顶多就是些小妖兽,以你的资质在我的训练之下,必然绰绰有余。”
尹观贞看不下去,站起身摸出枚玉筒递给钟愉:“这是秘境目前已知的基本信息,你且收好。一月后我会派人来接你前往云隐剑宗,与其她门派徒子一同汇合。”
钟愉双手接过,恭敬道:“多谢前辈。”
尹观贞微微颔首,又看向柳无尘,“既已定下,我便先告辞了。”
柳无尘笑嘻嘻挥手:“慢走啊,下次请你吃馄饨!”
尹观贞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待她走远,松萝几人终于按捺不住,七嘴八舌围了上来。
“师姐,你真要去啊?”松萝忧心忡忡,“那秘境听起来就有问题……”
席宁倒是兴奋:“师姐,这可是扬名立万的好机会!等你回来,说不定我们静心门就出名了!”
青瑶皱眉:“可师姐连剑法都还没学,一个月的时间未免太紧,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盛溪怯生生地拉了拉钟愉的袖子:“师姐,要不……我们偷偷跑路吧?”
钟愉揉了揉她的脑袋,安抚道:“别担心,师傅既然让我去,自然有她的道理。况且……”她语气坚定,“我也想试一试自己的实力。”
应雪轻哼:[逞强。]
钟愉悄悄拍拍剑鞘,示意她别拆台。
柳无尘跟在几人身后,此时也追了上来,难得正经道:“我徒,为师虽然平时散漫了些,但绝不会害你。这秘境对你而言,既是挑战,也是机缘,为师怎么也不会把自己的徒子遣去送命。”
钟愉点头:“徒子明白。”
师妹们依旧满怀忧虑,但钟愉已调整好了心态。
安乐的环境下人必然会失去危机意识,这个世界并不会温和地等待她们成长起来,如若不主动接触磨难与挑战,她就永远无法发掘出自己的上限。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相应地,钟愉所背负的职责使得她不得不抓住一切可以增强实力的机会,即便那些机会背后对应的是几乎无法躲避的危机。
应雪自从她答应前往秘境后便沉默下来,今日也甚是少言寡语,钟愉知道她是担心自己,却也不知道从何纾解她的情绪。
[小鱼,你当真不怕吗?]她轻声问道。
师妹们心事重重走在后面,师傅吊儿郎当走在前面,中间仅有钟愉一人。
她轻笑一声,知道怎么撒谎都瞒不过应雪,“怕啊,”她坦荡承认,“但怕有什么用呢?既然躲不掉,那就只好迎上去。”
应雪仍是闷闷不乐,[整天这么为她人考虑,我倒是想你自私点。]
钟愉思索片刻,反手按在剑身上,“我也很自私呀,秘境有危险在,到时候就麻烦你和我一起应对了。”
说罢她又收回手,“把你拖进危险中,你会怪我吗?”
应雪哑声半晌,[你明知道的。]
她不会。
她愿意陪钟愉走遍世界上每一处地方。
第10章 第10章
回到静心门后,柳无尘一改往日里懒散的作风,将师妹们安排给林霜后,便嘱咐钟愉日后单独到山顶的院落。
应雪将此行为称之为良心发现的开小灶。
她显然还对柳无尘草率将秘境探索任务分配给新手钟愉的行径满怀怨念。
每日里柳无尘在面前讲,应雪就在脑海里动不动就另辟蹊径地反驳一句。
不过听上去更像是挑刺。
钟愉一个脑子恨不得掰成两半用,既不想因为分神延缓修炼进度,也不想让应雪的话落到空处。
可惜修炼并没有修仙小说中那样简单迅速,钟愉每日都勤加修炼、未曾懈怠,但每日引气入体汲取的灵力没入丹田后却迟迟没激起任何波澜。
可柳无尘对她似乎很是自信,时不时还反复叮嘱她一定要记得压制境界,若是一不小心突破筑基境就进不去秘境了。
钟愉连连应下,只觉师傅有些多虑。
柳无尘似是甚喜欢院落中的老梅树,除却她跑去山下的时间,钟愉只要看到她,便是在这老梅树下。
“徒儿,为师今日便传授你静心门的核心剑法,清心十二式。”柳无尘负手而立,神色严肃,“此剑法重意不重形,讲究心剑合一。你且看好了。”
她抬手一挥,一支枯梅枝便飞入手中。
下一刻,柳无尘的身影如流云般动了起来。枯枝在她手中化作一道残影,时而如清风拂柳,时而如雷霆万钧。
钟愉看得目不转睛,隐约觉得那剑招中似乎藏着某种韵律,玄之又玄却又有迹可循。
“看懂了吗?”柳无尘潇洒收手而立,气息丝毫不乱。
钟愉老实摇头:“师傅招式太快,只记住了三成。”
说是三成,实则是她三成,应雪四成,两人合在一起能记个半数。
应雪怂恿她说记全了吓柳无尘一跳,还信誓旦旦承诺凭借她剑灵的身份,后半部分就是现编也能编个**不离十。
但钟愉也不敢托大,最终还是没听她的话,只挑了有把握的说。
柳无尘哈哈大笑:“能记住三成已是天赋异禀!当年你大师姐林霜看了三遍才记住两成。”她退后几步给钟愉让出片空地,“来,试试第一式给我看看!”
钟愉爽快抽出应雪剑,脑海中回放着柳无尘的动作。
她深吸一口气,手腕轻转,长剑翻飞划出几道弧线,剑锋所至之处,隐约带起细微的风声。
“不对。”柳无尘皱眉,出声打断她,“剑不是用手臂挥的,是用心去引导的。”她手中的枯梅枝打在钟愉执剑的腕上,“气沉丹田,意随剑走!”
清心十二式真正妙处并非在表面那行云流水的动作,而是在于调动体内灵力与手中长剑融合,说是心剑合一,更像是人剑合一。
这一拍仿佛打开了某种开关,钟愉只觉得体内灵力自发涌动起来,顺着经脉汇入剑锋。
手中长剑突然变得轻盈如羽,她下意识再次出剑。
剑锋划过 ,空气竟带起了一道银光,像是灵力与剑气的具象化。
“好!”柳无尘眼睛一亮,冲上前几步,“就是这种感觉!”
她喜出望外地一把抓住钟愉空余的手,剧烈上下晃动着:“我的眼光就是好啊!这么天才的修剑苗子可算是被我遇上了!我静心门后继有人了啊,后继有人!以后我倒要看看云隐剑宗那群老家伙还怎么好意思看不起我静心门!”
应雪乐了,[静心门来了个实力派,这晚上躲被窝里都能笑醒吧。]
钟愉习惯了应雪这时不时的调侃,却又不忍心打断自家师傅喋喋不休的幻想,只默默使了把劲,想将手抽回来。
她是真不知道柳无尘从何处学来的动作,一激动就爱抓着别人的手上下晃动,幼稚地跟顽童一般。
不料她刚用上几分力气,柳无尘瞬间又板着脸站好,害得钟愉被自己的力道带得趔趄两步,差点一屁股坐倒在地,枯梅枝啪嗒一下打在她的脊背上,“不可松懈,继续!”
钟愉骤然止住倒退的脚步,挺直站好,随即尴尬收回还悬在半空的手,摇摇头苦笑一声,继续挥剑演练。
碰上个这么情绪千变万化的师傅能怎么办?
只能老老实实听话了。
林霜也不愧为静心门大师姐,独自带五个师妹也是毫不含糊,对每个人都是高标准要求,甚是尽职尽责。
钟愉多次都结束修炼走到山腰庭院了,沿途还能遇上几人迎着落日在坚持练剑。
松萝她们倒是对此接受良好。
几个孩子并没有因为师傅目前只亲自传授钟愉一人而心生怨怼,反而不时叮嘱她一定要认真修习,等回头去参加秘境也好更有底气。
钟愉时常被这群孩子过分的懂事感染到,一想到她们都满怀期待等着自己带合欢宗振兴起来,仿佛是老黄牛被上了发条一般,被柳无尘抽几下都不觉得疼了。
应雪三令五申让她不要再动不动就偷偷给自己洗脑,说什么,牛马打多了兴奋剂的下场只有一个。
过劳死。
青瑶与温禾年纪稍长,理解能力与耐心都远超余下三个孩子,在林霜教习之余也时常会指导她们。
几人相互帮扶,练得也分外刻苦,纷纷顺利迈过引气入体的初阶阶段,成功步入了练气初期。
柳无尘知道后仰天大笑几声,挨个捏着师妹们的手轮流握了一圈,也不知道到底在高兴个什么劲。
席宁满脸嫌弃地问及,她也只是摇头不语,装谜语人卖关子。
松萝不给她留面子,直接毫不留情拆穿她这幅样子一定没憋好事。
钟愉练完剑回到院子里,就会安静等待着夕阳渐渐落下,远远看着师妹们有模有样地聚在一起修炼。
年龄小的孩子按捺不住性子,时不时偏过头来冲她吐吐舌头,钟愉只温和地笑着,与应雪一同享受这闲适的安逸时光。
“师妹们交给我,你不必担心。”林霜坐在她身侧,也学她的样子双臂紧紧抱着自己的剑,抵手肘抵在桌案上撑着,这个姿势下剑柄正好倚在肩头,看起来与怀中剑甚是宝贝且亲密。
她好奇歪歪头,“这个姿势是师傅教给你的吗?”
钟愉有些窘迫,不知道为什么这动作别人做出来看着这么别扭,她也不好说其实是应雪也想看师妹们练剑,她才这么坐的。
于是她忙将长剑规规矩矩放在膝上,疑惑问道:“不是呀。师傅教过你们类似的姿势吗?”
林霜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随即把怀中剑抽出来架在脖颈上,两只手臂反绕过去勾住长剑两端,看上去像是某只猴子的常用姿势。
她只演示了瞬间便迅速收了手,“这是师傅交给我的。”
钟愉不解,实在无法理解那种姿势的用处,就算是那只猴子也是用来耍帅的吧?
她迟钝地问:“这,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并没有,”林霜微笑,“她只是为了耍我们,早些年教给我们各种稀奇古怪的姿势,说这样可以与自己的剑更亲近。我们信了,结果在宗门大比上颜面丢尽。”
钟愉低下头闷闷咳了几声,努力掩下抑制不住的笑意。
[柳无尘果然是个老顽童。]应雪倒是丝毫不加掩饰,笑就算了,还不忘点评。
钟愉轻轻拍了下剑身,示意她别再口花花了,随即委婉说道:“师傅平日里看上去是个挺有情调的人呀,年龄大了性格顽劣些也挺有趣的。”
“情调?什么情调?”林霜不明所以。
“啊?师傅不是还在庭院里栽了几株老梅树吗?平日里围炉煮茶挺有氛围的。”钟愉抬手比划起来,她时常看到柳无尘在树下品茶,好一副世外高人的高深莫测模样。
林霜面色古怪,“你说那些啊……”
她左顾右盼一圈,凑近了将手挡在唇边,俨然是要说悄悄话的模样,钟愉抱着剑朝她的方向靠近些。
“早些年门派还叫问心门的时候,师傅带我们一起下山闯秘境。秘境门口有很多桃树,她恰好找了株没结果的,说要移回门派,来年结果子吃。”林霜声音越压越低。
钟愉只听见应雪嗤笑起来,还没明白这段故事和梅树有什么关系。
林霜接着说:“结果养了一年多,师傅的桃树大冬天开花了。原本师傅还不信邪,问了一圈桃树会不会在冬天开花,我们都说不会,她偏要去山下抓个果农上来瞧瞧。果农告诉她,那是梅花树。”
“那天师傅在梅花树下站了一整天。”
钟愉结结巴巴问:“为,为什么?”
林霜“啧”了声:“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一片桃树林里会有梅花树,说吃不上桃了,白忙活一年。”
钟愉尬笑几声,随即便被熟悉的张扬笑声所掩盖。
两人转过身去,师妹们已经偷偷绕到她们背后,不知听到了多少。
席宁与松萝笑得前仰后合,夸张地拍着对方的手臂,还不忘问上一句,“之前叫问心门多好呀,现在这名字听上去好不靠谱!为什么要改?”
“这个啊,”林霜回想着,“那时候门派比较穷,夏天里没有大宗门那样的能力构造避暑聚阴的阵法,师妹们受不了,宁愿跑出去做任务也不愿意待在宗门里。师傅总爱把心静自然凉挂在嘴边,一个个把师妹们抓回来,当场把门派名字改成了静心门。”
松萝笑不出来了,她嘴角抽搐,用袖袍掩着半边脸,与席宁说悄悄话,“好草率的门派,好不靠谱的门主。”
席宁高度认可,两人头抵头:“果然还是要劝师姐带我们一起跑路。”
钟愉绝望地看着这两个人大声密谋,隐晦地伸手扯扯她们的衣袍示意能不能别再说了。
“我还以为你们早就看出来师傅她不靠谱了呢。”林霜显然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应雪晃动剑身给钟愉的下巴来了一下,[聪明人早就看出来了,蠢小鱼就不一定了。]
钟愉摸摸下巴,两臂一收将剑再度紧紧抱在怀里,省得她下次偷袭。
林霜满脸惊讶,“上次你们问我师傅平日里的动向,我还以为是要躲着她,哪能想到是直接往坑里跳。师傅最爱躲在馄饨铺里抓偷偷下山的徒子,抓到谁就分配谁去秘境试炼。”
师妹们对视一眼,只觉生无可恋,个个拖着剑哀嚎起来,“原来都是阴谋!”
见她们也被坑了,林霜倒是乐了,拍拍屁股执剑站起来,“总之,师傅虽然确实是个不靠谱的人,但对徒子还是很上心的,世道混乱,你们就安心留在静心门吧。”
说罢,她便背着剑离开了,留下一脸沉思的众人。
久久不语后,席宁仿若恍然大悟:“林师姐刚才是在挽留我们吧?”
松萝认同:“所以果然逃离这个门派才是明智之举吧”
第11章 第11章
越是临近约定好的前往云隐剑宗之日,钟愉的训练强度便越高。
天为亮便在山脚开启体能训练,午后在柳无尘的监督下重复练剑,傍晚则被勒令必须修炼到亥时才能入睡。
柳无尘的教导方式很是简单粗暴,钟愉今日练哪一招式,她便只使用哪个招式来对招,每次都不过一两个来回钟愉便会败下阵来。
而且她还特别像没有师德的邪教头子,一察觉到钟愉有些萎靡不振,就手速极快地摸出瓶小药丸塞进自家好徒子嘴里。
最初钟愉还一脸惊恐,生怕她是喂了什么邪门歪道得来的东西,直到丹田内即将被消耗殆尽的灵力缓缓充盈起来,才终于放下那颗被提到嗓子眼的心。
果然是被松萝那群孩子影响了,怎么能这么怀疑师傅呢?
柳无尘立志于每日都要将钟愉磨炼到体内灵力耗尽三个来回才放她下山去,这无论对钟愉还是应雪来说,都是实在吃不消的。
应雪当下还与剑身高度绑定,只能调动钟愉丹田内的部分灵力。每每她灵力耗尽,应雪就仿佛被强制启动般,昏昏沉沉从一片黑暗中醒来,惹得她也没了什么兴致,恹恹地少了许多话。
“师傅,这样真的不会走火入魔吗?”钟愉精疲力尽瘫倒在地上,终究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柳无尘偷摸往她嘴里塞了枚比先前都要大些的丹药,满不在乎道:“怕什么?有为师在旁边看着呢,包你走火入魔第一秒就喊救兵来就你小命。”
这种十分不靠谱的承诺钟愉是断然不会信的,丹药入口便化作一股清流顺着喉道流了进去,她勉强打起些精神,撑起半边身子指指柳无尘已经藏起丹药的手。
“师傅,归元丹是什么东西?”她问。
柳无尘大骇,腾得一下站起来,“你怎么知道我给你吃的什么!”
钟愉与应雪也大骇,不得不紧张起来。
[这家伙给你吃了什么毒药!我就知道她不安好心,果然是和小说里那样看上了你的纯阳之体!不好不好……小鱼你可不要让她得逞啊!]应雪无能狂怒。
“这东西居然有毒!”钟愉倒是没有应雪那般悲观,只简单质问。
这下倒轮到柳无尘骇然,“什么?竟然有毒!云隐剑宗那群家伙居然在给我的丹药里下毒!宗门不幸啊!”
说罢,她就挥挥手,不远处的房门“砰”地一声被撞开。
钟愉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便看到柳无尘已然雌赳赳气昂昂站在一柄玄剑上,满脸怒意,煞有一幅要为她讨回个公道的架势。
应雪犹豫,摇摆着用剑柄戳戳钟愉,[我们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钟愉忙冲出几步狠狠拽住意欲起飞的柳无尘,大声喊道:“师傅!我没中毒!丹药也没毒!”
可惜她出手还是满了,只听得“咔嚓”响声后,柳无尘的衣袍下摆斜斜被撕开个歪歪扭扭的边。
她手里攥着那块布料,尴尬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柳无尘摸摸被硬生生扯出个别样造型的衣摆,假模假样咳了几声,缓步从长剑上走下来,转过头来看了几眼死死埋着头的钟愉,又重重咳几声,随即背过身去掩住参差不齐的下半身。
“没毒就好。这归元丹是云隐剑宗那边给你的补给,有稳固境界、加快聚灵的效果,平日里不可多吃,不然效果会大打折扣。”她单手握着玄剑仰天叹口气,“我看你也是个有自控力的孩子,既如此,这丹药你就自己拿着吧。”
钟愉抬手接下远远抛过来的丹药,脚下仍一步未动,与柳无尘默契保持着一段疏离的师徒距离。
柳无尘又咳几声,快步朝房屋的方向走了几步,中途顿下脚步语速极快地补充道:“明日教你些新东西,去秘境用得上,今日你就好好休息吧。”
紧接着就是迫不及待的门被猛烈甩上的声响。
[没想到。]应雪语调古怪,[柳无尘表面上宁愿选择五十多岁老人的形象,背地里还穿嫩粉色衬裤,上面那画的是什么,馄饨?这还是个馄饨激推。]
钟愉将头埋得更深了,几乎是从唇齿间挤出一句:“别说了,应雪……”
应雪了然,还不忘安抚她:[我知道,那都是她老人家的个人爱好,我们要尊重。]
不是啊……钟愉几乎想喊了。
她把师傅衣服拽烂了,还是光天化日之下,在这种时代背景下,几乎算是欺师灭祖了吧!
钟愉臊得浑身难受,有气无力地抱着应雪剑就往山下走去。
她向来面子薄些,做出这些事情后免不得会在晚上一直耿耿于怀地想当时如果没发生就好了,如此这般思虑,今晚是定然睡不好的。
应雪知道她这别扭性子,只一味偷笑,连带着剑身在她怀里颤个不停。
“应雪!”钟愉略带羞恼地将长剑往怀里拢得更紧些,企图用这种方式阻止她继续发出声音。
身侧慕然掠过一道模糊的身影,冲力之大连带着钟愉被那阵风推着往前迈出一大步。还不待她疑惑刚才过去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又是一阵风过,林霜稳当当踩着长剑停在她面前。
“你在同谁说话呢?”林霜似是不经意问了句,随即语气中满是苦恼,“你看到那群师妹们了吗?”
钟愉直接越过她第一个问题,“没见到,师妹们怎么了?”
林霜叹口气,“这群孩子真够调皮的。后山有师傅养的山灵禽,不知怎么被她们发现了,方才偷抓了一只后跑路了。”
“她们应该跑不远,林师姐你御剑应当很快就能追上。”钟愉心下一跳,怕师妹们犯错,又怕她们慌不择路出问题。
林霜幽幽说道:“若是前几日兴许还能追上,现如今她们学会了御剑,分散开来跑,就难说了。”她说罢,指指钟愉怀中的剑,“钟师妹来帮我一把吧。”
钟愉讪讪笑起来,“林师姐,我还不会御剑呢……”
林霜只惊讶一瞬,她摆摆手了然道:“想来是师傅有其她安排,那你便去歇息吧,找到师妹们后我去与你说。”
语罢她又如一阵风般冲了出去,只余下一道浅青色的身影。
钟愉摸摸鼻子,看来师傅原本是安排今日教她御剑的,结果遇上那等尴尬事,只好拖到了明日。
应雪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个原因,嗤嗤低笑起来。
柳无尘倒是意料之外的大度,第二日面色如常地端坐在枯梅树下品茶,见钟愉远远走向庭院,才缓缓将手中茶盏放下。
山头昨夜落了细雨,雾蒙蒙的雨丝浸透蜿蜒的石板路,甫一踏上去便会溅起些许泥水。
晨起锻炼身体仍旧未见师妹们,倒是林霜提前找上门告诉她不必担心,兴许只是贪玩躲在了某个地方,钟愉稍微放下心来,只嘱咐一旦发现请尽快告知。
柳无尘不喜偷懒的徒子,命她们即便是阴雨天气也不可找借口躲避训练。钟愉向来听话,只是这几十个来回结束,鞋袜避免不了都沾染上了明显的泥水痕迹。
“秘境首次开放,其内大小尚未可知,若是因为赶路浪费太多时间,得不偿失。今日学会御剑,下午去把你那群好师妹找回来带到这里。”柳无尘不咸不淡将钟愉始终担心的事一同连带出来。
她说着便抬手唤来那柄玄剑,足尖轻踏便踩在剑身上,整个人腾空而起,飘飘然宛若小说里形容的老仙人。
御剑对钟愉和应雪这种在现代职场浮浮沉沉过后已然麻木的青年最为有效,一人一剑瞬间便来了精神,那沉寂的少年意气仿佛也被找了回来,回想起自己幼时看着仙侠剧时幻想御剑飞行的模样。
钟愉激动地走上前几步,真心诚意地朝柳无尘说出拜师以来最为诚恳的一句话:“师傅,请您教我!”
应雪也迫不及待地在她背后低声絮叨个不停,[修仙就该这样啊!御剑没事飞一飞,杀几个为非作歹的妖兽,建宗立派当老祖宗……]
柳无尘满意地看到她这副按耐不住的迫切情态,抬抬手示意道:“调动丹田内灵力与你的灵剑沟通,让灵剑与灵力形成桎梏保持你的身形稳定,再通过灵力控制灵剑腾空,考验的是你与灵剑是否心意契合。”
她说着,身形摆动在钟愉身周转了一圈,看到钟愉将背后长剑取到身前,略加催促道:“快,试一试,以你的资质定然不是什么难事!”
心意契合倒是契合……
钟愉摸摸不知何时突然不再出声的应雪剑,迟迟没有按照柳无尘的教导进行尝试。
御剑,是要踩在剑身上的呀……
可是应雪她有洁癖的,而且踩在前女友身上这种事,也太奇怪了吧……
柳无尘见她迟迟没有动静,不解地问道:“你无法与灵剑获得沟通吗?”
“倒也不是……”钟愉面带为难,她谨慎地将怀中的应雪剑搂紧了,小心翼翼抬头注视着自家师傅的脸色,“沟通是没问题的,但是这御剑……我的剑有洁癖也可以学吗?”
“什么?”柳无尘只感觉耳朵出问题了。
“你的剑?有洁癖?”她不信邪地追问一句。
钟愉抱着剑后退几步,生怕她被这离谱至极的言论气得发起疯来,“哈哈……是啊……可以学吗?”
柳无尘傻愣愣站在原地,也没理会不断挪着步子往后撤的钟愉,只一味喃喃自语:“剑,有洁癖?剑也会有洁癖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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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11章
第12章 第12章
最终柳无尘还是努力说服了自己灵剑也会有洁癖,神情恍惚地先是教会钟愉净身决后,才确认了她确实是极有修仙天赋的好苗子。
应雪对成为飞行工具这一现状接受良好,与钟愉进行灵力沟通后两人的联系隐约间似乎更加紧密了,她乐得这样,自然也就与钟愉配合得极为默契。
原是说好了教习结束后,钟愉要负责将偷窃后山山灵禽的师妹们“捉捕归案”,不想柳无尘忽然改了想法,仅是嘱咐她好好修炼为秘境做准备,将这一重任全权交给了林霜。
距离师妹们消失已然过去两日,钟愉实在放心不下,几度跑下山去寻找却又无功而返。
这几日山上的徒子似是也都有了其她任务,一个个消失得无影无踪,那日教会钟愉御剑之后,柳无尘也甚是难寻踪迹。
应雪知她虽嘴上不说,但也实打实地着急上火,劝她不如去找林霜问问情况。
“师妹们?”林霜倒是诧异,“师傅没同你讲吗?师傅嫌她们道心不稳,太过浮躁,就全部被送去强制闭关了。”
她说着还不忘抬手指指后山位置,钟愉听到师妹们的去处终于有了着落,心中石头算是落了地。
林霜看她显然是才得知这个消息,不由得笑道:“师傅还是那样不靠谱。”她话锋一转,“你过几日就要前往云隐剑宗了吧,大师姐到时候会来接你,她可比师傅靠谱多了。”
“大师姐?林师姐不是静心门的大师姐吗?”钟愉不免得疑惑。
林霜这才恍然,“啊!我不是师傅的第一个徒子,准确来说是第二代徒子中的大师姐。”
这般话语不由得让钟愉有了些不好的联想。
第二代徒子,离开宗门的大师姐,维持苍老面容的师傅……
总感觉这静心门发生过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啊。
不过她没料到林霜乐呵呵笑道:“你应当见过的呀!尹师姐现在是云隐剑宗的长老,平日里常常与师傅合起伙来坑师门其她徒子们去做些麻烦任务。”
钟愉越听越熟悉,“这位尹师姐,是不是叫尹观贞?”
林霜爽快点头:“对呀!她们通常都在山下馄饨铺见面,碰到哪个徒子偷溜下山就给哪个徒子安排任务。”
应雪幽幽吐槽:[所以果然就是定点派发任务的新手NPC吧……]
柳无尘在钟愉临出发前专程依依不舍来送了一趟,她满是感慨地将储物袋塞过去,“那些大门派的徒子眼睛都长在头顶上,远不如静心门内的孩子们和善。不过你只管做好你自己的事情,若是受欺负了,回来告诉为师,我去为你讨个公道。”
这一番话下来钟愉免不了动容,师傅饶是平时再不靠谱,终究还是愿意成为她们最坚强后盾的。
当然如果没有当着她前大徒子,现云隐剑宗长老的面堂而皇之地说就好了。
这根本就是威胁吧。
尹观贞闻言倒是没显露什么情绪,不远不近站在柳无尘身后,静静注视着她们。
“对了,”柳无尘扭头瞧了眼她,捂着嘴小声问钟愉:“那天你怎么知道我给你吃的是归元丹,你还在其她地方见过这种丹药?”
那归元丹是云隐剑宗特制的,柳无尘怕被泄露出去了可以理解,但是……
钟愉面露难色,也捂着嘴小声跟她说道:“师傅,我没在其她地方见到过,你那丹药瓶子上写字了。”
“咳咳咳。”柳无尘猛地直起身咳嗽几声。
“时候不早了,启程吧。”她严肃地拍拍钟愉的肩膀,复而语气又缓和下来,“安心去吧。”
[听上去好不妙的送别……]应雪咂舌。
经过几日的练习,御剑飞行对于钟愉而言已然得心应手,尹观贞见她飞得稳当,倒也省了心力。
这也算是钟愉实际意义上第一次离开静心门,高空的风呼啸而过,吹散了钟愉额前的碎发,下方的山川河流如连绵画卷般飞速掠过,她正低声与应雪连连称赞,身侧的尹观贞忽然开口了。
“柳无尘很是看重你。”
她这没头没尾的话钟愉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是好,只能迟疑着谦虚一句:“前辈过奖了。”
尹观贞“嗯”了声算是应答,看不出那句没由来的话到底是什么用意。
“秘境开启时间为七日。七日后,无论收获如何,必须回到入口处,否则秘境关闭将会被困在其中,只能等待下次秘境开启。”尹观贞指指钟愉腰上的储物袋,“某些大宗门确实会看碟下菜,里面有云隐剑宗的徒子服,你穿上后可省去部分麻烦。”
钟愉刚点头应下,还没来得及感谢,只觉眼前猛地一晃,视野里瞬间一阵天旋地转,她慌乱之中运转灵力想控制应雪剑稳住身形,却如石沉大海般得不到任何回应。
[是那家伙动的手脚。]应雪言简意赅。
钟愉保持着仰身下坠的姿势,只勉强看到尹观贞最后御剑离去的背影。
身下是一处掩在群山环绕之中的山谷,隐约可见一道泛着微光的屏障,钟愉死死抓住剑柄,眼睁睁看着自己距离地面越来越近。
在她身躯触及屏障的刹那,相接之处荡起圈圈涟漪般的波动,眨眼间钟愉便与应雪一同被吞进了秘境之中。
一人一剑宛若塞入了滚筒洗衣机一般,天旋地转后突兀地“砰”一声砸在了什么柔软的东西上,整个人被一团毛茸茸的温热物体所包裹。
钟愉闷哼一声,下意识抱紧应雪剑,生怕她被这冲击力震飞出去,可身下却同步爆发出一声更为凄厉的惨叫。
“嗷——”
钟愉手忙脚乱爬起来,借着脚下的躯体往前撤出去几步距离,这才转过身去观察。
[这是什么鬼……]应雪被眼前一幕惊得迟疑出声。
两人方才当空落下,竟是砸在了一只通体雪白的巨型兔子身上,那兔子足有半人高,此时红眼睛瞪得溜圆,三瓣嘴气得直发抖。
先前柳无尘把钟愉塞进门派里藏书楼恶补了关于这个世界的大量知识,其中妖兽体系与品种弱点更是逼着钟愉记了个大半。
她一眼便认出面前这个肥硕的兔子名为“金风兔”,性格温顺,攻击力不高,常出现于枫树林,可作坐骑。
刚才那一阵冲击可把这兔子撞了个够呛,背上活生生凹下去一个坑,可眼见这金风兔还龇牙咧嘴的甚是有精神,估计没受到什么严重的伤害。
钟愉尴尬地拍拍金风兔背上被自己压扁的绒毛,“别生气,都是意外……”
那兔子显然不领情,猛地转过身,后腿一蹬——
[小心!]应雪厉声喝道,颤动着从剑鞘中飞出,钟愉握上剑柄,瞬间横挡于身前,预备拦下这即将到来的攻击。
眼前乱石飞舞,满是荡起的灰尘蒙蔽了视野,钟愉耳边只听到沉重但迅速的奔跑声,待尘埃散去,她却只看到了金风兔撒腿狂奔的背影。
一人一剑愣在原地。
[原来,是要逃跑吗……]应雪满是不可思议,[这兔子是练气巅峰吧?为什么还要逃跑?]
钟愉也无法理解,缓缓将剑收回剑鞘,良久才憋出一句:“也许是看我们比较礼貌,原谅我们了吧。”
应雪没说话了,这个理由太厚脸皮,她没想到钟愉能说出口。
她们现下周遭是一片茂密的枫树林,火红的枫叶随风飘落,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远处隐约传来流水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木清香。
尚未可知这方秘境到底有多大,这处看起来似乎是毫无威胁的安全地带,但钟愉知道常出现在枫树林的除却金风兔,还有铁鳞蟒。
它们的战斗力远超兔子,还带有主动攻击意识,钟愉眼下应当小心离开此方区域,避免与那东西产生正面冲突。
初入秘境若是直接御剑,避免不了会成为其她宗门与妖兽眼中的活靶子,钟愉只得暂且凭借两条腿缓慢探索这片陌生的区域。
踩在厚实的枫叶上,走动间都不免得发出“沙沙”的声响,钟愉走出段距离,四周都再无其她动静。
[小鱼,你右前方。]应雪忽地出声提醒。
钟愉下意识顺着她所说的方向看去,只见层层枫树掩盖之后,有一株通体漆黑、歪七扭八的诡异植株,细细的枝干上坠着几枚赤红的果实。
“赤灵果?”钟愉瞧出那东西的品种,更觉诧异。
赤灵果是炼制筑基期回灵丹药的必备材料,也是练气期妖兽的最爱。
可这株灵果树已然成熟,却尚未被采摘,钟愉一时间也分不清究竟算作自己好运还是此处另有危险。
取还是不取?
应雪沉吟半晌,显然也是在思忖这个问题。
[去拿。]她斩钉截铁道,[送上门的东西没有不要的道理。]
钟愉微微颔首算是应下,反手从背后抽出应雪剑握在手中,放轻脚步逐渐逼近那株灵果树。
莫名不知从何处吹来一阵风,枫树叶摇摆不断,纷纷落下。
钟愉却突然停下脚步,她在这被窸窣动静掩盖之下听到了细微的“嘶嘶”声响。
看来这株灵果树果然是某个妖兽留下的诱饵,潜伏在周围就是在等待猎物上钩。
而她也不得不提起精神来应对到这方世界以来,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对决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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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12章
第13章 第13章
枫叶的沙沙声掩盖了大部分动静,但那股若有如无的腥气却越来越浓。
“嘶——”
一道黑影突然从树后窜出,速度之快几乎是在钟愉视野中拉出一道残影。
钟愉瞳孔骤缩,本能地俯身向一侧翻滚,堪堪避开那张迎面而来的血盆大口。
铁麟蟒的獠牙擦着她小腿的衣摆划过,若是方才没有反应过来,此时她恐怕已经被这家伙咬中甩飞出去了。
铁鳞蟒一击不中,眨眼间粗壮的蛇尾曳身便横扫而来,带起凌厉的破风声。
钟愉仓促举剑格挡,剑身与鳞片相撞,发出“铛”的声闷响,震得她虎口发麻。
巨大的冲击力让她连退数步,后背狠狠撞在一棵枫树上,树叶纷纷而落。
手中应雪剑猛然震颤起来,随之响起的是应雪在脑海中炸响的提醒,[小心左侧!]
钟愉来不及思考,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猛地俯身。
铁鳞蟒的尾巴几乎是贴着她的头皮扫过,将她原本靠着的树干拦腰抽断。
钟愉强忍着后腰的钝痛,借势滚到一旁,她额头渗出些许细密的汗珠,“不行,一定要速战速决。”
铁鳞蟒盘踞在她对面,猩红的蛇信吞吐着,冰冷的竖瞳死死锁定眼前的猎物。
钟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缓缓调整呼吸,体内灵力从丹田内流转而出,灌注到应雪剑上,剑身瞬间泛起淡淡的银光。
她从储物袋中摸出柳无尘临行前给的归元丹,试图一股脑吞下进一步提升战斗力。
铁鳞蟒似是察觉到了威胁,突然暴起,重新张开血盆大口直扑而来。钟愉顾不得将归元丹收回,只得用手攥紧,不退反进,踏着断裂的树根,迎着蟒蛇冲去。
金铁交鸣之声响起,剑刃与鳞片摩擦出刺目的火花。铁鳞蟒吃痛,发出尖锐的嘶鸣,粗壮的蛇身疯狂扭动。
钟愉躲避不及,被那蛇尾掀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喉间顿时涌上一股腥甜。
[小鱼!]应雪的声音透着焦急。
原本攥在手中的归元丹也被那蛇尾碾成了一地残渣,只余下几块碎裂的瓷片勉强可以判断出归元丹滚落的位置。
失去了手中唯一可以恢复灵力的丹药,钟愉已然退无可退。她抬手抹去唇角血迹,双手握紧剑柄,疯狂调动体内灵力,霎时间,剑身上银光愈发炽烈。
铁鳞蟒似乎感受到了威胁,攻势稍缓,蛇瞳中闪过一丝人性化的忌惮。
钟愉抓住这短暂的间隙,猛地跃起,狠狠刺入它的七寸,鳞片破碎的清脆声响伴随着蟒蛇凄厉的嘶吼,庞大的身躯疯狂扭动,她只能死命抓紧剑柄才勉强维持自己不被甩飞出去。
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钟愉的衣袍,铁鳞蟒的挣扎逐渐减弱,最终脱力般轰然倒地,溅起漫天尘土。
钟愉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应雪剑抽出来抱在怀中,随后便颓然地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息。这一战几乎将她的灵力耗尽了,身上在打斗中添了大大小小的伤口,此时正泛着细密的疼痛。
[太好了……]灵力耗尽后应雪失去了供给,说话也变得有气无力。
原本归于寂静的枫树林忽地传出些莫名的躁动,不似妖兽,更像是人类的脚步声。
钟愉只觉不妙,秘境之中与外界隔绝,就算是在其中丧命也无从追究。她如今身受重伤,赌不得来人的品行是否良善,眼下她需要尽快就近找一处藏身之所。
她艰难地扶着粗粝的树干从地上爬起来,朝着不远处的灵果树走出几步,却猛地躬下身咳嗽起来。丝丝血色从唇边溢出,钟愉感到视野里的一切仿佛都笼上了一层朦胧的纱。
[不取了。]应雪同样虚弱的嗓音却是异常坚定,[声音是从南边传来的,你先往北边走,剑身还存有些许灵力,我带着你走。]
钟愉已无力再多说什么,从鼻腔中挤出一声沉闷的嗯以作回应。应雪剑稳稳悬在半空中,让她得以借力挪动步伐远离战场。
层层叠叠的枫树倒成了最好的遮蔽,走出段距离钟愉才发觉这树林之后竟是陡峭的山崖,立在崖边向下望去,深不见底似是深渊巨兽张开的獠牙之口。
[命最重要,资源还能再找,以后一定要把自己的小命放在第一位。]
应雪仅剩的灵力也在这段距离中消耗大半,原本应是略带责怪的话语落在钟愉脑中变成了带着嗔怪的抱怨。
她扶着应雪剑缓缓躺在层层落叶之中,身躯缓缓被仍在不断坠落的枯叶掩盖。
原世界中应雪每每用这种语气说话,眉头便会微微蹙起,平日里上翘的唇角也哀怨地垂下来,每一寸肌肤都在诠释她的不满,可嘴上却还要说些口是心非的话。
钟愉不由得轻笑一声,无意间牵扯到腰间伤口,又化作闷哼。她安抚地拍拍冰凉的剑身,颤抖着手挽起一块勉强还算干净的衣袍轻柔地擦拭着剑身上沾染的血迹。
“毕竟是我们拼命得到的,总归是不舍得。”她随意擦了擦手,将沾满血色的衣料揉成一团塞入怀中,用洁净的手满意地摸摸应雪银白色的剑身。
不料应雪猛地从她手中飞身出去,径直奔着灵果树的方向而去。
钟愉骇然地伸手想拦住她,却只徒劳地在捞了把空气,“应雪……”
她的嗓子因为方才的剧烈咳嗽,当下已然沙哑得不成样子,只能痛苦地挤出声呼唤,却被簌簌落下的枫叶掩在一片嘈杂中。
钟愉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因伤势过重再次跌落回落叶堆,只能眼睁睁看她消失在火红树影之间。
钟愉咬紧牙关,手指深深陷入泥土,脱力的手臂怎么也撑不起过重的身躯。
她脑海中不由得闪过最坏的画面。
应雪也许会直面遇上那群未知的修士,甚至可能被那些人当作无主灵剑掠走。
都怪她方才非要说那样的话,贪婪地还想得到树上的灵果,完全没意识到应雪也会因为她的话改变想法,
不行,她绝不能看到应雪被夺走……
钟愉猛地咬破舌尖,血腥味与刺痛让她混沌的意识清醒了几分。丹田内已然见底的灵力不仅要供给应雪,还要受她压榨,更为钝缓的痛感从体内延展在四肢百骸。
她撑着手臂,一点点从落叶堆里爬起来,血迹在枯叶上拖出一道蜿蜒的暗痕。
可还没等她站稳,不远处的枫林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灵力波动。
一道流光划破层层树影,笔直朝她冲来。
钟愉下意识张开双臂,应雪剑稳稳落入怀中,她低头看去,剑柄上还缠着几根的枝条,五枚饱满的赤灵果完好无损地挂在上面,一枚不少。
[有我在,怎么也不能让你白受这伤。]应雪兴冲冲地,还带着些骄傲。
钟愉愣了一瞬,顺着她飞来的力度重新倒回地面,随即死死抱住剑身,指尖发颤,一时间将方才遗憾未能拾取的赤灵果也落在了一旁。
“下次不要这样了……我宁愿什么也不要,也不想你冒险。”钟愉双手捧住长剑贴在额前,原本的担忧如今全然化作了惶惶,干涩的眼眶酸胀起来,几乎要落下泪来。
[傻子。]应雪晃动剑柄落在她的眉心,力道之轻宛若指尖落下的亲昵。
她的声音渐渐弱下去,方才的举动彻底将剑身内仅有的灵力消耗殆尽,她已然陷入昏迷。
钟愉知道她并无大碍,又抵着她晃了晃,才勉强压下心中那股惊惶。
几乎是应雪回来后的下一秒,铁鳞蟒倒下的方向便响起了一声惊呼,想来那群修士是寻着动静与气味前来的。
钟愉将赤灵果尽数收回储物袋中,老老实实抱着应雪剑躺在落叶下装鹌鹑。
赤灵果也可直接服用,但只有筑基境以下容易导致灵力暴乱灼伤经脉,当下要紧关头,钟愉不觉得自己能够做到完美吸收。
远处那群人尚未可知来意,钟愉身上的血腥气尽数被铁鳞蟒所掩盖,一般人很难发现她的位置,只要安静等待她们离开即可。
鼻腔之中弥漫的血腥气愈发浓重,想来是那些人在处理铁鳞蟒的尸体,获取它身上可以用来炼器的材料。
略躺了会儿,钟愉丹田耗尽灵力的痛苦也逐渐减缓,她运转无名心经小幅度吸纳周遭的灵力,缓缓莹润干涩的丹田。
费力聚集些许后,钟愉调动灵力增强五感,恰巧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道高声的呼唤。
“师姐,这树上怎么还有血迹,好像是往那边去了。”
“应该是与这铁鳞蟒搏斗之人,去看看。”
钟愉顿觉不妙,她若是翻身起来,必然瞬间就会被来人发现踪迹,可若是不走,被发现后将会面临什么又无从得知。
她偏过头去打量身侧那幽幽深渊,咬紧牙关用衣料将应雪剑狠狠缠在身上。
真当她尽量轻缓地朝崖边移动时,熟悉的沉重踢踏声轰隆隆传来,炸得钟愉头脑发晕。
视野里一片枫叶飞舞,被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旋风搅得飘洒在空中阻挡了来人望向钟愉方向的视野。
“金风兔?”
一声疑问过后,钟愉只来得及转头看到巨大的毛茸茸屁股,和那高高抬起已然蓄力完成的壮实兔腿。
通过这兔子背上仍旧残余的凹陷,看出是初入秘境遇到的那只。
钟愉还尚未反应过来,金风兔的后腿便已狠狠蹬在她的后背。
这一脚力道之大,直接将她整个人踹飞出去,直直坠向悬崖之下。
失重下坠的最后一秒,钟愉只来得及看到金风兔那双闪着得意的黄眼睛。
钟愉恨恨抱紧胸前的应雪剑,尽量蜷缩起身体,她死死盯着上面那只小心眼的死兔子抖抖屁股毛潇洒离去。
逆境之中出真爱啊,小情侣加油!
就快就要解开曾经的误会恩恩爱爱在一起了呜呜呜呜呜,钟愉加油啊马上就可以和应雪面对面了[爆哭][爆哭]
以后不允许小情侣受苦了,我要狂开金手指了[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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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13章
第14章 第14章
风声在耳边呼啸,失重感席卷全身,钟愉只能抱紧怀中失去意识的应雪剑。
眼前是飞速掠过的崖壁,她拼命运转体内刚吸收的灵力,试图减缓下坠的速度,却收效甚微。
“砰——”
背部狠狠撞在一处突出的岩石上,钟愉痛得眼前发黑,她本能地伸手抓住岩缝,身体悬在半空,脚下便是深不见底的山谷。
[小鱼……]应雪恹恹的呼唤声响起,怀中长剑震颤起来似是想挣脱她的束缚。
钟愉咬紧牙关,手臂因用力过度而颤抖,她能感受到指腹正一寸寸脱离那粗粝的岩石表面。
“应雪,我撑不住了……”
话音未落,手指终于彻底脱离岩壁。
钟愉绝望地闭上眼,任由身体再次下坠。
然而预想中粉身碎骨般的疼痛并未到来,胸前猛地被剧烈的摆动挣开了束缚,应雪剑飞身而出,稳稳托住了她不断下坠的身体。
[不许放弃。]应雪虚弱的嗓音却是异常坚定。
钟愉死死抱住剑身,感受着身体正在被承载着缓慢下降,掌中剑身持续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显然也是到了极限。
然而比她更先着地的是应雪剑身落下的脆响,应雪在再度陷入昏迷前拼尽全力将她安置在了山崖的一处平台之上。
钟愉狼狈地滚出几圈,丹田又被压榨殆尽,她只能踉跄着爬起来,扑过去颤抖着将长剑捧起。
“应雪?应雪……”
丹田多次经受压榨,再加上身受重伤,钟愉此时也已来到了极限,她凭着最后一丝清醒从怀中取出所有的赤灵果,试图直接食用恢复灵力。
可就在那微热果实触碰到唇瓣的瞬间,钟愉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经脉被灼烧之感从体内熊熊烧到身体的每一寸,宛若有无数根细针流淌在血液之中,不断穿刺钟愉的每一处皮肤。
她昏迷前一秒幻想过无数种可能。
也许她的异世之旅就要结束了,应雪也就这样因为她的逝世继续沉睡下去……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刚恢复意识的瞬间,压过经脉内灼烧疼痛更多不适的,是有什么坚硬的东西一下又一下戳在她的唇上。
钟愉艰难地睁开眼,一片模糊的视野里看到应雪剑正悬在面前,冷白色的剑柄上沾染了些许血红的痕迹,正直直朝着她的唇探来。
“唔……”钟愉不甚理解,但也没力气躲开,只徒劳地承受着剑柄时不时磕在她牙齿上轻微的痛感。
[你醒了啊。]应雪的声音尚且虚弱,显然也是强撑着试图拯救她。
温热的汁液顺着喉咙滑下去,钟愉意识到应雪给她喂的是赤灵果,但感受着体内暴乱的灼热灵力,她干涩的喉间挤出声疑问。
“应雪……你给我喂了几颗?”
话音刚落,她痛苦地蜷缩起来,赤灵果的灵力如岩浆般霸道地肆意在她的丹田内横冲直撞,五脏六腑都仿佛要被灼烧穿一般疼痛。
应雪见她这副痛苦的模样,脊背上的衣衫几乎是瞬间就被冷汗浸湿,不由得也有些慌乱,[全,全部。]
“太多了……”钟愉缓慢摇头,唇边溢出丝丝血迹,与赤灵果残余的汁液形成骇人的画面。
练气期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如此强劲的灵力冲击,她的皮肤开始泛起不正常的潮红,隐约甚至可见表皮之下逐渐浮现的血丝。
应雪眼睁睁看着钟愉的七窍都开始渗出长长的血痕,剑身不受控制地震颤起来,她慌乱地绕着钟愉转了几圈,徒劳地唤着:[小鱼,小鱼……]
钟愉试图运行心法引导那一簇簇暴乱的灵力,却蓦然间喷出一口血,她如遭重击,整个人颓然地重新瘫倒在地。
“我是要死了吗?”钟愉眼前的世界宛若蒙上了一层黑纱,一切都失去了原本的色彩。
她能感受到体内经脉正在一寸寸断裂,丹田似乎也承受不住压力出现了裂痕。
下一步会是什么,这股灵力会冲破她的□□吗?
那一定很吓人吧。
应雪啜泣的嗓音在脑海中低低响起,[都怪我,我还以为这样就可以救你……]
不管她,钟愉想,应雪已经做了她能做的了,也许不吃下全部的赤灵果,就无法将她从昏迷中唤醒,那她甚至无法再见应雪最后一面。
钟愉伸手将应雪剑揽入怀中,额头与冰凉的剑柄相贴,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在布满斑点殷红的面上破开条洁白的线。
“应雪,”她唤,“我后悔了。”
她与应雪相识十余年,相伴走过少年时期,从校园到社会,从未想过某天会离开对方身边。
钟愉一直认为应雪就是上天赐予她的礼物,不然怎么会如此慷慨将她认定的一生挚爱这样早地送到她身边。
她们之间从未有过你退我进、你追我赶那样的拉扯,相处方式平淡,行为举止也看不出有任何跨越关系的征兆。
钟愉记得那是个平凡的午后,两人在共同租住的房子中享受假期,窗外夕阳西斜,暖黄的光线为整个世界增添了一层柔和的滤镜。
应雪坐在阳台的躺椅上,手中捧着本书,背对着她,长长的发随着躺椅的摇晃来回打着摆子。
她鬼使神差地俯身蹲在侧边,伸手将那柔顺的发丝托在掌心,微凉的发尾搔动着带来些许痒意,却仿若也落在了她的心间。
房间的隔音是极好的,坐在室内完全听不到外面的任何声响。
可奇怪的是,钟愉连身侧空调的嗡鸣与客厅悬挂时钟指针走动的声响也听不到了。
应雪似是感受到她的动作,放下书微微偏过头来,问她:“小鱼,怎么了?”
她的声音向来温柔,喊她的名字也像是含着蜜糖般轻缓,这样的声音钟愉听了十几年。
也许一开始并不是这样的,应雪小时候会张扬地隔着段街道远远唤她,嗓音里满是青春昂扬,也会在钟愉做了傻事后恨铁不成钢地捏捏她的脸颊,咬牙切齿地唤她蠢小鱼。
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她竟然此时才发现。
钟愉徒劳地嗫嚅着,唇瓣无声张合,从中没有吐出任何声音。
应雪细长的眉轻轻蹙起,温凉的掌心落在她的额头,钟愉却觉得有无尽热意从那皮肤相接之处扩散开来,灼烧了她的整张面庞。
“是不舒服吗?”应雪担忧地问。
钟愉没有应声,抬手覆在应雪的手背上,带着她尚未察觉的颤抖,缓缓下移落在她的侧脸。
钟愉将那仿若要烧透的脸颊贴上她的掌心,一道无规律的噪音在她开口前骤然响起。
她抿了抿唇,望着应雪低垂的眼眸,轻声道:“应雪,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你会接受这种情感存在吗?”
她也不知道此时说出来是想得到什么,还是获得一个怎样的答案。
钟愉被那莫名的噪声蛊惑了,即便她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却还是如飞蛾扑火般将这种隐藏之深到迟了多年才发现的情感,当面宣之于口。
应雪深深注视着她,面上蓦然扬起抹灿烂的笑意,她亲昵地俯身来与钟愉头抵头,“傻瓜小鱼,我还以为你要一辈子都发现不了呢。”
钟愉从未如此痛恨过自己的迟钝,她愣了片刻,耳畔逐渐增大的噪声彻底占据她整个脑海,压过她麻木的神经与奔腾的血液。
那是她的心跳。
钟愉说:“应雪,我好后悔离开你……”
两个深爱的人怎么会分开?
钟愉在某天突然意识到,两个普通人如果想携手相伴一生,不仅需要面对生活的勇气,更需要、更基础的是物质条件。
她某天醒来,发现额头上多了三条浅浅的抬头纹,一条长的在中间,两条短的,左右各一边。
这代表什么?
难道她已经上了年纪吗?
可她还没有拼出一份属于自己的事业,还没有足够的底气抵御一切未知,给应雪最好的生活。
她开始没由来地感到恐慌与畏惧。
于是当她知道应雪因为不想离开她婉拒多次出国深造的机会时,毅然决然替她做了决定。
她们在一起从未讨论过关于未来的计划,似乎在一起时便只能看到当下。
应雪从未说过要与她度过一生的想法,钟愉也从未说过两个人会永不分离的承诺。
像是两个现实到极点的相交线,短暂纠缠之后便是无休止的分道扬镳。
未来和现在哪个更重要?
钟愉不知道,但她认为,无论哪一个都比自己更重要。
一个合格的爱人不应该成为拖累另一半前进的累赘。
她想,如果此生都无法再见到应雪,那在这世上的某个角落安静爱着她,也不失为相伴一生。
她告诉应雪,请放心去追求自己的事业。
钟愉对应雪撒下一个谎。
说会永远等她回来。
等应雪连夜从国外飞回,看到的只有空荡荡的房间和已然被全部清空的联系方式。
与钟愉曾经在一起的一切,都像是黄粱一梦。
梦醒了,人散了。
钟愉说:“应雪,我好后悔,我宁愿那时候自私地把你留在身边。”
这始终是来到异世界后梗在两人心中,虽然未曾提及,但也从未愈合的伤痕。
应雪不想钟愉为难,也知道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所以对那些事闭口不提,宁愿就此带着误会走下去。
她是个很别扭的人,可所有优柔寡断似乎都留给了情感方面。认识她的人大概都难以想象,这样一个在职场上杀伐果断的精英形象,私下面对爱人会说话扭捏、词不达意。
她声线颤抖,同样感受到了钟愉身上传来的,临近毁灭的躯体信号,[小鱼,为什么要离开我?]
“我的未来重要,你就不重要了吗?”
钟愉的皮肤已然被密密麻麻的血线占据,像是即将皲裂的干涸土地,丹田已然再撑不住那强硬的攻击,她甚至恍惚听到了碎裂的声音。
应雪的话语也被那声响掩盖过去,钟愉的经脉骤然断裂,浑身皮肤寸寸裂开,鲜血从裂痕中汩汩流出,染红了她的衣袍。
可是预想中的剧痛却并未降临。
钟愉茫然地睁开眼,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她感受到断裂的经脉正在以恐怖的速度迅速重组,灼热的灵力沿着新生的脉络缓缓流淌,仿佛被驯服了一般。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每一寸肌肤,每一根筋骨都在被重塑,丹田内的灵力也如潮水般充盈起来,甚至比原本更加凝实。
略试探一番,钟愉发觉自己如今竟有了与筑基中期一般的灵力储存。
耳畔应雪仍旧在悲痛地低声呢喃:[小鱼,我始终都把你放在我人生的第一位。]
[我的未来,我所有关于未来的安排,前提嗾使你在我身边。]
也许是因为丹田内灵力尽数被替换了,应雪此时还沉浸在生离死别之中,没有感受到已经可以汲取灵力了。
她轻声承诺道:[小鱼,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我一直都在等你。你也等等我好不好,不要睡过去。]
钟愉默不作声装沉默,原本是不想睡过去的,可是现在听了应雪这么多真心话,如果再不赶紧“睡过去”,恐怕下一秒剑柄就要狠狠落在她头上了。
应雪见她一瞬间没了声响,一时心急更是没注意到钟愉身上的变化,铆足了劲厉声喝道:[钟愉,你不许死,我们还有孩子要养!]
钟愉垂死病中惊坐起,“孩子,什么孩子?我们还有孩子?”
应雪看她猛地弹起来,被吓了一跳,猛地发觉她当下活力四射完全不像是垂死之人,身上原本骇人的裂痕也都已经愈合,显然是已无大碍。
她沉默半晌,忽然剑身一颤,猛地挣脱她的手,悬在半空中“狠狠”敲了下她的头。
[孩子!不仅有!还是五个呢!你知不知道我刚才有多害怕!你这个蠢小鱼怎么这么过分!]
钟愉自觉做错了事,讪笑着捂住脑袋。
她伸手接住轻飘飘落下来的应雪剑,指腹缓缓抚过剑身,“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应雪哼了一声,晃悠着在她掌心蹭了蹭,像是无声的埋怨,又像是失而复得的庆幸。
[一说到孩子你倒是不装了,我还以为你不要了呢。]她嘟囔一句。
话音刚落,身处的平台之外骤然划过两道身影,还伴随着一道长长的哀鸣。
“啊——”
钟愉眨眨眼,“我怎么感觉那两人这么熟悉?”
应雪也有些不确定,[我也觉得……]
随即,崖边又晃晃悠悠露出两个脑袋,一大一小两人吊在灵剑上歪着头与钟愉大眼瞪小眼。
“师姐?”那人喊起来。
钟愉这才认出眼前人是盛溪与温禾。
“你怎么在这里?”
“你们怎么在这里?”
异口同声的两个问题从三张茫然脸的人口中问出。
温禾轻巧从灵剑上跳下来,让盛溪扶着她的手臂也落定,才解释道:“师姐,我们是被金风兔踹下来的。”
“金风兔?是不是背上有块凹陷?”钟愉试探着问。
盛溪惊讶地张大了嘴,“师姐你怎么知道?”
她揉了揉后背,“我们被师傅扔进秘境的时候全都砸在了那只兔子身上,直接把它砸晕了。温师姐想着它也算救了我们,怕它死掉,就好心喂了颗丹药。没想到那家伙醒了之后想踹席宁师姐,它一只兔打不过我们五个,被席宁师姐拿剑捅了屁股。刚才把我们踹下来,估计是想报复我们。”
她说罢,温禾疑惑地问:“师姐,你身上这么多血迹,是受伤了吗?”
可她看上去又很是有精神,不像是有伤的样子。
应雪剑颤了颤,默默往钟愉背后躲了躲。
钟愉尴尬一笑,“巧了,我跟妖兽打斗之后,也被那兔子踹下来了。”
怪不得那兔子非要追着她踹啊……
原来是被六个人当肉垫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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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14章
第15章 第15章
盛溪告诉钟愉,她们感觉都进来有四五日了,可如今看来是与钟愉前后脚进的秘境。
想来是秘境内某处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不过这倒也方便了几个师妹。
温禾笑意盈盈说道:“我们进来后便遇到一处洞穴,里面灵力很是浓郁,在里面修炼进步神速,如今都已步入练气中期。”
钟愉不得不感慨这合欢宗还真是会挑徒子,她虽然不知道正常的修炼速度应该是怎么样的,但单凭几人好不落后的进度,就可以看出师妹们的资质也是相当不错的。
可惜时光荏苒早已物是人非,曾经的合欢宗早已成了过眼云烟。
“席宁她们呢?”钟愉问道。
盛溪摇摇头,“不知道她们去哪里了,出了那处洞穴后就走丢了,可能……”
她猜测:“那只金风兔说不定就是去找她们了。”
这个可能性在钟愉看来很低,她选择当个笑话听听算了。
钟愉注意到她们身上穿的衣服是同一形制,略猜到是尹观贞所提到的云隐剑宗徒子服,低头看看身上惨不忍睹的破布衣衫,还是选择先换身衣服再出发。
掐了个净身决把身上的脏污清理干净后,她与师妹们商量着先去寻找席宁她们。
毕竟此处妖兽众多,恐怕她们遇到危险。
几人乘灵剑往她们出来时的洞穴沿途寻找,却迟迟不见她人踪迹。
钟愉满腹疑惑地缓步走下,在温禾口中描述的洞穴与眼前被藤蔓爬满的山壁丝毫不搭边。
温禾更是不解,“我们离开的时候,这里确实是有入口的呀!”
沿着围着山壁转了一圈,依旧是一无所获。
钟愉只得叹口气,安慰她道:“没关系,秘境之中遇到独有一次的机缘算不得稀奇事,她们三个人在一起,也算互相有个照应。”
“师姐,这是什么?”盛溪小声的呼唤忽地传来。
钟愉应声看去,只见那石壁的夹缝之中生长着几株蓝盈盈的小草,隐在层层藤蔓之后,乍一看去并不起眼。
可她们显然都认了出来,这是可以稳固境界、凝视灵力的碧根草,喜阴喜湿,只生长在水域附近。
如今几人都处于刚突破境界,尚未稳固之时,正巧遇上这碧根草,自然喜形于色。
但钟愉心头莫名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在这种妖兽横行的秘境之中,这种便于采摘的灵草难道会沦落到无人问津的地步吗?
铁鳞蟒一战着实让她留下了些许阴影。
[没事,]应雪出声安慰,[那时候是不想错过第一个机缘,如今你们若是遇上危险,御剑离开就好了。]
说罢她又不放心地补了一句:[保全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钟愉知道她是还对自己“呕心泣血”的惨烈模样难以释怀,笑着低声承诺一定会安全为先。
温禾刚准备俯下身去摘取碧根草,三人动作忽地一滞,同步感受到了逐渐逼近的气息。
半空中响起几声此起彼伏的嘶鸣,四只通体漆黑的巨鹰盘旋而下,锐利的鹰眼死死锁定她们的身影。
那些巨鹰展翼足有两米,羽毛上镀着层微红的光泽,分散于四个方位将她们牢牢围堵起来。
“练气中期的赤羽鹰!”温禾面色骤变,这算是她们进入秘境后第一次与妖兽对决,她迅速抽出长剑挡在盛溪身前,“它们专食灵草,领地意识很强,恐怕是把我们当作入侵者了!”
盛溪更是毫不犹豫提剑便挡在另一侧,与那仍在观望的赤羽鹰对视,她紧张地唤道:“大师姐!你先去找席宁她们吧,我们两个可以对付这些家伙的!”
钟愉闻言叹了口气,反手抽出应雪剑,将她一把拉到身后,“放心,解决眼前的麻烦再去找她们。”
应雪倒是还有心思说笑:[这小朋友还真是意外的胆大呢,不如让她试试?]
钟愉蹙眉,并不认可她的说法。
她运转灵力哺育剑身,当赤羽鹰俯冲而下时,向前踏出一步,剑锋横扫,一道红光如月弧般斩出,似是还带着烧热的温度。
这一击直接将最先冲来的两只赤羽鹰斩落,直直坠在地上了无声息。
温禾则与盛溪且战且退,与余下两只赤羽鹰打得有来有回。她们剑招虽显青涩,但胜在境界突破不久,灵力尚且充沛。
钟愉正想再挥起一剑将余下的妖兽也清理掉,握剑的那只手却蓦然一沉,怎么也提不起剑。
应雪不赞同道:[这里不是现代社会,你真把她们当孩子看了不成?]
闻言钟愉动作一滞,这才意识到她们身处的世界并非安康祥和,无处不如这秘境之中一般布满危机。
若是她继续保持想法始终将师妹们护在羽翼之下,只会让她们就此止步,再难获得应对危机的能力。
“你说得对。”钟愉收回按在剑柄上的手,摇摇头道,“我总会有不在她们身边的时候。”
她眼睁睁看着两人与赤羽鹰几乎打成回合制,手指握在剑柄上不断收紧又松开。应雪倒是岿然不动,显然是对师妹们抱有强烈的信任。
两人的身形一个交叠,一攻一守,锋利的剑刃萦绕着灵力挥出弧形剑芒,将那已然被消耗大量体力的赤羽鹰直接斩于剑下。
钟愉终于算是松了口气,快步走上去为两人清理干净沾染血色的衣衫。
盛溪的眼睛亮晶晶地,“师姐,那灵草是不是就属于我们了?”
钟愉失笑,知道这孩子是首次获得战利品,避免不了的兴奋与开心,索性挥挥手,“是呀,是你们辛苦得来的资源。”
小姑娘轻呼一声,乐颠颠地喂了颗丹药在口中,迈着步子就跑过去采集灵草。
温禾消耗灵力最多,撑着剑恢复些灵力后,着手开始处理赤羽鹰身上的材料。
钟愉见两人都精神抖擞,昂着头环视一周,试图寻找些不同寻常的痕迹。
碧根草时常生长在水域附近,可方才绕了一圈也没见到有什么溪流,想来是掩在了某处。
贴着崖壁又仔细观察了半晌,她隐约听到些许水声,正当她准备尝试破开层层藤蔓查看是否有入口藏在后面的时候,头顶猛然传来两声凄厉的哀嚎。
“啊——”
“救命啊——”
钟愉下意识抬头向上看去,三道身影急速坠落而下,她正想撤开几步省得砸到自己头上。
没想到旁边的盛溪忽然犹豫地问道:“师姐,我怎么感觉她们看起来好眼熟啊……”
听她这么讲,钟愉又眯着眼仔细端详。
应雪幽幽道:[你看那像不像我们走丢的三个孩子?]
钟愉:!
她运转灵力腾空而起,迅速升至高空一左一右抓住仍在哀嚎的两人的衣领,还顾不上腾出手去救另一个人,便见青瑶已经落在了灵剑之上,好整以暇地瞧着她手上挂着的席宁与松萝。
席宁一见头顶冒出个圆滚滚的脑袋,长耳朵耷拉着似乎看到她们获救很是不满意,指着上面大声咒骂:“你这只死兔子给我等着!”
她抬手抓住钟愉的衣袖,愤慨道:“师姐,快替我们报仇!那只死兔子趁人之危!”
话音刚落,金风兔的三瓣嘴抖了抖,立马把脑袋缩回去了,随即山上便是一阵踢里踏拉的奔跑声,不知是溜走了还是准备下山来与她们决一死战。
松萝蔫蔫得像是受了什么打击,两只胳膊懒洋洋垂着,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任由钟愉提着她的衣领将她送到地面。
“怎么了?”钟愉摸摸她的脑袋,关心道。
“师姐……”她拖长了尾调,“我们遇到玄天宗的人了。”
钟愉心头一惊,怕让她们是受了什么伤害,当下有些紧张地拉着三人转了一圈。
“我们没事的师姐。”松萝还是打不起精神,“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了,她们早就不知道我们是合欢宗的人了,只是一看到那些人的衣服,我就会想起来……”
她话说到一半猛地顿住,缓缓抬起头,“师姐,大宗门的徒子真的就天生比我们强吗?”
钟愉愣了半晌,她习惯了只讲心事讲给应雪听,更多时候会闷在心中,久而久之倒也习惯了一个人消化变化与冲击。
可她却忘记了眼前的师妹们多多少少还都是未经历太多事的孩子,无论是心态还是自我调节能力都远远不如成年人。
应雪也鲜有地沉默下来,两人之前的生活距离孩童时期太远,似乎早已忘却了少年会产生的忧愁心事,当下也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去安慰。
正当钟愉踌躇之时,温禾走上前拉起松萝的手,将她面上沾染的些许尘土擦拭干净,轻柔地安抚道:“我不知道大宗门的徒子是不是天生就有修炼优势,但在我们之中,你年纪仅长于盛溪,根骨年龄与那些所谓大宗门的徒子比也是毫不逊色。”
青瑶笑着摸摸她因为颓丧而憋着嘴的脸颊,“是呀,若是松萝师妹还要觉得自卑,我们岂不是更要每日都将哀愁两字挂在脸上了。”
松萝一听这话,倒是突然将那忧虑甩在脑后了,眨巴着眼睛追问自己的两位师姐,“那我是不是还算有天赋的徒子呀?”
钟愉闻言不由得失笑,真是小看了师妹之间的情谊,温柔挂果然最克制小孩子脾气。
她转过头刚准备询问席宁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却只见她背对着众人,半截身子扎进石壁之中,半截身子露在外面,似乎在与什么东西搏斗一般动个不停。
“席宁!”她焦急地呼唤一声,忙上前拽着席宁的衣摆将人抽离出来。
“师姐师姐!快看我发现了什么!”席宁高举着手中一枚硕大的白蛋,兴冲冲地举给众人看。
见周围人都眼神复杂地注视着她,席宁摸摸鼻子,将白蛋抱在怀中,“怎,怎么了?”
钟愉不明所以地摸着没有任何凹陷痕迹的崖壁,怎么也无法接受席宁是从这样的地方凭空偷来一个蛋的。
松萝指指那颗蛋,不可置信道:“你在哪抢的?”
“这个?”席宁也疑惑,“我看它放在地上我就拿了呀。”
松萝无语地张张嘴正要说什么,地面却猛然剧烈震动起来,石壁上的藤蔓疯狂抖动,大块的碎屑簌簌掉落,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从地底苏醒。
钟愉下意识抓着距离最近的两个师妹借力倒飞出去,躲开从天而降的巨大石块。
下一秒便见身前石壁突然炸裂,一条足有十人环抱的巨蟒破土而出,猩红的蛇信子散发出浓郁的腥臭气息,阴冷恐怖的竖瞳死死盯着众人。
钟愉催动灵力试图查看巨蟒的境界,探出的灵力却骤然间造成反噬,她的脑海中出现短暂的空白,宛若遭受到了重击一般,从深处泛起细密的疼痛。
几道狼狈的身影伴随着石块的激射也飞身而出,仓促在地面上翻滚几圈后,不顾形象地四肢并用往空中直冲。
她们这才注意到秘境的天幕已然被撕开了一道缝隙,隐约可见来时山谷的景象。
此时那裂缝还正不断扩大,俨然又要崩塌的趋势。
[秘境恐怕是因为这只妖兽要提前关闭了,快带着师妹们走!]应雪径直汲取灵力,将钟愉从那恍神之中唤醒。
钟愉立马踏上剑身,厉声喝到:“快随我出秘境!”
说罢,她伸手再度抓住有些发愣的松萝与席宁。
余光中一道白影从尘土飞扬之中疾驰而出,正是那只背上有着凹陷的金风兔,它早已失去了那副嚣张的模样,三瓣嘴猛烈颤抖,拼命蹦跶着想要跟上她们。
松萝暗骂一声“麻烦精”,趁自己被吊在半空前,伸手一把抓住它的尾巴,金风兔怪叫一声,费劲巴拉攀着她的肩膀。
一人一兔诡异地拥抱在一起。
钟愉只觉手上一沉,低头一看也只“啧”了声。
几道剑光冲天而起,恰巧躲开巨蟒横扫而来的蛇尾,它显然是不甘心眼睁睁看着几人离去,也全然不顾身周不断从各个方位逃出来的身影,死死追击她们而去。
松萝眼瞧那粗壮的蛇尾几乎快要推平半座山头,撕心裂肺地喊叫道:“席宁!你是不是偷了人家的孩子!你快还给它啊!”
席宁仍旧紧紧抱着怀中的白蛋,大声反驳道:“我不要!这蛋就在地上放着,谁知道它还要啊!”
钟愉身影没入缝隙的最后一秒,巨蟒蓄力腾飞而起,血盆大口直直向着两人下垂的腿咬去,其视觉冲击不可谓不可怕。
松萝猛地合上双眼,双手死死抱住怀中的金风兔,生怕落入那巨蟒口中,手上力道硬是掐得金风兔一个劲地嗷嗷叫。
她越是恐惧,嗓门便越大起来。
“你是土匪吗席宁!放在地上你就拿!龙椅也在地上你怎么不去做皇帝啊!”
第16章 第16章
“呜呜呜呜呜呜……”
“嗷嗷嗷嗷嗷嗷……”
一人一兔互相紧紧抱着哀嚎不止,似乎还沉浸在方才的恐惧之中迟迟没有回过神来。
钟愉第一时间确认没有师妹遗落后,才将手上两个沉重的负担放在地上。
她环视一周,勉强看出此处正是尹观贞把她扔进秘境的入口,只不过那是从高处坠落看不真切,如今秘境关闭后真真实实踩在地面上,多少有些恍惚。
周遭树影重重,零零散散便有不同门派的徒子扎堆聚在一起,个个灰头土脸,看来方才秘境中的震动是波及到了每一个人。
钟愉抽出应雪剑,掌心在剑身上拂过后原本沾染的尘埃就已悉数不见。
应雪打趣她还是一如既往地贴心。她如今丹田内尽数转换了作了被赤灵果浸染后带着灼烧气息的灵力,应雪似是尚未适应,见她处境已无危险,只嘱咐几句需要些时间后便陷入沉睡。
钟愉只笑笑,将长剑妥帖背好。
她正准备带着师妹们也寻个歇息的地方,等待尹观贞来寻,余光蓦然瞥见几道熟悉的身影朝这个方向逼近。
说是熟悉,不过是那些人身上的服饰形制太过扎眼。
是玄天宗的人。
领头的修士拱拱手,意有所指道:“道友面生,不知是何门派的徒子,竟有如此机遇,我等实在佩服。”
钟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正瞧见席宁撅着屁股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怀中还紧紧抱着那个巨大的白蛋。
秘境波动之前不少人都见到了那只巨蟒,如今在看到如此大的蛋,免不得将两者联想起来。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钟愉不知道静心门在这方世界中究竟算什么水平,但瞧这玄天宗的态度,怕不是来打探虚实的,估摸是在掂量能不能直接把这机缘抢过去。
倒也不怪钟愉怀揣着恶意看人,实在是玄天宗给她留下的印象太差。
钟愉状似无意地后退一步,转过身来正对着来人,恰巧将席宁挡在身后,师妹们也察觉到了什么一般站起身来凑到席宁附近。
她同样拱手道:“道友谬赞了,我们是……”
话音未落,席宁悠悠转醒,她揉揉眼睛,“师姐,你在跟谁说话?”
她仰起头一看到身前那群穿着熟悉衣袍的修士,立马受惊一般跳起来,还未脱口而出的惊叫被后腰上猛然传来的巨力打断。
她捂着脊背缓缓伏在地上,倒立的视野里是金风兔抖着尾巴朝松萝跑去的身影。
“死兔子,我跟你没完……”
这段插曲一出,钟愉原以为玄天宗的人便会识趣离开,没想到对方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好整以暇似是非要求得个回复。
钟愉微微蹙起眉,对这份冒昧感到厌烦,周遭其余宗门的徒子也都佯装没看到,纷纷撇开目光,甚至其中还有几个与她们穿着同样服饰的云隐剑宗徒子。
显然玄天宗人是发现她们并没有站在一起,便将她默认归为小门小派的徒子,也许只是与云隐剑宗有几分交情,构不成威胁,这才上前直接打探。
正当她犹豫着如何将这群人应付过去,身前悠然飘落一缕坠着银铃的剑穗,钟愉顺着向上望去,尹观贞垂眸注视着她们,面上仍是看不出情绪。
“怎么了?”她问。
钟愉悄悄侧过身越过她去看后面那群人,原本面对面站着空间就算不得大,尹观贞的剑尖又直指玄天宗带头的徒子。
只见那人面色发青,控制不住地向后退出几步躲开那悬在眉间不断逼近的长剑。
松萝远远看见,知道尹观贞是在帮她们出气,没忍住嗤笑出声,惹得那修士面色愈发阴沉,不情愿地领着徒子离去。
不远处守在一起的云隐剑宗徒子见长老来了,纷纷围过来,尹观贞只轻飘飘扫过她们,什么也没说。
钟愉倒也能理解她们,不为自己招惹麻烦,始终是明智之举,于情于理她们的行为都没什么可指责的。
其余宗门的长老也陆续赶到,几座庞大的飞舟骤然出现在这座山谷上端。
云隐剑宗的飞舟上印着显眼的金色祥云图案,与徒子服上的纹样一致,玄天宗的瞧不出是什么东西,像是双结印的手,纠缠的线条太过抽象,钟愉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尹观贞似是与云隐剑宗徒子关系并不亲近,只淡淡催促她们赶紧上去,随即看了看地上几株昂着脑袋看的豆芽菜,一手一个提了上去。
钟愉步入飞舟之前,总觉得有数道目光虚虚萦绕在身上,如同无数线条交织的网,充斥着打量与审视。
她毫不避讳地与那些视线的来源一一对视,这一直白的行为获得了不少错愕的神情。
看来她们此行已然惹上了不妙的注意,日后要小心行事了。
钟愉站在飞舟边缘,师妹们正围着那只金风兔转来转去。
尹观贞询问过其她徒子后走到她身边,问道:“那只兔子是你们从哪里弄来的?”
“秘境里,”钟愉简略回答,又看了看师妹们的方向,补上一句,“那个白蛋也是。”
尹观贞似乎对那蛋并不感兴趣,只微微颔首,又上下打量她,“可有发现其她机遇?”
钟愉有些怔愣,她猜不准尹观贞是不是发现了她身上的变化,一时间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询问身上经脉的异常。
她的手移到储物袋上,摸出几簇碧根草,“我们还采摘了几株灵草。”
尹观贞深深看她一眼,没说什么,只抬手将碧根草收下,“回头找你师傅去要筑基丹。”
一语闭,两人也不再说话,直愣愣站着看飞舟下划过的山水景色。
[你们在这当门神呢?]应雪的声音听上去还有几分倦意。
钟愉下意识反手将长剑取下来拥在身前,她轻笑一声,[好好的老师就站在身边你还不抓住机会赶紧问吗?]
听应雪这么说,想来尹观贞在她看来是值得信任的人,钟愉便也不再犹豫,侧过身去诚恳问道:“尹长老,徒子有个问题想请教。”
尹观贞淡淡道:“说。”
“先前在秘境中徒子与妖兽缠斗导致灵力耗尽,坠下山崖后危在旦夕,情急之下吃了约莫五枚赤灵果,其中灵力太过猛烈致使徒子经脉俱断、丹田破裂,可那灵力似乎也重塑了徒子的身躯,现在想问尹长老这种情况算好事还是坏事。”钟愉解释道。
尹观贞沉吟片刻,伸手落在她额间,一股温和的灵力顺着眉心流向四肢,她缓声提醒:“莫要抗拒,让我探查一下你的经脉。”
钟愉闻言便闭上了双眼,感受着那股灵力在体内四处游走,良久又顺着眉心回到了尹观贞身上。
她眉间微蹙,面上带了几分疑虑,像是在斟酌用词一般迟迟未开口。
这倒是钟愉头一次见她露出这样明显的神情,一时间也紧张起来。
“如今看来是好事。”尹观贞下了判断,“赤灵果中蕴含的灵力属火,筑基后的修士才能将这种饱含属性的灵力化作己用,原本你的经脉与丹田确实被那灵力冲撞破损,按理说药石难医。可正巧你是纯阳之体,血液中流淌的属性正与这火灵力相向,倒是融合了其中的属性灵力。”
“这股不属于你身体的灵力过于庞大,身体便自主进行调用修复。想必你也感受到了,如今体内的灵力都带有火属性。你也算是因祸得福,日后修炼只会更加顺利。”
钟愉闻言松了口气,她原本担心这样奇怪的变化可能会导致什么不好的结果,如此看来,倒是不用多担心了。
她想了想也没什么想继续问的,便准备道谢离开,身侧猛然探上一双毛茸茸的爪子,一左一右搭在两边。
她一瞬间只觉浑身汗毛倒竖,下意识觉得是飞舟上闯入了妖兽,还不待她运转灵力躲开,席宁的声音忽地响起。
“师姐,这死兔子怎么处理啊?”席宁掐着金风兔的上半身,费劲地把它放在钟愉背后,乍一看过去还以为是钟愉背着它。
应雪剑躺在她怀里,瞧见这一幕没忍住笑起来。
钟愉不适应地摸摸脖子,转身将金风兔推开,它歪歪头,人性化地露出几分讨好,像是能听懂她们在说什么似的。
尹观贞来了兴致,“你们不要吗?不如给我吧,云隐剑宗的膳食坊很擅长做兔肉,柳无尘很喜欢。”
金风兔两只眼睛骤然瞪得溜圆,嗷地一声拱到钟愉怀里,将她撞得一个趔趄,倒退出去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喂!你个死兔子想谋害我师姐啊!”松萝冲上来拽住它的耳朵开始费力拔河,可金风兔铆足了劲死活栽在钟愉怀里不动。
应雪被夹在中间,微不可查地运转灵力震动起来,发出细微的剑鸣,金风兔敏锐地抖抖耳朵,一下就注意到那柄“虎视眈眈”的长剑,识趣地蹦跶着任由松萝扯走了。
席宁挠挠头,讪笑着:“做成菜的话还是算了吧,倒也没有讨厌到那种地步……”
尹观贞点点头,也没强人所爱。
席宁将那个大白蛋交给了盛溪抱着,小小一个人怀里揣着蛋,快要把她整个人都遮住看不到了。
钟愉朝她们看了一眼,犹豫着低声问:“要不要问问尹长老那到底是什么?”
[你担心啊,担心就不问,反正回去还有个答疑NPC在家呢。]应雪好整以暇晃了晃。
“我担心是那只巨蟒的后代,那样的妖兽不是我们能控制的。”钟愉叹息。
[别想太多。]应雪安抚道,她话音一转,[我看那蛋里什么也没有,就是个大白蛋。]
钟愉笑她:“连这你也知道,这么厉害。”
应雪得意:[我就是什么都知道,快夸夸我。]
钟愉摸摸剑柄,凑近了轻声道:“你最棒了。”
飞舟的行驶速度并不快,钟愉与尹观贞一行人站在舟头,云隐剑宗的徒子们扎堆站在舟尾,中间隔着段距离,但她们小声的议论还是避免不了地跟着风声一同传过来。
“那边就是静心门的徒子吧,居然还有根骨年纪那么大的,我听她们都喊她师姐,看来是资质太差了。”
“肯定呀,静心门本来就是小门派,自然培养不出什么好徒子来。”
“你可别乱说,尹长老不就是静心门出来的吗?”
“我自然知道啊,不然你看尹长老为什么这么照顾她们,明摆着就是偏心……”
钟愉正站在尹观贞身侧,恰好能看清楚她面上的神情,仍旧是那副平淡模样,仿佛落入耳中的任何言语都无法影响她一丝一毫。
她有些怔神,转头去看师妹们的神色,却只看到几个少年蹲在地上对着金风兔絮絮叨叨,把它烦得用两只爪子压住长耳朵,又被席宁毫不留情地揪开继续接受审判,整张兔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
钟愉不禁失笑,看来这里最在意闲言碎语的人竟然是她。
不。
还有怀中的应雪。
她咬牙切齿地不断输出反驳的话,从对方的根骨年龄到资质一连串全否定了个遍。
钟愉拍拍剑身,柔声安抚她,“好啦好啦,不跟她们置气。”
那边的徒子们没从她们身上看到什么异样的举动,言行便愈发大胆起来。
“那静心门的门主也不是什么厉害的,这么多年不就只教出来尹长老一个徒子,其她的谁知道跑哪去了。”
“明明年龄也不大,整天装得像是个老妇人,怪不得尹长老要离开静心门呢!”
几乎是话音刚落,那名徒子便感受到身前投下一道身影将她整个人笼罩在阴影之中。
她缓缓抬头看去,正对上尹观贞如寒冰般的面容,那双向来不显露情绪的眼眸此时蓄满冷意,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浑身充斥着骇人的杀意。
“长……长老……”
她仓皇开口试图求情,茫然地向四周看去,想找个人替她解释方才的言论,却只见周边早已空无一人。
甚至她无助地将目光投向了自己之前议论的那群人,没想到钟愉一行人已然站了起来,面色阴沉地注视着她的方向。
“再说一遍。”尹观贞冷声道。
“长老,我错了……”那徒子声音染上哭腔。
一声嗡鸣过后,长剑剑鞘已然对准了那名徒子,她面色骤然变得惨白。
虽然众人都清楚尹观贞身为长老不可能对宗门内徒子下杀手,但乍见平日里寡淡的人发脾气,是比未知的结果更可怕的事情。
钟愉不由得抚上了剑柄,如若尹观贞想要出手,那她便会赶在这之前将这徒子挑飞出去。毕竟柳无尘是她们共同的师傅,尹观贞身为云隐剑宗的长老,不能让她一人揽下这责任。
[让兔子去。]应雪果断道。
钟愉先是一愣,几乎是瞬间理解了她的意思,迅速转身在金风兔屁股上踹了一脚,它吃痛,蹬着腿就一股脑往前冲去。
这骤然间的变化让尹观贞也意想不到,她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身体比意识更快地移到了一侧,只眼睁睁看着金风兔脚步不停将那徒子顶下飞舟。
舟上的兔子在惨叫,被撞下飞舟的徒子也在惨叫。
尹观贞与钟愉对视一眼,明白了她的意图,面色稍缓。随即转过身语气中饱含警告对着余下的徒子们道:“今日之事我希望是最后一日,若是再有这种风言风语传入我耳中,后果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了。”
她指向下方,“让她一人自己想办法回宗门,如果我发现你们中有人帮她,那回去就陪她一起受罚。”
那群人瞬间唯唯诺诺低下了头。
直到飞舟缓慢停在静心门上空,都没再出现其她小插曲,也算安稳到达。
几乎是几人刚到地面,柳无尘便风风火火踩着飞剑从山顶冲了下来,她满脸喜气洋洋,“好孩子们,你们终于回来了!”
这股喜悦在她看到尹观贞时猛然一顿,柳无尘有些疑惑地掰着指头算算:“不应该是**峦那个家伙来送人吗,怎么是你?”
尹观贞面上全然不见了在飞舟上那副冷面的模样,“她临时有事就托我来了。”
说罢她递过来个储物袋,“顺路给你送东西。”
柳无尘接过瞧了眼,又乐呵呵道:“原来如此,以后有好东西记得常来啊!”
尹观贞轻应了声,径直回到飞舟上离开了。
“哎呦!”
钟愉正目送尹观贞离去的身影,却听耳边一道惊呼。
她立马转头看去,便见金风兔贼兮兮地站在原本柳无尘的位置,还有一条高高翘起的腿没有收回。
“啊!死兔子你又闯祸!”松萝哀嚎一声,上去哐哐给了兔子脑袋几拳。
钟愉看看摸着屁股上黑爪子印的柳无尘,和一旁满脸吃瓜看戏的师妹们,再看看追着金风兔跑个没完的松萝,幽幽叹了口气。
怎么感觉穿越过来以后麻烦事一天比一天多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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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16章
第17章 第17章
柳无尘对她们这一行的收获很是满意,只对金风兔略有微词。
她拉着师妹们转了几个来回,连连点头称赞道:“不愧是我看中的徒子,资质果然是万里挑一的好苗子。”
几人对视一眼,只觉这话耳熟。
席宁推开不停拿爪子挠她的金风兔,拆穿道:“师傅,你这句话最开始明明是夸钟师姐的。”
松萝应和:“对呀,我们难道不是买一送五的吗?”
柳无尘顿了顿,面色古怪道:“你们怎么会这么认为?”
师妹们眼前一亮,美滋滋准备接受来自师傅专属的夸奖。
不料柳无尘抬手便唤来了林霜,她严肃地拍拍自家大徒子的肩膀,语重心长道:“看你的师妹们都胡思乱想了,居然对自己的资质产生了不信任,这是你我的失职。从今天起务必要加大强度,让她们没有时间继续想那些有的没的。”
林霜爽快应声,“知道了师傅!”
钟愉抬步跟着冲她招手的柳无尘往山上走去,全装作没听到师妹们此起彼伏的求饶声。
应雪又不知何时陷入了沉睡,她有些担忧这沉睡的频率会不会太高,事先将应雪剑交给了师妹们,让她们帮忙带回去,而她则想找柳无尘询问一下。
柳无尘打量着她,甚是满意:“看得出是有所收获,看来不虚此行啊。”
钟愉笑笑没应声,将身上的变化又与柳无尘重新讲了一遍。
她新奇地摸摸钟愉的手腕,熟悉的温和灵力顺着经脉涌入,钟愉下意识闭上双眼准备放开心神,没想到柳无尘不过轻飘飘一下触碰便收回了手。
感受到体内那股不属于自己的灵力还无头苍蝇似地在经脉中游荡,钟愉疑惑询问道:“师傅,这……”
“不急,不急。”柳无尘又坐回她那枯梅树下的桌几旁,悠哉悠哉端起茶盏浅饮一口。
钟愉知道柳无尘不至于害自己,但对这行为多少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也不敢运转灵力,生怕将这游荡的“外来者”给惹急了。
那股灵力在体内流转一周后,自然而然回到了丹田之中,原本进去时还与周遭带有灼热气息的灵力隔开了段空间,两者泾渭分明互不相接,缓缓地,那股灵力也染上了热意,逐渐融入丹田之内。
钟愉感受着这奇异的变化,刚想开口告诉柳无尘,便听得一道清脆的声响。
柳无尘已经将杯盏放回桌上,眸中闪烁着盎然的意味,显然是已经知晓了她体内发生的一切。
“你这体质倒是特殊,我只知道你是纯阳之体利于修剑,没想到此行倒是把这火属性也融入进去了。”柳无尘啧啧称奇,站起来转着圈打量钟愉。
“吃了不少苦头吧。”这一句话猛地将钟愉钉在原地一般愣怔出神,她傻傻感受着柳无尘落在肩头的重量,伴随着耳边一声叹息。
“重塑经脉的痛苦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即便你不说我也知道,早些时候我想刺激你的资质有考虑过这种做法,但想着你才接触这条道路多久啊,怕是揠苗助长,没狠下心去。”柳无尘笑呵呵的,“没想到呀,你自己终究还是走了这条路。”
“没事。”她又轻拍着钟愉的肩膀,似是安抚,“以后你这条修行道只会越走越长,师傅这句话保准管用。”
钟愉抿了抿唇,轻声道:“谢谢师傅。”
她也许怀疑过柳无尘的目的,也质疑过柳无尘的动机。
但那是她带着师妹们时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们早就将柳无尘真正放在了师傅的位置。
也许这也是尹观贞即便离开静心门,仍旧会因为师傅名声被冒犯而发怒的原因吧。
“师傅,我还有个问题。”钟愉犹豫片刻,还是说出了口,“我感觉丹田内的灵力始终填不满,像是有什么阻碍着我继续汲取灵气。”
她担忧道:“这会不会是重塑经脉的弊端?”
柳无尘摇头,“我方才感受到了,这并不是弊端,但短时间内你也无法解决。”
钟愉不解地蹙起眉,“这是为何?”
“丹田是体现修行者境界的载体,境界越高,丹田内可容纳的灵力便也越多。”
柳无尘指指钟愉的丹田位置。
“你现在的境界是练气,可是丹田大小却已经达到了筑基。容纳的范围扩大了,但是你汲取灵气的能力并没有加强,所以填不满你的丹田。你是练气,便只能输出练气期能吸收的灵力,所以感觉像是被堵塞。”
她摇摇头,略带惋惜:“丹田是会随着境界提升不断扩容的,你怕是短期内都要接受这样的差距了。”
钟愉若有所思,她试探问道:“那是不是只要突破了这种阻塞感,就能突破境界?”
柳无尘拍手叫好:“太聪明了好孩子!就是这样的,真不愧是我柳无尘的徒子,自己就能领悟……”
钟愉忽略师傅絮絮叨叨地自夸,沉下心来运转灵力汇聚成一团小球,引导着从中分出一缕涌出丹田奔向四肢经脉,随即逐渐扩大这股灵力的输出量,试探着从阻塞感极强的丹田内逐步引出。
原本顺畅的灵力犹如受到桎梏一般与前端断开,钟愉不由得感受到一阵涨闷,像是有什么东西捂在了五感之上,就连柳无尘的声音也化作了模模糊糊的动静听不真切。
她尝试着缩小那股灵力,硬挤着从丹田中冲了出去,随即是更充沛的第二股、第三股……
柳无尘的话头慕然停止住了,她讶异地看着钟愉紧闭的双眼,还尚未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刚迈出一步,就直直与那双晶亮的眸子对上。
“是该这样做吗,师傅?”钟愉体内流淌的灵力比原本更加汹涌,丹田内也同步扩大,她能感受到,如今已经突破了新的境界。
柳无尘有些结巴,“这,这就筑基了?”
她揉揉眼睛,放出灵力细细感受钟愉身上的变化,确认之后更是不可置信,“就这么轻松?”
钟愉隐约感受到不远处传来熟悉的灵力波动,她意识到那是象征着应雪醒来的迹象。
心中焦虑不知自己突破境界后应雪是否会有变化,钟愉也再顾不得还沉浸在难以相信中的柳无尘,匆匆拱手行礼后便加快脚步朝山下赶去。
柳无尘摊开手怀疑人生般:“修炼真的可以这么简单吗?”
她喃喃自语:“莫非我真的遇到天才了?”
钟愉此时脑海中已然全部被应雪占满,她的脚步愈是快起来,一颗心便也随着逐渐迈开的步伐荡来荡去。
应雪会不会因为灵力属性的不变化导致不适应而出现意外?
会不会因为醒来后没有看到她而觉得失落?
会不会……
钟愉一时间竟忘了运转灵力加快脚步,只一个劲地迈开双腿飞速朝山腰狂奔。
等她喘着气赶到院落中,师妹们已然睡下了。
天边漾着弯明月,盈盈洒下些银白的月光,投射在那扇略显古朴的木门上,也抚慰似的落在钟愉心头。
直到她缓缓抬手准备推开那扇门,忽觉一阵窒息感萦绕遍身,仿若有什么桎梏住了她的脖颈一般。
钟愉这才发现自己竟紧张得忘了呼吸,如今因为缺氧,眼前雾蒙蒙地模糊一片,就连手臂都在不自主地颤抖。
门对于人类真是太奇妙了,寄托了太多情感,推开一扇门就仿佛无形中做出了一个无法挽回的决定。
钟愉的掌心抵在那层薄薄的门板上,一瞬间竟恍惚感受到另一个人微弱的心跳。
门后会有什么?
门后,会有她的爱人吗?
主角光环已到位,天资已到位,下一章女友就到位[抱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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