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尊是我的限制傀儡人》 1、1 “还有三个月就是年度考核,能不能进内门在此一搏,错过了就要等一年……” “咱们云雨宗,美貌是敲门砖……” “长得好的也别沾沾自喜,你们以为自己很美吗?为师告诉你们,空有美貌、不解风情、没有悟性,就算美成苏筱圆那样……” 苏筱圆正趴在案头昏昏欲睡,恍惚间以为还在大学课堂,突然听见自己的名字,连忙擦擦嘴角的口水:“到!” 四周响起银铃般的娇笑。 苏筱圆揉揉眼睛,看清楚堂上站着的是个肤白貌美、一身清凉古装的国风小姐姐。 随即她一个激灵想起来,这不是国风小姐姐,而是“采阴补阳五行基础理论”课的老师秦长老。 她猛地想起自己一年前就出车祸穿越了,穿进一本名叫《替身竟是本座自己》的双替身小说里,成了一个没有姓名的十八线配角。 她在书里仅出现过一次,称号是“一个自不量力、自取其辱的合欢宗女修”。 唯一的戏份是潜入女主宗门,妄想勾引她仰慕的白月光剑尊,胆大包天给他下蛊,被那位修无情道的大佬一剑劈成两半。 和很多穿越女一样,苏筱圆的脑内也自带一个任务系统,完成任务就能回到自己的世界续命。 而任务只有一个——攻略这位把她劈成两半的白月光剑尊。 苏筱圆:我不上清北是因为我不想吗? 凭良心说,上凌岳仙尊可比上清北难多了。 凌岳仙尊何许人也? 那是千年不遇的修仙奇才,天降北辰星,入道时才三岁半,天下第一宗老宗主亲自登门,求着哄着收他为关门弟子。 十岁不到就修成元婴,不到二十就是全界唯一一个渡劫期修士,很多人预测他百年之内就能飞升成神。 只有苏筱圆知道,这位天才大佬会陨落在二十一岁花样年华,成为女主心中不可逾越的白月光,给女主和魔君的恨海情天增加风味。 凌岳仙尊长年住在太衍宗雪峰顶上,离群索居,闭门不出,连自己宗门都没几个人见过他真容。 即便如此,他也是万千合欢宗修士的终极目标。 当然,身为女主惊鸿一瞥就一眼万年,死了之后还在男女主感情线里狂刷存在感的白月光,他的美貌自不必说。 苏筱圆接到任务的时候,差点直接躺平开摆,但是想起急救室里爸妈差点哭晕过去的样子,她决定还是争取一下。 系统也知道任务艰巨,一咬牙给她开了美颜,结果耗干了电量,一直休眠到现在。 苏筱圆现在冰肌玉骨、肤如凝脂、身娇体软、眼含秋水、细腰长腿,即使在冷白皮美人云集的合欢宗,也是美得异常突出。 能不能攻略仙尊不知道,反正第一次照镜子的时候差点把自己攻略了。 万一有个万一呢?来都来了。 “醒都醒了,那就来做道题吧。”秦长老说。 苏筱圆头皮一紧。 “假设一个天生鼎器、纯阴命格、金丹期单水灵根合欢宗女修,和一个本体为乌龟的金火双灵根金丹期男修,在丙辰年巳月立夏日,于角亢分野,先采用《洞玄子》第五势‘蚕缠绵’交合约半刻钟,又采用《素女经》第七法‘兔吮毫’继续交合约半刻钟,最后是女采男还是男采女,最多能采得多少阳晶或阴晶?” 解这道题要用到天文地理、阴阳五行,甚至还要做数学题! 谁能想到她一个文科生,在社会主义的大学校园里不用学数学,进了合欢宗竟然要做数学题! 苏筱圆还没把题干听完就开始头晕眼花,脑子里一片混沌,眼神逐渐清澈。 她只知道这个玄龟男修不太持久,放在修仙界是需要看男科的水平。 面对秦长老的拷问,她只能睁大亮晶晶、水汪汪的杏眼。 秦长老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像你这样的,出了门稀里糊涂,都不知道是采补别人还是被人采补!要是放你出去,不出三天就变成一具艳尸!” 倒也不是危言耸听,世道险恶,以薅羊毛为立宗之本的合欢宗,也会被有心人反向薅羊毛,都快形成产业链了。 一些野鸡小门派不管弟子死活,新人培训几天就放出去拉业绩。 被采掉点修为还算好的,遇到一些不讲武德的邪修或者同道,说不定会被榨干晶元而死。 所以像他们这样的正规大宗门,为了保护门下弟子,也怕砸了宗门招牌,不会轻易放弟子出门,只有通过年度考核,成为内门弟子,才能领到令牌出去做任务。 苏筱圆去年刚穿来一个月就碰上年度考核,毫无悬念地吊了车尾。 现在距离剧情节点只剩半年,三个月后的年度考核是她最后机会。 她必须进入内门,否则连新手村都出不了,别说勾引凌岳仙尊了。 苏筱圆叹了口气,捡起掉在地上的灵笔,用手帕擦擦纸上的口水,继续做思维导图。 在此期间秦长老又点了几个人,不是支支吾吾回答不出,就是问地答天。 最离谱的答案来自她亲闺蜜阮绵绵:“这题我会,女修一怒之下,把那王八男修炖了,虽然没有得到晶元但是补了肾。” 秦长老气得差点摔了团扇:“你们出去别说上过我的课!真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 顿了顿:“最后再给你们讲一遍,听好了!” 苏筱圆打起精神做笔记,可是没过多久,上下眼皮又打起架来。 大学里早八就够离谱的了,这里竟然更夸张,早六!上课前还要练功、誓师,每天五点不到就要起床。 我不睡着,就闭目养神,她心里想着,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这一养神就养了一整堂课。 不等梁上的比翼鸟唱起下课曲《风月吟》,苏筱圆睡梦中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如有神助地醒过来——今天是金曜日,食堂有小炒狸力肉! 狸力是一种修仙界特产的神奇动物,形似小猪,但肉比猪肉香百倍。 云雨宗建在一大片水泽中央的岛屿上,水产很多,山珍就比较稀罕,尤其是狸力肉这种好东西,去晚了一定抢不到。 比翼鸟一张嘴,还没唱出第一声,苏筱圆便如离弦的箭一样“嗖”地飞了出去——她这副躯壳身娇体软,平常走两步就娇喘微微,只有在抢菜的时候才能超常发挥。 和她并驾齐驱的是阮绵绵。 没等他们跑出几步就被秦长老叫住:“苏筱圆,给我回来!还有你!阮绵绵!” 两人对视一眼,脸同时垮了下来,被留堂,狸力肉是不用想了。 “知道我为什么留你们下来?”秦长老没好气地用团扇“砰砰”敲着几案。 阮绵绵大喇喇回答:“我怎么知道啊。” 苏筱圆心里多少有点逼数,忙悄悄拉闺蜜衣袖。 阮绵绵“啧”了一声:“你拽我干嘛……秦长老你快说,我们急着去抢小炒肉。” 秦长老抄起团扇就往她脑门上扇:“吃吃吃,就知道吃!难怪门门不及格!” 阮绵绵渊渟岳峙,岿然不动,别看她娇小玲珑还长着张甜妹脸,却是个金丹期体修,正儿八经的修仙世家子弟。 她出身玄武谢氏,本名谢开山,阮绵绵是她给自己取的艺名。 因为竹马未婚夫被一个风月门男修勾走了,所以才离家出走、隐姓埋名潜入云雨宗。 她计划师夷长技以制夷,学成以后把渣男抢回去,再把他无情抛弃,把他的心践踏成肉泥。 苏筱圆不能理解但表示尊重。 秦长老扇了几下就娇喘微微,无奈放弃:“论外形,你们两个是这批外门弟子中的佼佼者,本来长老们都寄予厚望,可是看看你们学成什么样了!” 苏筱圆羞愧地低下头去,她出身教师家庭,虽然算不上学霸,也是个勤勤恳恳的好学生,读了十几年书,从来没有考过平均分以下,谁知道现在终年和闺蜜决战车尾之巅。 秦长老:“要进内门,年度考核至少要三门甲等,其他课也要在丙等以上。其他课也就算了,长老们手松一点也就过了,可那几门实操课都是阵法考试。” 阵法考试就好比科目二、科目三的考试系统,通不过就是通不过,就算宗主想放水都放不了。 阮绵绵一脸困惑:“我实操课学得挺好呀。” 秦长老咬牙切齿:“你来来去去只会一式‘霸王硬上弓’,谁家好人能被你上?” 灵力就像水一样,一般是从高处往低处流,秦长老说的没错,阮绵绵只能上她打得过的,那不是采补,应该叫精准扶贫。 “总而言之,实操课你们是一定要过的,必须拿到丙等,”秦长老,“趁着还有时间,多练练。” 苏筱圆苦着脸:“这怎么练啊……” 不是她不想,可她实在没什么天赋,而且她一个牡丹,也过不去心里那一关。 “我已经帮你们请了宗主特批,你们把自己傀儡人带来,我帮你们安上考试阵法,练上三个月,就算是木头也该开窍了吧!” 阮绵绵:“可是我们没有傀儡人。” 秦长老白了她一眼:“那就去买!” 半个时辰后,两人站在偃师宗门人开的傀儡人专门店里,和架子上一排排真人大小的傀儡人大眼瞪小眼。 店主人搓着手迎上来,满脸堆笑:“两位小仙子,要傀儡做什么用?小店各种都有。” 苏筱圆涨红了脸,声音比蚊子还细:“有没有那种……” 店主了然:“两位小仙子是云雨宗的吧?陪练傀儡在这边呢,小店的傀儡都是偃师宗内门纯手工定制的精品,和外头那些大路货可不一样。” 说着领着两人到了一个货架前,里面的傀儡人都是建模脸的俊男美女,就是有点恐怖谷。 苏筱圆悄悄翻过一个傀儡人脖子上的玉制价签,瞥了一眼,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怎么不去抢! 阮绵绵环顾四周,嫌弃不已:“还没我家的家丁好看。怎么卖?” 店主人肃然起敬:“区区一千二百块上品灵石。” 阮绵绵:“二十。” “哈哈哈,小仙子是在说笑吧。”店主人很捧场,笑得前仰后合。 “她没说笑,我们只有二十块,每个人,”苏筱圆礼貌地问道,“不好意思,请问这里有没有二十块能买的傀儡?” 店主人再三确认,终于相信眼前这两个人模狗样的女修确实是穷逼,脸瞬间一垮:“二十块,就只能买旧货库存了,不过没得挑,抽到什么就是什么。” 苏筱圆:就是抽盲盒嘛。 店主人又补上一句:“就算缺胳膊少腿也不能退哦。” 阮绵绵豪迈地一挥手:“人棍都没事,只要大头和小头在就行。” “那就来吧。”店主人把他们带到一个旧货仓库一样的地方,里面积满了灰尘,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霉味,没有货架,浑身裹着黑布的人形横七竖八随意堆放着,好像一地横尸。 两人付了灵石,店主打了个呵欠:“只能指不能摸。” 苏筱圆自知是个非酋,上辈子连五块钱的刮刮乐都没抽中过。 于是向闺蜜道:“你先抽吧。” 阮绵绵当仁不让,在傀儡堆里挑挑拣拣:“跟你说,我手气可好了……” 说着向个高挑的傀儡一指:“这个看起来不错。” 店主人施了个咒,那傀儡人自己站直了身子,抬手揭下面具。 非但没有缺胳膊少腿,脸竟然也不丑,甚至有点清秀,就是有点女相,身材也过分瘦弱。 但是二十块要什么自行车! 阮绵绵摸了一下,最重要的零部件也在,顿时笑得合不拢嘴:“我就喜欢这样的,仔细一看和宋锦书还有点像,太好了!” 宋锦书就是她的竹马未婚夫。 苏筱圆也不知道像渣男好在哪里,她的闺蜜一向脑回路清奇。 店主人酸溜溜地道:“仙子手气真好,这种品相摆在外面卖少说可以卖两百。也不知道怎么混进仓库里的……” 阮绵绵一把提起她的宝贝傀儡人扛在肩上:“我凭本事捡的漏,你可不能反悔。” 店主人丧气地摇着头,连连嘟囔自己亏大了。 苏筱圆从没当过欧皇,十分羡慕,她也不求抽到什么隐藏款,只要关键零件齐全,长得也别太丑就行,她是颜狗,太丑实在下不去嘴。 她双手合十,闭上眼睛默念:“巫山神女保佑,白水素女保佑,千万别太丑,千万别太丑,要是神女显灵,信女一定……” 她想了想,诚意好像不太够,便在心里发宏愿:“信女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日……” “快点挑,”店主人不耐烦地催促,“挑完我还有事忙呢!” 苏筱圆一向有选择困难症,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知该挑哪个好。 她干脆闭上眼,转了几圈把自己转晕,然后随机一指,睁开眼,看到自己指尖指着一个靠墙站立的傀儡。 那傀儡身形修长,不算魁梧,明明站得那么远,却莫名有种压迫感。 隔着那层黑布,她有种被野兽盯上的错觉,像吓懵的兔子一样呆住了。 店主瞪圆了眼睛,张了张嘴,片刻后恢复如初:“这个?选定了就不能反悔了哦。” 苏筱圆心里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但是“等”字还没出口,店主人已经迫不及待地施了咒。 裹身的黑布应声而落,露出底下的宽肩窄腰长腿。 傀儡的脸上竟然还戴着个粗糙的面具,不知道脸长得怎么样,但身材比例已是逆天。 他迈开两条逆天的大长腿,带着点僵硬和生疏,缓缓地向她走来。 来不及了!《 》 2、2 傀儡人好像还没学会怎么驯服那两条逆天长腿,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可压迫感反而更强。 苏筱圆下意识地往后退,不知不觉后背贴到墙上,忍不住颤栗起来。 听说有些大能身上会散发出威压,让人见了就发抖,甚至忍不住腿软下跪。 苏筱圆一个合欢宗外门小弟子无缘领教这种玄学现象,可现在她的腿就很软。 她竟然在一个傀儡人身上感受到了威压! 这种话要是说出来一定会被阮绵绵笑话一年。 傀儡人缓缓走到她跟前,停住,低下头,像是隔着面具在审视她。 他很高,比苏筱圆高出整整一个头有余,往那儿一站,就把她整个罩在了阴影里。 傀儡人慢慢向她抬起左手,手很白,是一种无机质的白,白皙手背上青筋微微隆起,指甲的颜色很淡,手指修长而有力。 苏筱圆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般喘不过气——有一瞬间她真的以为他要掐她的脖子。 但傀儡人的手指只是从她脸侧擦过,然后揭开了脸上的面具。 苏筱圆双唇微张,睁大了眼睛。 这傀儡人也太好看了! 合欢宗别的没有,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可是即便是合欢宗内门f4,和这傀儡人一比也被衬成了庸脂俗粉。 而外面那些建模脸简直就是油腻伪人男模。 这张脸骨相优越,下颌线性感,却配了一副昳丽的桃花眼。桃花眼本来会显得轻佻,可是全被傀儡人冰冷淡漠无光的眼神消解,只剩下高高在上。 苏筱圆甚至有种错觉,她好像被一个二十块灵石抽来的傀儡人藐视了。 阮绵绵看到傀儡人的真容也是倒抽了一口冷气,扛在肩头的渣男傀儡“砰”地掉落在地,扬起一阵灰尘。 苏筱圆被呛得直咳嗽,总算回过神来。 她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右手,不敢相信有这手气。 “这傀儡人……”该不会缺了什么吧? 不等她把话说完,店主人冲上来:“弄错了,弄错了,这不是库存旧货,是伙计弄错了……” 阮绵绵一把拦住他,凶巴巴道:“说好了抽中什么是什么,反悔的话把你这黑店砸了!” 苏筱圆忙拉住她,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声道:“算了开山,这傀儡人一看就很贵,可能真是弄错了……” 店主人感动得快哭了:“这位小仙子生得这么美,没想到心更善。” 他一拍大腿,咬着牙道:“这亏我老黄今日还就吃了!不能让好心人没好报你说是不是?” 苏筱圆难以置信,大眼睛里仿佛有星星闪烁:“真的?” 店主人别过头,捂住眼:“赶紧让他认主,赶紧把他带走!迟了我一定会后悔的!” 苏筱圆简直像在做梦,她非酋那么多年,一定是把好运气攒起来都用到了这一抽。 “谢谢老板!”她清澈的眼睛里闪烁着感动的光。 “别说了,咳咳,”老板移开视线,“赶紧结契吧!” 苏筱圆没养过傀儡,不知道什么是结契,一脸茫然。 阮绵绵解释:“傀儡虽没有三魂七魄,但也像人一样有灵脉可以修炼,有些高等级的傀儡修为比主人还高,为免傀儡反噬,正规的傀儡都设有灵血阵。” 她一边说,一边把灵力凝成一根细针,扎破手指演示给她看:“主人把自己的血融入傀儡中,就能完全克制,不怕反噬,还能对他下命令。” 阮绵绵挤出一滴血,往渣男傀儡的眉心摁去:“宋锦书,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主人了。” 血珠很快隐入傀儡眉心,渣男傀儡发出一道夹子音:“遵命,主人。” 苏筱圆:“……” 阮绵绵对自己的新傀儡很是满意,转头问苏筱圆:“看清楚了吗?” 苏筱圆点点头。 她才刚学会引气入体,没办法把灵力凝成针扎自己,阮绵绵拉过她的手:“啧,真嫩,都舍不得下手。” 话音未落,她就利索地扎了下去。 苏筱圆从小怕疼,这具身体经过系统改造更加细皮嫩肉,对任何刺激都格外敏感,只是被细针扎一下,就眼眶发红,流出了生理性的眼泪。 珊瑚似的小血珠从指尖冒出来。 苏筱圆仰头看着那高冷的傀儡人,却犹豫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只要一看那双冷冰冰的桃花眼,就像被冻住了一样浑身僵硬。 “快!”阮绵绵生怕店主反悔,一个劲催她。 苏筱圆鼓起勇气,伸出左手食指,指尖的血珠离眉心只有不到一厘米的距离,却不动了。 阮绵绵:“怎么了?” 苏筱圆说不上来,她心底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好像这么做了会有什么可怕的后果:“开山,要不然还是……” 不等她把话说完,阮绵绵一个箭步冲过来,抓起她的手用力往那傀儡眉心一摁。 灵血阵发动,血色细丝像蛛网一样覆盖傀儡全身。 “快,名字!”阮绵绵道。 苏筱圆:“啊?” “傀儡人的名字,”阮绵绵道,“赶紧想一个,不然来不及了!” 苏筱圆慌了神,空白一片的脑海中突然蹦出个名字,她脱口而出:“傅停云……” 说出口的瞬间她就后悔了,正想问能不能换一个,只见傀儡人的眉心有个印记飞快地一闪,血契结成了。 “名字还能改吗?”她问阮绵绵。 “定好就不能改啦,”阮绵绵道,“除非把现在的血契洗了结新的,不过要找专门的解咒师才能洗,很贵的!” “好吧……” 她只能庆幸傅停云是剑尊出生凡人界时的本名,修仙之后就不用了,书上专门提过一句,三界中几乎没人知道他的本名,只以尊号相称。 反正正主绝对不可能知道。 就像有人给小猫取名爱因斯坦拿破仑一样,有什么关系呢。 店主人张着嘴,呆呆地看着代表结契的符印闪过,半晌才回过神来:“看,这不是挺好么!早说了小店童叟无欺。” 他从乾坤袋里掏出两个纸卷塞给他们:“这是傀儡人的用法,你们带回去慢慢看吧,我还有事忙。” 苏筱圆把说明书小心收进储物香囊里,抬头看了一眼傀儡人峻挺的侧脸。 想到他的用途,她连忙红着脸低下头去,牵了牵傀儡人的袖子,小声说:“我们走吧……” 傀儡人有些僵硬地垂下头,看了她的手一眼,抬起左手,伸出长指,将她的手无情掸开。 手指相触的刹那,苏筱圆仿佛被冰激了一下,下意识地缩回手,向阮绵绵道:“他好像不喜欢我碰他……” 阮绵绵揉揉额角:“他是傀儡,都不是人……不对,连活物都不算,他知道什么喜不喜欢。” 苏筱圆:“可是他刚才……” 店主人:“这是傀儡人在库房里放久了,还没活动开,抽筋了。你们回去放热水里泡泡软就跟新的一样了。” 苏筱圆也觉得自己是想多了,傀儡人没有思想当然也没有情绪,要不怎么叫傀儡人呢。 再说二十块钱抽的,要什么自行车,没点毛病才不正常呢。 她用商量的口气向傀儡道:“不好意思,傅……傅停云,我们走吧?” 傀儡人抬了抬下颌,目视前方,抬起长腿便往外走,把苏筱圆这个主人当成空气。 阮绵绵气得直跺脚:“你是他主人,怎么倒像个小媳妇一样,真是倒反天罡了!” 说着以身作则地跳到傀儡人脖子上,后脚跟往他心口上一踢:“宋锦书,驾!” 傀儡人“嘤咛”一声,夹着腿扭着腰往门外跑去。 苏筱圆望着那娇羞的身姿,总感觉哪里不对,但看闺蜜被颠得“咯咯”直笑,又疑心自己想多了。 老板把他们送到门口:“记得热水多泡泡,保管跟新的一样——” 两人高高兴兴出了店门,苏筱圆回头向老板挥了挥手,转过身感慨:“三界还是好人多呀。” 老板目送两人两傀儡的背影消失在街上的人群中,方才转身回到店里,满面红光地搓着手:“今晚加道菜,上西市买两斤狸力五花,做个小炒肉吃。” 说完哼着歌,脚步轻快地上楼去了。 两个伙计在店里摆货,一个纳闷道:“出什么事了,东家这么高兴?” 他同伴压低声音:“总算把那祖宗送走了,能不高兴么?” “你说的是‘那祖宗?” “还有哪个。” “谢天谢地,自从东家把那祖宗收来,就没一天安生日子。” “也不知道那傀儡人什么来头,别不是哪个邪修搞出来的吧……” “说不定呢,谁家好傀儡身上下那么邪门的禁制,听说上次的买主现在还痴痴呆呆的呢,解咒师也疯了两个,能脱手真是偃师老祖保佑了。” “没解咒东家就敢卖出去,会不会出事啊?” “既然结成了,那应该没事了吧……再说出了事咬死了不认,本来就是别处收来的,谁知道是我们这儿卖出去的……再不济卷铺盖跑路呗!别多想了,晚上有小炒肉吃呢!” 苏筱圆和阮绵绵带着各自的傀儡人回到宗门,马不停蹄地去找秦长老,谁知到了杏花坞才知道,秦长老有急事出门了。 “今日看来是装不成阵法了。”苏筱圆有些失望,可又暗暗松了一口气,这种事情能拖一天是一天吧! 阮绵绵灵机一动:“店主不是说要放热水里泡泡软么?干脆带他们去鸳鸯汤彻底洗洗。” 苏筱圆双颊通红,耳朵里简直要往外冒热气:“啊!这有点太快了吧!” “你就不想验验货吗?再说没装阵法也可以先练起来,”阮绵绵拖着她就走,“鸳鸯浴的要点你还记得吗?” 苏筱圆一样抓瞎,不确定道:“要不我先回去拿下笔记本……” “那多麻烦,随便洗洗吧。” 苏筱圆瞅了眼傅停云傀儡人好看的下颌线:“好叭……”《 》 3、3 苏筱圆低着头红着脸站在一处曲径通幽、仙气缭绕的所在。 蔷薇藤蔓搭成的拱门上飘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让苏筱圆抬不起头来——“鸳鸯汤”。 阮绵绵正在和售票处的师姐软磨硬泡,讨价还价:“那两个是傀儡,算便宜点嘛!” “泡一个时辰两块中品灵石?你们不如去抢!” “美容养颜?你看姐妹这张脸,还需要美容养颜吗?” “师姐人美心善,打个折嘛,我们以后经常来光顾!” “好好,我们只是泡汤,保证不做别的事……” 苏筱圆撩起眼皮看了眼身旁冷峻的傀儡人,连忙心虚地垂下眼帘,整张脸都成了粉色。 只是个傀儡人而已,又不是真的,她紧紧抓着轻纱腰带,努力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 不一会儿,阮绵绵拿着玉牌喜滋滋地回来了:“砍到三块中品灵石两个池子,怎么样?” “好厉害!”苏筱圆忙上前替闺蜜捏肩,“辛苦开山!” 她自己不会砍价,因此格外钦佩擅长砍价的人。 阮绵绵分给她一块玉牌,两人带着各自的傀儡人走进汤馆。 鸳鸯汤是一片天然的温泉,几十个大大小小的泉池星罗棋布,有露天的池子,也有竹墙环绕、茅草覆顶的私汤。 泡私汤对外门弟子来说是奢侈消费,两人平日都是去泡半块下品灵石一个时辰的大池子,还是第一次来私汤区。 走过草木扶疏的入口小径,便是个岔路口,路口竖着个路牌,往左是清汤,往右是高汤。 “清汤和高汤有什么区别?”苏筱圆好奇道。 “我们买的是清汤的牌子,”阮绵绵,“就是只能泡不能双修的那种,比高汤便宜很多。” 苏筱圆双颊“腾”地一下烧得通红。 难怪通往高汤的小路杂草都长到半人高了。 外人总是对合欢宗存在误解,以为弟子个个是淫.魔,随地大小啪,其实大部分弟子没那么喜欢搞颜色,尤其是上完一整天的课之后,就像996的程序员下班回家只想躺平,极少数变态才想继续编程。 阮绵绵没心没肺地“咯咯”直笑:“筱圆你的脑袋都快冒烟了,还没泡热汤就熟了,脸皮那么薄怎么会进云雨宗的?” 穿越的事没法对别人说,倒不是会受什么惩罚,是相关内容一出口打码,她说了一大通,阮绵绵听见的却是类似“阿巴阿巴”的乱码。 苏筱圆只能含糊其辞:“也没有别的门派去,灵根又弱,稀里糊涂就进了这里……” 合欢宗的弟子大多是这种情况,阮绵绵理解地点点头。 两人进了私汤区,按着各自牌子上的号码找到汤屋,发现是两件毗邻的屋子。 苏筱圆踟蹰着不敢进去,拖着阮绵绵的衣袖:“开山,要不还是……”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阮绵绵拍拍她的肩膀,“只是洗个傀儡人,他又不是真人。” 说着接过玉牌帮她打开门,干脆利落地把她推了进去:“万一有什么事就大声叫我!” 傀儡人紧跟着主人,长腿一抬便跨进门里。 汤屋很小,中央的温泉池占了大半,池底伸出一条青筋盘绕的黑龙,龙口中汩汩地流出温泉水——池水自动一客一换,干净又卫生。 池子中间深四周浅,最深的地方可以没过苏筱圆的头顶。 苏筱圆面对墙壁,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终于鼓起勇气转过身。 傀儡人静静站在原地,微微垂头注视着她,无机质的眼睛幽黑冷淡。 苏筱圆心脏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 她见多了美人,但这傀儡人的美不同于她司空见惯的那些,锋利得像把剑,可以一剑把心脏捅穿似的。 而且不管怎么看,都和真人没什么区别。 只是个真人大小的bjd而已…… 苏筱圆努力说服自己,鼓起勇气走上前去:“我先把你的头发解开吧……” 她踮起脚,双手绕到他脑后,解开他的发带。 傀儡人的头发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触感与真人的发丝几乎没什么区别,又凉又滑,如鸦羽般漆黑,闪着微蓝的光泽。 苏筱圆大着胆子rua了两下,傀儡人没什么反应。 那么砰一下他的脸应该没什么吧? 可是刚抬起手,那傀儡人无机质般漆黑的眼睛忽然转向她。 苏筱圆顿时怂了,立即缩回手,紧张地抓着手里的流水暗纹黑色发带。 发丝垂顺地披散下来,柔和了他周身的气质。 傀儡人看起来没那么凌厉冷峻了,但却更加…… 苏筱圆脑海中蹦出两个字: 冶艳。 苏筱圆从没想过自己会用这个字眼形容男人,但是好像只有这个词足以形容这傀儡人的美貌。 太羞耻了! 她半晌不敢有下一步动作。 温泉水源源不断地涌出来,淹没了龙口,带着花香的水汽蒸腾起来,浓雾般充满了整间屋子。 傀儡人的头发被水汽濡湿,长睫坠上了小水滴,高直的鼻梁和双唇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他的唇瓣色泽偏浅,形状美好,弧度完美,上唇薄,单看显得凉薄,下唇却要丰润一些,有点欲…… 苏筱圆忽然想起不知哪堂课上教过,这种形状的嘴唇很适合接吻…… 她的脸颊好像着了火,脑袋也昏昏沉沉的。 一定是因为汤屋不通风,太闷热了。 就在这时,木板墙壁传来咚咚的声音。 苏筱圆一下子回过神来,慌乱道:“怎么了?” 薄薄的隔墙另一边传来阮绵绵的声音:“半天没听见你动静,怕你有什么事。” 大约因为是清汤,木板很薄,可以清楚地听见隔壁“哗啦啦”的水声。 “我没事!”她连忙道。 “怎么还不下水?我们花了钱来的,可要泡足一个时辰,美容养颜呢!”阮绵绵没心没肺地道。 苏筱圆清楚地听见她教训自己的傀儡人:“叫你帮我搓背,不是挠痒痒!用力点!再用力点!没吃饱饭吗?” 虽然闺蜜对她寄予厚望,但是苏筱圆这怂比实在过不去心里那一关,没办法和认识一天不到的男人一起泡鸳鸯汤——尽管他是个假人。 这种事得慢慢来,她自欺欺人地想,今天先把傀儡人洗了,让眼睛适应一下,别的事情日后再说吧。 阮绵绵又不耐烦地敲起木板。 苏筱圆赶紧伸脚撩了两下水,弄出点水声应付闺蜜。 然后她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傀儡人跟前,低着头不敢看他:“不好意思,我……我要解你的衣带了……” 傀儡人只是用幽深的眼眸看着她,仍旧无动于衷。 不知道为什么,阮绵绵的傀儡人会简单回答她的问话,她的傀儡人却直到现在都没说过一个字。 难道缺了声带? 她反而松了一口气,二十块灵石抽的,没点毛病更令人不安。 不反对就是同意了,她心说。 苏筱圆颤抖着手伸向他腰间,开始解他的腰带。 这傀儡人的衣饰很简单,没有花里胡哨的刺绣、织金和花纹,但一摸就知道是上好的面料,看来上一任主人是不差钱的主。 苏筱圆越发觉得自己捡了大漏,但比起庆幸,她反倒有些心虚——店主人过几天会不会后悔了,上门来要回去? 她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解开傀儡的腰带放到一边。 “接下来我要脱你的外衣……”她低着头飞快地说了一声,比起征求同意,更像是给自己壮胆。 她踮起脚,把外衣从他肩头褪下,也和腰带放在一起。 白色里衣料子薄而细密,显然是定做的,很修身,隐隐可以看见起伏的线条和肌肤色泽。 丝线间隐隐有银光流转,触手沁凉,显然是织入了法咒,有特殊功效的法衣。有没有别的功效不知道,但苏筱圆能确定,它至少可以根据环境温度自动制冷和制热,始终让穿着的人保持最舒适的体感。 这种高级货苏筱圆只听说过,从没亲眼见过,听说这种衣裳根据法咒的强弱和功用分了很多种类和等级,高等级的要价不菲,一般人还买不到,可以说是修仙界的高定。 舍得把这么好的衣服给傀儡穿,苏筱圆越发好奇傀儡前主人到底是哪位大佬。 换个人可能会觉得心酸,但是她胸无大志,两世都是普通人,离大佬和富豪的世界有十万八千里,因此并没有什么不平。 她只是很羡慕衣裳的制冷功能。 因为她快要热疯了! 池子里已经注满了乳白色的温泉水,几乎要从池边满溢出来,屋子成了蒸笼,快要把她蒸熟蒸透了。 云雨宗弟子的衣裳虽然轻薄,可在这么燥热的环境里也有些穿不住。 苏筱圆刚才不好意思当着傀儡人的面脱下外衣,这时候也热得顶不住了,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外衫也脱了,只留下白色的薄绢中衣和外面一层白纱衣。 两层衣裳还是有些透肤,因为又热又害臊,她浑身通红,粉色透出薄衫,实在有些尴尬。 还好面前的是没有灵智的傀儡,不然她能原地抠个大城堡出来。 苏筱圆深呼吸几次,看向傀儡人的下颌,脖颈,然后是躯干。 漂亮的肩颈和手臂、微微隆起但并不夸张的胸肌和腹肌线条,从水汽氤湿的中衣中隐隐绰绰透出了些许。 苏筱圆对人体构造并不陌生,毕竟这部分课程只需要死记硬背,对她来说是最轻松的一门。可是理论只是纸上谈兵。 两世母单,她还从没见过真人——好吧,眼前的也不是真人。 害羞之余,她又止不住对传说中的八块腹肌人鱼线有点好奇。 碰一碰应该不要紧吧? 纠结的时候,她的耳边仿佛响起阮绵绵理直气壮的声音:“你出了钱的,摸一摸怎么了?给我硬气点!” 对啊,她抽来的傀儡人,碰一碰又不犯法。 再说连第一步都迈不出去,将来实操怎么办呢? 在好闺蜜精神的加持下,苏筱圆终于支棱起来,伸出食指,在傀儡人的腹肌上轻轻戳了戳。 就在这时,她心尖忽然没来由地一颤,生出一种被人注视的错觉。 她触电似地收回手捏住,偷偷觑了眼傀儡人,只见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仍旧冷若冰霜,只是眼神好像更冷更凌厉了。 是错觉吧? 苏筱圆大着胆子又觑了一眼,人机感还是很强,甚至还更强了。 她稍微松了一口气。 这时阮绵绵又“咚咚”地敲起壁板来:“小圆子,验货了吗?” 什么货自不必说。 “在验了……”苏筱圆心虚地说。 亲闺蜜嗤了一声:“我还不知道你?抓紧点啊!” 苏筱圆掀开遮挡的衣摆,飞快地看了一眼。 只能看个大概,但是但是…… 欸?欸?人怎么可以…… 虽然是傀儡人,但是这么失真真的好吗? 她的脸颊“歘”一下烧了起来。 阮绵绵:“验好了吗?” 苏筱圆心头一跳:“验……验好了……” “骗人,连裤子都没脱验什么?” 苏筱圆只好硬着头皮,哆哆嗦嗦伸出手:“对,对不起……我可能要脱一下你的裤子……”《 》 4、4 太衍宗。 凌岳仙尊的仙宫位于龙脊峰顶,宫殿名“无极”,由万年玄冰砌成,平日人迹罕至,连宗门里的仙鹤都绕着飞,因为不管大能还是灵禽都抵御不了这无孔不入的极寒。 今日五大峰主却破天荒地顶着严寒来了龙脊峰。 师姐弟五人都是老宗主虚极道君的亲传弟子,今日来这里是自告奋勇来为师弟护法移魂。 三个月前,混沌域封印松动,凌岳仙尊去了一趟北溟,抽了三根肋骨镇阵,回来后要在峰巅的寒潭中蕴养,直至骨头重新长全。 为此已经退隐的偃师宗老宗主亲自出山,为他做了一具傀儡躯壳,在养伤期间供神魂暂存。 五个三界排名前二十的大能站在大殿门口,搓手跺脚、哆哆嗦嗦,全无平日的仙风道骨。 「小师弟这宫殿也忒冷了……」 「冷还罢了,里面的灯能不能换换,人一走进去就变灰白的,还没有影子,每次进去都会发怵,住久了不会生出心魔么?」 「先得有心才能生心魔吧……」 「小师弟就是不喜欢颜色杂吵眼睛,才定做了这些无色无影灯,灯罩可都是西极溟海深处挖出来的雾晶……」 「哗!那得花多少灵石!」 虽然这里离无极殿还有好几十丈,但他们还是谨慎地用了秘音——小师弟的修为已经到了他们无法估量的高度,万一叫他听见自己说闲话就不好了。 小师弟虽然待他们温和有礼,但他们见了他总是莫名有些发怵。 大约是修为太高,自然散发威压。 …… 傅停云面无表情地躺在价值连城的玄冰床上,听着师姐师兄们废话连篇。 他们用了秘音,声音压得特别低,自以为秘而不宣,殊不知他被迫听得一清二楚。 在他眼里人分两类,一类可以杀,一类不宜杀,第二类名单上总共有六人,除了第二类之外都是第一类。 这五人都属于第二类。 很吵,但不宜杀之。 五人一边用秘音说着悄悄话,一边进了无极殿。 二师兄一向是他们中间最多愁善感的一个,他上前小心翼翼地执起师弟的手,摩挲着,眼中含泪:“小师弟,你怎么受伤了也不告诉师兄师姐,一想到你独自躺在这冷冰冰的无极殿里……” 话音未落,旁边传来一道淡漠的声音,凉入心扉,在场诸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哆嗦。 “那是傀儡。” “哈,哈,”二师兄尬笑了两声,放下傀儡的手,在手背上拍了拍,“师兄老了,眼神越发不好了。” 转头就给同伴传秘音:「我就说呢,今日的小师弟,怎么看着活泛点了。」 其他人纷纷赞同。 「你别说,还真别说。」 「也难怪二师兄会认错,要我猜我也猜那个是真人……」 “啊呀!差点把正事忘了,”大师姐道,“哎哎哎大家站好位,不要乱……不对老五,你怎么又青龙白虎不分了,应该站那边……” 说完转头朝小师弟一笑:“你放心小师弟,有师姐师兄在,绝对万无一失!” 傅停云三岁半入门,由师父虚极道君亲手抚养长大,很清楚该怎么同感情丰沛但天资不佳的人打交道。 他语气平和,波澜不兴:“只是个小法术,不必劳烦师兄师姐。” “那怎么行!”二师兄颤声道,热泪夺眶而出,“你这孩子,什么事都瞒着我们,要不是偃师宗来送傀儡,我们还蒙在鼓里呢!师父他老人家走前特地叮嘱我们要看顾好你……真是对不起师父他老人家在天之灵。” 虚极道君是元神陨落,神魂消散在天地间,没什么在天之灵。 傅停云很明智地没有说出来。 几人又闹腾了半晌,才终于各就各位,布好了阵法。 “小师弟,移魂之法非同小可,你别急,慢慢……” 不等二师兄把话说完,傅停云的眉间灵纹一闪,元神便已离体。 移魂术确实很危险,每隔几年都有大能移魂移出事故的消息,但不包括傅停云。 对他来说这术法就和喝口水那么简单。 只是好巧不巧,偃师宗派了个平头正脸的小弟子来送货,被三师姐盯上,结果发现了他受伤的事,师姐弟几人一合计,兴师动众地要来给他护法。 若非如此,他自己早就把魂移好了。 耳边传来师姐师兄们大惊小怪的呼喊,傅停云内心毫无波澜。 要是移个魂都能出纰漏,他这仙也不用修了,趁早陨落为上。 须臾,他感到熟悉的阵法牵引,稳稳地落入傀儡的灵府中。 很简单。 简单得好像……出错了。 傅停云不用等五感恢复就知道出错了。 他准备好的傀儡躯是融了他自己的血肉打造的,可以容纳他的神魂。 但眼下这具,灵府却要狭小得多,强行塞进去,就仿佛用蛟皮将浑身上下紧缚起来,再勒上玄铁箍,只不过被束缚的不是身体而是元神。 除了灵府,筋脉也很狭细,灌注了太多灵气,几乎要撑爆。 紧.窒压抑,很不舒服。 他的移魂术不可能出错,这也不可能是普通傀儡——上面必须有他亲手布的聚灵阵,而且必须能容纳他的三成灵力。 傅停云只用了一息就明白过来,这是他三年前用过的旧傀儡躯。 当时来不及用他自己的血肉重塑,便从傀儡宗主送来的十具中选了一具勉强看得顺眼的,融入了他一滴血,只用了一个月便废弃了。 当时就传送去了熔渊,本该早已销毁,一定是销毁环节出了岔子——熔渊由那五人轮流看守,倒也不足为奇。 旧傀儡中的聚灵阵还在,先于新阵法生效,所以他来了这里。 因为尺寸不合适,他要和这具傀儡融合到可以使用半成修为,少则七日,多则十日。 等那些人发现不对劲至少要三日,再去傀儡宗请人查清原因,至少要十日,查出他的下落、派人来找他…… 傅停云一算,最快也要两旬。 而傀儡躯是没办法万里传音的。 眼下他只有两条路:一是自损元神,破坏阵法,毁掉这具傀儡,神魂自然会回到新傀儡中,但是对自己的损伤极大,养好至少需要一年。 第二条路就是静待三个月。 连三岁孩童都知道该怎么选。 他毫不犹豫将神魂与阵法融合,可就在这时,他在聚灵阵中发现了一样不该存在的东西。 千丝万缕的金线中,多了一条细如蛛丝的红线。 是另一个人的血,还是个修为约等于无的凡人的血。 一经发现,那孱弱纤细的红丝便飘了过来,颤巍巍,试探着碰了碰他,随即立刻逃开,过了片刻,似是见他没反应,又得寸进尺地贴上来缠绕上了他的尾指。 傅停云有生以来第一次生出荒谬之感。 他用过的傀儡躯中残余他一缕气息,相当于下了谁都解不开的禁制,别说结血契,妄想探一下筋脉都会遭反噬,非死即疯。 那人修为低下,资质约等于无,必是用了什么非同寻常的手段。 他看着这缕缠在他魂体上的脆弱红丝,这样的法术可以束缚普通傀儡人,可要束缚他的神魂无异于做梦,只消轻轻一挑,红丝就会断裂,连带着那人也会魂飞魄散。 毁契对他亦会有反噬,但比起被不知所谓的东西束缚,这点反噬不算什么。 可不知为何他却没有立即下手。 或许是有几分好奇,那修为低下的凡人是如何对他的傀儡下了血契。 好奇于他而言也很陌生。 神魂和阵法开始融合,感官逐渐回笼。 最先恢复的是嗅觉。 浓郁刺鼻的香料气味中夹杂着一缕不属于香花香草的气息,清淡,微弱,和那缕红丝很像,属于同一个人。 接着是触觉。 潮热、窒闷,和他的无极宫截然不同,但一时无法判断这是什么地方。 稠密的水汽中有人在动,是个女子。 他虽仍然不能视物,气流却将那人的轮廓在他脑海中清晰地勾勒了出来——像某种不存在的花,花茎细弱,花瓣柔薄,一折就断,一碰就坏,她的灵力甚至还不如一些灵花。 她屏住呼吸,抬起手,伸出了一根手指。 傅停云不知道这么细的手指能用来做什么。 他第一次发现世间有他猜不透的事。 接着这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腰腹。 很轻,像蝴蝶停了一瞬。 视觉恰好在这一刻恢复。 他微垂眼眸,不解地看着这匪夷所思的凡人少女。 现在她不只是轮廓,还有了颜色,很多颜色,尤其是深浅不一的粉和白。 每一种颜色还能细分出成千上万种微妙的层次,被水汽氤氲成了一团桃花雾。 傅停云向来不喜欢颜色太多的东西。 所以他的无极殿里用了特制的灯,能滤去所有杂色。 此时他尚未和傀儡充分融合,还无法发声,便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少女瞬间绷紧了身子,缩回手,抬起眼睛不安地看他,青白分明的眼睛里像是蓄着一泓清泉。 然后他看见她分开唇瓣,鲜润水滟,像是微雨打湿的花瓣。 最后恢复的是听觉。 耳边响起一道轻软的声音:“对、对不起……我可能要脱一下你的裤子……” 傅停云听得懂这句话的意思,却不明白。 她说的是人言?还是另有别的意思? 不等他想明白,少女已向他腰间伸出手,纤细手指勾住了他亵裤的系带,开始解上面的死结。 她的头垂得很低,露出一截雪白细颈,渐渐白中透出粉色,细密的汗珠渗出来,濡湿了发际细软的绒毛。 她一边动手,嘴里一边碎碎念:“不好意思,就是说,可能要稍微看一下你的……那个剑……尺寸大小、长度、硬度什么的……不然的话,操作起来可能不太方便……” 傅停云过了好几息才明白她在做什么、说什么,可还是不懂。 她说的真是人言? 结解开的刹那,触动阵法禁制,那凡人少女便被灵风掀了出去。 …… 苏筱圆整个人都是懵的。 傀儡人的裤腰带打了死结,她解了半天,越来越尴尬,一尴尬就开始胡言乱语想要缓解尴尬,结果更尴尬。 急出了一身汗,好不容易终于解开,谁知突然眼前白光一闪,指尖过电似地一麻,整个人就被掀飞到了半空中。 有的裤子,看起来只是条平平无奇的裤子,实则是十万伏特皮卡皮卡贞操裤! “哗啦”一声,苏筱圆掉进了汤池里。 好巧不巧掉到中央最深处,水深没过她头顶。 她是学过法术的,可是刚才被电了那一下,筋脉中寥寥无几的灵力好像被瞬间抽干了,整个人都麻麻的,根本没办法调息运气。 而且她不会游泳! 本能的恐惧攫住了苏筱圆,越急越错,她在水中胡乱扑腾着,“咕嘟咕嘟”喝下好几口水。 呛出的眼泪和温泉水模糊了她的双眼。 “救……救命!”她向傀儡人呼救。 可傀儡人只是静静站在岸边,下颌微抬,冷眼看着她在水里挣扎。《 》 5、5 傅停云当然不会救她。 倒不是因为她的言行冒犯到了他。 他从小不懂得什么是羞耻,自然也不会感觉被冒犯。 但这不等于她不用死。 人做了该死的事,就会死。 奇怪的是,他心底竟渗出一丝几不可察的愉悦。 这是一种陌生的感觉,他并不特别喜欢杀戮。 于他而言,杀人杀妖杀魔和世间其他事并无多少差别,都是出自必要,而不是因为喜欢。 可是此刻看着她扑腾着细弱的手脚,竭力想要将头探出水面,却渐渐脱力,不断往下沉,他感到了浅淡但明确的愉悦。 他想了想,也许是移魂出错的缘故。 苏筱圆泪眼婆娑间看着岸上无动于衷的傀儡人,有种被睥睨的感觉。 那一定是错觉,傀儡人没有灵智和情绪,和ai差不多,怎么会有这种功能。 傀儡人看来是指望不上了,幸好闺蜜就在隔壁。 她努力冲着壁板呼救:“开山……” 然而只说出一个字,隔壁好巧不巧传来“哗啦哗啦”的响亮水声,瞬间就把她微弱的求救声淹没了。 苏筱圆又“咕嘟嘟”吞了几口水,身子直往下沉。 眼前已经闪白光了,这是任务失败的征兆吧?她会淹死在温泉里吗?就算是在合欢宗也太离谱了,好社死!幸好衣服没全脱…… 幸好什么啊…… 苏筱圆欲哭无泪。 她知道采补凌岳仙尊任重道远,但是没想到连他影子还没见着就要淹死在温泉里了。 想到凌岳仙尊,她脑海中忽然有什么一闪而过。 凌岳仙尊,傅停云,傀儡人,名字…… 电光石火间,她想起了傀儡人的说明书——回来的路上她匆忙扫过一眼,上面是怎么说的?对了,发指令时好像要带上名字! 刚才是不是因为她发指令没带名字,所以傀儡人才没反应? 脚尖已经碰到了池底,她用尽全力一蹬,头勉强探出水面。 苏筱圆抓住这宝贵的一刹那,向岸边那道模糊的人影道:“傅停云……救,救我!” 最后一个字和她的脑袋一起被水淹没。 也不知道傀儡人听见没有,她绝望地想。 傅停云听得一清二楚,他不但是三界最强战力,也拥有三界最强耳力。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自从他师父虚极道君陨落后,三界知道他凡间本名的就只剩下他自己了。 换作别人说不定会怀疑这是一场阴谋。 但是傅停云不必,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什么阴谋诡计都是徒劳。 何况谁会派一个灵力修为可以忽略不计的凡人少女来算计他? 所以只剩下两个可能,一是这古怪的少女以某种连他都猜不透的方法知道了他的本名;二是纯粹巧合。 不管是哪种,傅停云本来都不用理会。 横竖她都要死了,从结果来看没有任何区别。 可坏就坏在,修士的第一个名字蕴含着神秘莫测的玄妙力量。 名字加上血契,造成了一个连他都始料未及的后果。 现在他的灵府内,循环滚动着一行五彩斑斓、光芒刺眼的文字:傅停云,救救我!傅停云,救救我!傅停云,救救我!…… 配合着耳边不断重复的声音:“傅停云,救救我!” 傅停云:…… 不知道等她死了这文字和声音是会消失还是会持续三个月,直到他脱身。 傅停云可以赌,但他考虑了半息,赌输的后果不是他能承受的。 他毫不犹豫地走到池边,顺着台阶往水中走去。 他尚未适应这具躯壳,走得很慢,等他单手从水中将那少女提起来的时候,她已经失去知觉了。 灵府中的文字还在闪烁滚动。 傅停云蹙了蹙眉,看来光救起来不算,还得救活。 他坐在池畔,将人放在膝上,少女人事不省,软软地仰躺在他的腿上。 傅停云放出一缕灵息入她体内探了探,肺和气道里吸进了不少水。 他暂时还不能动用太多灵力,只能先动手把水推出来。 他解开她湿透的纱衣衣带,隔着仅剩的里衣,并指悬在少女的檀中穴上方,然后先左后右,缓缓往上移动,将她肺叶中的水引了出来。 少女吐出几口水,但还是没有苏醒。 她仰面躺在他腿上,头耷拉着,白皙纤细的脖颈完全暴露在他眼前。 傅停云垂眸看着这截细颈,好像苍白褪色的花茎在风中颤动着,无端让人想要折断。 他怔了怔,真花从未让他生出过摧折的念头。 他也没有徒手杀过人,十四岁那年修到了人剑合一的境界后,连剑也很少出鞘了。 用那种残虐的手段杀人,是控制不住□□的低等魔修才会做的事,而傅停云天生没有七情六欲。 但此时他看着少女的脖颈,有生以来第一次好奇那是什么感觉。 他当然不会受这种陌生的欲望摆布。 手指悬停在锁骨中间,慢慢往上推,将气道中残余的水往外引。 少女咳嗽起来,又呛出几口水。 折磨他的字和声音总算消失了。 傅停云准备收回手,指腹从她咽喉间擦过,手指一顿,最后落在她颈间。 触感温软滑腻得不可思议,指腹传来微弱的颤动。 他张开手掌,慢慢贴上去,温热肌肤下的血管在掌心轻轻地搏动,像是雏鸟的心脏。 他将手指渐渐收紧,那种感觉变得更鲜明,他的喉咙随之绷紧。 少女就在这时睁开双眼,茫然地看着他,唇瓣一翕一张,像是离水的鱼。 她没有发出声音,但是傅停云的灵府中已经开始滚动播放指令:“傅停云,快松手!傅停云,快松手!傅停云……” 傅停云松开手指。 他并不想杀她,根本没用什么力道,可少女瓷白肌肤上已留下明显的红痕。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 苏筱圆的意识渐渐回笼,窒息的感觉刚缓解些,突然又喘不过气来,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她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模糊,好不容易把眼睛对上焦,就被帅了一脸。 这张绝世帅脸上还有一双好像谁都欠了他八百万灵石的漂亮眼睛。 苏筱圆恍惚了几秒钟,才想起这是她的傀儡人。 接着她惊恐地意识到,傀儡人好像在掐她脖子。 可是他们结了血契,说明书上说过,结过契的傀儡人是绝对安全的,绝不会伤害主人。 身为清澈的大一学生,苏筱圆信赖一切白纸黑字写下来的东西。 对了!她恍然大悟,傀儡人一定是在帮她做急救,但是不清楚人体构造,以为掐住脖子能把水挤出来。 毕竟是二十块灵石抽来的,能指望他多智能呢? 她连忙发出指令:“傅停云,快松手!” 傀儡人反应有点慢,但最后还是乖乖松开了手。 苏筱圆脑袋昏沉沉的,手脚软得像面条,想起刚才溺水的感觉还是心有余悸。 缓了缓她才注意到纱衣的衣带松了,衣襟也散了,多半是落水挣扎的时候弄开的。 她脸颊烧得绯红,连忙手忙脚乱地把衣襟掩好,但湿透的薄衣只是欲盖弥彰。 她只好用胳膊挡住。 还好眼前的是傀儡人,对这些视若无睹。如果是真人,她只能原地去世。 “刚才是你救了我?”她问道。 傀儡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全无回应。 苏筱圆换了种问法:“傅停云,刚才是你救了我吗?请回答。” “是。”傀儡人用机械平板的声音回答。 “欸!”苏筱圆惊喜地睁大眼睛,“原来你会说话啊!”还以为是哑巴型号呢!原来声音那么好听。 她耳朵里莫名有些痒,抬手揉了揉。 “对了,刚才谢谢你啊,傅停云。”苏筱圆礼貌地道。 她是一个和ai对话都要加上“你好、谢谢、再见”的礼貌大学生。 傀儡人瞥了她一眼,移开视线:“不必。” 苏筱圆莫名觉得自己好像又被这价值二十块灵石的傀儡人鄙视了。 不过一定是她想多了,这款傀儡人显然不太智能,每句话都要加上名字指令才会回答,而且只会一些最简单的人机对话,比她用过的ai差远了。 阮绵绵那款好像稍微先进一些,至少会说“遵命,主人”,能提供一定情绪价值。 不过想象一下“傅停云”冷着脸叫她主人的样子,苏筱圆一阵头皮发麻,打了个哆嗦。 还是算了,好可怕! 她缓了会儿感觉头晕好些了,正准备叫傀儡人扶她站起来,忽然听见隔壁传来阮绵绵的惨叫:“啊啊啊啊——” 苏筱圆抓着傀儡人的衣襟,垂死病中惊坐起:“开山,出什么事了?” 阮绵绵的惨叫变成了愤怒的咆哮:“奸商!我被那奸商坑了!” “怎么了?” “小头!宋锦书的小头化了!” 苏筱圆:“啊?怎会如此?怎么会化的,那种东西会化吗?” 她无助地看向自己的傀儡人,视线飘悠悠下移:“傅停云,你那个……嗯器官,会化吗?” 傀儡人整理着被她抓皱的衣襟,眼神好像要杀人:“不会。” “是假的!”阮绵绵叫道,“那奸商安了个假的上去,水泡久了就化了呜呜呜呜……” “宝宝你先别哭,我马上过来!” 苏筱圆赶到隔壁汤屋的时候,阮绵绵已经穿好了衣裳、擦干了眼泪,大马金刀地坐在岸边条石凳子上,衣袖捋到肩膀,两条龙飞凤舞的大花臂撑在膝盖上,一脸凶神恶煞。 宋锦书傀儡人抱着脑袋蹲在离她最远的角落里,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汤池里飘着个醒目的东西,一边滋滋冒泡一边越变越小。 苏筱圆:!!! 是真的化了。 她手足无措:“那怎么办啊?还能修吗?” 没人比她更清楚阮绵绵的经济状况,她离家出走的时候为了不惊动家人,没敢带多少钱,刚进宗门就不小心震塌了一间屋子,赔完钱就所剩无几了,那二十块灵石就是全部家底。 要是不能修好的话,上哪儿凑钱再去买一个新的傀儡人啊? 阮绵绵黑着脸:“不行,那奸商竟敢摆我一道,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要去找那奸商算帐!” 原则上来说抽盲盒抽到什么都有可能,但是苏筱圆一向没原则地站闺蜜,虽然有点害怕,还是说:“明天早上没课,我们申请出门令,去找店主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换一个。” 阮绵绵点点头,忽然盯住她脖子:“咦,你的脖子怎么了?” 苏筱圆心虚地捂住脖子:“没什么……” 阮绵绵拉开她的手,皱起眉:“还说没什么,都红肿了,谁掐的?” 苏筱圆只好承认:“是傀儡人……不过他也不是故意的,是我呛了水,他是想救我……” 傅停云:…… “等等,”阮绵绵警觉道,“你好好的怎么会呛水?” 苏筱圆见瞒不住,只能简单地说了一遍。 “好个奸商!”阮绵绵恶狠狠地盯着傅停云傀儡人。 苏筱圆连忙挡在他身前,拉住好闺蜜,着急忙慌地替他找补:“真的不是他的错,那条裤子也不是他自己要穿的,都怪他前任主人不做人……这傀儡人真的挺好的……”就是有点智障。 阮绵绵是金丹期体修,一拳下去这傀儡人肯定就报废了。 苏筱圆舍不得。 虽然质量不好,可是脸好啊!虽然不太智能,可是脸好啊!脸好一切都能包容! 阮绵绵一拳砸在柱子上:“明天我去把那黑店拆了!” “放心小圆子,”她拍拍好闺蜜的手背,郑重承诺,“明天姐姐一定给你抢个内门手工订做的新傀儡回来,一千两百块那种!”《 》 6、6 一千两百块不可能买到偃师宗内门定制的手工傀儡,这是常识。 眼下这具傀儡躯是三年前由现任宗主亲手做的,当时造价两百万灵石还不算衣饰,他遗落在池边那条发带价值就超过十万了。 普通的偃师内门手工傀儡,至少也要二十万起步。 就在这时,少女转过身,抬起清亮的眼眸看他。 傅停云挑了挑下颌,居高临下看着她头顶小巧的发旋。 但凡她不疯不傻不瞎,都不可能把他换成那种一千两百块的垃圾。 苏筱圆移开视线,向闺蜜甜甜一笑:“谢谢开山。” 傅停云转过头去。 苏筱圆确实不太舍得这张脸,也不想要那种油腻男模伪人,但是说到底她买傀儡人是为了练习,如果连裤子都脱不下来,脸再权威也不能用。 不练习就通不过内门考试,进不了内门不能去攻略傅停云,不攻略傅停云她就不能回家。 眼看着一个时辰到了,两人都没好好泡成澡。 阮绵绵:“差不多该放饭了,去吃么?” 苏筱圆经过那一番折腾,没什么胃口,摇摇头:“我吃颗辟谷丹好了,有点累,想回去睡觉。” 阮绵绵点点头:“我也不吃了,反正晚上也没有狸力小炒肉,走吧。”她是金丹期体修,早就辟谷了,吃饭纯粹是为了乐趣。 苏筱圆看了眼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宋锦书傀儡,也不知道他刚才遭遇了什么。 “他怎么办……”她小心翼翼地问闺蜜,生怕再一次刺激到她,“明天退回去?” 阮绵绵咬牙切齿:“不!他欺骗了我的感情,我要把他留下来当牛做马!还要他帮我和一千两百块铺床单!” 苏筱圆:“……” 阮绵绵朝着傀儡人怒吼了一声:“滚过来,宋锦书!” 傀儡人夹着膝盖,内八着脚站起来:“遵命,主人。” 然后把自己团成一个球,字面意义地滚了过来。 苏筱圆:“……” 两人带着各自的傀儡,一边聊天一边回外门弟子宿舍。 傅停云很快从他们东拉西扯的闲聊中知道了这里是云雨宗,那少女是云雨宗的外门弟子,不知因为什么机缘巧合得到了这具傀儡。 傅停云对三界一切有名有姓的宗门都略有所知,也知道合欢宗三大派系之一的云雨宗是做什么的,他隐约记得前几年三师姐和云雨宗某个长老牵扯不清了一段时间。 但是那些都离他很遥远,没有哪个媚修会不知死活靠近他。 傅停云环顾四周,此地草木葳蕤,灵气氤氲,虽然杂质太多,远不如壁立万仞的龙脊峰精纯。 不太理想,但是可以将就,毕竟只需忍耐三个月。 就在这时,少女在一个小小的院落前面停下脚步,他们的目的地到了。 云雨宗的外门弟子每人都有独立的小院,只是比内门弟子的要小一些,毕竟有些练习动静太大,容易扰民。 苏筱圆向闺蜜挥手道别,推开虚掩的木门。 她的院子除了阮绵绵还从没来过别的客人,虽然傀儡人不算人,但她还是紧张得心跳加快。 “院子有点小。” 何止是小,傅停云不理解为什么有人会把它称作院子。 苏筱圆莫名又感觉自己被这傀儡人鄙视了,不过他穿得那么好,前任主人一定很有钱,说不定是有大庄园的富豪呢。 也不知道是怎么流落到二手仓库里的。 是因为脑子坏了吗? 她也想明白了,富豪主人那么有钱,肯定不会买一个先天智障的傀儡人,这个多半是报废了才会流到二手市场。 “对了傅停云,”她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记得上一任主人是谁吗?” “记得。” 苏筱圆本来是随口一问,没想到他真的记得:“是谁呀?” 傅停云没回答,给了她一个淡漠的眼神让她自行领会。 凌岳仙尊没有义务回答任何人的问题。 果然不加指令就是不行啊,苏筱圆在心里叹了口气,重新问:“傅停云,你前任主人是谁?请回答。” “傅停云。” “对,你的名字叫傅停云,”苏筱圆放慢了语速,用一种幼儿园小班老师般的耐心口吻说,“不过我问的是你前任主人是谁,可以告诉我吗?傅停云?” “可以。” “是谁呢?傅停云?” “傅停云。” “对的,你这么快就记住了自己的名字,很棒呀!”苏筱圆生怕刺伤了傀儡人不知是否存在的自尊心,微笑着夸赞他。 傀儡人掀起薄薄的眼皮,用锋利的眼角睨了她一眼,然后别过头去。 这是生气了?傀儡人也会无能狂怒吗? 苏筱圆叹了口气,放弃了,至少脸是真好,腿也是真长。 腿实在太长了,她踮脚仔细比划了一下,估计这傀儡人身高比她高三十公分左右,至少有一米九。 小木屋的门沿在他额头,本来苏筱圆不觉得屋子很矮,可是他往门前一站,房子突然显得迷你了。 她从腰间的储物荷包里掏出钥匙,打开了小木屋的门,往里轻推,一边说:“请进……里面可能有点乱……” 苏筱圆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傅停云小时候受不了杂乱的光色和声音,后来随着修为日益深厚,对环境已经没那么挑剔了。 无极殿那些无色无影灯也是好几年前定做的,只是懒得换。 他垂眸瞥了一眼少女衣领中露出的一小截脖颈,被夕阳镀成金色的细细绒毛,收回视线。 既来之则安之。 苏筱圆觉得不好意思,倒不是因为屋子里真的乱,她今天早上才刚收拾过。 只是这小宿舍住了一年,算是她在这个世界的家,把认识不到一天的傀儡带回家,让她有一种私密空间被入侵的羞耻和不安。 看着傀儡人弯腰低头,跨过门槛,她的心脏便跳到了嗓子眼。 在狭小的空间里,傀儡人的存在感和压迫感更强了。 在仓库里第一次看见他时的那种“威压”再次排山倒海地袭来。 苏筱圆感觉呼吸不畅,连忙走到朝南的窗户旁边,把窗户推到最大。 晚风吹进小屋,鼓起白色的窗纱。 她回过头看见傀儡人沐浴着夕阳,双目微阂,美得让人忘了呼吸。 苏筱圆决定把他留下来。 哪怕贞操裤脱不下来,就放在屋里当个摆件也好。 傅停云环顾四周,闭了闭眼,几乎要窒息。 他侧过头看了那少女一眼。 这地方岂止是有点乱,此人口中的所有“有点”都不可信。 从十五岁剿灭魔窟、封印混沌域之后,他就没见过这么混乱的地方。 他不明白如此狭小逼仄、还没有盒子大的房间。是怎么被她塞进如此之多、之细碎、之凌乱的,不可名状之物。 苏筱圆看见傀儡人在静静地打量新家,也顺着他的目光把自己温馨的小屋审视了一遍,很满意。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靠着东墙放着一张带架子的小小单人床,两层纱帐一层白色,一层是淡淡的薄荷绿,上面绣着雏菊花瓣。 床对面是标配的五层小木柜,但她重新上了漆,把抽屉把手换成了小猫爪的形状。柜子旁边摞着几个藤箱,收着换季衣裳、被褥、帕子发带之类。再旁边是个脸盆架,放着铜盆、泡脚的小木桶,挂着干净的布巾,还有刷牙用的小瓷杯、自制的小牙刷和瓷盒里的青盐牙粉…… 虽然修士可以用法咒清理身体,但她做了十八年的现代人,养成的习惯一时改不过来,总觉得不用水就洗不干净。 南窗下放着张小木桌,既是书桌又是梳妆台,偶尔还要充当一下餐桌,上面摞着装满小零碎的木盒、竹根挖成的笔筒、各种瓶瓶罐罐、她自己做的炭笔和颜料,还有沙滩边捡的贝壳、漂亮石头,集市上买的宝石珠串、不知道真假的凤凰蛋壳、蛟龙鳞片、注入一点灵力就能呱呱叫着满屋子乱跳的灵纸青蛙…… 桌子旁边还支着个她自己用竹竿和麻绳绑成的画架,木板上夹着画到一半的速涂——是她给前世磕的二次元cp做的饭…… 她虽然怂,但她磕的cp很狂野的! 苏筱圆连忙扑到画架前,把画板抱下来倒扣在桌上。 她觑了一眼傀儡人,见他只是神色淡漠地打量着四周,暗暗松了一口气。 夕阳正好照在画上,反光很刺眼,应该看不见吧。 然而傅停云只扫了一眼就将整间屋子里的一切尽收眼底,包括她慌慌张张藏起来的东西。 是一幅画到一半的画,上面是两个妖娆的男子搂在一起亲嘴。 画技很拙劣,她自己知道么? 那样急急忙忙藏起来,应当是知道的。 苏筱圆拍拍自己滚烫的脸颊,从桌上拿起一个半透明的胖肚琉璃瓶,里面装着她自己做的水果糖。 他们穿越女来了异世界,都喜欢复刻一些原来世界的食物,用来缓解思乡之情。 修仙界除了含有丰沛灵力的奇花异果之外,也有一些凡间水果,桑长老的浣花岛长着一片橘子林,这些糖就是她用那里采来的橘子做的。 她正想倒一颗出来吃,忽然对上傀儡人的眼睛。 父母从小教育她,吃独食是不礼貌的。 于是她先问傀儡人:“傅停云,傀儡人可以吃东西吗?” 一千两百块的垃圾不可以,但是像他这样的高等级傀儡人是可以的。 只是吃下去没什么用处,无法从食物和丹药中汲取灵力,很快就会融化消散,不留痕迹。 但她问的是可不可以,于是他回答:“可以。” “你吃过糖吗?傅停云?” 傅停云还在吃奶的年纪就辟谷了,这辈子没有吃过任何固形物。 “没有。” “那你尝尝看,”她把瓶子递给他,“这是我自己做的水果糖。” 傀儡人没有接,他不需要。 苏筱圆却以为他是不懂,往自己手心倒出一颗。 浅橙色的半透明糖果在她手掌上滚了滚,在夕阳下闪着光芒,一股清新微酸的香气被凉风吹散,弥漫在屋子里。 “这是糖,很甜的,你吃吃看。”苏筱圆向傀儡人道。 傀儡人还是无动于衷。 “是不会吃东西吗?”苏筱圆咕哝了一声,拈起糖,递到他嘴边,“张嘴,傅停云。” 傅停云分开双唇,含住她指尖的糖。 苏筱圆只觉指尖传来微微的湿意,连忙缩回手,脸又发起烫来。 她不知道原来傀儡人的嘴唇和舌头,也像真人一样是濡湿的。 心里莫名有点痒,就像猫科动物舔了一下。 “那个……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苏筱圆搓搓指尖,为了缓解尴尬没话找话,“我的名字叫苏筱圆,你也可以叫我筱圆。跟我念,傅停云,筱、圆。” 傅停云感觉丝丝陌生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原来这种味道叫作甜。 他的视线落在少女脸上,夕阳在她脸上投下光斑。莹润的肌肤染成了橘子糖一样的色泽。 舌尖的糖已经融化了,味道却久久不散。 “筱、圆。”《 》 7、7 听着傀儡人缓慢、生疏地念出自己的名字,苏筱圆只觉好像有一脉热泉淌过她的耳膜,耳朵发起烫来。 苏筱圆不但颜狗还声控,声音这么苏真的要命。 她搓了搓耳朵:“糖好吃吗?傅停云?” 傅停云没吃过别的东西,无从比较。 不等他回答,苏筱圆接着说:“我做过好几种口味,开山说橘子味的最好吃,过两个月浣花岛的橘子该熟了,今年多摘几筐,多做几罐送人。” 傅停云看了眼她手里半空的琉璃瓶,垂下眼帘。 这是他吃的第一颗糖,但显然不是她喂的第一颗。 “尔尔。”他冷冰冰地评价。 苏筱圆不解地睁大眼睛:“你说什么?傅停云?” “你的糖,尔尔。”记性真差,自己问的转头就忘了。 “噢噢,你说这个呀。”这傀儡人的反射弧真是够长的。 她又倒了一颗出来放进自己嘴里,自言自语:“没变质嘛,挺好吃呀……” 她吃糖时会无意识地先用舌尖轻舔一下,速度很快,一般人注意不到这么细微的动作,但傅停云目力过人,清楚地看见她红润的舌尖。 他的舌尖好像又尝到了那种清新明媚的酸甜,舌根涌出津液,他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 苏筱圆一无所觉,盖好盖子,又施了个保鲜防腐的灵咒,然后走到柜子旁,打开第二个抽屉,把糖罐放进去。 用指尖敲了敲猫爪把手:“这里面都是吃的,你想吃什么可以自己拿,傅停云。” 傅停云的灵府内开始彩光闪烁:“你想吃什么可以自己拿,傅停云;你想吃什么自己拿,傅停云……” 他任由那行字不停闪烁,也不想去碰那抽屉:“不想。” 等她发下一条指令的时候,自然能把这条覆盖掉。 “你只吃了一种,还有很多别的呢,葵花籽、肉脯、小鱼干什么的……” “都不想。”傀儡人很是强硬。 不喜欢也不用这么强调吧,苏筱圆心想,自己做的零食得不到赏识,终归有点寂寞。 不过她很快就释然了,傀儡人能吃东西,但是味觉可能和正常人类不一样。 “不想就不想吧。”她好脾气地笑笑,转身拿了水桶去院子里打水洗漱。 打了水回到屋子里,天边只剩下一抹残阳了。 屋子里一下子暗了下来,却还没有暗到需要点灯。 这是每天苏筱圆最想家的时候。 一个人坐在床前看着天色慢慢变黑,就好像掉进了时间的夹缝里,被整个世界抛下了。 点上灯会好一些,但是修仙界的灯是烧灵石的,一小时大约要烧掉一块下品灵石,她总是能省则省。 可是今天有点不一样了,屋子里多了个傀儡人,一下子满满当当的。 苏筱圆走进屋里,把木桶放在床边,用灵力把水加热到微微冒白气,然后脱了鞋袜,把双脚放进去泡,无意识地撩着水。 傅停云垂眸,波荡的清水中好像落了两枚朦胧皎白的月影。 他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 到了临睡的时候,苏筱圆有点发愁睡觉的问题。 这傀儡人的存在感太强了,半夜醒来迷迷糊糊突然看见房间里杵着这么一大只,不知道会不会吓出心肌梗塞。 最好是让他也躺下睡觉,可是只有一张床,还这么小。 就算苏筱圆舍得把床让给他,她也怀疑他能不能伸直腿。 至于把他赶到屋外去,苏筱圆又做不出来,她是连扫地机器人都不忍心压榨的人。 她一边擦脚一边问傀儡人:“傅停云,你晚上能关机吗?对了你应该听不懂,就是和睡觉差不多,下个什么指令,然后你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会。” “那你晚上怎么办?站一整晚吗?那不是很无聊?傅停云?” 傅停云连眼皮也没掀一下:“不会。” 关心一个傀儡人怎么过夜,也不知无聊的到底是谁。 苏筱圆擦干了脚把水泼到门外,把桶放回架子上,然后弯腰从床底下拖出一卷东西。 傅停云眉头动了动,她竟然连床底下都塞了东西,她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苏筱圆把东西展开铺在床边,是张大约三尺宽、六尺长的垫子。 这是她用一种柔韧有弹性的灵草搓成绳子编织制成的练功垫。 云雨宗弟子每天早晨都要练半个时辰柔体功,有点像plus版的瑜伽,包括各种匪夷所思的高难度动作,床板太硬,做起来很不方便,她试验了好久才做成了这张瑜伽垫。 虽然每次用完了都会擦一下,但她还是施了一个净诀,拍了拍:“晚上你可以先睡这个垫子上……不好意思,等我进了内门,空间就会大一点,到时候多申请一张床……你躺下来试试看,傅停云。” 傅停云无暇理会她的解释,现在他的灵府里有两行彩字了。 「你想吃什么自己拿,傅停云。」 「你躺下来试试看,傅停云。」 耳边也是两道指令重叠在一起,循环往复。 很好,现在他知道新指令不会覆盖旧指令,只会雪上加霜。 “你躺下试试看,傅……”不等循环第三遍,傅停云从善如流地躺了下来。 “对了,”苏筱圆说,“你刚刚也没好好泡澡,我先给你施个清体诀。” 傀儡人大约是不会出汗和分泌污垢的,但是在仓库里放了那么久,又一路走回来,总是会脏的。 傅停云根本用不着这种东西,像这样的高等级傀儡,身体和衣裳都自带无垢法诀,哪怕在泥潭里打个滚,也还是纤尘不染。 可少女已经开始对着他掐诀念咒了。 她的灵力细弱,傅停云仿佛被一根沾湿的羽毛从头到脚轻轻拂过,有点痒。 “好了,这下干净了。”苏筱圆拍拍手,满意道。 她从藤箱里拿出睡衣,想了想,又拿出一条薄毯,展开盖在傀儡人肚子上。 傀儡人是不会感冒的,但是肚子上不盖点东西,总觉得不安心。 要换衣服了,她对上傀儡人幽黑的双眼,有些不好意思:“傅停云,我要换一下衣服,麻烦你先把眼睛闭上。” 傀儡人顺从地闭上眼睛,长而密的睫毛覆下来,在眼下投下漂亮的阴影,更显得鼻梁高直。 他静静地躺在黄昏的光线中,仿佛漂浮在光尘中,宁谧美好,像个睡美人。 苏筱圆心跳漏了一拍,赶紧调整了一下呼吸,飞快地脱下脏衣服,换上自己缝的睡裙,钻进被子里,只露出脑袋:“好了傅停云,你可以睁眼了。” 傀儡人听话地睁开眼睛。 苏筱圆折腾了一天,身体已经很疲惫了,可是精神太亢奋,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朝床外探出头,下巴颏枕在手背上,借着最后一缕夕阳看着傀儡人好看的侧脸,心里忽然一阵雀跃。 她有娃娃了哎! “傅停云,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把你退回去的……”苏筱圆下定了决心,“明天我去找店主商量商量,能不能分期付款另外买一个傀儡人,不用一千两百块那种,用不着那么好,两三百块的就行了。 “要是三个月后能进内门,每个月就能领三十块灵石,放学以后再接点任务来做,还可以做点糖和蜜饯来卖,压力应该不会太大……” 傅停云:“……” 他看得出这少女不富,但万万没想到,她竟穷到如此匪夷所思的地步。 “对了傅停云,”少女在黑暗中眨了眨眼,“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想要个bjd娃娃,钱都攒好了,可是不敢下单,我妈看见一定会扔掉的……” 苏胜男女士从小不让她玩洋娃娃,因为她认为女孩子小时候玩洋娃娃,长大了会没出息,所以她只准她玩益智玩具。 苏胜男女士也不让她留长头发、穿裙子,女孩子臭美也会没出息。 “我妈也反对我画画,她觉得学画画走艺考的,都是成绩不好的学生,所以我只能等爸妈睡了偷偷爬起来画画,被逮住的话就要挨一顿训……” 苏筱圆是考上大学以后才开始跟着字母站up主自学的,没学多久就穿来了这里,不过加入云雨宗之后她的人体结构倒是突飞猛进。 她看了一眼傀儡人,见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着她絮絮叨叨,心里暖融融的。 她一直以为自己适应得还算不错,小日子也过得不错,直到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孤单又惶恐。 这些话也不能对阮绵绵说,她不想说一堆乱码,让这个世界唯一的好朋友以为她是个疯子。 其实她宁愿不要美颜滤镜,让系统留在她身边时不时陪她聊聊天。因为即使加了美貌点,攻略凌岳仙尊的概率也是小到无限接近于零。 苏筱圆把积了一肚子的话往外倒,只管自己说得尽兴,反正傀儡人没有灵智没有感情,不会明白她在说什么。 有很多人喜欢和宠物或者玩具说话,或者对着ai倾诉,以前她不理解,现在终于明白了。 “我妈要是知道我现在在干什么,一定会打死我的……” 苏胜男女士一生要强,身为重点高中的名师,她教出了不知多少清北学生,对她这个独生女从小寄予厚望。 “可是我一直在让我妈失望,性格软弱,不求上进,智商平平,读书没有天分,高考也没考进很好的大学,”苏筱圆瘪了瘪嘴,“没想到连命都那么短……” 她鼻子一酸,眼泪滚了下来:“我好想我妈……” 傅停云被迫听着她絮叨,自从他师父虚极道君死后,他就没见过哪个人有这么多话。 古怪的是这少女说的话并不连贯,大部分是无意义的声音,听在耳朵里是一连串的杂音:“阿巴阿巴咪咪喵喵叽叽咕咕呜里呜噜……” 傅停云怀疑她在说梦话,可就在这时,她揪着被子缩成一团轻轻颤抖起来。 修为高的人在黑暗里也能如白昼一般清楚地视物,他看见晶莹的眼泪从她眼角涌出来,弄湿了枕头。 她在哭。 哭了一会儿,大概是哭累了,啜泣声停了,呼吸也渐渐变沉。 傅停云静待片刻,然后站起身,俯视蜷缩成一团的少女。 她已经睡着了,脸颊上还挂着一滴泪,像月下的花瓣上缀着颗露珠。 「想吃什么自己拿,傅停云。想吃什么自己拿,傅停云……」 七彩文字还在他灵府中闪烁,像一排不知疲倦的星星。 傅停云知道自己想吃什么。 他伸出手,用指尖摘取了少女脸上的泪滴,放入口中尝了尝。 是另一种味道。 灵府里总算清静了,傅停云准备去外面打坐。 就在这时,少女忽然睁开眼睛,懵懵懂懂地看了他好半晌,似乎是认出他来了:“傅停云……” 她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咂了咂嘴,嘟囔道:“傅停云,我好饿……想吃狸力小炒肉……” 消停不到一息的灵府又热闹起来。 [傅停云,我好饿,想吃狸力小炒肉。] [傅停云,我好饿,想吃狸力小炒肉。] [傅停云,我好饿,想吃……] 傅停云捏了捏眉心,推门向外走去。 明天还是杀了她吧。《 》 8、8 华灯初上时分。 云雨宗外围的郭城中,店铺陆陆续续打烊。 偃师宗傀儡专门店的门板刚放下,留了一扇小门供夜间出入。 一个小伙计提着灵叶包裹、草绳扎着的三斤狸力小炒肉,快步走到门口,正要念咒开锁,忽然注意到远处街角的阴影里,立着一道颀长的身影。 伙计心里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心脏狂跳,开门咒忘得一干二净,使劲捶门:“快开门,快开门……” 接着他感到后背一阵森森寒意,顿时寒毛直立,声音断在嗓子眼里。 他缓慢地转动僵硬的脖颈,方才还距他很远的人影,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身后。 伙计一下子就认出了那张好看到妖异的脸,开始止不住打摆子,手上提着的肉“扑通”一声掉在地上。 接着他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傀祖宗,傀祖宗,小的只是跑腿干杂活的,什么也不知道,你老人家大傀有大量,冤有头债有主,去找东家别找小的……” 傀儡人上前一步,伸出手,面无表情地拾起掉在地上的叶子包,修长而骨节分明的苍白手指勾着草绳,浅淡薄唇中吐出一个字:“锅。” 伙计头脑一片空白,半天憋出一个字:“啊?” “锅。”傀儡人提了提手中的狸力五花,目光森然,大有他再说一个字就会死无全尸的架势。 傅停云的耐心确实即将告罄,任谁灵府里彩字闪了一路心情都不会好。 他没有吃过肉,但是对三界的风物了若指掌,知道狸力的栖息地在千里之外,也知道世间存在肉铺这种东西。 虽然他暂时不能动用多少灵力,但身法还在,几个兔起鹘落,便到了郭城。 找到肉铺的时候主人正在收摊,最后一份狸力肉前脚刚被买走。 买主是傀儡铺子的店伙。 于是他自然而然来了这里。 就在这时,伙计身后的木门“吱嘎”一声开了,一张胖脸探出来:“怎么买个肉去了这么……” 话没说完,门灯亮起,他冷不丁地对上一双漂亮惊人的眼睛。 刀锋般冰冷的视线仿佛割断了他的声带,店主人惊恐地“嘤”了一声,胖胖的身躯摇摇欲坠。 “东……东家……”伙计小声说,“他要锅……” 话未说完,傀儡人已经抬脚将店主人,连同身后的门,一起踹进了屋里。 他提着肉面无表情地走进灯火通明的店堂里,环顾了一圈,低头看向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店主人:“厨房。” 店主人总算回魂,连滚带爬地站起身,点头哈腰:“厨房在后头……公子请……请……” 傀儡人走到厨房里,看着满是油垢的灶台、脏兮兮的铁锅,长眉一蹙。 店主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连忙道:“有新锅,有新锅,老奴给公子拿。” 伙计见没有生命危险,大着胆子小声问:“东家,他这是要做甚?不会是要做菜吧?” 店主人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这傻子不要命了,还叨叨,不怕被那祖宗做成菜! 他骂道:“叫你把厨房弄弄干净,成天就知道偷奸耍滑!还不快把灶台都收拾干净……” 不一会儿,新锅取来了,店主人还颇有眼色地捎带上一块崭新的砧板。 伙计也不敢节省灵力,施了十多个去垢法诀,整间厨房锃光瓦亮,焕然一新。 傀祖宗又发话:“食谱。” 店主人小心翼翼谄媚地问:“不知公子要什么菜色?不如让老奴代劳……” 说着便要去接他手里的叶子包。 傀祖宗瞟了眼他那油腻肥短的胖手,把肉拿远了些:“小炒肉,食谱。” 店主人:“……”侮辱性极强了! 半个时辰后,炒肉浓郁鲜咸的香气弥漫开来。 店主人正要把准备好的保温大瓷盆递上去,傀儡人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端起滚烫的铁锅便往外走去。 他刚走出店门,店主人两腿一软跌倒在地,抚着心口,“哎哟哎哟”虚弱地叫唤着。 店伙也是劫后余生,出了一身冷汗:“东、东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那傀祖宗怎么了,特地跑过来,就做了一锅小炒肉?” 店主人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逐渐冷静下来了。 随着惊恐的心情慢慢平复,他终于又能思考了。 他斜了伙计一眼:“你啊,还太嫩了,看不出里面的深意。” 伙计:“啊?”炒锅小炒肉有什么深意? “你以为他只是炒了一锅小炒肉,”店主人目光一沉,“其实处处都是暗示。” 他眯缝起眼睛,眼前闪过傀儡人冷着脸切割肉片的情形,那白里透着青的长指,那阴寒慑人的刀锋,那形状整齐、厚薄均一的细致刀工…… 店主人打了个哆嗦:“你以为他只是切了个肉片,其实他是在威胁,要把我们千刀万剐。 “你以为他只是把肉片下锅,其实又是在威胁,让我们在水深火热里煎熬。 “你以为他只是把锅一起带走,其实还是在威胁……” 他抓住伙计的肩膀,用力晃了晃,声音颤抖,连带着脸上的肥肉也一颤一颤:“这是要把我们连锅端了啊!” 伙计也叫他说得有些不寒而栗,这个月工钱还没结呢,到底要不要跑路呢? “可是……傀儡人不是没有灵智的吗?” “对,”店主人一脸肃容,目光深沉,“你终于说到重点了。傀儡人没有灵智,他做的这些事,当然都是活人在背后操纵指示。” “啊?”伙计搔搔头,“白天那两个云雨宗的小姑娘?看着不像啊……”眼神那么清澈的。 “而且我看他们腰间挂着云雨宗外门的牌子,还问凭牌子能不能打折呢!” 店主人嗤了一声:“什么云雨宗的小姑娘,那只是明面上的身份,他们根本就是扮猪吃老虎!要不怎么一下子就挑中了那个傀儡,要不怎么就随随便便结成了契……” 他闭上眼睛,长叹一声:“没想到黄某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 “东家,那眼下可怎么办呐?” “怎么办,怎么办,你问我怎么办……”店主人背着手,在屋子里转圈踱步,嘴里喃喃,“大难临头,大难临头……” 正说着,门开了,另一个伙计抱着个酒坛子走进来:“东家,酒买来啦——好香啊,今天的小炒肉格外香嘛,是谁炒的……” 店主人“嘘”了一声,一把将人拽进屋里,关紧门。 听同伴将事情一说,他也是六神无主:“东家,他们要咱们的命,为什么不直说,还要做道菜啊?” 店主人对这些愚不可及的伙计简直是忍无可忍:“世间深藏不露的高人,做事当然都有深意,哪像你们呆头呆脑的,看什么就是什么!” 那伙计也六神无主起来:“那可怎么办,他们天亮不会就要来把我们一锅端了吧?” 店主人目光一凛,咬牙道:“为今之计,只有跑!” 随即他摇了摇头:“光跑也不行,已经叫人盯上,不出点血是决计不能善了,就当是破财消灾吧!” 他转向一个伙计:“这个月帐面上还剩多少现钱?” 伙计跑到帐台前拨了拨算盘:“东家,账面上大约有八千上品灵石,够不够?” 店主人嗤笑了一声:“八千,你以为打发叫花子呢!他们大费周章做下这局对付我,胃口一定不小,哪里是八千能打发的!” 他盘算了一下,估计道:“没个二十万怕是不能了局,罢了罢了,保险点,明日一早就去兑三支十万的玉简,封好了送去云雨宗。” …… 夜色深沉。 傅停云回到房中,把仍然热气腾腾的一锅小炒肉放在床边小几上。 灵府里的彩字已经闪烁了一个多时辰,每一闪都像是在挑战他耐心的极限。 少女睡得正酣甜,一无所知地仰天躺在床上,眉目舒展,只有眼皮还微微肿着。 月光透过纱帐,给她水仙花似的脸上笼上了一层朦胧的清光。 “醒醒。”傅停云冷冷道。 苏筱圆全无反应。 傅停云捏了一下她放在被子外的胳膊:“起来吃肉。” 这下有反应了,她皱起眉头,饱满润泽的嘴唇努了努,咕哝出一串无意义的声音。 傅停云彻底失去了耐心,垂眸看了眼她裸露在被子外面的纤细脖颈,上面还有他掐出的指痕。 他卷起袖子,伸出手,长指慢慢覆住那些痕迹,收紧。 这次他知道怎么控制力道,只把她掐醒,不会再把她掐肿。 少女在睡梦中露出痛苦之色,努力喘息。 傅停云裸露的小臂感受到她温热潮湿的鼻息。 片刻后,她终于睁开了眼睛,目光涣散而茫然,好一会儿才落在他脸上,打了个呵欠:“傅停云……你……在干嘛?” 傅停云松开手:“醒了?” 苏筱圆醒了但又没有完全醒。 刚才她睡得正香,迷迷糊糊好像闻到了小炒肉的香气。 那是爸爸的拿手菜,是他在厨房炒小炒肉吗? 正想着,不知怎么呼吸越来越困难,睁开眼睛一看,眼前黑黢黢的,没有爸爸,也不是熟悉的家。 眼前好像有个陌生的人影。 “起来,吃肉。”那人用冷冰冰的口吻命令她。 苏筱圆什么也不想吃,她现在只想睡觉。 “谢谢,我不饿……”她嘟囔了一声,闭上眼睛,翻了个身继续睡。 傅停云盯着那被子里的一团,她不但背对着他,还顺手拉起被子蒙住头,一副不肯再理会他的架势。 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说饿的也是她,好不容易把肉炒完了,她又反悔。 就算没有灵府里的彩字,今日他也不能与她善罢甘休。 他一把扯掉被子扔在一边,抓着她小巧圆润的肩头把她身子掰过来:“必须吃。” 苏筱圆困得睁不开眼:“对不起我真的不饿,我想睡觉……” “由不得你。” 傅停云冷冷道,用左手拇指和食指捏住她下颌,稍稍用力迫她张开嘴,往右手上施了个净诀,从锅里拈起一块肉,塞进她微张的双唇中。 苏筱圆本来没什么食欲,但是小炒肉入口的刹那,休眠的味蕾先于她醒来。 太好吃了,好吃到让人想落泪…… 狸力肉的肉质口感比猪肉更鲜甜,入口即化,但是食堂大师傅的手艺一般,做不出家里那种味道。 可是这块肉的滋味却有些熟悉,就像是……爸爸亲手做的一样。 她忍不住嘬了一口,又意犹未尽地舔了舔。 傅停云将肉喂进苏筱圆口中的瞬间,灵府里的彩字总算消散。 他正要从她口中抽出手指,少女温热湿润的唇舌忽然吮住他的指尖。 他清晰地感到她的舌头在他手指上转了一圈,缓缓扫过他的指腹。《 》 9、9 指尖传来一股陌生的酥麻,傅停云只觉仿佛有个微小的雷劫在他体内爆开,不为他人知晓,专门攻击他的心脏。 他的整条手臂好像都麻了,半晌不能动弹,直到苏筱圆用舌头推出他的手指,嘴唇发出“啵”一声轻响,他方才回过神来,蜷起滚烫的指尖。 傅停云盯着始作俑者,第一次感受到名为愤怒的感情。 而苏筱圆连眼睛也没睁开,舔了舔嘴唇,似乎意犹未尽:“还要……” 没带名字,傅停云才不会惯着她,做出这种事,能捡回一条命已是她的造化。 他转身便要走,可还没等他走到门口,身后又传来瓮声瓮气、黏黏糊糊的声音:“我口渴,想喝水……麻烦帮我倒杯水,傅停云……” 傅停云理智上明白应该把她杀了,可是在做完一锅色香味俱全的小炒肉后,为了一杯水杀了她似乎有些小题大作。 而且这时候再杀她,那锅肉岂不是白炒了? 他面无表情地从架子上拿起画着粉色猫爪的圆肚白瓷杯。 杯子很干净,但他还是施了个净诀,然后将灵力凝聚成甘泉水,注入杯中。 把水端到床边时,少女已经闭上了眼睛。 “水。”傅停云冷声道。 苏筱圆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表示知道了,但她实在太困,没有力气爬起来。 傅停云只能托起她的后脑勺,把杯沿重重摁在她唇间:“喝。” 苏筱圆被他碾得有点疼,蹙了蹙眉,分开双唇。 傅停云毫不犹豫地把水灌了下去。 苏筱圆半梦半醒间感官迟缓,来不及吞咽,呛得咳嗽起来。 就这样竟然都没醒,待缓过来些,扯过他的衣袖擦了擦咳出的眼泪和呛出的水,就倒在枕头上继续呼呼大睡。 傅停云放下杯子,再一次往外走。 可手刚放到门上,少女梦呓般的声音再度响起:“吃了东西,还没刷牙……傅停云,我要刷牙……” 傅停云走过去捏住她下颚,迫使她张开嘴,然后往她嘴里扔了一个净诀:“干净了。” 苏筱圆摇了摇头,坚决道:“吃了东西一定要刷牙……麻烦帮我拿下牙刷傅停云,谢谢谢谢……” 傅停云用仅剩的一点耐心伺候她刷完牙,非常确定她要是再说一句指令,他一定毫不犹豫地掐死她。 少女似乎还算识趣,刷完牙就着他的手漱了口,又用他的袖子擦了擦嘴,乖乖躺回枕头上睡着了。 傅停云站在原地冷冷地看了她一会儿,拿起方才掀在一边的被子扔过去,把她兜头罩住——修为这么低微,和凡人相差无几,着凉生病了一定会来折腾他。 跨过门槛的刹那,身后传来熟悉的呢喃:“傅停云……麻烦明早天亮就叫醒我……” 傅停云揉了揉太阳穴,快步走到院子里,找了块干净的石板盘腿坐下,开始调息。 经过一个晚上,傀儡躯的紧缚感非但没有缓解,似乎更加严重了。 难耐是其次,他的心绪若是因此受影响,丹田里封印着的东西就会趁机作乱。 傅停云有个秘密,以前只有师父和他两个人知道,师父陨落后,世间知道此事的仅剩他一人—— 在仙门联手剿灭魔君、放逐魔修,关闭混沌域之后,作为万魔之源的欲壑其实并未凭空消失,而是转移到了他体内。 欲壑是三界众生欲望的本源,也是混沌的源头。 魔自欲生,只要有欲壑的存在,就永远有下一个魔君从中诞生,带来新一轮的混乱和动荡。 像野草一样杀之不尽,很烦。 于是傅停云一劳永逸地把欲壑端了,封印在了自己体内——他天生无情无欲,是最适合的镇压法器。 这五年来,每次他身体受伤或是神魂受损,那脏东西就会蠢蠢欲动,妄图把他的神魂拖入深渊。 当然只是徒劳。 但是这次移魂出意外,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事情超出了他的掌控,以防万一还是要检查一下。 傅停云凝出一点神识,如萤火般坠入神魂的丹田处。 那片肮脏污秽的巨大沼泽,出现在他面前。 黏腻、污浊、腥臭的黑色浓浆中,不断有白色的肢体翻涌上来,做出种种扭曲亵渎的丑态,这些都是欲壑千万年来吞噬的生灵,其中不乏在史书上留下光辉记载的历代大能。 他们向他伸出藤蔓似的手臂,想要把他也拖进去。 傅停云冷眼看着这些丧失理智,不成人形的东西,心中毫无波澜。 欲壑就在他体内,但他也是三界中离它最远的人。 他永远不会受欲望操纵,变成那种半人半兽、肮脏堕落的东西。 封印依旧稳如磐石,牢不可破。 傅停云将神识退了出去,封闭五感继续打坐,直到破晓。 …… 苏筱圆是被傀儡人掐醒的。 睡梦中忽然被人勒住脖子,这感觉别提多可怕。 苏筱圆差点吓出心脏病:“傅停云,你在干嘛?!” 傀儡人慢条斯理地松开手,用没有起伏的声音说:“天亮了,叫你起床。” 这是什么阴间叫醒服务啊,是叫醒她还是要直接把她送走。 “你叫我一声就行了。”苏筱圆无可奈何。 “叫过,没醒。” 苏筱圆没力气和他掰扯,捂着心口喘了好一会儿,心脏还在狂跳。 她天生好脾气,缓过来一些,气就消了。 一个报废回收的二手傀儡人,智商大概不比扫地机器人高多少,能怎么办?凑合过,慢慢教。 她揉了揉脖子,耐心又严肃地教育他:“傅停云,不可以突然掐别人脖子,明白吗?” “明白。”不可以突然掐,不突然才可以。 苏筱圆又说:“也不可以做其他伤害别人、弄疼别人的事,傅停云。” 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除非对方是坏人,或者是为了保护自己。” “好。”傀儡人垂下长睫。 “这样就乖了。”苏筱圆鼓励了他一下,今天先教到这里,省得教多了他不能消化。 就在这时,她忽然闻到一股小炒肉的香气。 她记得昨晚日有所思也有所梦,好像梦见吃小炒肉了。 她顺着香味的来源望过去,见床前的小桌子上放着个大铁锅。 为什么她屋子里会有一只飞来横锅?! 模糊零碎的记忆浮上来,她跳下床跑过去一看,果然是一锅小炒肉。 所以昨晚那个不是梦?她真的吃了小炒肉? 等等…… “这锅小炒肉是哪里来的啊?傅停云?”苏筱圆震惊地看向傀儡人,“是你弄来的吗?” “是。”傅停云微微抬起下颌。 “哪里来的啊,不会是偷来的吧傅停云?”苏筱圆惊恐地捂住嘴,傀儡人偷东西,主人要坐牢吗? 傅停云如实回答:“捡的。” “啊?” “掉在地上,我捡了。” 是有人买了狸力肉,不小心掉了吗?可是狸力肉很贵的,还是这么漂亮的五花肉,谁会这么不小心啊,这肉不会有毒或者下了咒吧? 可是她昨晚吃了,现在什么事也没有…… 她怀疑自己没睡醒,要不就是脑袋里进水了:“这锅又是怎么回事,傅停云?” “别人给的。” 苏筱圆一看那锅就是新的。 难道别人是见他长得帅,所以送了一口锅给他吗? “那肉又是谁炒的?”她又问。 “我。” “为什么你要炒这个……” “你说要吃狸力小炒肉。” 苏筱圆愣住:“我什么时候说过?” “睡前。”傅停云吐出两个字,盯着她的脸,仿佛要在她脸上盯出两个窟窿。 苏筱圆实在记不得自己睡前说过什么胡话,但傀儡人应该是不会胡编乱造的,而且她也的确很馋小炒肉。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阮绵绵的大嗓门:“春宵苦短日高起,小圆子起来了吗?” 不等苏筱圆回答,闺蜜已经不见外地推门进来了。 一只脚刚伸进屋里,她两眼一亮,迅速锁定了窗前的大锅:“小炒肉!你房间里怎么会有小炒肉?” 苏筱圆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阮绵绵一边迫不及待地念灵火咒给小炒肉回温,一边啧啧称奇。 她吸溜了一口外面酥脆内里嫩滑的肉片,差点哭出来:“小圆子你真是捡到宝了,想什么他就给你弄什么,这比菩萨还灵呢,要不你问问他能不能弄十万灵石来,让我们一夜暴富。” 苏筱圆知道她在开玩笑:“那怎么可能,他自己……” 当着傀儡人的面,苏筱圆没把二十灵石说出来,太伤傀了。 她还是有些不放心:“这肉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就这样吃了不太好吧?” 阮绵绵向来心大,又拈了一块送进嘴里:“要是有人找来,大不了道个歉,把肉钱赔给人家,锅还了。” 顿了顿:“都已经吃了,别人又不可能吃我们吃剩下的。” 苏筱圆点点头,去刷牙洗脸,拿出两副碗筷,忽然瞥见一旁的傀儡人,她也给他拿了一副。 “你自己炒的肉,自己尝过吗?傅停云?” “没有。” 苏筱圆把碗筷递给他:“你也尝尝。” 傀儡人却不接,只是看着她的手。 “是不会用筷子吗?连炒肉都会……”苏筱圆嘟囔道。 不过她还是夹了一块小炒肉,递到傀儡人嘴边:“啊——” 傅停云对吃的没兴趣,也没有收到任何指令,但鬼使神差地张开了嘴,将那块薄薄的肉片吞了下去。 “还想吃吗?”苏筱圆问,“你喜欢这个还是喜欢昨天的糖?糖是甜的,这是咸的。” 傅停云看了看她眼下的某处,喉结轻轻一动。 又甜又咸的。 阮绵绵有些看不下去:“你也太惯着他了,自己快吃吧,吃完我们去找那奸商!” 一个时辰后,苏筱圆和阮绵绵再次来到街市上,他们生怕傀儡人反水,特地没带上他们。 不过这完全是杞人忧天。 因为他们到了傀儡人专门店一看,整间铺子都没了——是真的没了,连地基都不剩,一排门面中夹了一块平地,就像一排整齐的牙齿中间缺了一颗,分外显眼。 阮绵绵也傻了眼,问隔壁铺子的伙计:“这家店怎么没了?老板呢?” 那伙计伸出头来看了一眼:“哦,你说黄鹤呀,连夜带着伙计和铺子跑路啦。” “为什么跑路啊?” “八成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吧。” 两人问不出什么结果,只好无功而返。 回到宗门已经将近中午,刚走到大门外,守门的师姐叫住她:“苏筱圆,有外面的人找你。” 苏筱圆和阮绵绵对视了一眼,不明就里。 她在修仙界的身份是个孤儿,认识的所有人都在云雨宗,怎么会有外人找。 “在外事堂,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两人来到外事堂,一个中年男人站起身,向他们行仙门礼,然后看向苏筱圆:“这位可是苏筱圆苏仙子?” 苏筱圆从没见过他,困惑地点点头。 那男人捧出一个精雕细琢的木盒:“赵某受人之托,来给苏仙子送点东西。” 那木盒关得严严实实,但还是滋滋往外冒灵光。 苏筱圆不敢接:“请问这里面是什么?” 男人道:“苏仙子请过目。” 一边说一边滑开盒盖。 炫目的灵光从盒中喷薄而出,把整间屋子都照亮了。 苏筱圆定睛一看,只见盒子里并排放着三支细细长长的玉签。 她从没见过这种东西,阮绵绵却是倒抽了一口冷气,在她耳边小声说:“这是十万上品灵石一枚的玉简,三枚就是三十万……这是谁送来的?” 男人讳莫如深地微笑:“嘱托在下之人说,苏仙子见了东西自然就知道了。” 苏筱圆:??? 她什么都不知道啊!《 》 10、10 阮绵绵瞪大了眼睛:“小圆子,你该不会是哪个大能的私生女,或者哪个宗主失散的千金吧?”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因为在原著中戏份只占了两行字,系统非常潦草地给她捏了个孤儿身份,她在这个世界的所有社会关系都在云雨宗了。 苏筱圆虽然清澈,到底是受过新时代反诈教育的大学生,天降横财她的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害怕。 这该不是什么修仙界新型诈骗吧? 也不怪她这么想,虽然五年前魔君被剿灭,追随他的魔修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剩下一些零星散布各洲,也不成气候了,但是修仙界仍然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 除了大宗门庇护的地界,其他地方治安都不怎么样,有些三不管地带跟缅北差不多。 苏筱圆凑到阮绵绵耳边小声说:“该不会是遇到骗子了吧?” 阮绵绵听她这么一说,也警觉起来,眉头一皱,瞪向那中年男人:“你该不会是骗子吧?” 苏筱圆扶额。 那男人倒是不见生气,“呵呵”一笑:“仙子说笑,赵某是城中柜坊的掌柜,贵宗几位长老都是认得的,若有疑虑,可以请尊师来辨别一二。” “对不起,我们不是这个意思,”苏筱圆连忙说,“但是我想不出有人会送钱给我,是不是弄错了?” 男人道:“不会,那位主顾指名道姓要将这三支玉简送给云雨宗外门的苏筱圆苏仙子,敢问贵宗外门可有重名的仙子?” 苏筱圆困惑地摇摇头。 阮绵绵:“你的主顾是谁,说出来不就好了吗?” 男人为难道:“非是赵某故意隐瞒,只是这位主顾走的是匿名通道,柜坊只知通兑,不能追溯到主顾身份。” 合着还是加密货币! 修仙界的金融业这么先进的吗?苏筱圆受到了亿点震撼。 她也是俗人,也爱钱,对着这么一笔巨款要说不心动肯定是假的,但是比起钱还是小命更重要。 这样一笔来路不明的巨款,她是打死也不敢收的。 “对不起我不能收……你还是带回去吧……”她最后瞅了一眼那宝光闪闪的玉简。 赵掌柜笑着盖上盒盖:“苏仙子若是实在有疑虑,这笔钱款可以暂存在柜坊,需要时可以随时过来取。” 顿了顿:“对了,存在柜号,年利是四分,也就是每月一千块上品灵石的利息,按照柜坊惯例,这第一个月的利息赵某今日便可预支给苏仙子。” 苏筱圆:“欸?” “退一万步说,要是有一日,当真有人来向苏仙子讨还这笔钱,只需将本金还上即可。” “真的可以吗?这合法吗?”苏筱圆还是不太放心。 “苏仙子大可放心,这笔钱款是以苏仙子的名义存在柜坊中,出息当然是苏仙子的,赵某从业一百五十年,从未出过纰漏。”赵掌柜说着从袖子里取出两枚指甲盖大小的橄榄形蓝宝石。 这苏筱圆见过,是海精石,这么一块价值五百上品灵石。 修仙界的货币虽然以灵石为单位,但即便是修士也不可能随身带着几千几万块灵石到处跑,兑付也不方便,于是出现了可以兑换大额灵石的高价宝石。 赵掌柜推说还有事忙,留下这两块海精石就离开了。 苏筱圆还是有点不敢动。 阮绵绵:“那掌柜都这么说了,利息应该不要紧,你就拿着吧。” 苏筱圆拿起宝石,一股凉意从宝石中渗入她掌心,仿佛把手浸入冰凉的海水。 她把一枚给阮绵绵。 阮绵绵不肯收:“这是给你的,我怎么能拿。” 苏筱圆坚持:“我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等下个月的利息到了,给你买个新傀儡。” 阮绵绵还是不肯要:“你也要换傀儡人,我还夸口要给你弄个一千两百块的高档货呢。” “老板跑路了嘛,有什么办法呢,”苏筱圆拉过她的手,把海精石往她手里一塞,“你就当是帮我分担风险。” 阮绵绵这才收了,一把抱住她:“小圆子你怎么那么好……” “因为你也很好呀。” 突然暴富,苏筱圆走在路上就像踩在云上,真个人都晕乎乎的打飘。 灵石的购买力比较复杂,很难和现实中的金钱对应起来,但是三十万灵石换算成人民币怎么都超过三百万了。 就是兜里这五百块,她放学后做兼职,接单帮内门弟子遛灵宠,要遛两百次! 她在云雨宗吃住都是宗门全包,偶尔去郭城的集市逛逛,买点小零碎,兼职赚的钱也够花了。 她不想换傀儡,而且就算她想,附近的傀儡人专门店也没了,要出宗门地界的话可比进趟城麻烦多了。 穷人乍富,还真不知道这笔巨款能用来干嘛。 回到宿舍,她还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推开门看见帅绝人寰的傀儡人,苏筱圆忽然想到这些钱可以用来干嘛了。 她可以给她的娃娃买衣服、买配饰、买装备,换造型…… 苏筱圆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傅停云,告诉你个好消息,我有钱养你了!” 傀儡人乜了她一眼,似乎还挑了挑眉,表情充满了不信任。 苏筱圆怀疑自己多心,她从储物荷包里摸出那块宝贵的海精石:“看,这叫海精石,价值五百块灵石,每个月我都可以领一块,啊啊啊我和三界首富有什么区别啊你说是不是傅停云……” “不是。”真三界首富看着双颊通红、眼里好像装着星星的少女,如实说道。 一个月五百块灵石能高兴成这样,不知道该说她没出息还是没见识。 苏筱圆笑眯眯:“欸你一个傀儡人,应该从没见过这么多钱。” 她拉起傀儡人修长冰凉的手指,大方地把海精石放在他掌心:“来,给你也感受一下巨款的魔力。” 傅停云:“……” 苏筱圆把那块海精石看了又看,玩了又玩,这才小心翼翼装进小香囊,塞进枕头套里,这才去洗脸换衣服。 刚换完衣服,阮绵绵在外面喊她:“小圆子,去上课啦!别忘了带上你的傀儡人啊!” 苏筱圆这才想起今天还要去找秦长老,给傀儡人装阵法。 她就像被人泼了一桶凉水,瞬间从暴富的美梦里清醒过来。 对啊,这傀儡人不止是娃娃,还承担着重要的教学功能。 苏筱圆庸人常立志,也会幻想一鼓作气上了凌岳仙尊,回去和爸妈团聚,但是面对具体功课的时候就是另一码事了。 她用冷水拍了拍脸,带着傀儡人出门了。 下午第一堂是“采补安全与伦理”课,上课地点在小青丘。 苏筱圆一路走,一路给傀儡人科普:“我们宗门有七个长老,分住六个岛,上哪个长老的课,就要去哪个岛上。 “小青丘是白长老的岛,白长老真身是九尾狐,宗门里动植物成精的弟子也归他管。” “岛和岛之间有虹桥,如果赶时间,也可以坐渡船往来,不过要花点摆渡费。 “我去兼职撑过船,一个时辰可以赚三块上品灵石呢,就是名额需要抢,这个月我没抢到。” 傅停云:“……”真是闻者落泪。 今天他们为了早点出门连午饭都没吃,当然用不着坐船,靠着两条腿从桥上走。 阮绵绵身为金丹期体修是可以御风而行的,但她讲义气,坚持陪闺蜜步行。 傅停云无法理解为了节省一块中品灵石走半个时辰路的行径。 即使在凡间时他也是皇族出身,含着金汤匙降世,他的世界里从来没有穷人。 走到小青丘的学堂,人已经来了一大半。 云雨宗上课不能带灵宠,但是可以带傀儡人,因为严格来说傀儡人也算是教具的一种。 苏筱圆带着新傀儡一走进教室,立刻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认识的外门弟子纷纷和她打招呼:“筱圆,这是你的新傀儡吗?好俊秀,是哪里买的?一定很贵吧?” 苏筱圆摇摇头:“还可以,不贵的……就在郭城买的,不过那家店已经没了……” 她含糊地应付了一下,带着傅停云找了个后排角落里的位子坐下来。 还有三个月就是入门试,课程已经教完了,现在是总复习阶段。 上课旋律响了两遍,一身红衣似火的白长老走了进来。 白长老的人身是个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的熟龄青年,眉眼昳丽,褒衣博带、落拓不羁,衣带系得松松垮垮,衣襟直敞到肚脐眼,露出大片象牙色的紧实胸膛,一头黑发用衣裳同色的发带在发尾束起。 傅停云从未见过这么不成体统的装束,面无表情地瞥了眼身旁少女,只见她捧着脸,呆呆地看着那风骚的狐狸精,看得两眼发直,红晕生颊。 苏筱圆很喜欢这款造型,一想到自家傀儡穿成这样该有多好看,她就心跳加速。 白长老的行头她是肯定买不起的,但是可以去集市淘淘类似的款式,不带灵力的话应该不会太贵。 她飞快地瞟了一眼傀儡人,对了,还可以弄一顶白毛,搭这一身一定很好看! 苏筱圆越想越激动,白长老讲什么是一个字也听不见。 正想入非非,白长老忽然说:“苏筱圆,你来说说看。” 苏筱圆“腾”地站起身,一脸茫然。 坐在她前座的阮绵绵转过身,手拢在嘴边,悄悄提醒她:“第一课的重点……剑修……” 苏筱圆连忙说:“第一课的重点是……珍爱生命,远离剑修。” 白长老颔首:“对,你展开说说,为什么要远离剑修。” 苏筱圆脸憋得通红,手忙脚乱地翻笔记本:“因为剑修……剑修……” 她终于翻到了当初的笔记,松了一口气:“因为剑修通常低质持久、器大活烂、十剑九断。”《 》 11、11 白长老赞许地点点头:“苏小友总结得很到位,请坐。” 苏筱圆坐下来,呼出一口气,不经意瞥了一眼身边的傀儡人,不知怎么觉得他无机质的冷白皮里透出了一点青。 应该是光线问题吧? 不能再去看娃娃了!这样下去会玩物丧志通不过内门考的!苏筱圆告诫自己。 “不清楚的小友可以再记一下。” 白长老继续说:“低质持久、器大活烂很好理解,那么十剑九断的‘断’指的是什么呢?谁来回答一下?” 弟子们都低下头,生怕自己被抽中。 “刘仙娥,你说。”白长老随便抽了个弟子。 “是断根吗?” 弟子们哄堂大笑。 白长老无可奈何,挥着麈尾:“说了多少遍,记不住就勤快点,像苏筱圆小友一样好好记笔记。 “苏小友,你说。” 苏筱圆只得又站起来。 “是断欲的断,十剑九断的意思就是说,大部分剑修都修无情道,断绝了欲念。” “很好,”白长老道,“可以解释一下原因吗?” 苏筱圆因为要攻略凌岳仙尊,关于剑修的部分听得很仔细,笔记记了一大堆,当即从密密麻麻的笔记中找到了答案: “第一是因为剑修杀孽重,戾气重,久而久之容易转化成杀欲,失控滋生心魔。 “历来堕魔的大能中剑修最多,修无情道可以及早预防…… “第二是八百年前,太真宗第十七代宗主创造出一套特殊功法。 “从此很容易就能把神魂里的欲念连根铲除,达到断情绝育的效果,大大降低了无情道的门槛。” 简单来说就是——割以永治。 只不过阉割的不是身体而是灵魂。 “非常好。”白长老抬手示意苏筱圆坐下。 苏筱圆却没坐下,迟疑着举起手:“对不起白长老,弟子可以问个问题吗?” 白长老温和地微笑:“苏小友请说。” 苏筱圆硬着头皮问:“凌岳仙尊也练过这种功法吗?” 这个问题就像一滴水落进油锅里,课堂上的气氛瞬间一变,连趴在案头打瞌睡的弟子也不困了。 到处是嗡嗡的窃窃私语,兴奋悄悄弥漫。 无人注意到,苏筱圆身旁的傀儡人微抬下颌,神色古怪地瞥了她一眼。 白长老脸色变了变,随即无奈地叹了口气:“为师就知道,早晚会有人问这个。 “为师知道你们都对凌岳剑尊感兴趣,也怪不得你们,为师也年轻过,年轻人嘛,志存高远,谁还没个梦想……” 他看了眼苏筱圆。 苏筱圆已经在忙着抠城堡了,她也不想引人注目,但是又不得不问。 书里凌岳仙尊虽然死后还经常刷存在感,但因为原女主对他也只是惊鸿一瞥,很多信息都不完全。 他有没有修炼那种割以永治功,就是未解之谜。 如果他已经割了,那苏筱圆再怎么努力也是白努力。 “方才说过,十剑九断,凌岳仙尊便是余下那一个没断的……”白长老继续道。 堂中顿时“哇”声一片。 苏筱圆双眼倏地一亮,没发现身边傀儡人微微挑了挑眉。 没想到白长老勾了勾唇角,话锋一转:“他是天生没有。” 苏筱圆:“欸?!” “是天生断情绝欲,不是没有那个根,”白长老补充,“自然,见过凌岳仙尊本人的少之又少,甚至还有人说世上根本没有这个人,这是无稽之谈,无稽之谈。” “凌岳仙尊十五岁出征混沌欲,在灭魔之战中一剑令星辰坠落、江河倒流,这是在场很多仙门大能都亲眼所见的。 “所以肯定是有这个人的,不可能是太衍宗凭空捏造的。” “他是罕见的先天无情道,生来不受欲念困扰,所以修道事半功倍、一骑绝尘,几百岁的大能难以望其项背。” 苏筱圆被巨大的绝望吞没,本来采补凌岳仙尊的机会虽然渺茫,但至少还有一线希望,可天生断情绝欲,差不多就是没这个功能了。 “长老,都说凌岳仙尊的修为高,到底高到什么程度啊?”有个弟子问。 “听说他是大乘期九境,可是不是也有两个大能大乘期九境的吗?还有几个八境快满九境的……” “此九境与彼九境根本不是一码事。”白长老头头是道地说,一边凌画了一笔。 空中出现一条长长的芭比粉线条。 白长老画上八个刻度,把线条分成九段,前八段是长度均匀的线段,剩下的尾巴一直延伸到窗外,隐入天际。 “这就是前八境和第九境的区别,”白长老道,“大乘期八境是个极宽泛的范围,只要过了八境,没有飞升的,都算是九境。 “但是凌岳仙尊的九境和其它九境有天壤之别,甚至可能比大乘期和筑基期的区别还大。” 他顿了顿:“实际上,除了凌岳仙尊本人,当世可能无人能估量出他的修为到了何种高度。” 白长老义正词严地说:“你们可能不知道这么高的修为意味着什么,但是身为师长,我必须提醒你们,千万别动这个心思。” 他一挥麈尾,那条风骚的荧光粉线条在空中扭成一行字——珍爱生命,远离剑修。 “这句话不是闹着玩的,凌岳仙尊是剑修中的剑修。”白长老严肃警告。 “据可靠消息,他好几年前就已经修到了人剑合一的境界。 “什么叫做人剑合一呢?就是说,他整个人就是一把剑!” “就算有个万一,万一你们有采补他的机会,也千万记住,不要以身试剑!那不是你们的修为可以承受的! “别说你们,就是大能也未必能承受他的一击!” “你们就想象一下,被重剑劈开是什么感觉,那就是什么感觉,而且不是劈一下两下,是连劈数百下! “不是为师耸人听闻,是真的会裂开,多半会死!” 傅停云抱着臂,面无表情地听着。 苏筱圆脸颊烫得快要烧起来,连耳朵尖都红透了。 接下去复习课讲些什么她已经听不见了,直到下课她一直心不在焉、神游天外。 下课了,苏筱圆带着傀儡人走出课堂,还是有些垂头丧气的。 阮绵绵跟上来,扯扯她袖子:“小圆子,你不会想去采补凌岳仙尊吧?” 傅停云掀了掀眼皮。 苏筱圆下意识否认:“我不……” 阮绵绵:“你都不会骗人,我还不知道你吗?要不是有这个念头,怎么会当众问这些。” 苏筱圆只好默认了。 “不会吧小圆子!”阮绵绵睁大了眼睛,“你真的想上凌岳仙尊啊?” 苏筱圆含糊道:“也不是……”不是她想,是没办法。 要说不怕是假的,谁想要被巨剑劈啊,但是她要操心的不是这个。 如果真能采补上凌岳仙尊,就算死了也不要紧,反正可以回到现实世界。 阮绵绵却不让她蒙混过关,抓住她胳膊晃啊晃:“小圆子你可千万别糊涂啊,不对你根本没见过凌岳仙尊吧?为什么想去采他?” 苏筱圆不能告诉她真相,又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随便找个借口搪塞:“我听人说他长得特别好看……” 阮绵绵显然被震撼到了,睁大了眼睛:“小圆子,看不出来你色胆包天啊!你不怕死吗?” 就是采不到他才会死,苏筱圆心说。 “怕的怕的,我就是想想……” “你最好想也别想,不如考虑考虑体修吧,等出师了我带你回家。 “我有好几个堂兄弟,还有几个堂叔舅舅元阳也在,你放开了采,想采几个采几个……” 苏筱圆赶忙打断她的虎狼之词:“下节秦长老的课,快要迟到了,我们快去浣花岛吧!” 一提到秦长老,阮绵绵的脸就垮了下来:“差点忘了这事,宋锦书缺了小头,可怎么办。” 苏筱圆看了眼傅停云傀儡,也很头秃,他虽然不缺那东西,但受到皮卡皮卡贞操裤的严密保护。 “要不先装上吧,先把前面的练习做了,应该用不上那个……”苏筱圆道。 阮绵绵点点头:“只能这样了。” 他们三言两语就定下了什么事,傅停云在一旁听着,虽然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但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秦长老不但身兼两门课程,还是外门弟子的主管长老。 这堂课是符咒学基础。 除了合欢宗特色的符咒之外,还有一些常用的攻击和防御符咒——门下弟子出任务,总有遇到危险的时候。 苏筱圆自从听说傅停云天生无情圣体以后,就有些提不起劲来。 心不在焉地听完一堂课,其他弟子散了,秦长老把她和阮绵绵留了下来。 秦长老不知去哪里出了一趟差,看起来有点疲惫。 当看到傅停云傀儡的时候,她眼中明显流露出惊艳:“这傀儡是哪里来的?不是凡品。” 苏筱圆说:“是淘到的二手旧货……” 秦长老又看了眼扭扭捏捏的宋锦书,蹙了蹙眉:“你这个……也挺别致。” 阮绵绵:“对吧对吧!”就是缺了东西。 秦长老没再多说什么:“我先帮你们把阵法装上,再教你们怎么用。” 看向苏筱圆:“你那个先来吧。” 苏筱圆看向傀儡人,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他看起来神情戒备,心情似乎也不太好。 她莫名有些不安,小声对他说:“秦长老要在你身上装个入门试的阵法……” 傅停云眉头轻动了一下,合欢宗的入门试,想也知道不会考什么正经东西。 说话间秦长老已经开始念咒施法。 片刻后,她停下来,困惑道:“怎么装不上去?你这傀儡人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傅停云微抬下颌,乜着苏筱圆,他怎么可能让人在自己身上装那些乱七八糟的阵法。 苏筱圆连忙解释:“因为是回收的旧货……可能质量有点问题……” 傅停云:“……” 秦长老先帮宋锦书傀儡装上阵法,然后开始研究苏筱圆的傀儡。 “你这傀儡上可能有什么禁制,我对阵法也只是略知一二,不好贸然下手……” “是不是要找专门的解咒师?”苏筱圆问。 “这一带也没什么手段高超的解咒师……”秦长老忖道。 “算了,来回跑也折腾,我再试一试,你这个要是还不能用,我先借你一个吧,等你什么时候买了新的再还给我便是。” 虽然秦长老说再试一次,但是苏筱圆并不抱什么希望。 秦长老闭上眼睛,试着再次施术:“咦,好像又行了。”《 》 12、12 傅停云自然不乐意往傀儡躯中安乱七八糟的阵法。 但是他更不希望周围多个丑东西。 苏筱圆那鸡笼似的屋子已经够乱的了,再来一个傀儡恐怕得塞床底下。 不,床底下已经塞满了东西,那丑东西来了得挂墙上。 傅停云只好两害相权取其轻。 何况就算安了阵法,能不能起作用,还是他说了算。 原本就布满复杂阵法的傀儡心里,又多了个小阵,被那些肃杀的高深法阵逼得只能缩在一角。 那缕盘绕在主阵上的红丝探出头,好像在远远地打量新来的东西。 “阵法装好了,我来教你们怎么用。” 秦长老看向傅停云傀儡,本来想用他来、演示,可莫名一阵心慌。 她的直觉一向准,于是从善如流地转向阮绵绵:“你的傀儡借为师用一下。” 阮绵绵大方地把宋锦书往前一推:“长老随便用。” 秦长老给他们演示开启阵法的符咒:“目前两个傀儡都是开启状态,平时没事不用关。” 开启阵法后,宋锦书身前就浮现出一块书卷大小的半透明光幕,上面浮动着文字。 是一份功能菜单,分成“入门试”、“内门高阶”、“拟真”、“定力”四个大块。 前两个类目苏筱圆和阮绵绵都明白。 “拟真和定力是什么东西?”阮绵绵问道。 秦长老将灵力凝聚在指尖,点了一下[拟真]:“给你们看一下,这个你们现在也可以用上。” 点开以后是个次级目录,又分了“男女”、“法门”、“性情”之类的很多指标。 秦长老一边点一边解释:“当你们有了具体目标,但是难度太大,没有把握的时候,就可以把傀儡按照目标设定好,先练习一下。” 苏筱圆心里一动,那她是不是可以把傀儡人按照傅停云设定一下? 随即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她对傅停云的了解实在有限,只知道他修无情道,一言不合就会砍人。 阮绵绵捋起袖子,跃跃欲试:“我来我来!” 秦长老退后两步,让她自己操作。 阮绵绵一边点选,嘴里念念有词:“男女,男;法门,法修;性情,温柔、来者不拒、喜新厌旧、水性杨花;偏好……这个偏好我不知道啊……” 她抓耳挠腮:“他也没告诉过我这些啊,早知道就问问他。” 苏筱圆扫了一眼,马上像是被烫了一样低下头,脸红到了脖子根。 所谓的偏好就是xp,除了连她都知道的那些,有的简直五花八门、匪夷所思。 秦长老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怒其不争地叹了口气。 阮绵绵继续挠头:“玄门、交脉……我也不知道他哪些交脉比较易攻……” 苏筱圆脑袋越垂越低,玄门、交脉就是现代所谓的敏感.带,连这种东西都要提前调查吗? 秦长老看阮绵绵快把头挠秃了,忍不住说:“不知道的先空着就行了。” “搜集情报也是一项重要能力,等你们入了内门会专门训练的。” 可是凌岳仙尊的xp真的有办法搜集到吗?苏筱圆十分怀疑,等等,天生无欲的人,应该没有xp吧? 阮绵绵把知道的设定好,问道:“秦长老,‘定力’是用来干嘛的?” 秦长老:“这个你们暂时用不到,而且这个功能放在傀儡人身上……通常有点一言难尽……” 两人都好奇地看着她。 秦长老无奈:“行,那就试一下吧。” 对阮绵绵挑了挑下巴:“还是你来。” 阮绵绵不明就里,在定力上点了一下,宋锦书傀儡人神情一变,抬手捋了下额发,突然抽风一样把阮绵绵往墙上一推:“女人……” “呔!”阮绵绵一拳朝着傀儡人挥过去。 宋锦书被她打得向后飞出,“咚”一声撞在对面墙上。 秦长老捏捏眉心:“看到了吧。” 阮绵绵:“妈耶!太吓人了,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秦长老:“早告诉过你们一言难尽。 “本来这个功能是让傀儡人撩拨引诱主人,锻炼定力,但是傀儡人毕竟没有灵智,就这样了…… “不过定力是很重要的修行,我们去采补别人,要让别人沉沦,但自己需要时刻保持清醒。” 苏筱圆点点头,这是他们在安全课上就学过的。 毕竟要一边采补一边做数学题,如果自己神智不清,很容易被人反向采补。 “好了,还是看看入门试吧。”秦长老把宋锦书从墙里挖出来,施了个净诀。 作为价值二十块的傀儡人,宋锦书的质量好得惊人。 “挺好,比看起来耐x。”秦长老评价道。 她退回到主菜单,点了一下入门试。 里面只分了“单项练习”和“考试”两个类目。 秦长老解释:“你们平常反复做单项练习,吃透就行,考试就是从单项练习里抽三个题目考。” 阮绵绵:“才三个啊。” 秦长老斜了她一眼:“就你现在这样,一个都通不过!” 她说着点开单项练习:“里面的项目是循序渐进的,你们按顺序做就行了。” 第一项是“眉目传情”,秦长老点选后,朝宋锦书傀儡看了一眼。 傀儡人立刻发出机械的声音:“甲等一级,恭喜阁下通过‘眉目传情’,阁下功力了得,再接再厉,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傅停云:“……”他绝不允许自己的傀儡躯里发出这种恶心的声音。 苏筱圆和阮绵绵纷纷鼓掌:“哇!秦长老好厉害!” 秦长老云淡风轻:“雕虫小技罢了。” 她想了想:“入门试的范围一共九项,我给你们设个时限,每一项做七天,两个月左右可以做完,剩下两旬再巩固一下。” “用得着七天吗?”阮绵绵自信道,“秦长老,我觉得我一天就能做七项。” 秦长老勾了勾嘴角:“别夸口,你先试试第一项。” 阮绵绵站到书案上,抓着傀儡人的双肩:“看着我。” 苏筱圆似乎从傀儡人的脸上看到了恐惧。 阮绵绵露出个诡异的微笑,眨巴眨巴大眼睛,抛了个自以为是的媚眼。 傀儡人体内发出机械的声音:“丁等三级,很抱歉,阁下未能通过‘眉目传情’项目,阁下的眼皮动如脱兔,阁下的眼神呆若木鸡,请勿气馁,继续努力。” “这东西一定是坏了!”阮绵绵气得踹了傀儡人一脚。 秦长老笑道:“随随便便就能过,还需要让你们补课么? “你们还未入门,需要借助气氛,所以建议你们保持开启,如果无意间过了,事后再复盘,思考哪里做对了。” 她看向苏筱圆:“对了,还有几日便是巫山祭,你找到结伴之人了么?” 苏筱圆一直在发愁入门试和凌岳仙尊的事,早把别的事都忘了。 巫山祭名为“祭”,其实是云雨宗特有的节日,经过几千年的发展已经变得十分世俗。 节日在三月初三前后,共七日,又融入了上巳节的习俗,到时候宗门和郭城都会有很多庆典活动。 按照云雨宗传统,弟子们需要两两配对,结伴同游。 别的倒还好,有一项是去宗门的灵溪里祓禊,差不多是共浴,虽然不用脱光,也很尴尬。 苏筱圆看了眼阮绵绵:“我和开山一起……” 秦长老“啧”了一声:“你们将来打算去采补女子么?” 苏筱圆摇了摇头。 秦长老:“那你们成天黏一起有什么用? “你现在就要抓住一切机会,适应和男子来往,巫山祭就是个很好的机会。” 苏筱圆也明白秦长老是为了自己好。 因为是云雨宗特色节日,所以巫山祭的很多活动都是为情侣设计的,可以说是一个大型恋爱约会模拟活动。 可是让她上哪儿去找人啊! 她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傀儡人,顿时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我可以……” 不等她把话说完,秦长老就断然道:“不可以,你需要的是和真人来往,傀儡人不是真正的男子……” 说到这里,她忽然感到心里一凉,如芒在背,转头一看,身后自然没有人,只有苏筱圆的傀儡人,眼神空洞地直视前方。 秦长老揉了揉太阳穴,果然是最近太累了吧。 她继续方才的话题:“筱圆,你为何会进云雨宗?” “呃……”苏筱圆无法回答。 “是有心上人么?” 苏筱圆迟疑了一下,点点头,凌岳仙尊是压在她心头的一块巨石,四舍五入也能算心上人吧。 秦长老叹了口气:“无论是出于何种目的,你既入了我宗,就不能抗拒这些事情。” 苏筱圆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她妈从小对她严防死守,限制她和异性来往,她那么多年连一个异性朋友都没有,导致现在完全不会。 “让你们结对,不是让你们互相采补,只是一种学习,懂么?”秦长老道。 苏筱圆点点头:“好的,秦长老,我会努力去找的。” “算了,也不指望你自己找,”秦长老道,“为师帮你安排个内门的师兄,带带你。” 苏筱圆顿时松了一口气:“谢谢秦长老!” 阮绵绵没心没肺道:“我呢我呢?我也要!” 秦长老斜了她一眼:“我给你安排,你可别把我的弟子弄死了。” “秦长老把我当什么人了!”阮绵绵委屈道,“秦长老一定要帮我安排个美人师兄啊,我一定好好爱护他!” 正说着,门外忽然响起一道温柔动听的男声:“秦长老可是在忙?” “是白长老来了,”秦长老招呼道,“正在帮两个弟子装阵法。” 白长老一双狐狸眼弯了起来:“是筱圆和绵绵呀。” 两人和白长老打了招呼。 秦长老向他们道:“为师还有事,你们回去自己再研究一下用法,有不清楚的来问我。” 两人向长老们道了别便离开了。 走出院门外,傅停云清楚地听见里面两个长老的说话声。 “他们才入门,在外门多历练一年也无妨,别把他们逼太紧了。”这是男狐狸精的声音。 “就是因为宗主和你们太松散,我们才会被风月门逼得无路可走。” “这趟去巫山,他们又难为你了?” “风月门那老贼贼心不死。” “他们老想吞并我们,都几百年了,不是没成么?” “今时不同往日,他们宗主最近傍上了玄翼门门主,恐怕要伺机对我们下手。今年巫山祭要加派人手,防着他们趁机闹事。” “好。” …… 傅停云收回神识没再继续听下去。 有人的地方就会互相倾轧,连这种不务正业的小宗也不能例外。 但是没想到,玄翼门这种不入流的小门派也能在外面作威作福了。 真是水浅王八多。《 》 13、13 傅停云没打算管,他从来不多管闲事。 许是龙脊峰太高了,在他看来,云雨宗的万顷碧波只是个小水洼,玄翼门和风月门充其量是两只□□。 □□在水洼里蹦跶一下,与他何干。 虽然他身处云雨宗,视角还是没变。 装阵法耽搁了一会儿,苏筱圆和阮绵绵快赶不上下一堂课,只好斥巨资坐船。 一条摆渡小船只能坐两个人,傀儡虽然不是人,但体积摆在那里,他们只好花双份的钱,租两条船。 阮绵绵是白富美,又刚发了笔横财,不把两块下品灵石放在心上。 苏筱圆不一样,她要养傀儡。 她抬眼看了看自家傀儡,水面的粼粼波光映在他白皙俊挺的脸上,光线雕琢出完美的轮廓,给他的发丝镀上梦幻般的光泽,美得动人心魄。 太好看了,每次不小心看到一眼,苏筱圆脑子里都会冒出十七八个造型,真的每种都想让他试试呀! “开山,明天下课早,我们去趟城里吧。”她说。 “好啊好啊,”阮绵绵乐呵呵地点头,“赔了刚才宋锦书撞坏的墙,我还剩三百多块呢,明天请你吃顿好的!” 苏筱圆在心里叹了口气,到时候还是她请客吧,开山隔三岔五要赔钱,她这边也得留点钱应急。 “对了小圆子,你进城是想买什么?”阮绵绵直到这时候才想起来问。 “买几件衣服……” “你长得这么好看,是该买几身好衣服。” “不是给自己买,”苏筱圆指指傀儡人,“给他买两身替换的衣服。” 阮绵绵“嗷”了一声:“小圆子,你对他也太好了吧!傀儡人要什么衣服。” 宋锦书傀儡忽然抱着胸“嘤咛”了一声。 傅停云抬起眼皮,他不需要多余的衣服,身上这套可以忍受。 虽然还是有些暗纹,但至少没有乱七八糟的颜色。 苏筱圆不知道怎么向闺蜜解释自己这小众爱好,好在这时候船靠岸了。 这堂课是“三界历史与宗门沿革”,授课地点在姜长老的双栖林。 姜长老是云雨宗七长老中年纪最大的一位,虽然看外表只是个娇俏的豆蔻少年。 这门课主要靠死记硬背,苏筱圆这个文科生还算得心应手,但要记住那么多门派之间的分分合合、恩恩怨怨,也是很费脑筋的事。 “记这些枯燥的东西有什么用啊……”有弟子挠秃了头,忍不住小声抱怨。 姜长老歪头一笑:“要是不学习,出去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可是会有性命之忧的哦。 “而且知道哪些宗门之间有仇怨,也可以善加利用,适当激发他们的嫉妒之心和争竞之心。” 他觑了觑眼,看着有点危险:“陷于嫉妒的男子有多好操纵,你们绝对无法想象。” 苏筱圆想起来,内门的高级攻心课程,好像也是这位姜长老教授的。 比起那个还是死记硬背适合她。 姜长老拍了拍手:“我们先来复习一下本宗历史,以下都是可能考到的重点…… “从碧霄仙子在巫山创立合欢宗开始,迄今一千八百三十年,最重要的事件是什么?李一月。” “三派分裂?” “没错,太衍历一二七八年,也就是七百十五年前,合欢宗内部分歧已到了难以调和的地步,遂分裂成了三支——云雨宗,风月门和巫山派。 “巫山派是本支,但近百年来已经式微,如今门下弟子不过数十人,隐于巫山深处不问世事。 “剩下我们与风月门,南北对峙,势均力敌,向来有北风月、南云雨的说法。” “姜长老,”有弟子提问,“听说风月门和我们宗门有仇,是不是?” 姜长老难得收了脸上的半永久微笑,沉吟片刻:“与其说是仇怨,毋宁说是理念之争。” 他顿了顿:“为师不想在背后道同源道友的是非,但是风月门一向作风激进,实话说就是不择手段,尤其是六十多年前现任门主继任之后。” “听说他们想吞并我们,是不是真的?”那弟子又问。 姜长老神色有些凝重,点点头:“风月门野心勃勃,这些年来吞并了很多媚修小门派,他们有此企图,亦不足为怪。” 这问题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不安的气氛涟漪一样在弟子中间弥漫。 显然大家都听说过不少关于风月门的传闻。 “听说他们不能选任务对象,宗门让你去采谁,就必须去……” “能正常出任务都算好,听我舅老爷说,他们还会把长得好、修为低的弟子喂药做成炉鼎,送给仙门有权有势的大能……” “听说他们荤素不忌,对方有道侣也不管……” 听到这个阮绵绵就来劲了,捋起袖子:“对,可不要脸了!” “何止,听说他们还修炼邪术,把采补对象玩弄于股掌之间,榨干所有修为和家产,然后抛弃,有很多人自寻短见的……” “宗门要是被吞并了,我们可怎么办啊?我不想被做成炉鼎啊!” “你长成这样应该挺安全的。” “呸!” …… 姜长老安抚道:“本宗根基深厚,且同属仙盟管辖,凡事都有规矩,不是他们可以任意妄为的。” 可是连苏筱圆这样的清澈大学生都能听出来,这安慰多少有些无力。 上完一天的课,苏筱圆心情更沉重了。 虽然没什么胃口,她还是和阮绵绵去饭堂吃了点东西——顿顿磕辟谷丹太反人类了。 回到小窝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落山了。 她打水洗了脸和手,脸脚都没泡,只是冲了一下,就一头栽倒在床上,把脸埋在松软的自制枕头里,完全不想动弹。 傅停云站在一边看着,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就在他开始怀疑她是不是死了的时候,枕头里忽然响起个有气无力、瓮声瓮气的声音:“傅停云,你说我有没有一点点可能,采补凌岳仙尊?” 傅停云连眼皮都没有掀一下,斩钉截铁地回答:“没有。” 苏筱圆身子拱了拱,把自己翻了个面,看着傀儡人:“你知道凌岳仙尊?” “知道。” “你还知道别的事情吗?傅停云?” “知道。” “哇,那你很厉害。” 苏筱圆听说有的高端傀儡人会预装知识库,看来这个虽然报废了,智能出了问题,但是知识库还在。 难怪会做小炒肉了。 “那么天生断情绝欲的人,有没有可能再续上?傅停云?” “不可能。” 苏筱圆有些绝望了,但是转念一想,她的任务是采补凌岳仙尊,不需要他有世俗的欲望。 “那个……天生断情绝欲的人……”她的视线慢慢往下移,落在某处,“那个地方……还能硬起来么?” 如果生理功能正常的话,还有一线希望。 傅停云瞥了她一眼,拒绝回答。 苏筱圆莫名感到一股寒意,扯过被子把自己盖上,小声嘟囔:“对了,你肯定也不知道,我好傻,这么私密的事情知识库里怎么可能有……” 她坐起身,盘腿坐在床上,把被子团了团抱在胸前,下巴抵在被子团上,眨巴眨巴眼睛。 “傅停云,你说有没有万分之一……不对,有没有亿万分之一的概率,我能睡到凌岳仙尊呢?” 傅停云看着少女的眼睛,在夕阳的斜照中,她双眸清亮,像是琥珀色的琉璃。 他不知道这古怪的少女为何执着于自己,他很确定他们从未见过面。 她看起来很难过,但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他确定无疑地回答:“不可能。” “啊啊……”苏筱圆消沉地垂下头,一口咬住被子。 傀儡人果然还是不够智能,不能提供情绪价值,如果是ai的话就会顺着她的话安慰她一下了。 “算了,我也知道不可能……”她爬下床,开始整理被子。 “为何?”傅停云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苏筱圆手一顿,愣住了。 她回过头,双眼清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傅停云,你刚才在主动和我说话吗?” “是。”傅停云不知道她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很多傀儡人都能与主人简单交流,只是没有灵智,只会按套路问答罢了。 可少女惊喜异常,整张脸都好像亮了一些。 “傅停云,你喜欢什么样的衣服?”苏筱圆问。 “不喜欢。”傅停云毫不犹豫地拒绝她。 “总不能一直穿这身呀。” 傅停云不理解为什么不行,他的太极殿里当然有不止一身衣服,但每身都一样。 “老穿这身多单调呀,你长得那么好看,应该尝试不同风格,我一定把你打扮成这个城里最靓的仔。”少女因为兴奋双颊晕红,眼睛闪着光。 她不再和他商量,跑到桌前翻出画纸,夹在木板上,开始旁若无人地用炭条画草图。 傅停云瞥了一眼,见都是不伦不类的衣裳。 他终于明白过来,她这是把他当偶人了。 他不会容忍任何人把他当玩物。 苏筱圆设计了三个造型,太阳下山了。 她揉揉眼睛,终于想起还有正事——虽然睡凌岳仙尊的概率为零,秦长老布置的功课还是要做的。 她扔下笔,往灯盏里投了一枚下品灵石,让出自己刚坐的小圆凳:“你坐下,傅停云。” 傀儡人警觉地看了看她,不过还是坐了下来,凳子上还残留着少女的体温。 苏筱圆站在傀儡人面前,也没比他高出多少。 她按照秦长老教的方法施了咒,顺利调出了今天新装的阵法界面。 她点开目录,找到了“眉目传情”选项,关闭光幕,深吸了一口气:“傅停云,现在我要对你练习眉目传情……” 关起门来和傀儡人做这种事,真是太尴尬了。 尤其是她这个傀儡人看起来还那么高冷,她做什么他都毫无反应。 “傅停云,麻烦你抬头看着我的眼睛……” 傀儡人依言挑起下颌,露出修长的脖颈和不夸张的喉结,灵石的光从侧面打过来,勾勒出他艺术品般的轮廓。 每块灵石的光都不尽相同,今天这块色调偏冷,越发显得他一双眼睛清冷淡漠。 他们现在一坐一站,他居于下位,是略微仰视的姿态,可苏筱圆仍然感觉自己才是被俯视的那个。 她感到喉咙发紧,那种没来由的心慌和窒息又开始了。 她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没过。”傀儡人言简意赅地评价。 “欸?”苏筱圆诧异,“就这样?” 结果在意料之中,能通过就怪了,可是今天秦长老演示的时候,阵法会给出等第和评语,怎么到他这里就只有两个字了? “没有等第吗?” 阵法是有的,还有一长串评语,但傅停云不可能让傀儡人发出那种声音。 “戊等一级。”他言简意赅道。 “怎么会……”苏筱圆丧丧地垂下头,戊等是最低一等了。 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她继续挑战,尝试了瞪眼、眯眼、眨眼,使尽浑身解数,甚至病急乱投医地把双手搁在傀儡人的肩膀上。 当然毫无用处,练了几十次,她觉得自己都快视网膜脱落了,最好的一次得分是丁等二级,离及格还有十万八千里。 苏筱圆叹了一口气,揉揉酸胀发红的眼睛,放弃了。 要是那么容易过,秦长老也就不会足足给出七天时限了。 眼看一块灵石烧得只剩三分之一,苏筱圆决定洗洗睡。 可就在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一道温柔的男声:“筱圆师妹在么?” 这是个陌生的声音,带着点金属质感,很有磁性,苏筱圆这种声控,只要听过一次就一定会留下印象。 “我在的,请问是哪位?”苏筱圆道。 “我是秦长老座下的夏侯澈,路过筱圆师妹住处,来打个招呼。”那人道。 苏筱圆一怔,夏侯澈是秦长老的得意门生,内门弟子中的佼佼者,听说资质超过了内门f4,只是入门晚了几年。 她虽然没见过本人,但这样的风云人物当然听说过,他们能有什么交集…… 接着她忽然福至心灵,秦长老说要安排个师兄带带她,不会就是他吧?《 》 14、14 苏筱圆听说夏侯澈因为晚入门几年,没赶上云雨四大美男子的评选,便以为他和宗门f4是一个水平。 她开门的时候期待的是一个校草级别的美男,一见到本人就呆住了。 夏侯师兄提着灵石灯站在门口,但光好像是从他身体里发出来的,布灵布灵的眼睛注视着你,好像满天星辰都在为你闪烁。 夏侯澈似乎对这样呆滞的表情和惊艳的眼神习以为常,嘴角微弯,露出淡淡的笑意,但是那一瞬间整个世界好像都被他的笑容点亮了。 和傅停云傀儡人那种锋利得好像能割伤人的美不一样,夏侯师兄的漂亮老少咸宜,像和煦暖阳,普照人间。 搁现代高低是个顶流爱豆。 她记得姜长老课上讲过,夏侯是个源远流长的古老剑修世家的姓氏。 弟子之间也有传言,说夏侯澈出身不凡。 苏筱圆不知和那个夏侯氏有没有直接关联,但看他本人,确实是一身贵公子的气质。 “这么晚叨扰筱圆师妹真是抱歉,”夏侯澈看了眼小屋,“路过见你屋子里的灯亮着,想着你大约还未就寝……” 苏筱圆这时才从美貌暴击中回过神来,连连摆手:“没事没事,还早呢。” 这时候确实不晚,算起来才七点多,放在现代夜生活都还没开始,她也是因为烧不起灵石才早早躺床上。 “那就好。” 苏筱圆见他只是微笑,也不说明来意,只好小心翼翼地问:“不知道夏侯师兄找我什么事?是不是因为巫山祭的事?” 夏侯澈笑容更深,从袖子里取出一样东西:“今晚是来给你送这个。” 苏筱圆不明就里地接过来一看,才发现是一条黑色的发带,看着有点眼熟…… 她忽然想起来,是傀儡人的发带! “这是你的物件吧?”夏侯澈道,“路过鸳鸯汤附近,遇见同是秦长老座下的秀清师妹,说来给你送这个,我顺道就带过来了。” 好社死! 苏筱圆满脸通红,恨不得当场用发带吊死自己。 “对不起,是我弄错了……谢谢师兄专程跑一趟。” 夏侯澈微微露出讶异之色:“筱圆师妹没弄错啊,能陪伴筱圆师妹参加巫山祭是我的荣幸。” “欸?”苏筱圆吃了一惊。 “秦长老今日同我说的时候,我很欣喜。”夏侯澈注视着她,眉眼弯弯,声音温柔得像要化在夜色里。 “啊……”苏筱圆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头脑和表情都是一片空白。 “筱圆师妹也许从未留意过我,但我其实不是第一次见到筱圆师妹。” 他顿了顿:“今日也是好不容易才争取到这个机会。” “啊,是这样吗?哈哈……原来如此……”苏筱圆大脑已经彻底瘫痪,完全进入人机尬聊模式。 上中学的时候不时有男生向她告白,但她完全不知道什么反应才算正常。 夏侯澈“噗嗤”笑出声来:“逗你玩的。秦长老说筱圆师妹容易害羞,所以要找个脸皮厚的教教你。吓到你了吧?” 苏筱圆顿时松了一口气,点点头:“是有一点……” “筱圆师妹真是可爱,让人一见就忍不住想要逗一逗,”夏侯澈抬手摸了摸她头顶,“不过我方才没说假话,这的确不是我第一次见到筱圆师妹。” “啊?”苏筱圆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一时不知道他哪句真哪句假。 夏侯澈眨了眨眼:“秦长老让我教你,教学已经开始了,没发现么?” 他爽朗地笑了两声,像个邻家哥哥一样,收敛起所有若有似无的暧昧:“不逗你玩了,筱圆师妹早些歇息。” 苏筱圆已经有些找不着北了,不过还记得待人接物的礼貌,人家专程替她送东西来,她得表示一下感谢才行。 “麻烦师兄稍等一下。”她说了一声,飞快地奔进屋里,打开柜子的第二个抽屉,寻找适合的谢礼。 找来找去,只有一罐没开封过的橘子糖合适,她便拿着罐子跑出去,向夏侯澈道:“多谢师兄特地跑一趟,不知道师兄喜不喜欢吃甜食……” 夏侯澈眼睛微微睁大,爱惜地接过糖罐,仿佛那是世间最宝贵的东西:“这是筱圆师妹自己做的么?” 苏筱圆赧然地点点头。 “我平日很少吃糖,”夏侯澈道,“不过筱圆师妹送的,我当然喜欢。” 顿了顿:“筱圆师妹快回去歇息吧。期待下次见面。” 苏筱圆和他道了别:“夏侯师兄路上小心。” 夏侯澈提着灯走出几步,忽然停住,转过身:“筱圆师妹明日放课后可有安排?” 苏筱圆呆了呆,如实回答:“明天约了朋友去郭城逛逛。” “正巧明日我也要进城买些东西,不如一起?” 苏筱圆有些为难。 夏侯澈:“抱歉,是我冒昧了,是不是会打乱师妹的安排?” 苏筱圆连忙摇头:“不是不是……只是我和朋友先约好了,明天我问问她……” “那就太好了,”夏侯澈弯起眉眼,从袖中取出一张通讯符递给她,“筱圆师妹决定了,就传讯给我吧。” …… 苏筱圆回到房中,心还是怦怦直跳。 魅魔啊魅魔,不愧是内门之光。 她正想着,冷不丁看见房间一角的黑影,吓了一跳。 接着她想起来那是她的傀儡人,抚了抚心口:“傅停云,你吓死我了!” 少女声音发颤,带点鼻音,有点像在娇嗔。 傅停云冷冷地乜她一眼,又别过脸去。 苏筱圆习惯了他这副样子,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夏侯澈的到访,刚才的那点困意烟消云散。 横竖睡不着,她索性咬咬牙又往灯里投了一块灵石,重新打了桶水加热,坐在床边把脚泡上。 一边和傀儡人闲聊:“傅停云你知道吗?刚才来的那个师兄可厉害了,超级会撩!” 傀儡人什么也没说,但是苏筱圆好像从他脸上看到了类似鄙夷的神色。 傅停云的五感还没恢复到原来的半成,但是那么近的距离,他自然能听得清清楚楚。 苏筱圆筱圆何时呼吸绷紧、心跳加速,他也听得一清二楚。 “对了,”苏筱圆从腰间拿出发带,“上次忘在鸳鸯汤的发带,夏侯师兄送来了,你明天可以把头发束起来。” 虽然披散着也很美。 傅停云瞥了眼她手里的发带,漠然道:“不要。” “欸?为什么不要了?” “脏了。” “不脏呀……”苏筱圆翻来覆去看,又拿到鼻端闻了闻,“好像还施过净诀,没有什么味道。” “就是脏。”傀儡人的语气莫名有点执拗。 苏筱圆没想到这傀儡人还有洁癖,只能说:“那我替你收起来?” “扔了。” “这么好的东西!扔了多可惜呀!”苏筱圆被这败家的傀儡惊到了。 连她都能感觉到发带里隐隐的灵气流动,显然是件宝物,说不定有什么隐藏的属性加成。 “你不要的话就给我吧。” 傀儡人乜她一眼:“随你。” 苏筱圆也不计较他的态度,洗好脚把发带收到衣箱里,躺在床上发呆,碎碎念:“夏侯师兄那种完全是天赋党吧,我修炼八百年也学不会……” 傅停云:“是。” 苏筱圆:“……”这傀儡人说话真是直接。 “如果有人能睡到凌岳仙尊,也是夏侯师兄那种吧?” “不可能,”傅停云断然道,“比你更不可能。” “欸?这么说我有一丢丢可能了?”苏筱圆惊喜道。 “没有。” 苏筱圆:“好叭……” 白高兴一场。《 》 15、15 “可以,当然可以,太可以了!” 听说放学后夏侯澈要和他们一起逛街,阮绵绵比苏筱圆还激动:“那可是夏侯师兄哎!” “夏侯师兄怎么了?他人很好啊。”苏筱圆也承认夏侯澈很帅,但阮绵绵的反应还是出乎她的意料了。 “你不知道吗?”阮绵绵惊讶道,“内门很多弟子想和他双修,他全都拒绝了。他进内门好几年,也没出过任务,元阳八成还在呢。” 云雨宗禁止同门弟子相互采补,但不禁双修,采补是修为的转移,双修则是共同进步,效率当然要比采补低多了,但是双方都有进益。 听说夏侯师兄洁身自好,苏筱圆倒是很意外,他看起来不像是守男德的类型,真是人不可貌相。 “小圆子,你要努力,一举拿下夏侯师兄的元阳!”阮绵绵 “嘘——开山,嘘——”苏筱圆脸顿时烧得滚烫,做贼一样四下张望,好在没几个弟子步行上学,虹桥上除了他们就是她的傀儡人。 她偷觑了傀儡一眼,他自然还是冷着一张脸,比人机还人机。 苏筱圆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傀儡人没有灵智。 “只是秦长老让他带带我,没有别的意思……”她忙不迭地解释,“他只是好心来帮忙的。” “嘁,你真信他闲着没事,什么外门师妹都肯带啊,他怎么不来带我?”阮绵绵摸摸苏筱圆的后脑勺,“小圆子,你真是个木头脑瓜,他要是不愿意,秦长老还能逼他来?” “可是我没见过他啊。” “你没见过他,说不定他早就注意到你了啊,你那么好看。” 苏筱圆想起昨晚夏侯澈半真半假的话,心里有些发慌,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未免想太多。 这年头偶像剧都不这么演了。 “不可能的……而且我对他也没那个意思啊……”苏筱圆咕哝。 “知道知道,你心里只有凌岳仙尊,可是元阳不嫌多,和夏侯师兄双修又不耽误你去采凌岳仙尊。” 傀儡人的脚步忽然一顿。 苏筱圆诧异地看向他:“怎么了?” 傀儡人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然后别过脸去。 苏筱圆顺着他视线看过去,见对岸有只比翼鸟低低地飞过。 是喜欢看小鸟吗? 简直像猫一样。 这傀儡人的智商大概也和猫不相上下。 一米九的大猫猫……苏筱圆莫名觉得有点萌,心里像生了层细小的绒毛。 她一直想养只猫,可是苏女士有洁癖,绝对不允许。 她看了一会儿,傀儡人转过头来,她也回过神,向阮绵绵道:“那你不介意的话,就让师兄和我们一起去了?” 阮绵绵点了一下她的额头,恨铁不成钢:“什么一起去,当然是你和他去啊!” “不行不行,”苏筱圆直摇头,央求道,“我一个人不行的,开山你陪陪我吧……” 阮绵绵被她水汪汪的眼睛看得心一软:“行吧行吧,我就陪你这一次,下一次你可要自己去了。” 阮绵绵催促道:“快,快传讯约他,免得夜长梦多!” 苏筱圆拿出通讯符,有点为难,她有语音通话恐惧症,和不熟的人讲语音比面对面聊天还紧张。 被阮绵绵那么一起哄,就更难了。 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建设,她才鼓起勇气点燃了符咒。 符咒只能用一次,烧化后便响起夏侯澈温柔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宛然如在耳畔。 “正想着要不要给你传个音,你就传讯过来了。” 夏侯澈总是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连声音也像晒足了太阳,让人听着心情也不知不觉好起来。 他没带称呼,语气随意,莫名就带了一点亲昵和熟稔。 阮绵绵直朝她眨眼,苏筱圆本就发烫的脸烧得更厉害了。 把事情说完,约定好了见面的时间地点,传讯断开,她才能恢复正常呼吸。 因为这事,苏筱圆的神经一整天都绷得紧紧的。 放课后,他们先回宿舍放东西,苏筱圆换了件出门穿的外衫,洗了把脸,重新把头发梳整齐,阮绵绵也收拾好了。 苏筱圆便要带着傀儡人一起出门。 阮绵绵道:“和夏侯师兄一起,你带什么傀儡人啊!” “可是我想带他去挑衣服……” 阮绵绵怒其不争:“好不容易约了夏侯师兄,你带傀儡买衣服?你要他陪你给傀儡试衣服吗?” 苏筱圆想象了一下,那画面多少有些奇怪。 “好吧,”她只能对傀儡人说,“傅停云,那你今天就待在家里吧。” 傀儡人应该没有情绪,可她莫名觉得他心情不好,可能是她脑补过度。 可她就是会忍不住脑补,总觉得他们离开以后傀儡人一个傀在家无所事事,会很孤独。 她问阮绵绵:“开山,你去上课的时候,傀儡人在家做什么啊?” “让他干活啊,”阮绵绵抱着胳膊,理所当然道,“对了等会儿记得提醒我买点种子,让宋锦书把院子里的空地翻一翻,种茬水萝卜和小油菜。” 苏筱圆不舍得让那么好看的傀儡人翻地,想了想道:“傅停云,你在家就做点力所能及的家务好了,扔一下垃圾什么的……” 阮绵绵“啧”了一声,到底没再说什么,催着她出门了。 傅停云静静地站在窗前,看着少女的背影离去,轻巧的足音、呼吸声、心跳声和血液在她身体里静静流动的声音在他耳边盘旋了很久,虽然很轻,但却没有被其他杂音盖过。 等那些声音也终于消散了,他才开始环顾苏筱圆巴掌大的小窝。 力所能及的家务——没有什么是他力不能及的,所以要让那行字消失,他得把所有家务都做完。 早晨起得晚了,被子枕头一团糟。 傅停云先把床单捋得平如纸,然后把被子展开,边角对齐一丝不苟地叠成方块,最后拍松枕头放在被子上。 他又从床底下拖出一个木盆,那是昨晚苏筱圆换下的衣裳——她有手洗衣服的习惯,外衣用一下净诀还好,贴身衣物不用水和皂角过一下总是不安心。 傅停云旁观过一次,知道步骤。 衣裳上面残留着少女身上的味道,她似乎不爱用香,所以贴身衣物上只有淡淡的体香。 傅停云五感异于常人,本是极浅淡的气味,他闻起来却是芬芳馥郁。 他面无表情地端起盆走到门外,打了桶水倒进盆里,洒上苏筱圆自制的浅蓝色粉末搅匀,然后捞起一块布开始揉搓。 粉末不知是什么草木做的,带着股青气,遮盖了苏筱圆的气味。 她的衣裳大多是云雨宗发的,那衣物质地轻薄,是极淡的粉色薄绢做的,打湿了揉起来只有一小团。 傅停云揉搓完,用清水漂洗干净,再用灵力蒸干,才发现那是件贴身的心衣,上面两条细细的绊带绕过脖子打结,下面两条长一些,在腰后打结。 许是太薄的缘故,前面还绣了两簇欲盖弥彰的海棠花,绣工与她的画技如出一辙,显然是她自己绣的。 傅停云喉结轻动了一下,将衣裳放在一边,从盆里撩起第二件。 是一条轻纱质地的亵裤。 傅停云一不小心揉得重了些,展开一看发现那轻薄的纱裤已经被他撕扯坏了。 他对着撕破的织物蹙了蹙眉,没有耐心再洗下去,将水倒了,剩下的衣裳用净诀洗干净蒸干,快速地叠好收进了衣箱里。 还有“扔一下垃圾”。 傅停云先走到抽屉柜前,把半罐橘子糖拿出来扔掉。 人尽可食的糖,没有留着的必要。 接着他打量四周,这屋子里有什么不是垃圾? …… 苏筱圆和阮绵绵来到大门外,夏侯澈已经到了,还提前租好了翼舟,三个人坐着也很宽敞。 不知道是因为阮绵绵在,还是因为想让师妹循序渐进,夏侯澈今天收敛了他的魅魔功力,没有随地教学,更没有逗她玩。 大多数时候,他像个好脾气的邻家大哥哥,跟在两个小姑娘身后,陪他们逛街,给他们提东西。 苏筱圆绷紧的弦慢慢放松下来,甚至感到了和熟人一起才有的舒适自在。 夏侯澈并未对两个姑娘厚此薄彼,让两人都感觉如沐春风,但还是能明显让人感觉到,他的注意力在其中一人身上。 逛着逛着,阮绵绵忽然抓住苏筱圆的胳膊,抽了抽鼻子,压低声音道:“小圆子,我好像闻到了宋锦书的味道。” 苏筱圆怔了怔才明白她说的不是傀儡人,是她那渣男前未婚夫。 “他怎么会在这里?不可能吧?会不会是错觉啊?” 阮绵绵皱起眉头,目如鹰隼,仔细在人潮中搜寻:“不会有错,他的味道我从小闻到大,就是化成灰都认得……在那边!” “你们先逛,我一会儿来找你们!”她扔下一句便冲了出去。 苏筱圆想追上去,可金丹期体修的速度哪是她能赶得上的,只好道:“绵绵你小心啊!” 阮绵绵去追渣男,苏筱圆只能和夏侯澈一起慢慢逛。 路过一家成衣铺子,她往里看了一眼,脚步不自觉地踟蹰了一下,夏侯澈便说:“筱圆师妹想进去看看么?” 苏筱圆越发佩服他,明明只是下意识的动作,连她都没明白自己的意图,他就能及时捕捉到,并且给出最妥帖的反应。 苏筱圆有些犹豫,那是一家卖男子服饰的铺子,她一眼就看见架子上挂着的一条天青色发带,上面有流云的暗纹。 很适合傅停云。 “可以进去稍微看一下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夏侯澈目光闪动了一下,温柔一笑:“当然可以啊,我正好也要看看巫山祭的衣裳。” 一走进铺子里,不等苏筱圆开口,夏侯澈便指着那条天青色流云发带道:“这条发带不错,筱圆师妹觉得适合我么?” 苏筱圆不好意思说这是她先看上的,只能失望地点了点头:“好看,夏侯师兄戴什么都好看。” 夏侯澈“噗嗤”笑出声来:“逗你玩的。你方才一眼就看上这条发带,我怎么能夺你所爱。” 苏筱圆没想到他竟然连这都看出来了。 “这是男子的发带,”夏侯澈状似不经意地问,“筱圆师妹是为心上人买的?” 苏筱圆呆了呆,随即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是给傀儡人买的。” 她说完脸一红。 夏侯澈恍然大悟:“莫非昨天那条发带也是傀儡人的?” 苏筱圆点头。 夏侯澈低头注视着她的双眼:“这么说筱圆师妹还没有心上人?”《 》 16、16 不到半个时辰,傅停云就把垃圾清理出来,装进了傀儡人腰间戴着的乾坤袋里,以防那女子回来要找——除了那罐人尽可食的糖,他已经彻底销毁了。 虽然这满屋子的东西在他看来都是垃圾,但他还是留下了看起来稍有用处的,只把垃圾中的垃圾清理了出来。 如此一来,屋子里的物件少了十之七八。 剩下的东西经他分门别类地归置好,零碎和破烂全都藏了起来,虽然与他眼中适宜的居所仍然相去十万里,至少是干净了一些。 他把乾坤袋收进抽屉柜里,便去屋外打坐。 经过两日,他的神魂与傀儡人的融合又有进展。 神识可以覆盖的范围仍然有限,但应该可以将整个云雨宗地界囊括在内。 傅停云闭上眼睛,放出一脉神识,向外延伸,直至云雨宗外围的郭城。 只要他愿意,城中的一切都在他的觉知之内。 他知道那女子此时也在城中,但他只是为了测知准确的范围,倒也不必刻意避开她。 他很快便在一家衣肆里发现了她和一个小有姿色的男修。 想必就是他们口中那个夏侯氏了。 他并不关心他们做什么说什么,但神识连着他的五感,扫过去难免听见只言片语。 他听见那小有姿色的男修说:“这么说筱圆师妹还没有心上人?” …… 夏侯澈一瞬不瞬地看着苏筱圆,目光柔和而坚决,仿佛得不到答案就用拉丝目光缠死她。 苏筱圆的脑子顿时又不转了:“我……” 然后她突然福至心灵,这夏侯师兄又开始随地大小教了。 这不,她仿佛有点领悟“眉目传情”的奥义了。 “师兄刚才是在教我吧?”她有些不确定地道。 夏侯澈没否认,似无奈又似自嘲地笑了笑:“那么筱圆师妹可知该如何回答?” “呃……说实话?” “若是不想说实话,也不想说谎呢?” 苏筱圆被难住了,她仰头呆呆地看着他,双眸像两汪清澈的小水潭,水底的鹅卵石和小鱼小虾都一览无余。 夏侯澈:“遇上难以回答的问题,你可以反问。” 苏筱圆还是一脸好学。 夏侯澈看着她的眼睛,目光像是水波一样流转:“比如你可以问我,‘师兄为何突然问我这些?’” 苏筱圆两眼倏地一亮:“原来是这样,学到了!师兄真的好厉害!” 夏侯澈无奈地挑了挑嘴角:“师妹谬赞。” “麻烦师兄稍等一下……”苏筱圆低下头,从随身带的小挎包里翻出自己做的手账本和炭条笔,“让我记个笔记,我怕回去忘记……” 说着便埋头奋笔疾书起来。 她有时会停下来思考,下意识地咬一下木头笔尾,咬出小小的齿痕。 夏侯澈耐心等她写:“不急,慢慢写。筱圆师妹真的很认真好学。” 苏筱圆苦笑:“认真还学得那么差,不努力更通不过内门试了。” 密密麻麻写了快半页纸,她才手忙脚乱地收起本子:“对不起,耽误夏侯师兄的时间。” 夏侯澈故意沉下脸,挑挑眉:“筱圆师妹想要补偿的话,就帮我挑一下巫山祭的衣裳吧。” 他说着扫了一眼不大的店堂,迅速挑了几身衣裳,让店伙取下来,然后一身一身地试。 每试一身都问苏筱圆的意见。 夏侯澈长得好看,身材又好,天生的衣架子,当然穿什么都好看。 他的品位显然也很好,看似随便搭的衣服,色调和谐又亮眼。 夏侯澈的穿搭给了她不少新的灵感,他每穿一套,苏筱圆就忍不住想,她的傀儡穿上会是什么样子。 本来她觉得傅停云最适合黑白灰和清冷色调,禁欲系,但是现在看来那些用色大胆,纹样张扬的衣服,他穿上也许有奇效。 要是给他穿上女装…… 苏筱圆想到那画面,头晕目眩,血脉贲张,忍不住掏出手账本画起来。 夏侯澈见她画得投入,也不催促她,耐心等她将衣裳画下来。 …… 傅停云收回神识,睁开眼。 但眼前似乎还留有神识所见的残像。 苏筱圆看着那小有姿色的男修换衣裳,晕生双颊、两眼放光的模样历历在目。 他不愿当她的玩物,她便给自己找了个新的玩物。 昨夜她还在为他苦恼不已,今日便与那男修言笑晏晏。 人心之善变,可见一斑。 就在这时,左手尾指传来一丝痒意。 他垂下眼,那缕由她血滴化成的红丝又缠了上来。 自从第一次姑息它靠近,每次打坐内观,它都会来纠缠于他。 他的心神动摇,是受了傀儡躯的影响,还是她在这血契中动了手脚。 他立即否定了这一猜测。 今日他刚旁观她上蛊术课和符咒阵法课,见识了她为一些简单的小术法左支右绌、手忙脚乱的样子。 她不可能对他下什么蛊术咒法。 傅停云冷冷地看着细如蛛丝的一缕红艳,那么脆弱不堪,只要他动一下手指就会断。 只要轻轻一扯,他们之间莫名其妙的牵绊和她的性命一起了结。 一切都会重回正轨。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那细丝得寸进尺地又缠了几圈。 到底为何会犹豫? 他睁开眼睛,站起身,面无表情地折回屋里,在他的垫子上盘腿坐着。 很快夕阳西斜,然后被群山吞噬,天边最后一缕粉紫褪尽,变成深浓的紫蓝。 月亮升起来,慢慢升上树梢。 她还没回来。 傅停云站起身,走到柜子前,拉开抽屉,拿出乾坤袋。 掌心灵火燃起,寒冰般的火焰刹那间吞没了乾坤袋。 要融化这些灵力微弱的杂物,无需熔渊,一把掌心火就够了。 刹那间,乾坤袋和里面的东西全都焚化殆尽,连一点灰渣都不剩。 反正她这一趟进城收获颇丰,想来很快有一批新的垃圾入驻,这些旧垃圾可以趁早让出地方。 …… 夏侯澈把挑中的几身衣裳试完,问她:“筱圆师妹觉着哪身好?” 苏筱圆道:“都好看,夏侯师兄的眼光那么好,你挑的一定比我挑的好。” 夏侯澈弯了弯眉眼:“挑你喜欢的便是。” 苏筱圆直愣愣地道:“我喜欢没用,穿衣服还是要夏侯师兄自己喜欢才行。” 夏侯澈忍俊不禁,摸了摸她头顶:“筱圆师妹,我方才那句话的意思是,这身衣裳是穿给你看的。” “啊?”苏筱圆半晌才想明白,“啊!” 她羞愧地低下头:“对不起,我真的很迟钝。” “确实很迟钝。”夏侯澈点点头。 果然是这样,苏筱圆在心里叹了口气。 “不过这也是筱圆师妹最可爱的地方。”夏侯澈话锋一转。 “谢谢夏侯师兄安慰,”苏筱圆惆怅道,“我要是真有师兄说的那么好,就不会连入门试都通不过了。” “单是惹人喜爱,是很难通过入门试的,这也是对弟子的保护,”夏侯澈道,“筱圆师妹这样单纯的姑娘,更要学会自保,因为你太招坏人的喜爱了。” 他眨了眨眼睛,半开玩笑道:“比如我。” “可是夏侯师兄人很好啊。” 夏侯澈笑起来。 不等他说什么,店外响起阮绵绵的声音:“小圆子,你们在哪里?” 苏筱圆说了声“对不起,失陪一下”,忙跑出去,挥舞双臂:“我们在这里——” 因为修仙界的通讯设备造价高昂,她和阮绵绵买不起,所以出门在外找人全靠吼。 不一会儿,阮绵绵穿过川流不息的人潮,跑到她面前。 “怎么样?”苏筱圆凑到她耳边小声问,“你找到宋锦书了么?” 阮绵绵忿忿摇头,咬牙切齿道:“本来都快追上了,结果他的味道飘到了香粉一条街,就闻不出来了!哈秋!” 她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终于缓过来:“不过我应该没闻错,那就是他的气味!” “可是他为什么会来这里啊?”苏筱圆百思不得其解。 阮绵绵也毫无头绪:“不知道啊,他自作主张给我家送退婚书以后,就被他阿娘赶出家门了,也不知道后来有没有回去。” 她自己也是离家出走,还得躲着家里人来找。 “算了,不管他了!想得脑壳疼!” 阮绵绵捶了捶脑袋,发出撞钟般洪亮的声响,惊得路边一对小情侣花容失色。 她没心没肺地笑了几声,摸摸肚子:“我饿了,买好东西请你和师兄吃顿好的!” 最后还是夏侯澈坚持,请他们去城里最好的酒楼绛真楼,吃了顿大餐。 苏筱圆在成衣铺子里到底还是没抵制住诱惑,帮傅停云买了一身低调些的衣裳,绲银边的云纹白衣,搭他的新发带。 这身衣裳,加上发带,就花了足足两百块上品灵石,还多亏了阮绵绵会砍价,加上夏侯师兄是vvip。 她在绛真楼吃到了美味的金乳酥和百花蜜酿小圆饼,就自己悄悄各点了一份,回来分了一半给阮绵绵当早饭,另一半带给傅停云吃。 把他一个傀留在家里直到那么晚,还让他做家务,她莫名有些内疚。 回到宗门时,圆月已经升到中天。 苏筱圆晚膳喝了两小杯果酒,有些微醺。 她提着今天逛街的收获,哼着高中时候喜欢的歌,推开门。 “傅停云,我打猎回来啦……” 话音未落,她忽然觉得四周有点不对劲。 虽然黑黢黢一片看不清楚,但莫名有种空旷的感觉。 她摸到灯盏,往里投了一块灵石,灯光渐渐亮起。 小屋里仍旧昏暗,但足以让她看清楚周遭的情形。 苏筱圆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她一阵头晕目眩,身子晃了晃,手里的衣服包“扑通”一声掉在地上。 她的家被偷了。《 》 17、17 怎么会有人偷她家,她家又没什么值得偷的东西。 苏筱圆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 如果不是看见站在墙角阴影里的傀儡人,她简直要疑心自己是不是喝醉酒走错了屋子。 对了,傀儡人! 她离开时让傀儡人做点力所能及的家务,比如扔一下垃圾…… 她心头猛地一跳,赶紧跑到柜子前,拉开一个个抽屉,然后是箱子、盒子、床下。 少了太多东西,有的她能想起来,有的甚至想不起来,也许在今后的某一天想起时,才会知道少了什么。 苏筱圆转向傀儡人,声音打颤:“傅停云……你知道我的东西去哪儿了吗?” “知道,我处置了。”傀儡人的声调还是那样平板,不带感情,因而显得格外残忍。 苏筱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嘴唇哆嗦,却强忍着没有哭出来,甚至还竭力保持着心平气和:“是扔了吗?扔到哪里去了,傅停云?” 傀儡人抿了抿唇:“烧了。” “那么多东西,烧了怎么没有灰?”苏筱圆心里还是存着一点希望,“你是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傅停云?” “没有,”傀儡人道,“灵火烧的,没有灰。” 少女瘪了瘪嘴,露出个像笑又像哭的表情:“那你有没有看见……我的小猫玉?青色的,这么大……” 她一边说一边比划,纤细的手指止不住颤抖。 傅停云记得她说的东西,是块拇指大小的天然石头,有天然的纹路,像只蹲伏的小兽,没有一丝灵气,像是从哪个河滩随便捡来的。 在他看来,当然是垃圾中的垃圾。 “我烧了。”他回答。 “你是觉得那些东西都是垃圾,所以烧掉的么?” “是。” 苏筱圆木木地点了点头:“不怪你,是我没……没说好……” 她抽噎了一声,两串圆圆的眼泪像荷叶上的水珠似地滚落下来,“啪嗒啪嗒”砸在地上,洇湿了青石地面。 傅停云觉得胸膛里的某块地方,好像下了一场苦涩的小雨。 他缺乏常人的感情,是非观念淡泊,但并非全然不知世事。 他明白自己做了一件很卑劣的事,而且是带着巨大的、没来由的恶意,清醒、故意地做下了这件事。 他隐隐期待着她回来,发现他做的事,他想要让她难过,把她弄哭。 可是此时真的看见她伤心哭泣,他却一下子涌出很多难以辨识的陌生情绪,唯独没有高兴和满足。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从抽屉里拿出那个乾坤袋还给她。 然而已经烧掉了,没办法回到过去重新来过。 傅停云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了后悔的滋味。 苏筱圆没有哭很久,只是捡起掉在地上的包袋放在空空如也的小桌子上,然后把装着点心的油纸包递给傀儡人:“给你带了点心,拿着去外面吃吧。” 傀儡人没有伸手接。 苏筱圆没有问第二遍,把油纸包搁在桌子上,自己走到床边脱了鞋躺下来。 “对不起傅停云,麻烦你出去一下。” 傀儡人接到指令却没动,仍旧站在她床前。 苏筱圆等了一会儿,没听见他动,声音提高了一点:“请你出去,傅停云,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她面朝里躺着,没有看傅停云的脸,生怕自己看见那张脸,会忍不住想要跳起来挠花它。 她明白这不是他的错,他只是按照她的指令,“把垃圾扔一下”,只是他不能分辨什么是垃圾。 要说错,错的也是她自己,她明明知道那是她二十块灵石买的残次品,却把他力不能及的任务交给他。 如果拆家的是猫狗,还能骂几句,打两下屁股。 可是她能拿一个人工智障怎么样? 就好比闲鱼上买了一个二手三无电器,漏电起火把房子烧了,除了自认倒霉还能怪谁? 明知道不该迁怒,可或许是因为傀儡人长得太像真人了,她看见那张脸真的很难不迁怒。 片刻后,她终于听见背后傀儡人的脚步声,接着是推门声、门扇轻轻阖上的声音。 苏筱圆把自己蜷缩成一团,捂住脸,抑制不住地啜泣起来。 那些东西的确不值钱,连贼也不屑于偷,在别人眼里或许真的是垃圾,可那些都是她一样一样带回来,悉心挑选、慢慢添置的。 刚穿来的时候,系统很快休眠,她一个人在这陌生又奇怪的世界里,一个人也不认识。 她不能适应,每晚都是哭累了才睡过去的。 她不知道比起把她投入一个荒谬的世界,给她一个显然完不成的目标,让她彻底死在那场车祸中算不算一种仁慈。 直到有一天她路过浣花岛的小溪边,看到一块像小猫的石头,把它洗干净捡回去,摆在窗台上。 她就像一只突然被从阳春抛入隆冬的小山雀,行将冻死的时候挣扎着扑棱翅膀,衔回一根细小的枯枝。 她开始认真生活,用那些小树枝、小石块、小瓦砾,慢慢给自己筑起了一个小小的窝巢。 接着她有了友善的同门,亲切的师长,还交到了最好的朋友。 虽然她时常给自己打气,告诉自己凡事都有万一,万一成功了呢?万一能回家呢? 可是她心里其实一直很明白,这只是自欺欺人。 她回不去真正的家了,她的生命只剩下不到一年,这就是她人生的终点。 所以她尽可能地过好每一天,尽可能在这陌生的世界里慢慢攒出一个家。 现在家没了。 丢失的大部分东西,她都可以买回来,可是她已经没有力气再来一次了。 …… 傅停云推门走到屋外,盘腿坐下,准备像平常一样摒除杂念、入定内观。 可是少女压抑的啜泣声始终在耳边徘徊不去。 她哭了很久很久,终于哭累了睡着了,不多时又醒过来,继续哭。 傅停云料到她会生气,会难过,甚至有点期待她发怒,对他发脾气,却没料到他会如此伤心绝望。 他不明白这些外物有何特别,让她如此依恋。 他从记事起就住在无极宫,如果有人一把火烧了它,他会杀了那人,或者让他数倍赔偿,但不会伤心。 对他来说,必要时什么都是可以毫不犹豫舍弃的,连他自己也是。 如果有一天他无法压制丹田中的欲壑,导致混沌域的封印崩溃,他会毫不犹豫地以身祭阵。 就和折断一柄剑没什么两样。 他烧毁的那些物件,大多都是可以随便买到的寻常杂物,有她手工痕迹的东西,他全都保留了下来。 可她还是那么难过。 傅停云感到一股陌生的烦躁。 自从移魂出错,一切事情好像都脱离了他的掌控。 屋子里的啜泣声渐渐低下去。 傅停云等她呼吸变沉,轻轻推开门,回到屋里。 少女合衣躺在床上,面朝里蜷缩成一团。 被子仍旧方方正正的,搁在她脚边。 好像连他叠过的被子她都不愿意盖。 傅停云抖开被子,盖在她身上,把被角掖好。 少女在睡梦中又抽噎了一声。 明明只要再买回来就行…… 想到此处,傅停云脑海中灵光乍现。 莫非是因为穷? 想起她攥着价值五百块的海精石高兴得打滚的样子,傅停云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他可以给她钱。 眼下禁锢在傀儡躯中,他不便去柜坊取钱,但是可以用神魂印,通过柜坊把自己的钱转给她。 他不太清楚自己名下具体有多少财产,那些平日都交给二师兄打理,但他向来不缺钱。 傅停云从架子上取了巾帕,打湿,蒸到温热,走到床边替少女轻轻拭去脸上交错的泪痕。 他可以给她很多钱,花不完的钱。 一定能让她重新快乐起来。《 》 18、18 傅停云用神魂印给苏筱圆转了一比资产,隐隐慌乱的心绪便平稳下来。 预计柜坊大约需要大半日来处理,那么在日落前她就会得到消息,那时一切又能恢复正轨。 只是这么做会带来一个小麻烦,替他管钱的二师兄能看到资财的动向,同门就会提前发现他的所在,定会立刻派人来找他。 如此一来,他就会提前回到太衍。 解决了大问题,傅停云又找回了心如止水的状态,走到院子里照常打坐。 片刻后,他感到了不对劲。 平常只要一打坐就会来缠着他的那缕红丝,今日却没出现。 他潜入阵法里去找,发现它缩在角落里,感觉到他的靠近,它躲得更远了,还把线头也藏了起来。 这是明显排斥抗拒的姿态。 傅停云蹙了蹙眉:“你过来。” 红丝非但不听他的话,反而把自己紧紧缠绕在一根阵柱上。 傅停云等了一会儿,那红丝铁了心不肯理他。 他闭上心目,也不再理会它。 直到东天微明,那缕红丝也没再靠近他。 提前回去也好。 本就是意外,他把亏欠于她的还了,就此分别对彼此都好。 出定,睁开眼睛,房中传来少女起床的声音。 他不自觉地向前走了两步,随即脚下一顿,转身往树下走去。 他能清楚地听见屋子里的动静,很容易想见她正在做什么。 听见她从架子上拿木盆的声音,他知道下一刻她就会出门汲水。 果然,门开了。 少女的眼皮还有些肿,鼻尖也微微发红,不知道是不是醒来又哭过。 但是看到他,她清澈的眼眸里没有怨恨,反而有些惊讶和歉疚:“傅停云,你在院子里站了一夜吗?” 傅停云止水般的心里又泛起了微澜,千百种复杂难辨的滋味在里面翻腾。 “不是,坐着。”他道。 苏筱圆:“对不起,我昨晚不小心睡着了,忘了叫你进来。” 傅停云眉头动了动:“对不起。” 少女显然误解了他的意思:“对不起的意思,就是做了错事,表示歉意。” 傅停云:“对不起。” 苏筱圆笑了笑,今天她没什么心情教傀儡人礼仪:“你进去吧,我快要去上课了。” 她一边说一边端着盆走到井边,揭开井盖,挽起衣袖,开始汲水。 她的双臂像花茎一样细弱,提桶水都很吃力。 她可以喊他帮忙的,可是却没有,自己打完水回到屋里开始洗漱。 门半开着,像是为了方便他随时回去。 但傅停云没有跟进去。 他看得出来少女一夜之间的变化。 哪怕她的模样没怎么变,看起来也很平静,可是就像从土里拔出来的花,哪怕暂时还没有萎蔫,却失去了生机。 不多时,她那个成天黏一起的朋友来了。 经过他身边时,还诧异地打量了他一眼。 “小圆子……” 她像平常一样不见外地推门进去,然后发出一声惊呼:“娘哎!你这里怎么了?遭贼了?” “哈哈哈,哪个贼这么眼瞎会偷我家,就是昨天让傀儡人收拾了一下,干净吧?” 傅停云以为她会向朋友诉苦,甚至抱着朋友哭一场,没想到她却故作轻松,极力掩饰自己的失落。 “是干净多了,可我还是喜欢原来的样子,现在这样有点冷清。” 拉抽屉的声音。 “我的糖呢?!我好大一罐橘子糖呢?!” 傅停云蹙了蹙眉,那不是她的糖。 自然更不是他的。 “那个……不小心吃完了,等橘子熟了再给你做。” “我去摘橘子,给你打下手,你别累着。” “嗯……上学要迟到了,我们快走吧。” 傅停云听见她的声音闷闷的,知道她在憋眼泪。 他的舌尖好像又尝到了那种糖的滋味,只不过只剩下橘皮碎末的苦涩。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小圆子,你不锁门?” “不用,傀儡人在家。” “啊?你今天不带他去上课吗?昨天不是还说下课要抽空练习吗?” “还是不带了吧……晚上回来再练好了。” 傅停云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小路的尽头,两人的谈话声随风飘到他耳畔。 “小圆子,你没事吧?有谁欺负你了吗?” “没有没有,怎么会有人欺负我。”苏筱圆的声音很轻快。 “那你的眼皮怎么肿了?” “大概是昨天喝了酒,晚上睡得不太好,放心吧。” “那你有事要告诉我,谁欺负你我帮你揍他。” “嗯。” 傅停云不用看也能想象出她强颜欢笑、用力点头的样子。 他不喜欢她变成这样。 好在用不了多久,她就会收到那笔钱。 很快一切都会回到正轨。 会么? 当然,傅停云毫不犹豫地掐灭了心里莫名冒出的一丝怀疑。 …… 龙脊峰顶。 太衍宗五大峰主围着躺在玄冰上一动不动的两具躯壳,一筹莫展。 护法护到第三日,他们终于发现了蹊跷,一检查两具躯壳,才发现小师弟的神魂不见了。 三师姐:“该不会是移魂术出了岔子吧?” 大师姐:“小师弟本人施的,你们从小看着他长大,可曾见他出过一回错?” 小师弟三岁半入门,从小到大就没背错过一句经文,抄错过一个符咒,掐错过一个法诀,剑招更是出神入化。 凌岳仙尊其人,就和他这张脸一样完美无暇。 四人看着那张脸,不约而同地摇头:“不可能,怎么可能。” 大师姐抚着下巴:“既然小师弟不会犯错,那么就一定是别的环节出错……” 众人看向那巧夺天工、惟妙惟肖的傀儡人。 四师兄:“莫非是这傀儡人有问题?” “可是这傀儡人不是偃师宗宗主亲手出山做的么?”五师兄道,“这小祖宗交代的事谁敢怠慢?” 大师姐:“在这里乱猜也没用,传个信给偃师宗,请人过来看一看吧。” “用不着传信!”三师姐脱口而出。 众人都纳闷地看向她。 三师姐摸摸鼻子:“咳咳,我们宗门里现成有个偃师宗的……” 众人:“!” 三师姐捏了个手诀,迅速传了个音,不到一刻钟,灵鹤载着个俊秀的少年到了。 正是当日来送货的那个偃师宗小弟子。 众人:“!!!” 小弟子看着才十六七岁年纪,一张小白脸嫩得能掐出水,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懵懂大眼。 他看着周围“德高望重”的峰主们,双颊慢慢泛起粉来,恭恭敬敬地行礼,自报家门。 “不必多礼,不必多礼……”大师姐清了清嗓子。 二师兄压低声音:“你在这里……不是受人逼迫吧?” 小弟子瞬间涨红了脸,义正辞严道:“峰主莫要误会,晚辈和明心元君是两情相悦的!” 三师姐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惊恐万状:“别瞎说,谁和你两情相悦!说好只是露水姻缘……” 大师姐捏了捏眉心:“这些事容后再议,先解决正事!” 小弟子听完她的描述,皱起眉:“不应当啊……可否让晚辈检查一下凌岳仙尊代躯中的法阵?” “请便。”大师姐向玄冰床一指。 小弟子径直往其中一具躯壳走去。 “错了错了,”四师兄叫住他,“那是师弟的本体,旁边那个才是傀儡。” 小弟子吃了一惊:“元始天尊保佑!” 大师姐都快把眉心捏出了半永久褶子:“师弟是生得清冷了些,请快查看吧!” 小弟子:“……”这叫清冷,这比傀儡人还像傀儡人啊。 他不敢耽搁,连忙走到傀儡躯跟前,凝神屏息,掐诀施咒。 片刻后,一点金光自傀儡眉心浮出,渐渐扩散,变成一个复杂的法阵。 小弟子细细检查了半晌,喃喃自语:“奇怪,这束魂阵好好的,没出错啊……” 大师姐:“当真?不会弄错?” 小弟子握紧拳头,眼神坚毅:“晚辈愿以同明心元君的姻缘起誓,这阵法绝对没错!” 三师姐:“……”倒也不必如此。 “那就奇了。贵宗可曾碰到过这种情况?法阵没问题,移魂术没问题,魂魄却不见了……”大师姐又问。 “如果术法没出错……除非从前绑过另一个束魂阵,且那束魂阵未解除,”小弟子忖道,“凌岳仙尊可曾用过别的代躯?” 四师兄:“对了,小师弟从前不是有个旧的傀儡人么?” “哦!我想起来了!”三师姐道,“他用完了就要销毁,我还觉着挺可惜……那时候是谁守熔渊的?你们有没有印象?” 不等她把话说完,五师兄的脸色骤变:“啊!” “怎么了?”众人都看向他。 五师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怎……怎么……那傀儡人身上还绑着法阵么?” 偃师宗小师弟道:“各位峰主请放心,代躯一经销毁,法阵自然也就消散了。” “其实……没销毁……”五师兄小声道。 “什么?!”三师姐叫起来,“老五,看你浓眉大眼的我还当你是个老实人,没想到竟监守自盗!” “我没有!”五师兄哭丧着脸,“我冤枉啊!大师姐明鉴!那日我带着那具傀儡人,本来是要去销毁的,谁知半路碰上了师祖……” 其余四位峰主闻言都是一默。 “师祖他老人家,你们也是知道的……”五师兄道,“他得知我要把那傀儡销毁,立即跳将起来,大呼‘暴殄天物’,二话不说就夺了去……” 大师姐死命搓着眉心:“师祖年轻时过了几百年苦日子,是有些过于节俭……你怎么也不拦着他?” 五师兄一脸冤屈:“我拦得住么?我又打不过他!他成天捡破烂,也不见大师姐你拦着点!” “行了行了!”大师姐忙道,没看见有外人在呢! 她转向小弟子,露出个假笑:“多谢小道友相助,此事基本上已经弄清楚了。” 不等小弟子说什么,三师姐把他拎起来放在灵鹤上送走了。 二师兄谴责:“他还是个孩子啊!” 大师姐瞪了三师姐一眼:“回头再跟你算账!” 三师姐忙岔开话:“那具旧傀儡多半是在师祖宫里了。” 四师兄:“事不宜迟,赶紧找他问问。” 大师姐点点头,立刻掐了个传影诀。 她的掌心冒出一股雾气,迅速凝成一个模糊的人影,然后渐渐凝实成一张半透明的俊秀面容。 “怎么了?找为师何事?”他们的师祖悟玄道祖千岁出头,外貌是个二十五六的青年,长相出奇俊美。 但是眉宇间有股不可言说的穷酸气,盖因他年轻时没赶上好时代,那时候剑修还是穷得要当裤子买剑的存在。 加上一百年前渡大乘劫的时候大约是被天雷劈坏了脑子,从此就有点糊涂,经常忘事,还爱到处捡破烂。 大师姐行了个礼,开门见山道:“小师弟用过的一个旧傀儡可在师尊宫中?” “旧傀儡?”悟玄道祖挠了挠头,“我这里是有不少傀儡,你说的是哪一个?” 三师姐:“眉眼有点像小师弟,但是没他好看的那个。” 五师兄也插嘴:“本来要在熔渊销毁,半途被师祖抢了去的哪个。” “什么叫抢,说得那么难听,”悟玄道祖忙纠正,“说过多少次了,剑修的抢能叫抢吗?那叫替你保管!” “对对对,你老人家说的都对,”大师姐眉心直跳,“师尊代为保管的那具傀儡人现今何在?” “那个啊……”悟玄道祖无所谓道,“被我卖了啊。” “不对啊,”四师兄发现了问题,“这几年师祖都没出过宗门,怎么卖的?” “哦,我替你保管的那个易物锦囊,定个价钱,把东西往里一放,有人买就蹦出灵石了,可方便了……” 四师兄哀叫:“那不是什么易物锦囊,那是从邪修那儿缴获的法器,是用来销赃的啊!我就说那东西上哪儿去了!” 悟玄道祖理直气壮:“那卖都卖了怎么办,大不了赔你们一个,人老啦,不中用啦,开始被小辈嫌弃啦……” “怎么会呢,师祖别多想。”大师姐忙安抚几句,掐断了传影诀。 “当务之急是弄清楚那小祖宗眼下在哪里。”大师姐她叹了口气,“要不把别人山头拆了,赔钱事小,我们太衍的脸往哪里搁。” 顿了顿:“为今之计,只有请乾坤派掌门帮忙算一卦了。” “也许……不用算了。”二师兄忽然道。 众人齐齐看向他:“为何?” “小师弟方才动用神魂印,给人转了一笔资产。”二师兄道。 大师姐:“给谁转的?” “没见过,看起来像是女子的名字。不过中转的那家柜坊……在云雨宗地界。” 众人都陷入了沉默。 良久,大师姐道:“连你都通知了,是很大一笔钱么?” 二师兄神色古怪:“很大,很大,很大。”《 》 19、19 “很大很大很大,是多大?” 二师兄说出答案,众人沉默良久。 好酸啊! 连一向稳重的大师姐都没忍住,表情崩了一瞬,咝咝往外冒酸气:“知道小师弟有钱,没想到他这么有钱。” 二师兄颔首:“除了师尊驾鹤前给我们每人留下的那份资财之外,当年攻下混沌域几乎是小师弟一人之功,如今封印还靠他镇着,魔君聚敛的资财、混沌域的几条灵石矿脉都在他手上,其他宗门也没有话说。” 打不过,能怎么样。 二师兄又道:“而且小师弟也不怎么花钱,最大的花销大概就是这些灯了。每年都有生息,越滚越大。” 沉默。 过了会儿,终于有人回过味来:“不对啊,小师弟为什么要转那么大一笔钱?” 五师兄:“难道是把人家宗门拆了?” 三师姐:“这笔钱能买好几个云雨宗了吧。”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那女子可是云雨宗的人?莫非对小师弟下了蛊?”五师兄道。 大师姐乜了他一眼:“你觉得三界有谁能给他下蛊?” 五师兄:“……也是。” 三师姐问二师兄:“那女子姓甚名谁?” “苏筱圆。” “好名字!”三师姐赞道,“一听就是爱娇可人的小美…… “咳咳……没听过。云雨宗上至宗主、七大长老,下至这几年内门出挑的弟子,名录我这里都有,这姑娘就算是合欢宗弟子,也不在名录上。” 四师兄点了点太阳穴:“难道是移魂出了什么差错,伤了此处?” 大师姐轻嗤一声:“那还不如下蛊可信。” 三师姐咽了口唾沫:“该不会是小师弟看上了人家姑娘,直接用钱砸吧?” 众人先是使劲摇头,摇着摇着,慢慢停下来。 大师姐摸了摸下巴,严肃道:“曾经有一位大能说过,‘当排除了一切的不可能,剩下的那个就算再难以置信,也是事实的真相。’” 她清了清嗓子:“不管到底什么原因,当务之急,是找到小师弟。” 三师姐:“真不知道什么样的奇女子,让小师弟铁树开花,你们谁去记得带上留影石,摄下来回来我们一起看热闹哈哈哈……哈……你们看我做什么?” 她惊恐地摇头:“不行不行,我不能去,我在云雨宗欠了情债……我会死在那里的……” “竟有此事?”大师姐皱眉,“那好,就你了。” 二师兄:“对了,可以把方才那位偃师宗小友带上,万一是傀儡有什么差池,也好叫他看看。” 三师姐:“!”二师兄也没放过她。 四师兄:“三师姐放心去吧,要是被小师弟灭口了,师弟我给你树碑立传。” 五师兄:“三师姐我……我去帮你打包行李。” 大师姐捏了捏眉心,叹了口气:“你多少教教那孩子,砸钱也不是这样砸法,别把人家姑娘吓坏了。” …… 苏筱圆和阮绵绵上了一整天的课。 这天又全是复习课,最后一堂在秦长老的浣花岛。 上完课,秦长老将弟子们留下来:“再过半个月就是巫山祭,入门超过一年的弟子可能知道,按照宗门传统,每个岛要选出一个神女化身,坐上花舟游神。” 苏筱圆去年入门时巫山祭已经过了,因此没有亲身经历过这些活动,只是有所耳闻。 “选中的弟子可以获得一千上品灵石,还有额外的一千上品灵石用于置办衣装。”秦长老继续道。 阮绵绵激动地直搓苏筱圆的袖子:“小圆子,两千块哎!你要争气点,一定要选上啊!” 要是换了从前,这么好的赚钱机会,苏筱圆就是拼着社死也要努力一下。 可是眼下她却有点提不起劲。 “公平起见,诸位匿名投票吧。”秦长老说着,拿出一叠符纸,分发下去。 最后苏筱圆还是凭着权威的美貌,以压倒性票数当选。 阮绵绵一路上都很兴奋,苏筱圆不想扫闺蜜的兴,也尽可能让自己高兴起来。 走到浣花岛的渡口,一个相熟的内门师姐冲她喊:“苏筱圆——” 苏筱圆见她神色焦急,心里也慌起来:“师姐,怎么了?” “外事堂有人找你,说是城里柜坊的掌柜,姓赵,你认识么?” 师姐抿了抿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苏筱圆心里咯噔一下,难道那三十万灵石的事在这里等着她? “见过一次,”她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那师姐焦急道:“你没有欠柜坊的钱吧?还是惹到什么人了?那掌柜带了十来个穿黑衣的武修、刀修,看着凶神恶煞的,好吓人!” 苏筱圆一听更害怕了,带着哭腔:“我没有啊……应该没有吧……” 他们会用那三十万灵石讹她么? 刹那间现代见过的那些诈骗、套路贷的案例在她脑子里迅速回放。 她眼前黑了黑,差点站立不稳。 阮绵绵忙揽住她的肩:“小圆子别怕,有我陪着你呢!十几个人又怎么样,这里是我们宗门地界,我不信他们敢闹事!” 师姐也安慰她:“我陪你们一起去,若是他们当真要动粗,我就传讯找师尊来主持公道。” 苏筱圆感谢了师姐,但是没让她一起去,要是真有事,说不定会把她牵连进去。 她甚至想阻止阮绵绵同去,但是拗不过一个下定决心的金丹期体修。 “要真到了不得已的时候,大不了亮出我的身份,”阮绵绵道,“他们总得给谢氏继承人面子吧!” 忐忑不安地到了外事堂,还是上回那间待客室,果然有十来个身材高壮、肌肉发达的黑衣武修,在门前站成两排。 看见他们,那些武修的嘴角齐齐勾出统一的弧度,露出蜜汁微笑。 好可怕! 苏筱圆双腿发软,正考虑要不要转身就跑,那赵掌柜躬着身,满面堆笑地迎上前来:“苏仙子,别来无恙啊?” 苏筱圆和阮绵绵对视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有陷阱等着。 “不好意思,赵掌柜今天找我,是为了什么事?”苏筱圆小心翼翼地说道。 赵掌柜看了一眼阮绵绵,面露难色,又向苏筱圆道:“苏仙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苏筱圆心里顿时警铃大作。 阮绵绵上前一步,老母鸡护崽似地挡在苏筱圆面前:“她什么也不知道,有事冲我来!” 苏筱圆去拽她,结果闺蜜纹丝不动。 赵管事圆滑地一笑:“抱歉这位仙子,这事真的只能冲苏仙子来。” 苏筱圆脸上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嘴唇哆嗦:“是……是那三十万的主人找来了吗?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三十万?”赵管事愣了愣,“哦,苏仙子说的是上回那三十万。赵某今日前来是为了别的事。” 苏筱圆简直要哭了:“除了那三十万,真的没有别的了……” 赵管事道:“此事不便张扬,还请仙子入内详谈。” 阮绵绵执意要一起进去,赵管事见苏筱圆不反对,便由着他们了。 到了屋里,赵管事谨慎地阖上门,从腰间的乾坤袋里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大小和上次差不多的匣子,只是精致程度又上了几个台阶。 苏筱圆现在一见这东西就头皮发麻。 赵管事已经打开了匣子。 出乎苏筱圆意料,这次并没有宝光四射,匣子里安安静静躺着三支漆黑的东西,和上次那支玉简差不多形状,乍一看像块墨条。 苏筱圆正纳闷这是什么,旁边阮绵绵倒抽了一口冷气:“这这这……难道是传说中的……” 赵管事有些意外:“仙子慧眼,此物寻常人别说见过,恐怕连听都没听过。” 阮绵绵对着苏筱圆耳边小声解释:“这是‘墨简’,一支就价值一百万上品灵石!” 苏筱圆觉得自己真的快要裂开了,三十万还没解决,怎么又来三百万。 “这不会也是给我的吧?” 赵管事微笑颔首:“因为敝坊没有那么多现钱,只能先将本月的利息带给苏仙子。” 苏筱圆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她都快要不认识“利息”两个字了,如果三百万是利息,那本金得有多少啊? 赵管事继续解释:“严格来说,应该是出息的利息。” 他顿了顿:“苏筱圆仙子,有人昨夜将一条灵石矿脉转到了你名下,根据原主人的指示,灵石矿每年的产出都会存入敝宗,这是上一年的产出存入敝宗后,生出的月息。” 苏筱圆已经晕头转向。 阮绵绵没经历过九年制义务教育,但她有修仙界的常识,发出惊叹:“我的天姥姥!” 她看闺蜜还是一脸空白,向她解释道:“小圆子,凡人界有一条灵石矿,仙灵界有九条,混沌域听说也有几条上古遗留下来的,不过具体数量不明,反正灭魔之后全都捏在凌岳仙尊手里,跟你这条肯定没关系。” 她停顿了一下:“世上所有的灵石都产自那十几条矿脉里。哪怕这条是最小的一条,你现在也跻身三界排名前十的富豪了。” 她问赵管事:“我们苏仙子这条值多少钱呐?” 苏筱圆慌忙道:“等等,那不是我的……” 赵管事:“准确的价值不得而知,不过可以大致估计一下。” 他微笑着说了一个天文数字。 两人呆了半晌。 苏筱圆用力摇头:“不不不,对不起对不起,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阮绵绵小声说:“你该不会真是什么三界隐形首富的私生女吧?” 上次的三十万还能怀疑有人做局,可是谁会拿一条矿脉做局坑一个小姑娘啊。 苏筱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都快急哭了:“不可能的,真的不可能的……谁会给我这么多钱啊……” 就在这时,突然有个念头像电光一样从脑海中闪过。 她知道上次的三十万,还有这次的矿脉,是谁给她的了。 她太笨了,竟然忽略了这么明显的答案!《 》 20、20 这个世界上还有谁会给她开金手指,当然是系统啊! 可能因为系统休眠太久,她经常忘了这东西的存在,但是它可能在后台悄悄运作,给她攻略需要的资源。 美貌不够,就再加上财富。 可是有钱就能睡到傅停云吗?怎么睡?用钱砸吗? 傅停云是剑尊又不是牛郎。 苏筱圆倒是想找系统商量商量攻略的事,可是系统憋了这么大一个金手指,这次不知道要休眠多久。 她试着在心里喊了一声“系统”,果然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下次系统休眠结束,她一定要好好跟它聊聊,不要再这么自作主张,给她塞这些没用的金手指了。 苏筱圆小声对阮绵绵道:“我好像有点知道这矿脉是哪里来的了。” 阮绵绵瞪大眼睛:“你知道?” 苏筱圆点点头:“但是我不能说,对不起。” “没事没事,你不说肯定有你的道理,知道来源没问题就好。” 苏筱圆赵掌柜:“请问这条矿脉在哪里啊?” 赵掌柜微笑:“请恕在下暂时不能告知,原主特地提出要保密。 “不过苏仙子不必担心每年的产出都会到你账上,若是你要将矿脉出手,敝宗也会帮苏仙子物色买主。” 果然,不明来源,估计是系统用了什么特别手段,也不知道安不安全。 “我不需要这么多钱,可以原路退回去吗?” “这矿脉已经在苏仙子名下了。” 赵掌柜留下三百万的“利息”就带着一众护卫离开了。 知道是系统发的金手指,苏筱圆也不再提心吊胆,抱起盒子就离开了外事堂。 回去的路上,阮绵绵激动得不能自已:“小圆子,我是在做梦吗?那可是一整条矿脉哎!哪个宗门、世家独占一条矿脉都可以吹嘘一万年,你一个人就有一条!” “小圆子你怎么那么淡定啊?”阮绵绵抓着她的胳膊把她晃了晃,“你不会是开心傻了吧?” 苏筱圆摇摇头:“我要那么多钱也没用啊。” 阮绵绵:“你怎么会不喜欢钱?!我都不敢想象,要是有一条矿脉我得有多幸福!” 苏筱圆看着她:“等将来我……我不在了,把矿脉留给你好不好?” 阮绵绵转过头,狐疑地看着她:“小圆子,你怎么了?从今天早上起就不太对劲,你不要吓我啊?你想干嘛?” 苏筱圆忙道:“别担心,我真的没事,但我修为低嘛,寿命肯定比你短多了。” 修士的寿命和修为是直接挂钩的,阮绵绵才二十多岁就结丹了,继续修炼下去寿命可以有千八百岁,上不封顶。 但是苏筱圆来这世界是为了攻略凌岳仙尊的,点数全被系统加在美貌上了,灵根筋脉只比凡人强一点点,正常寿终正寝大概也就百来岁。 “呸呸呸,谁要你的破矿!”阮绵绵急得跳脚,“灵根不行才要修合欢功啊,不然你进云雨宗做什么,你采补几个修为高的不就行了吗? “实在没办法我让你采,把我修为分你一半,我们一辈子在一起。” “开山……”苏筱圆抱住她,鼻根一酸,忍不住伏在她肩头哭了出来。 阮绵绵吓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小圆子,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没事,”苏筱圆吸了吸鼻子,不好意思地用袖子擦闺蜜肩膀上洇湿的痕迹,“就是最近有点想家……” 阮绵绵松了一口气:“你傻呀!等进了内门就能离开宗门地界,到时候我陪你回趟家不就好了。” “好。”苏筱圆弯了弯眉眼,在更多泪水涌出来之前转过头去悄悄擦掉。 “说不定哪天你真能采了凌岳仙尊呢!你都那么有钱了!”阮绵绵说。 苏筱圆“噗嗤”一笑:“他有钱就给采吗?” “那倒不行,他比你还有钱。” 苏筱圆:“可恶!” 阮绵绵:“谴责他!” 苏筱圆揉揉眼睛,从小挎包里拿出那只精致的盒子,打开盖子,抽出一支塞进包里,把剩下两支连同盒子一起塞进阮绵绵怀里:“拿着。” 阮绵绵像被开水烫了一样,跳开两步:“你给我这么多钱干嘛?!” “我没什么花钱的地方,反正下个月还有。” 攻略剑尊是高危工作,这些钱就算工伤赔偿,不要白不要,她爱送谁就送谁。 阮绵绵当然不肯收,可一向好说话的苏筱圆,这次却不肯让步:“你去做点开心的事,帮我花了它,比如……” 她露出一抹难得的坏笑,眨了眨眼睛:“雇几个人,把宋锦书那个渣男和男小三打一顿。” 阮绵绵皱了皱鼻子:“就他那个档次,一百万都够买凶杀他十次了。” 最后苏筱圆软磨硬泡,她才终于收下一支。 …… 傅停云遇上了难题。 苏筱圆是他平生第一个未解之谜。 要说她不喜欢钱,上次明明因为一块海精石高兴地原地转圈圈,可是她现在有了花不完的钱,脸上甚至没有一个笑容。 回来以后,她就把两枚墨简收进箱子里,甚至没有多看它们一眼。 “傅停云。”她无精打采地唤了他一声。 傅停云感到他的傀儡心猛烈地跳动了一下。 可是她只是说:“我要做一下‘眉目传情’的练习。” 傅停云不用她下指令,自己从窗前搬了小圆凳,坐到她面前。 少女看着他的眼睛,一丝不苟地开始练习,竭力拧出妩媚的神情。 从前她也错漏百出,总是被阵法判定为不合格,可是当她注视着他的双眼做出各种奇怪表情的时候,青白分明的双眸总是蕴着光,灵动飞扬。 现在这双眼睛没了神采。 “还是不行吧?”她垂下眼睫。 阵法判定为丁等二级,不合格。 傅停云飞快地对那阵法动了个手脚,抿了抿唇:“乙等一级,合格了。” 苏筱圆眼中有光芒一闪:“欸?” 傅停云仿佛一个用湿木头取火的人突然见了一颗火星子,整个傀儡都不自觉地往前倾。 可是那点光转瞬即逝。 很快他就后悔对阵法动了手脚。 因为得知自己过关后,她就没再多看他一眼。 她轻声说了一句“那就好”,便转身去洗漱了。 然后就呆呆地躺在床上。 傅停云听她呼吸的声音就知道她没睡着,她就像一具耗干了灵力的傀儡人,动弹一下的力气都没有,却还清醒着,只是没办法从任何地方汲取灵气。 她在人前还能维持往日的样子,可一回到自己的小屋,完成了必须做的功课和复习后,她就坐在窗前发呆,或者无所事事地躺着。 她似乎并没有生他的气,出去回来都会和他打个招呼,但是再也不会眨巴着那双明亮的眼睛,“傅停云”长、“傅停云”短地同他分享一天的琐事,当然更不会躺在床上对着他喋喋不休。 到第三日,苏筱圆的状态还没有起色。 其实她看起来并不难过,自那天之后甚至没再哭过,假如没见过她从前的样子,会觉得她一切正常。 可傅停云偏偏见过。 那天他趁着苏筱圆外出上课,走遍了云雨宗九岛的所有河滩和溪涧,搜寻一块长得像猫的石头。 显而易见,没找到一模一样的。 第四日,他把她的画架、画板和画笔、颜料拿出来放在桌上。 苏筱圆回来看见,只是说了一声“又拿出来了啊”,就没再理会,甚至没有翻一下自己的旧作。 她那本总是随身带着的皮面纸芯的小簿子,也放在桌上积了薄薄一层灰。 第五日,傅停云抓了一只“猫”回来。 严格来说那不是猫,而是一只罗罗兽。 三界之中只有凡界才有猫,但是一来一回太久,他不太放心苏筱圆一个人。 于是他当天来回,去邻洲抓了一只芳龄三百岁,开了灵智、还不能化形的罗罗兽,原身比苏筱圆的整个院子加屋子还大一圈。 但凌岳仙尊说它是猫,它就得是猫。 他逼它按照苏筱圆的画,变成了一只扁脸的猫。 但是他很聪明地让它保留了原来皮毛的条纹和颜色——如果是画上一模一样的黄猫,未免太刻意了。 猫迫于傅停云的淫威,在院门口老实蹲了一天,并且在见到那粉衣小女修的时候,夹着嗓子发出一声令神兽颜面扫地的“喵”。 看见猫的刹那,苏筱圆的双眼倏地一亮,当即蹲下来摸它的头:“好怪的小猫咪呀!你怎么会在这里?哦我知道了。” 傅停云:知道什么? 苏筱圆一看那猫就是系统送来的,修仙界再怎么物产丰饶、人杰地灵,应该也孕育不出狸花和英短的串串吧。 这算是临终关怀吗? 可是她一年不到就要死了,不适合养任何宠物。 她回屋里,翻出一罐侥幸逃过傅停云毒手的无盐小鱼干,找了只侥幸逃过傅停云毒手的陶盘,全倒进去,端到门外放在地上。 她蹲在一边看猫把鱼干吃完,忍住了没去摸它:“对不起,我不能养你,你回去找你原来的主人吧。” 翌日,苏筱圆下课回家,那只猫又来了,这回瘸着一条腿前腿,好像被什么野兽咬伤了。 苏筱圆连忙把它抱进屋去,给它小心地清洗伤口,上药包扎,喂水喂食,照顾了三天,见它能下地,便把它抱到门外:“下次小心点不要再被咬了啊。” 那猫还是天天在她门前徘徊,苏筱圆只好在院门上开了个猫洞,把食盆水盆放在院子里,半推半就地散养了它。 傅停云发现她并非不喜欢那只“猫”,却从不抱它,几乎不去摸它,他一边暗暗满意,一边又嫌弃那猫太没用。 有了猫,苏筱圆忙碌了一些,可还是没有变回从前的样子。 傅停云的烦躁与日俱增。 如果直接烧掉一条灵脉可以把她眼里的光重新点亮,他会毫不犹豫这么做。 然而不行。 你可以逼一个人死,却不能逼一个人重新快乐。 这一夜入定,他来到那缕红线躲藏的角落——自从那夜起,它就再也没有靠近过他。 “要怎么做才能让她变回以前那样?”他问它。 它把自己团成一团,线头牢牢地塞进线团里。 傅停云涌起一股焦躁:“过来。” 线团反而往角落里缩了缩。 傅停云走进阵中,强行把它握在手心里。 线团越缩越小,几乎变回了一滴血。 “你就这么讨厌我?”傅停云感觉到血滴在他手心里乱撞,像是要逃。 “讨厌就讨厌。”他微微收紧手。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房中传来轻轻的抽气声。 他连忙松开手,血滴“嗖”地飞到角落里,贴着阵柱一动不动。 傅停云即刻出定,起身冲进房中。 只见少女仰天躺着,屈着双腿,额头上一片晶莹,全是冷汗。 血腥气从被褥中散发出来。 “我把你弄伤了?”傅停云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无措。 “没有……”少女的声音细若游丝,显然极痛苦。 他只是把血滴圈在手心里,并没有用力,谁知她竟如此脆弱,一碰就伤成这样。 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她是不是要死了? 他会不会不小心把她弄死了? 他的心跳陡然乱了起来。 “伤到哪里了?”傅停云掀开被子,鼻翼轻动,寻找血腥气的源头。 “真的不是受伤!”她听起来有些着恼,伸手拽被子。 傅停云略微放下心来,还有力气抢被子,应该伤得不算太重。 他一把将被子彻底掀开,把她整个人翻过去,在她亵裤上发现一小片殷红,蹙了蹙眉:“还说没受伤,都流血了。” 苏筱圆眼泪都下来了:“说了不是伤,是月经,就是月事、癸水……你这个傀儡人真是……真是的!”《 》 20-30 第 21 章 第 21 章 月事,癸水…… 傅停云怔了一会儿,才想起那是什么。 这实在不能怪他,即便凌岳仙尊博览群书,这两个词离他也太遥远了。 女修在筑基后就不会再有癸水,而小有天赋的大多会在十三四岁之前筑基,甚至没机会体验。 而且她方才的模样太痛苦,乍见之下他慌了神,根本没往这上面想。 书上也没有记载过,女子癸水会难受成这样。每个月一回,难道每回都如此? “是哪里难受?” “傅停云,请你出去!”苏筱圆已经拉过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气得直发抖。 这傀儡人竟然掀她被子看她那种地方。 不但看还按她的腰,扒她那里……虽然知道他不是故意的,虽然知道他是在找伤口,可是羞耻感一点也不会因此减少。 她小腹冰冷,被他碰到的地方却发烫。 傀儡人不听她的指令,仍旧一动不动地站在床边:“可是胞宫痛?” 苏筱圆忍无可忍,一边疼得抽冷气,一边骂他:“你烧我的东西……现在还欺负我……你这个坏傀儡!你出去!” 委屈像是潮水一样从心里冲出来,冲垮了她的理智。 她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大度,东西被烧,其实她一直耿耿于怀。 被迫去讨好、勾引一个陌生男人,她接受得也没那么好。 哪怕反复安慰自己这只是为了回家付出的代价。 现在她把对人类傅停云的怨恨,也记在了这个同名傀儡人的身上。 “我讨厌你!全世界最讨厌的就是你!傅停云!”她用尽全力喊出来,“最讨厌你……你出去!傅停云出去!” 傅停云默然转过身,推开门向外走去。 他做了恶劣的事,她讨厌他是理所当然的,这很公平。 可是心里还是有些涩然,好像被人撒了把砂砾。 苏筱圆看着傀儡人一言不发地向外走去。 明明是她要赶他出去,可是还没等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她已经开始内疚了。 傀儡人什么都不懂,和他计较什么呢,甚至怨恨凌岳仙尊也没有道理。 他也是无辜的,要是知道自己莫名其妙被人当成攻略目标,只会觉得无语吧。 而且他那么厉害也只能活二十一岁,命都不比她长多少。 没用的大学生一怒之下怒了一下,然后开始疯狂内耗。 最惨的是她还不得不忍着痛爬起来,把身上清理干净,然后找个什么东西临时垫上。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的初潮。 她在现实世界的时候就有严重的痛经,穿来这里还感慨过修仙界就是高级,连月经都取消了。 谁知道只是时候没到。 她什么也没准备,只依稀记得小说里穿到古代用的是一种叫作月事带的东西,她没见过,也不知道有没有地方买,也许得自己做。 只有先找点衣物垫一垫,等天亮了找阮绵绵帮忙。 更麻烦的是没有布洛芬。 她不知道修仙界有没有止痛药,有没有都得等到天亮。 或者她可以求助傀儡人。 傀儡人自带知识库,说不定知道哪里可以弄到止痛药,就算不行,至少可以帮她烧壶热水——动用灵力要集中意念,她痛得完全没办法集中精神。 但是她立即放弃了这个念头。 刚说最讨厌他,还把他赶出门去,她不能装作无事发生把他叫回来,继续支使他做这做那。 天亮以前只有靠自己了。 趁着两波疼痛的间隙,她把自己挪到床边,正要爬起来,门忽然开了。 傀儡人提着一桶水走进来,把水桶放在地上,不见外地从她的钱袋里抓了把灵石投入灯盏。 房中顿时被温暖的光充满,这光带着真实的暖意,散发着金钱的芬芳。 “那是上品灵石!”苏筱圆惊呼。 还这么大一把! 傀儡人撩起眼皮:“你缺钱?” 苏筱圆想起自己是新晋富豪,可是穷惯了,看见这败家傀儡人直接烧钱,还是会心疼。 “就算再有钱也不能这样烧啊……”她嘟哝道。 “你可以。”傀儡人看了她一眼,从架子上取了木盆,倒了水蒸热,把布巾打湿,拧到八成干,然后走到床边递给她:“擦脸。” 布巾冒着诱人的热气。 苏筱圆没接,她应该还在生他气。 虽然刚才他走了内疚,见他回来,心里也是真高兴。 但他既然回来了,就这么原谅他又有些太便宜他了。 正纠结,傀儡人展开布巾就往她脸上捋了上来。 苏筱圆忙抢过来,自己擦干净了脸上的泪痕。 “傅停云,麻烦你再出去一下。”她犹豫了一下道。 傀儡人垂眸看着她。 “我不是要赶你出去,”苏筱圆忙解释,“只是想洗一下……” 傅停云怔了怔,明白她要洗哪里。 他蹙了蹙眉:“你要下床?胞宫不疼了?” 苏筱圆:“……” 虽然知道月经羞耻不应该,可是谁会把胞宫挂在嘴上啊。 她可能和这傀儡人八字犯冲,他刚一说完,她的小腹里又开始坠坠地痛起来,就像塞了一堆冰块,还不时搅拌一下。 苏筱圆忍不住抽了口冷气,额上又沁出了冷汗。 这下是想动也动不了了。 可是身上脏兮兮的好难受,她抿了抿唇,还是道:“傅停云,你能不能帮我施个净诀……清理一下?” “不能。”傀儡人冷冷地拒绝了她。 苏筱圆没想到他会直接拒绝,态度还这么冷硬,一时眼眶又红起来,嘴瘪了瘪:“你凶我……” 傅停云:“……” “净诀是灵水诀的一种,比寻常之水更阴寒,”他一板一眼地解释,“你本就体寒,用了只会雪上加霜。” 苏筱圆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一听又憋了回去,乖乖道:“哦……” “辟谷丹也是寒凉之物,以后切勿多食。”傀儡人道。 “欸?还是第一次听说辟谷丹有副作用。” 傅停云:“对一般人没有,但你实在太弱了。” 苏筱圆:“……谢谢你了,傅停云,你真会说话。” 傅停云挑了挑眉:“你在嘲讽我?” “没有没有。” 傅停云看见少女眼中闪动的促狭笑意,心口微微发热:“无妨,我是傀儡人,不记仇。” 苏筱圆忍不住笑起来,可刚笑开,小腹中就是一阵抽痛。 傅停云见她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弓了起来,蹙眉道:“疼得很厉害?” 苏筱圆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她这么弱,疼两天会活活疼死吧。 “我可以帮你医治。” “你会治?” 傀儡人点点头:“既是宫寒,只要将阳热之力注入你胞宫之中,冲去寒邪之气,淤滞自然疏解。” 苏筱圆听他说得头头是道,有些心动,毕竟真的太痛了。 “阳热之力要怎么注入啊?可以直接吃丹药吗?最好不要药汤……”苏筱圆想起以前为了调理宫寒喝的那些中药,小脸皱了起来。 “不必服药,”傅停云抬起右手,垂眸看了眼她身上的被子,“以掌送入即可。” “啊……”苏筱圆没想到还能这样,“隔着被子吗?” 她的缺乏常识有时候让傅停云感到讶异。 明明出生在仙灵界,无论根骨还是对三界的了解,都像个凡人。 “不是,”傅停云道,“需肌肤相贴,阳力才可进入。” “掌心相贴?”苏筱圆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张开雪白纤细的五指。 傀儡人看了她一眼:“须解衣。” “啊?”苏筱圆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 不会是要把手贴在那里吧? “不用了不用了!”她忙摆手,“我睡一觉早上就好了……嘶……” 话还没说完,胞宫就狠狠地背刺了她。 苏筱圆疼得眼冒金星,耳边嗡嗡作响。 她以前虽然也疼,可是从没疼到这种程度,连头也跟着一起疼起来,疼得想吐,生理性的眼泪不断涌出来。 此时此刻,她只想让疼痛停止,用什么方法都行。 “还是注吧,傅停云……”她呻|吟。 傀儡人便要伸手去掀被子。 刹那间羞耻感甚至压倒了疼痛,苏筱圆下意识地拽住被子:“等等……” 傀儡人挑了挑眉:“怎么了?” 苏筱圆:“不、不用掀被子吧……你把手伸进来就好了。” 最近天气开始热了,她换了轻薄的睡衣裤,云雨宗发的面料本来就薄,何况还洗多了,这么明晃晃的光一照,恐怕什么都遮不住。 好在先前傀儡人掀她被子时屋子里没点灯,应该没看见什么。 傅停云挑了挑眉,她都疼得脸色发青嘴唇发白了,还顾忌这些。 对修道之人来说,肉身不过是浮尘聚沫,何况他已见过了。 苏筱圆却是个没什么慧根、道心的凡人俗人。 “可。”傅停云点点头。 盖着被子有点麻烦,他觉得多此一举,但是如果能让她放松一些,他也不介意。 苏筱圆松了一口气,随即又紧张起来:“现在就开始吗?” “身下垫些东西,会流出来。”傀儡人环顾四周,没找到什么合适的东西,便脱下身上外衣。 苏筱圆脸顿时涨得通红:“你不要老说这种话,傅停云。” 傀儡人眉心动了动,不解道:“哪种话?” 苏筱圆一噎:“算了,没什么。” 傀儡人根本不懂这些。 傅停云将自己的衣服叠成巾帕大小给她。 虽然这衣裳哪一面都不会脏,但他还是反着叠,让内侧朝外。 苏筱圆接过他递来的衣裳,垫在身下。 做了会儿心里建设,她掀开里衣下摆,然后解开腰间系带,将亵裤褪至胯骨,把小腹袒露出来。 接着她将被子侧边抻开一条窄缝,伸出手,用纤白的手指轻轻握住傀儡人的手腕,把他的手拉进被子里。 闭上眼睛,破釜沉舟地把他的手搁在自己肚脐下方。 他的手很大,掌心干燥温热,一手便完全覆住。 苏筱圆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哪怕理智上知道这是傀儡人,可不管触感还是温度,都太像真正的成年男子。 她声音打颤:“应……应该是这里吧?” 傀儡人手一沉,原本虚虚搭着的掌心便着实地贴到了肌肤上。他没动,似乎在感受经脉流动。 “再往下寸许。”他一边说着,掌心便紧贴着缓缓往下游走。 苏筱圆感觉他掌心渐渐热起来,原本只是温热,渐渐有些灼人了。 她止不住轻轻颤栗起来,夹紧膝盖,脚趾也下意识地蜷缩起来,用急促的气声问:“已经开始注入了吗?” “尚未。”傀儡人回答。 “哦哦!你手心这么烫,我还以为已经开始了,你的体温也会变化吗?根据天气心情自动调节什么的……”苏筱圆忍不住说些什么缓解尴尬。 傀儡人沉默了几秒钟,喉结轻动了一下,用一种公事公办的口吻道:“双膝打开,放松,调息,可能会有点不舒服。” 就在这时,小腹忽然灼烫起来,却不是烫在肌肤上,好像有人直接在她肚子里塞了一块坚硬滚烫的烙铁,在里面不管不顾地横冲直撞。 所到之处,原来那种阴寒的抽疼倒的确被赶走了。 另一股恶势力在她“胞宫”里驻扎下来,好像还不打算走了。 可换了种热辣滚烫的疼法也还是疼啊! 这是什么黑吃黑疗法吗? 苏筱圆眼泪直流,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气的。 她真是记吃不记打,还相信一个二十块灵石买的人工智障真能治病。 医疗机器人那么高科技的东西,会卖二十块灵石吗? 她就是老了会被骗去买保健品的那种人。 苏筱圆悔不当初,擦泪的力气都没有,泪眼朦胧地看着傀儡人:“傅停云……对我们人类来说,这不叫……有点不舒服……我怀疑你要杀了我……” “抱歉,未曾料到你这么弱。”傀儡人说。 苏筱圆:“……” 好好好,怪她脆皮。 “我即刻替你揉开,揉散后就会好受些。”傀儡人说。 苏筱圆很生气,推开他的手:“我自己揉就可以了。” 傀儡人便顺从地从被子里抽出手。 可是随即她就发现自己并不知道怎么揉,揉了两下,肚子里那炽热的硬块纹丝不动,一点没有化开的迹象。 傅停云见她咬着嘴唇,巴巴地望着他,便知她是自己揉不动,又不好意思求助于他。 但他突然有点坏心眼,偏偏不主动开口,还站起身退开了两步。 苏筱圆又揉了一会儿终于放弃了:“傅停云……我揉不开……” 傅停云垂眸:“要我帮你?” 少女满面红霞,轻轻点了一下头,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傅停云这才走到床边,重新在床沿坐下,等着她小巧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圈住他的手腕。 苏筱圆感到傀儡人灼热的掌心再次覆在她小腹上,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他修长的手指。 她不由绷紧身体。 “放松。”傀儡人淡淡道,同时手开始极慢地打着圈推揉。 她肚子里那沉甸甸的“烙铁”竟一点点化开,向四周扩散,一部分散入她经脉和四肢百骸中,一部分则流出了身体。 疼倒是不疼了,可肚子里的感觉变得有点奇怪,说不上是舒服还是不适。 苏筱圆有点崩溃,缩紧肚子想要偷偷屏住,可是傀儡人好像察觉到她的僵硬,揉得更用力。 根本控制不住不断的潮涌。 “好了好了……”她眼角渗出了泪水,“我已经不痛了……” 确实已经不痛了,她浑身变得暖洋洋的,原本冰冷的手脚都暖和了起来。 虽然过程有点波折,但这傀儡人是真的能治痛经。 傀儡人没有立即停手:“把淤血化出来,不然还会痛。” 可是失控的感觉让苏筱圆害怕,她抓住傀儡人的手腕,几乎是在带着哭腔恳求:“停下来傅停云,真的好了……” “好。”傀儡人的手一顿,随即从被窝里抽了出去。 苏筱圆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她现在只想把自己身上清理干净,然后连夜离开地球——如果她还在地球上的话。 可是今天傀儡人却格外多管闲事,不但站在她床边不走,还问她:“现下感觉如何?” 苏筱圆咬着自己衣袖,一点也不想理他。 “睡着了?” 苏筱圆生怕他又来翻她,只好吭声:“麻烦你出去一下,傅停云,我要……清理一下……” 傅停云道了声“好”,却没有立刻出去,而是从她床下拖出一个木头浴盆。 这盆不比孩童用的那种大多少,太小了,她也太小了。 傅停云给盆施了净诀,又拎出去用清水冲了一遍,这才拿回屋里,又提了两桶井水倒进去。 他可以用灵力凝水,那样的水虽洁净,但偏阴寒,对她身体有害无益。 把水烧到略微烫手的程度,他看向床上的被子卷:“可要我扶你起床?” “不用……你出去吧……”被子里传出闷闷的声音,“谢谢你,傅停云。” 傅停云将他第一天来时她给他盖的薄毯拿出来,放在床边:“下床披一下。” 苏筱圆用被子蒙着头,哼唧了一声。 听着傀儡人出了门,脚步声远了些,她方才掀开被子,查看被窝里的情况。 出乎她的意料,床上没怎么弄脏,只有她最初弄上的一点血迹,只有亵裤上一片狼藉。 她很快明白过来,傀儡人的那件高定衣裳大概是带有什么自动清洁的功能。 她松了一口气,披上傀儡人准备的毯子,先走到桌前,把灯盏里烧剩下的灵石抠出来,只留下一块烧到一半的。 接着她才回到床前,把床单和褥子卷起来放在屋子一角的藤篮里,开始清理自己。 水温刚刚好,苏筱圆舒服地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简单洗了一下,换上干净衣裤,垫上旧帕子,她又蹲着在已经放凉的水里把亵裤和床单上的血迹搓洗了一下,然后使劲拧干,放在篮子里,准备等天亮睡醒了再彻底洗过。 毕竟是第一天,又折腾了这么久,她站起身的时候已经有些头晕眼花,忙从箱子里取了干净的床单褥子草草铺上,钻进被窝里闭上了眼睛。 傅停云在院子里留意着屋子里的动静。 待一切安静下来,他方才推门进去。 屋子里还弥漫着潮气,澡豆和皂角的清香,淡淡的血腥气,还有更淡的少女体香。 傅停云脚步一顿,接着快步径直走过去,端起浴盆回到院子里,倒掉水,重新换上井水,然后返回屋中把藤篮拿出去,开始清洗床单褥子和她换下的衣裤。 血迹已经搓洗掉了,但是所有东西上都蒙着一层淡淡的特殊气味,甜,腥。 傅停云喉结滚了一下,把整盒苏筱圆特制的“洗衣粉”倒进盆里,面无表情地开始搓洗。 洗完蒸干叠好,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收拾的时候他一直留心听着房中的呼吸声,少女显然累极了,睡得很沉。 傅停云抱着干净松软的被褥衣物回到房中,把东西放在床尾,正要像平日那样去外面打坐,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床上抱着被子蜷成一团的少女,脚下一顿。 他从床下把自己的垫子拖出来,展开,就地坐下,阖目入定。 丝丝缕缕的甜腥如有实质,穿过细密的织物、丝絮,钻进他的七窍,占据了他本该封闭的感官。 先前只顾着她安危,未及细想,直到此刻,那些鲜明的感觉开始像潮水一样泛滥于他的识海。 掀开被子时扑鼻的血气,握着她的腰将她翻过来时手上的触感,掌心微微灼热起来。 明明那么瘦,身上却无一处不软,仿佛没生骨头似的。 他想起那出乎意料的圆润丰盈,手指微微陷入的感觉,指尖一麻,不由蜷了蜷。 当时急着寻找伤口时没控制好力道,一定弄疼了她,虽然在黑暗中,隔着薄绢,但他隐约看见了指痕。 还有掌心与她肌肤相贴的感觉。 柔软滑腻得不可思议,每一丝的震颤、抽搐,都传至他的掌心。 那时他说了一半的实话,他的确没想到她那么弱,那点阳热不及他元阳的千百分之一,不料她已然承受不住。 但是注入到一半的时候,他已经发现,当时他可以收手,她不会那样难受。 可是就在他打算收手时,她因为难受而抽气,手下的颤动带来奇异的感觉,吸附着他的掌心,让他沉溺了一息。 等他回过神时已经来不及了。 他忍不住握紧手,仿佛如此那触感就能永远留驻。 房中甜腻的气息越来越浓,像是某种果实,因为过熟而撑裂了果皮,甜蜜醉人的汁液悄然渗出,流淌,滴落…… 傅停云的眼睫快速轻动,喉间溢出津液,他不自觉地吞咽。 很渴,想要,想要更多…… 就在这时,他陡然清醒过来,不由怔住。 丹田中欲壑的封印松动了。 这是前所未有的事。 自从将欲壑封印在体内之后,封印从未松动过。 即便如此,他还是习惯每三个月加固一次,防患于未然。 发现移魂出错时,他又加固过一次。 不该如此。 傅停云出定,看向床上一无所觉的少女。 他竟然不知不觉中对她生出了欲念。 他不明白究竟是为何。 是因为那个意外的血契? 无论如何,此地不能久留。 他看了一眼晨曦里宁谧干净的睡颜。 她还太弱了,他决定暂且留下,等她身子恢复再走。 …… 苏筱圆这一觉睡得黑沉香甜,直到日上三竿才醒来。 昨晚折腾到半夜,眼下虽然不痛了,但那种坠坠的不舒服还是在的,浑身上下都没什么力气。 可不知为什么,她莫名有种雨过天晴的雀跃。 难题还在,郁积在心里很久的情绪也还在,但是不再像一层密不透风的壳一样,把她和外界隔开了。 苏筱圆坐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对着帐子外明晃晃的日光呆看了几秒,发出一声哀嚎:“啊!睡过头了!” 开山每天早上都会来叫她,今天她怎么没来呢? 苏筱圆心下奇怪,掀开被子正要下床,门开了,傀儡人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逆光站着看不清他的面容,但看得出他身上的衣服。 他又把原来那件外衣穿回去了,昨晚叠起来垫在她身下的那件。 苏筱圆捂住脸。 昨晚的记忆在她脑海里翻滚着。 好羞耻!没办法面对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事,就是傀儡不是真人。 傀儡人弯腰走进屋子里,脸上不见一丝尴尬,仍旧是冰冰凉的扑克脸。 他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然后下移,落到她还埋在被子里的小腹上:“还疼么?” 苏筱圆摇摇头:“不疼了,谢谢你傅停云。” 她心里忽然一动,从昨晚开始,这傀儡人就积极主动得有点不正常,现在竟然还会主动关心她疼不疼了。 好像也没有以前那么人工智障了。 难道傀儡人的智商还会自动修复? 她狐疑地看着他:“傅停云,你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傅停云目光一动:“不一样?” 他僵硬地抬起手,摸摸脸:“哪里不一样?” 苏筱圆顿时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这时她忽然想起上学的事,惊呼了一声:“现在什么时辰了,傅停云?” “午时刚过。” 苏筱圆:“完了完了。” 本来功课就差,还旷课,平时分被扣的话更难通过内门试了。 “你的朋友会帮你告假。”傀儡人道。 苏筱圆:“是开山吗?开山来过了?” 傀儡人点点头:“她来时你还在睡,她就先走了。” 她的朋友知道她来癸水后大惊小怪,还想留下陪她,费了他不少力气才把她赶走。 苏筱圆点点头,自言自语:“本来还想问问她……” “问什么?” “没什么……” 傀儡人眉头动了一下:“你可以问我。” “难道你什么都知道吗?傅停云?” 苏筱圆其实是想问问阮绵绵月事带有没有卖。 “大部分。” 顿了顿,补上一句:“不会的可以学。” 苏筱圆忍不住“噗嗤”笑出来。 傅停云不知道有什么好笑,但她一笑,他胸膛里好像有什么机括跟着松动了一下。 少女脸色比平日苍白一些,眼下也有淡淡青影,但双眸中的神采回来了。 “肚子饿么?”他不自觉地放柔了声音,“外面炖着汤。” 苏筱圆这时才意识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食物香气。 她吸了吸鼻子:“好香,是你煮的?是鸡汤吗?” 傅停云迟疑了一息,点点头:“是。” “这里有鸡吗?”苏筱圆纳闷,“我还以为凡界才有。” 穿来这里之后,她才发现仙灵界和凡界物种差异很大,很多她熟悉的家禽、牲畜都是凡界的物产。 不知道是因为这些动物太脆皮,被自然淘汰,还是在灵气充沛的环境里进化成了别的东西。 “有。”傅停云言简意赅地回答她。 “是从哪里来的?买的吗?” “抓的。” “哦,”苏筱圆明白过来,“原来是野鸡呀。” 野鸡不多,但偶尔还是能见到。 苏筱圆不疑有他:“那我喝一碗吧,谢谢你,傅停云。” 傀儡人从柜子里取碗筷。 “对了,今天猫来了吗?”苏筱圆忽然想起那只串串,“我睡过头了,它来了找不到吃的怎么办?” “饿不死。”傅停云冷冷道。 看见苏筱圆脸上神色,他又补上一句:“鸡骨和内脏可以喂它。” 苏筱圆忙道:“小猫不能吃禽类骨头的,会划伤肠道的……” 傅停云:“野猫什么都吃,没那么讲究。” “千万不可以给他吃鸡骨头!你听话,傅停云。” “好,不给它吃。” 话音未落,屋外响起娇嗲的叫声:“咪呜——” 苏筱圆双眼倏然一亮:“我的小猫咪来了。” 她忽然觉得前几天的胆怯很无谓。 因为一年后要死,所以不敢养它,可是活着本来就充满了各种意外,上辈子她健健康康的,不是就突然出车祸了吗? 起码她现在大概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还能提前安排后事,她可以把猫托付给开山。 “可以把他抱进来让我摸摸吗?傅停云?” 傅停云蹙了蹙眉:“脏。” “你讨厌猫吗?傅停云?” 别的猫他不喜欢也不讨厌,但是这只猫很讨人嫌。 看见少女脸上失落的表情,他改口:“不讨厌。你喝汤的时候我洗猫,洗干净再让它进屋。” “小猫咪一般都怕水,你要温柔点呀傅停云,别吓到他了。”苏筱圆叮嘱道。 “好。” 傅停云端起碗往外走去,朝窗下献媚邀宠、不知廉耻的神兽冷冷瞥了一眼。 罗罗兽两耳往后一撇,发出一声呜咽,匍匐在地上不动了。 傅停云盛了汤回到屋里,把碗搁在桌子上,放好汤勺和筷子:“有点烫,过半刻钟起来喝。我去洗猫。” 说完又回到院子里。 他端起装着比翼鸟毛、骨头和内脏的猫食盆,朝罗罗兽看了一眼,神兽立刻会意,乖乖跟了上来。 傅停云走到从窗户看不到的死角,放下食盆。 罗罗兽上前闻了闻,立刻扭过头去,嫌弃地直扒墙。 这种比翼鸟,他从来只吃翅根两块活肉,什么时候沦落到要吃这些狗都不吃的东西了?! 傅停云凉凉道:“不吃?” 罗罗兽瞬间炸成一个毛团,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老实干饭,很快饭盆里就只剩下一堆毛。 傅停云:“吃光。” 罗罗兽:“……”这绝对是公报私仇!天杀的傀儡人! 迫于傀儡人的淫威,它只能一边干呕一边把所有鸟毛都干咽下去。 苏筱圆吃完一小碗香喷喷的炖鸡,刚漱完口,傀儡人拎着洗濯一新,蓬松柔软的一只猫进来了。 苏筱圆惊呼了一声,连忙奔过去:“不能那样拎猫!要像这样……” 她托着猫的后腿,像抱小婴儿一样小心翼翼。 猫把两条前腿搭在她胳膊上,眯缝着绿眼睛,毛茸茸的脑袋往她怀里蹭了蹭,发出惬意的呼噜声。 傅停云站在一旁冷眼看着。 这女子玩起猫来简直没够。 一会儿让它卧在自己腿上,一会儿又把它翻过来,摸它的头,挠它的下巴,摸它的肚子,竟然还想把它放在床上。 傅停云适时地出言阻止。 苏筱圆却找了块巾帕给它细细擦了四足,还是把它放到了床上:“哪有小猫咪不上床的。”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挠着猫下巴,和它絮絮地说着各种没意义的话,翻来复去就那几句:“你是谁家的小猫咪呀?”“哦,原来是我家的小猫咪呀!”“谁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猫咪呀?”之类。 只是声音娇柔稚气,更胜平日。 当她嘟囔着“妈妈要吃了你的小耳朵,把你亲秃噜皮”,快要和猫鼻尖碰鼻尖的时候,傅停云实在看不下去,一把捏住猫的后脖颈把它拎开。 “你干嘛呀傅停云?”苏筱圆不满。 “脏。” 苏筱圆连忙捂住猫耳朵,小声道:“小猫咪别听,是坏话。” 自恃有了靠山的罗罗兽发出可怜兮兮的“咪呜”声。 苏筱圆转头教育傀儡人:“小猫咪怎么会脏呢?” 罗罗兽谄媚地附和:“喵呜~” 傅停云瞥了它一眼,眼里闪动着冰冷的恶意:“刚才在外面,我看见它舔自己谷道。” 猫:!!! 好奸诈的傀儡人。 苏筱圆正要亲猫,笑容裂开了一瞬,把它放到地上,摸摸它的小脑袋:“对了,给你取个名字吧。” 既然决定要养它,总不能老是叫它猫吧。 苏筱圆是个取名废,这点从傀儡人的名字就可见一斑。 冥思苦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傀儡人给了它灵感。 “不如就叫你傅慎行好了。” 猫随他姓傅,傅停云暗暗有些满意,看猫也顺眼了一点。 不过也只有一点点。 等苏筱圆玩累了,躺下来小憩的时候,傅停云立刻迫不及待地拎起猫,打开门,像扔破烂一样把它扔了出去。 入夜,苏筱圆正在喝傀儡人煮的粥,阮绵绵来了。 “今天早上你的脸色真是吓死我了,来癸水那么痛的吗?还好我还没来就筑基了。” 她一边说一边把一包东西递给苏筱圆:“给,你的月事带,这东西真难买,整个云雨宗地界会来癸水的女人加起来也不知道有没有十个。” 苏筱圆:“……”她这身体也太不争气了。 等系统醒了得跟它聊聊,有点数不如加在身体素质上,起码可以改善一下临终生活质量。 阮绵绵继续说:“幸好有个店家原来在凡界开铺子,见过这东西。央了她半日,才给现做了这么几条。” 苏筱圆连忙给闺蜜捏肩。 阮绵绵忙道:“跑个腿算什么呀!你身子还不舒服呢,赶紧去歇着。” 苏筱圆替闺蜜盛了碗粥,两人一边吃一边聊宗门里发生的事。 换作平日,阮绵绵一天没见她一定有说不完的话,但今天却有些心不在焉。 “开山,出什么事了吗?”苏筱圆有点担心。 阮绵绵回过神来,连忙摇头:“没事没事,就是今天在城里,我好像又闻到宋锦书的味道了。 “我追了上去,看见一个人背影有点像他,可是天色太暗看不清楚,追着追着又追丢了。” 她忿忿地一咬勺子,瓷勺柄“啪嚓”一声碎成了渣渣。 苏筱圆也叫她说得担心起来:“他来这里干嘛啊?该不会是来找你的吧?” 阮绵绵把嘴里的碎瓷片吐出来,抹抹嘴,摇摇头:“今日我看见他的时候,他身边好像还有一个人。” 第 22 章 22 苏筱圆:“还有别人?看清楚样子了吗?” 阮绵绵摇摇头:“两人都戴着幂篱,穿着宽袍,看不清身形,不过身量和宋锦书差不多,略矮一些。” 她虎着脸:“该不会是那个风月门的吧?” 苏筱圆其实刚才就隐隐有这个猜测,但生怕戳中开山的伤心事,没有说出口。 “上次姜长老说,风月门一直想吞并我们宗门,”阮绵绵接着说,“要真是那个男的,不知道是不是别有目的。” 苏筱圆也是担心这个:“明天早上有浣花岛的课,我们把这事告诉秦长老吧。” 阮绵绵点点头。 苏筱圆重新给她拿了把勺子,语气温柔宠溺:“这是最后一把了,买新的之前不许再咬坏咯。” 阮绵绵纳闷:“你以前不是买了很多勺子吗?” “那些用旧了,我就清理掉了,断舍离嘛。”苏筱圆鼓了鼓腮帮子,嗔怪地看了一眼傅停云。 傀儡人面无表情目视前方,好像一点也不知道自己不干人事。 傅停云把那些有细小缺口的、釉面已经磨损的勺子全烧了,要是早知道在她这里勺子是消耗品,他一定会多留几把。 阮绵绵喝完粥,就趴在小桌子上,下巴搁在手背上,无精打采的。 苏筱圆从没见她这么消沉,轻轻唤:“开山……” 阮绵绵声音瓮瓮的:“我不是伤心难过,就是……失望,我和他同一天出生,生下来第一天就躺在一张床上,我还尿了他一身呢…… “我们认识那么多年,几乎天天在一处,他被个风骚门男的勾去就算了,如果他真的为了那男的对付我们宗门,我……” 苏筱圆什么也没说,只是走过去,轻轻摸她的后脑勺。 阮绵绵抬起头,眼眶发红,满脸的委屈:“小圆子……” 苏筱圆哪里见过她这样,心疼得直抽抽,一把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 阮绵绵在她怀里痛痛快快地哭了一会儿,吸吸鼻子:“小圆子,你好香好软好弹……看着瘦,怎么长那么好,最近是不是又长了?该叫你大圆子才是,让姐姐捏一下……” 苏筱圆顿时涨红了脸,退后两步,捂住胸口:“谢开山!我好心安慰你!” 阮绵绵嘴角往下耷拉:“我还伤心呢,你再安慰安慰我。” 苏筱圆作势要打她,两人闹成一团。 她越是害羞,阮绵绵越是忍不住逗她,把她按在床上呵痒:“不让我捏,难道只让凌岳仙尊捏吗?” 苏筱圆忍不住笑出声来:“是是是,谁叫他是我亲亲夫君呢。” 可能因为太荒谬,上凌岳仙尊已经成了他们闺蜜之间的梗。 占点嘴上便宜好像能缓解不可能的目标带来的压力。 闹了一会儿,苏筱圆衣襟都被扯松了,里面的小衣也歪到了一边。 她眼角余光瞥见傀儡人正看着她,眉头似乎还微微蹙起,一下子羞得浑身肌肤都发起烫来,软软地告饶:“不来了,开山,真的不来了……傀儡人看着呢……” “傀儡人有什么关系,阿傀,你家主人美吧?”阮绵绵笑道。 苏筱圆掐了一下闺蜜的胳膊:“谢开山!” 傀儡人默然片刻,冰冷的双唇中吐出一个字:“嗯。” “你看,连傀儡人都知道你好看!”阮绵绵闹够了,笑着放她起来。 苏筱圆脸更红了,连忙转过身背对傀儡人,整理好凌乱的衣裳,重新系好腰带。 打闹中簪子也掉了,大约滚到床下去了。 一时不好捡,她便去衣箱里翻出傀儡人不要的那条发带,临时束了一下。 “对了,”阮绵绵拍了拍额头,“差点忘了。” 她一边说一边低头在储物香囊里摸索:“今日秦长老有事,是夏侯师兄代课,他托我把这个给你。” 说着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精致锦盒。 一看盒子里面装的东西就很贵重。 苏筱圆:“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他托我带给你,我没打开看,”阮绵绵也好奇,“你打开看看呗。” 苏筱圆打开盒盖,只见黑色的丝绒垫子上卧着一枚漂亮的珍珠耳坠。 珍珠不大,但流光溢彩,下面用银蛛丝穿系着几十颗米粒大小的“雨珠”,缀成流苏,一动就像水光一样荡漾,看着就价值不菲。 “啊呀,”阮绵绵惊叹了一声,“是传讯耳坠,不过这个好精巧!从没见过这样的款式呢,不说这颗珍珠,就是配的这些雨珠也要上千块上品灵石呢,夏侯师兄真舍得。” 苏筱圆也被震撼了一下,不过随即苦恼起来:“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阮绵绵:“我只是帮他带东西,你不愿意收的话明日自己还给他吧。” 苏筱圆点点头。 阮绵绵眨眨眼:“要不然你现在就传个讯给他?” 苏筱圆不喜欢语音,可是收到人家的东西总要说一声,便点点头:“好。” 阮绵绵兴致勃勃地教她怎么用。 原来耳扣背后有个小小的按钮,轻轻按一下就可以了。 苏筱圆做了下心理建设,按了下去。 很快耳坠里传来夏侯澈的声音:“筱圆师妹,身体好些了么?” 听起来就像是师兄对同门师妹的正常关心。 苏筱圆略微松了一口气:“好多了,谢谢师兄。” “那就好,”夏侯澈又说,“明日能来上课么?再缺课我可要给你记下来了。” 苏筱圆当然听得出他是在开玩笑:“明日还是夏侯师兄代课?” “嗯。” “谢谢师兄的耳坠……”苏筱圆道。 “你喜欢就好,”夏侯澈的声音温柔得好像要化成水,“本来应该早点给你的,但是定做花了些时间。” “谢谢师兄,但是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明天我带过来还给你吧。” “只是一枚耳坠,筱圆师妹不用放在心上,”夏侯澈道,“送给你也是因为我的私心。” 苏筱圆生怕他说出什么,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巫山祭快开始了,筱圆师妹和我要结伴参加,需要经常联系,每次都用符我也怕麻烦。” 夏侯澈笑道,没有一点暧昧的意味:“师妹就当帮我个忙。” 苏筱圆道:“我明天去城里买一个传讯的法器就好……” “耳坠都已经做好了,筱圆师妹不要,又不能送给旁人,总不能让我自己戴吧?要是你不要,我就只能把它扔了。” 苏筱圆看着掌心流光溢彩的流苏耳坠,扔了也太可惜了。 可是不管夏侯澈说得多么轻描淡写,苏筱圆也不会相信他平白无故送她这么贵重的首饰没有别的意思。 她是不可能心安理得收下的,但是又天生不擅长拒绝别人,一时不知怎么开口。 似是感觉到她的为难,夏侯澈道:“要是师妹执意不肯收,那就当我暂借给你,待祭典结束后你再还也不迟。” 不等她回答,他又道:“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着这只耳坠很适合筱圆师妹,是我思虑不周,让筱圆师妹感到为难了……” “没有没有,”苏筱圆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好,”夏侯澈松了一口气,声音立刻明朗起来,“师妹还没戴上吧?戴在耳朵上声音会更清楚,你可以试试。” 苏筱圆:“好……下次试试……” “时候不早了,我就不打扰师妹休息了,”夏侯澈道,“你早些安置,明日一定要来上我的课。” 断开传讯,苏筱圆就好像跑了一次八百米,累得倒在床上。 “怎么样?”阮绵绵冲她挤挤眼。 “什么怎么样……”苏筱圆嘟囔着,拿起枕头蒙住脸。 阮绵绵把枕头强行拉开:“脸都红成这样了!夏侯师兄明显对你有意思,你就不打算试试?” 苏筱圆:“我没有这个意思……” “好好,就算你心里只有凌岳仙尊,也可以找夏侯师兄先练练手嘛,真人不比傀儡人强?” “开山!” “哎,你这傀儡人好像有点邪性,”阮绵绵忽然道,“刚才看我的眼神凶巴巴的呢!” 苏筱圆不以为意:“怎么会,他就是长得凶,看谁都这样。” 阮绵绵便也把傀儡人的事抛在了脑后:“说回夏侯师兄,你知道巫山祭要成双成对地去神祠后的圣水里祓褉祈福吧?” 苏筱圆听说过这个习俗,最近一直在为这件事苦恼。 阮绵绵:“每年祓褉之后,宗门里都会多出很多成双成对的男女,或者男男、女女……孤男寡女,在月光下共浴兰汤,那个氛围你想想……” 苏筱圆哪里敢想。 阮绵绵见她实在害羞,也不逗她了,拍拍她的肩:“小圆子,夏侯师兄这样的采了不亏,你就顺其自然吧!” 阮绵绵走了之后,苏筱圆把耳坠放回盒子里,坐在窗前发了会儿呆。 她当然没有和夏侯师兄试试的打算。 一来她都快死了,哪有心思谈恋爱,二来她要去攻略凌岳仙尊,要是夏侯师兄当真了,不是辜负了别人的真心吗? 可是对方都没有告白,她直接拒绝倒显得自作多情。 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解决方案,只好先不想了。 苏筱圆站起身,让傀儡人回避,拿出开山给她带来的月事带研究了一下,先用净诀洗了一下,在开口的地方塞了一块叠好的旧帕子,然后试着穿戴上。 不太舒服。 这东西还是太原始了,尺寸偏大了,而且布料有些硬,让她一个习惯了方便的卫生用品的现代人有些不适应。 明天要早起上学,只能先应付一下了。 她洗漱完,向院子里的傀儡人叫道:“傅停云,我好了,你可以进来了。” “好。”傀儡人答应了一声,不过没有立即进屋。 苏筱圆习惯了他这样,有时候她觉得傀儡人和她散养的猫有点像,好像很有自己的主意,什么时候出去,什么时候回来,都没有一定。 她躺下来,抱着被子又开始烦恼明天见了夏侯师兄怎么办,辗转反侧了一会儿,眼皮渐渐发沉。 傅停云在院子里打坐。 已经过去一刻钟,他还没能入定。 一阖上双目,眼前便有一些破碎的画面闪过。 少女打闹时散开的衣襟,歪斜的小衣,无意间闪现的腻白桃粉……腮上的红晕,眼角的泪光,粘在嘴唇上的发丝…… 那个捉住她手腕,用膝盖抵住她不让她挣动的仿佛成了他自己…… 傅停云蓦地惊醒,发现自己又不知不觉地入了歧路,筋脉中的灵气也紊乱了。 他连忙封闭住五感,凝神调息,让灵气运转了几个周天之后,方才渐渐平静下来。 不能再想下去了。 他需要给自己找点事做,分一下神。 傅停云放出神识,迅速延伸至云雨宗地界。 她那牙口很好的朋友提到了两个可疑的人,他决定把他们找出来,看看他们有何目的。 第 23 章 23 本来只是个不满二十岁的孩子,昨夜才算真正成人。 傅停云面无表情,要剖快点,正好省省他的力气。 傅停云本来对那两个脏东西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可此时看着那个碍眼的锦盒,忽然又觉可以多留他们几日。 男修将手伸进宋锦书衣襟里,慢慢摸索:“锦书,我知道你是正人君子,心肠又软,都怪我招惹你……” 傅停云一时拿不准他们是不是要打一架。 一边“嘤嘤”地哭,一边忿然转身欲走。 傅停云没费什么力气就用神识探查到了那两人的所在。 那只愚蠢的四足兽自以为躲藏得好,其实他早就感觉到它在附近。 宋锦书皱眉:“不会的,我知道她的性子,退婚时我已与她分说清楚,她就算要恨,恨的也是我。” 夏侯氏家底厚,价值万金的耳坠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一个贫穷少女来说,这就是一笔无力偿还的债。 傅停云已经懒得费神去琢磨他们到底在谋划什么。 “那你实话告诉我,要是有一日我和她走到你死我活的境地,你会站在谁这边?” 谁知那四片嘴皮竟似胶在了一起,难分难舍、啧啧有声,好不容易分开片刻,换口气又胶在了一起。 傅停云走过去,捡起被子,正要盖回她身上。 “用不着你看!”男修劈手便打了他一巴掌。 她平常睡相很乖,但许是身上不舒服的缘故,今夜睡得不太安稳。 男修冷嗤了一声:“左不过说我心狠手辣,我又不要他们念我的恩德。” 两人先去城中最热闹的酒楼用了晚膳,然后小心翼翼地进了一处民宅,甚至还多此一举地分了两条路走,最后一前一后闪身进了院门。 傅停云往床上看了一眼,少女樱唇微微翘起,双颊酡红,一边脸上还留着枕头的压出的印子,看起来比醒着时更稚气几分。 耳边不自觉地响起少女那声“亲亲夫君”,心中像是有小小的涟漪荡开。 “宋锦书!”男修颤声尖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这是要做什么!” 他向窗外低声道:“傅慎行,过来。” 男修握住宋锦书的手,露出个凄然的表情:“都怪我,本来你是宋家公子,又与谢氏继承人定了亲,有大好的前程,结果因为我有家不能回……” “让我看看伤口……”宋锦书探身上前。 宋锦书双眼通红:“你既然疑我有二心,那我就剖出来给你看!” 巫山祭的祓禊祭礼上,她要与夏侯氏共浴。 听说云雨宗神祠后的那片水潭受到巫山神女的祝福,一起祓禊之人很容易互生情愫。 宋锦书惊呼一声,手一松,冰锥掉落在地摔成两截。 “我当然知道我的阿凤不是这种人,你都是为了我……” 这跌宕起伏、峰回路转,饶是见多识广的傅停云都有些困惑了。 “宋锦书,你还对她余情未了是不是?”那妖妖调调的风月门男修揪着奸夫衣领,愤怒地控诉。 然而这对干柴烈火的奸夫淫夫显然不能。 四片嘴皮又猝不及防地贴到了一起。 话没说完,他似乎是察觉到自己失言,连忙闭了口。 “才不是为了你!”男修捶他胸膛,撒娇卖痴,“我是为了我们的将来,为了不至被谢氏追杀迫害,为了在这世上有容身之处…… 能不能先把阴谋诡计说完再亲。 苏筱圆如今有的是钱,大可以用钱还了这个人情,但是夏侯澈并不知道此事。 男修哭得如丧考妣:“你明明知道打在你身,痛在我心,你还如此!” 因为他们用术法更改了形貌,隐藏灵力修为,虽然可以隐藏在人群中不被一般人发现,但傅停云用神识扫过去,却像一锅白饭中的两只蟑螂一样显眼。 顿了顿:“何况我也会以性命护着你,不让你受一丁点伤害。” 宋锦书沉下脸,一发狠揪住那男修的衣襟反将他按在门上,不甘示弱地还了他一耳光。 傅停云喉结动了动,移开视线,转身去衣箱里拿了块洗软的旧纱巾,盖在她身上,然后再轻轻覆上被子。 草丛里有绿光一闪。 “信我,我真的只是担心她坏了你的大计,她毕竟是金丹期修士,还是谢家人,你辛苦筹谋了这么久,我不想你因为她这个变数功亏一篑……” 凌岳仙尊平生受过无数次伤,大小生死之劫也有十几次,但方才那一眼的重创还是超乎想象。 半条被子掉在了床下。 终于亲够了,宋锦书气喘吁吁地解释:“我只是乍然见到她竟在此地,有些惊愕罢了。我担心她是得到了我的消息追到此地,我只是担心她会对你不利。” 说着手腕用力,冰锥再一次抵住胸膛,刺破了衣料和表皮,渗出了一点血。 她和谁互生情愫,拿谁练手,都是她自己的事,与他无关。 便如今日送这耳坠,一边说只是为了方便,一边又告诉她是特地定做的。 此时一翻身,不可方物的娇美便猝不及防地撞入他眼中。 如果神识能切分,他已经毫不犹豫把这段脏了的砍下来烧掉了。 她的寝衣是两层薄纱的斜襟衫子,因为翻来覆去,衣物早就睡乱了,衣襟一直敞到下摆,衣带却还勒在一拈的腰间。 这盒子里的东西却是不好处置。 “锦书,你真好,”男修依偎在宋锦书胸膛上,“你可知我这回为何要自请来云雨宗?你一定也当我是不择手段、卑鄙残忍、贪慕权势之人……” 她睡梦中出了虚汗,肌肤上蒙着一层晶莹细密的汗珠,从脖颈延伸至深壑。 “那你今日在街上看见她时,为何是那副神情?” 他的手往下:“倒是宋道君,沾上我这媚宗毒物……” 两人“噼噼啪啪”开始互扇耳光。 他出了定,向院门走出两步,又停住,转身折回屋里,向床上的少女看了一眼。 宋锦书慌张地解释:“我只是觉得此事蹊跷,她堂堂一个谢氏继承人,怎会自甘堕落,沉沦下流……” 明知如此还要送她这种东西,可见是故意为之。 最后那男修一拗,冰锥擦伤了他的脖颈。 他也不可能与任何人结道侣。 他转身欲走,眼角余光瞥见桌子上的小锦盒,蹙了蹙眉。 “放心,阿凤,我一定会助你办成此事,无论付出多少代价都在所不惜。” “宋锦书,你这样的世家公子就是天真,”男修幽幽地叹了口气,“待谢姑娘继承了谢氏家业,你觉得她会放过我么?” 傅停云:“……”怎么现在不是互扇耳光的时候了。 她可以随意选择道侣、配偶、露水姻缘的对象,但是那个人不能是夏侯澈。 “锦书,同我在一起要渡过千难万险,你当真不会后悔?” “时至今日,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难道一定要我剖出来给你看么?”他一边说,右手凝气成水,化作冰锥,抵住心窝。 “阿凤,你怎会如此想我?”那名唤宋锦书的小白脸蹙着眉,似乎痛苦无比。 “你别看我号称宗门圣子,其实只是人前风光,宗门里不知多少人想看我笑话,还有几人狼子野心,觊觎圣子之位……” 傅停云额角的青筋已经开始跳动。 宋锦书连忙将他拉住,握着他的手,往自己脸上重重扇了一巴掌。 他用指尖点了点盒盖,把它慢慢推到桌子边缘,抬头看向窗外。 “哼!”男修娇嗔,“你都看见她穿着云雨宗弟子的衣裳,你还砌词狡辩!你就是看见她在云雨宗,担心我对她下手,你心疼了!” 再不剖冰都要化了,傅停云心想。 傅停云盯了他们一晚上,那两人时不时勾勾缠缠、眉来眼去的样子让他不适。 “我宋锦书此生无悔!” 两人开始角力,手劲弱得势均力敌,冰锥来回摆动。 不如今夜就把那两个脏东西杀了了事。 傅停云只好等他们亲完说正事。 四目相对,几乎要在中间撞出火星子。 “那若是我要你为我杀了她呢?”男修那媚态的吊梢眼中闪现寒光。 “我知道,我的阿凤是大善人……只是恐怕世人又要误解于你……” “你根本就是对她余情未了!”男修握拳捶他的胸膛,“若是她挡我的道呢?” 傅停云捏了捏眉心,想收回神识,又怕错过什么阴谋。 经过上回的教训,再烧她的东西是不合适了。 在他眼里,苏筱圆只是个没有背景的贫穷少女。 傅停云忽然心生一计。 傅停云有些遗憾,看样子是不剖了。 “阿凤,为你做什么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只要能和你长相厮守……” 男修:“宋锦书!你干脆杀了我好了!” “不会的……我会拦住她。” 即便他不太通人情,但也听得出她在调笑。 宋锦书一愣:“她与我毕竟相识多年……犯不着……” “我不会让她碰你一指头。” 且看看他们要在巫山祭上作什么妖。 傅停云正等着他们继续商量奸计,这一下来得着实突然,仓促间收回神识的时候,那男修已经像惊驴一样大声叫唤起来。 扇着扇着又不知怎么贴到了一起。 可惜神识不能杀人,不然他早就助姓宋的一臂之力了。 他们终于开始聊正事,傅停云竟有些如释重负。 宋锦书呼吸粗重,声音断断续续:“我的阿凤本性纯良,只是身不由己,何错之有?若是天道要罚,先来罚我,就算是阿鼻地狱,我都会随你同去……” “有你这句话,阿凤此生足矣,”男修垂泪,“你放心,我自请前来的另一个原因,也是不想伤及太多无辜,若是换了门主和其他长老,巫山祭上恐怕会血流成河。如今只是折损几个弟子……”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男修遽然变了脸色,切齿冷笑:“好啊!宋锦书!你总算说出了心里话!你瞧不上我出身低微,我一个合欢男修,自是比不上你的情妹妹,谢氏堂堂继承人,你去娶她呀!何苦来招惹我这自甘堕落、沉沦下流的下贱之人……” 耐着性子等到他们终于回了窝巢,傅停云以为他们要开始商量奸计了,谁知后进去的那个刚摘下幂篱,就被先进去的那个“咚”一声按在门板上。 宋锦书轻嘶了一声,将那男修翻了个身,压在门上:“我就爱你这毒物……门中风月,个中销魂,宋某以外,谁人知晓……” 出定之后,那股反胃的感觉依然挥之不去,他只恨这傀儡躯做得太拟真。 此人心机深沉、步步为营,只要他乐意,可以轻易将这样不谙世事、心思清浅的少女玩弄于股掌之中。 原本背对他的少女忽然翻了个身,蹙着眉,嘟着嘴说了句听不清的梦话。 第 24 章 24 他换上苏筱圆替他买的新衣,又用新发带将长发束起,然后从苏筱圆的工具箱里翻出剪子,没有丝毫犹豫,三下五除二便将一件中衣裁成了一堆合适大小的布片。 经期不能练柔体功,苏筱圆心安理得地给自己放了个假,一觉睡到大天亮。 她好奇地伸手要去拿:“这是什么东西,还绣花呢,怪好看的……” 罗罗兽:“……” 正要找块沙地进行下一个步骤的时候,傀儡人突然又改了主意:“慢着,等她回来再排。” 傅停云仿佛听不见他的抱怨:“然后排出来。” “你有没有看见我的耳坠啊傅停云?”苏筱圆问。 对他来说就像是暗夜中的火光一样明显。 中间垫的东西不能用寻常的布或纸,当然更不能用草。 傅慎行:!!! 她快步走到房里,转身对傅停云说:“对了,你在这里稍微等一下,我要换一下……衣服……” 洗完小衣和亵裤,盆里只剩下一小片布料。 傅停云不动声色地提醒她:“上课快要来不及了。” 苏筱圆把附近的草丛也大致翻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 一人一傀儡把院子找了一遍——总共就巴掌大的地方,很快就把犄角旮旯都彻底找过了。 她脑海中瞬间闪过许多画面,难道是她为老不尊,在孩子面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把他教坏了? 傅停云点点头:“好。” 第七条缝完绣完,洗完蒸干,填好处理干净的火浣布,阳光已经偏西。 苏筱圆觉得有必要趁机给这败家的傀儡人上一课。 三师姐对着他露出个惊悚的表情,活像见了鬼一样:“你和那苏姑娘,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了?” 傅停云:“……”知道了,她能说,别人说不得。 含糊地敷衍过去。 一来他们两人南辕北辙,志趣相悖,二来她一直有些怵他。 最难找的是趁手的料子。 “那东西藏在何处?”傅停云问。 “原来猫会吃这种东西。”傅停云若有所思地说。 毕竟是三百岁的神兽,对危险有着过于常兽的直觉。它知道这傀儡人绝不是普通的傀儡,里面的东西邪性得很。 她看着他,严肃道:“傅停云,就算不缺钱也不能乱花钱,要勤俭节约,知道吗?” 苏筱圆自言自语:“昨天睡觉的时候还好好放在桌上啊……总不会是风吹的吧……” 傅停云想了想,最合适用来温养她体质的是南海一种祝融树的绒絮,不过一甲子只有一日可以采摘,这穷乡僻壤大约也不会有铺子卖。 傅停云挑眉:“哪一步?” 可是对上那两丸黑水晶一样的眼珠,她就有种自己被看穿的感觉,好像平生做过的亏心事都无所遁形——本来她压根没觉得那些事亏心,她只是热爱美好的事物和美好的人儿,只是想把过于充沛的爱意播撒到三界,难道这也有错吗? 傅停云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三师姐立刻把手缩了回去。 他掀了掀眼皮:“我和师姐说的这位苏姑娘,没有半点瓜葛。从前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才缝好一条,他忽然感觉到外面某个地方有一道视线在盯着他看。 傅停云挑了挑眉:“不愿意?” 傅停云面无表情:“别用这一套对付我。” 身为一只三百岁的罗罗兽,他当然早就可以将摄入的食物全都化为精气,哪里还需要做这等污秽龌龊、有损神格的事! 实在很没必要。 他端着木盆走到院子里,提水开始洗衣服。 难怪方才见她走路的姿势有些古怪,原来是因为这东西。 她以为自己藏得好,但是他一进屋就闻到了她衣裳上的隐隐淡香,还有那股特殊的血气——她的修为低,施的灵水咒也差点火候,并不能将气味完全清除。 “月事带。”他语气平淡地回答。 “没什么……我腿脚没事……不说了,我要迟到啦。”苏筱圆不想和傀儡人讨论这个问题, 待两人走远,傅停云走到门外,向树丛看了一眼。 傅停云脱下外衣放到一边,然后脱下里衣。 “再找找……”苏筱圆胀红着脸,皱着眉,看着好像快要哭了。 “说不定被他叼到门前的草丛里去了……”苏筱圆又去傅慎行常常躲藏的草丛里找。 傅慎行:??? 他一摸那面料便蹙起了眉。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小猫昨晚回来过吗,傅停云?” 他抬起头,目光扫向窗外:“谁?” 傅停云蹙了蹙眉:“三师姐。” 他去了一趟城里,从最好的一家衣料店里取了一匹上好火浣布,将钱通过柜坊转给了店主,然后回去继续缝月事带。 换好衣服洗漱完毕,整理好书包,阮绵绵准时来喊她上学了。 傅停云跟在后面,看她走路的样子有些怪,问道:“你的腿脚怎么了?” 罗罗兽毫无骨气地往地上一趴:“咪呜……” 起床正要洗漱,她不经意地往地上一瞥,忽然看见夏侯澈送她的锦盒掉在地上,盒身盒盖分离,盒子里的耳坠不见了。 那天她把两张黑简收到箱子里的时候,他也在旁边看着。 片刻后,树丛里响起沙沙声,罗罗兽捣腾着四条小短腿,挣命一样跑过来。 傅停云不管猫怎么抗议,无情地把它打发走,回到屋里,从床下拿出木盆。 反正从那以后她就尽量躲着那孩子。 “是。”傅停云如实回答。 傀儡人推门进来,用平淡的声音问道:“何事?” 话音甫落,仿佛有一股凉风从窗缝刮进屋里。 她斟酌了一下,选了个安全的切入点:“这傀儡躯本来早该熔掉的,都怪五师弟没看好,叫师祖捡了去。师祖年纪大了,老糊涂,小师弟切莫与他老人家一般见识。” 总算想起来了,傅停云几不可察地觑了觑眼睛:“傅慎行来过。” 傅慎行:“喵喵喵喵喵!” 罗罗兽转身跑出去,过了会儿叼了那亮晶晶的东西回来。 柔软的旧衣最好,但是他不能自作主张动她的东西。 他思忖片刻,想到了最合适的东西。 她那朋友粗枝大叶,果然靠不住。 他继续拿起布片做下一批。 他将那东西捞起来看了看,是一条长条形的双层布片,里侧有开口可以塞进垫布之类的东西,前面缝了两根带子可以系在腰间,简单粗糙。 破案了! 傀儡人蹙了蹙眉:“那不是你的耳坠,你并未答应收下。” …… “不能这样说我的小猫咪!傅停云!”苏筱圆立刻翻脸。 她吓了一跳,忙下床捡起盒子,桌上床下地上找了个遍:“傅停云,傅停云——” 傅停云:“吃了。” 它呜咽了两声,把耳坠吞了下去。 这面料轻软,又不会太滑腻,一件衣裳裁下来应当够她用一阵子。 没有回答。 苏筱圆换下月事带,施了个净诀,然后连同换下的小衣、亵裤一起扔进木盆里,塞到床底下,准备回来再用水洗。 不过他还是不敢忤逆这傀儡人。 “小师弟,我来找你啦……咦,你这是在做什么?” “找不到你可以赔他点钱,”这傀儡人口气挺大,“不是什么值钱东西。” 上次让他吃比翼鸟内脏和鸟毛就算了,怎么还要让他吃石头! 神兽没想到这傀儡人比他想的还要惨无人道、道德沦丧,它还是高估了这东西的底线! “一般小猫咪不会吃,”苏筱圆压低声音道,“但是我们家慎行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薄唇中吐出两个无情的字眼:“恶心。” 也就是七点不到。 看来只能先用寻常火浣布来代替了…… 傅停云看师姐神色,就知道她想岔了。 “耳坠一定是被小猫咪叼走了,”苏筱圆急着披上衣服,“傅停云,你帮我一起去外面找找吧。” 绲边用的是不知什么料子上余下的边角料,有些硬,针脚也很粗糙,中间的带子未免也太宽了些,不能贴合身体。 这是她那朋友昨日买回来的月事带,她生性害羞,拿了那东西便遮遮掩掩的不让他看。 傅停云一边搓洗一边嫌弃,越洗越嫌弃,只想一把火把这东西连同苏筱圆藏在屋子里的那打一起烧了。 苏筱圆哭笑不得,随即一怔:“你怎么知道我有钱……哦对了……” 几息之后,屋子里多了一个人。 和傅停云猜的差不多。 “而且耳坠丢了不光是钱的事,”苏筱圆又回头继续扒拉草丛,“我担心傅慎行把耳坠吞下去了,这样很危险……” 院门无风自动,仿佛有个隐形的人从外面轻轻推门进来,蹑手蹑脚地走到窗口。 傅停云正打算入定,放出神识扫一扫这不速之客的真面目,窗外响起个鬼鬼祟祟的声音:“小师弟,是我……” 傅停云毫不犹豫地回答:“不知道。” 阮绵绵皱起脸:“好好好,快别说了。” 这段时间,他已经想出十七八种改进月事带的办法,不但能让这东西不那么难看,还能让她更舒服。 这些布片并不是规整的长方形,而是中间稍窄,两端略呈扇形,系带由两根变作四根,加宽了些,这样不会勒得肌肤生疼,加宽的系带不雅致,可以绣点东西上去,针迹会磨肌肤,所以要用隐藏针迹的绣法…… “那这个盒子,是小猫咪推到地上的吗?” 苏筱圆脸一热,不是她腿脚有问题,是那月事带尺寸不合适,料子又粗糙,她穿了一晚上,又走来走去,磨得腿心疼了,所以走路姿势才有些别扭。 “对对,”苏筱圆哪里顾得上和死脑筋的人机抠字眼,“是夏侯师兄的耳坠,你知道耳坠在哪里吗傅停云?” “确实愚蠢。”傀儡人中肯地评价。 临出门前,苏筱圆对傀儡人道:“要是看见傅慎行的话,先把他圈住。” 凌岳仙尊做什么事都务求尽善尽美,不知不觉钻研起来 傅停云将月事带洗完蒸干,收进箱子里。 她背对着傀儡人,没看见他眸光闪动。 再找下去要迟到了,她只能停手,回到房中洗漱。 第 25 章 25 他的三师姐,堂堂五行法修大能,明心元君,急急忙忙猫着腰,做贼一样朝窗外打量了一会儿,这才直起腰,把目光落在师弟手中的活计上。 “那小师弟是打算立即和我一起回宗门?” 傅停云点点头:“听凭师姐做主。” 傅停云知道三师姐在想什么,但是不打算解释。 三师姐不禁起了逗逗他的心思:“和苏姑娘绑在一起,小师弟不觉不便么?” 明心道君:“噫!”没想到小师弟情窦初开,竟然是个天然渣。 三师姐:“……”怎么就“寒舍”了,这是你的舍吗? “所以小师弟是打算在这里继续盘桓,待三月期满?”她试探着问道。 明明施了多重隐匿阵法,怎么还是被他发现了呢?按说他的神魂会被这具不合适的傀儡躯削弱,最多只剩半成,不应该发现才对啊。 这就是嫌她烦,不想让她来打搅的意思了,啧! 可是既然已经被发现,就不好不交出来了。 见那小女修从床底拖出个木盆,罗罗兽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是底层程序里有忠心护主的设计吗? 看小猫的眼神也很不友善。 她掀开竹筐,只见小猫缩成一团,果然应激了。 她搓了搓袖子,厚着脸皮暗示:“倒是从未尝过小师弟的手艺……” “什么东西?” “自然没有,”傅停云面无表情,低下头继续缝,“我不会同任何人结道侣。” “喵喵喵喵嗷嗷嗷嗷!”罗罗兽再次挣扎起来,这次爪子没收住,一不小心在她手背上抓了一条。 算是他师父留下的一项遗产,不能动。 三月之期一到,血契一解,什么都不用做,自然就会消弭。 “什么留……你怎么……” 现在看看,看看他自己在做什么!送人家小姑娘一条矿脉,窝在小屋子里给人家绣月事带! 啧啧!说得这样冠冕堂皇,还把师尊都搬出来了,师尊他老人家是个碎嘴子,一天不知要说多少话,今日这样说明日那样说,都没个定准。 察觉自己这种想法,他微微一怔。 苏筱圆有些好笑,这傀儡人的知识库里不知道是谁做的,还有这种东西。 …… 她头皮发麻,浑身绷紧,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么说,小师弟是不能脱身咯?”三师姐继续说,“要不要师姐帮你看看,这血契能不能解?” 顿了顿,状似不经意地道:“云雨宗巫山祭在即,届时附近鱼龙混杂,喧嚣吵嚷,恐怕三师姐不堪其扰。” 这可是她小师弟绣月事带啊!摄下来带回去,她今后可以在宗门里横着走! 明心元君一听“巫山祭”眼睛都亮了,那她可太堪其扰了! “啊,啊……原来是这样,你真的浑身都是宝呢傅停云,哈哈……谢谢你啊……”苏筱圆开始尬聊。 “师姐留步,”傅停云道,伸出手,“东西留下。” 苏筱圆:“在院子里万一跳墙跑了,到了外面就观察不到了。” “乖,乖,”苏筱圆安慰他,“傅停云也不是故意的……不气了不气了哈……” “要用这东西做什么?”傀儡人看了眼木盆。 “既然小师弟对那位姑娘没有别的意思,不如与她将前因后果分说清楚,想必那姑娘也是通情达理之人,一定能谅解的。” “可以,”傅停云抬眼看了一眼三师姐,“待我将此处的事安排妥当,明日即可启程。” “倒也不必急这几天,”三师姐搓搓手,“难得下山,就在此地逗留几日也无妨。小师弟可以慢慢安排。” “我的体ye可以疗伤。”傅停云看着满面绯红、不知所措的少女,平静地解释。 神兽知道这是要跟它算那一爪子的帐,哪里敢留下来,后腿用力一蹬便要逃,却被傀儡人一把捏住了后颈的皮。 苏筱圆一听差点没崩溃,连忙奔过去:“怎么能把小猫咪关在那么小的地方,多难受啊!” 常人的欲念随生随灭,就比如他这三师姐,在云雨宗里走一圈恐怕能生出十七八次欲念,难道都要有结果? 啧!啧啧! 明心元君很是舍不得。 傀儡人“嗯”了一声,将她的手抬高,观察了一下伤口中慢慢渗出的一串血珠,低下头,将 他并不介意同门知道他做这些,但是不想让更多人看见苏筱圆的月事带。 “给傅慎行做个猫砂盆,”苏筱圆道,“不知道它有没有把耳坠吃下去,要等他拉一次,粑粑正常才放心。” 看见傀儡人的脸色,她不知怎么感觉他好像生气了。 傅停云听见动静,推门进来,冷冷地看了一眼猫:“怎么了?可是这畜牲不听话?” 啧啧,什么血契这么厉害,还能管人绣月事带! “对了,”三师姐饶有兴味地问,“听说云雨宗内门有个出挑的弟子,姓夏侯的,小师弟有没有见过本人?” 苏筱圆手背上的伤顿时无处遁形。 罗罗兽有种不祥的预感。 傅停云看她有些吃力地抱着个木盆,立刻放下手里的锅铲,快步上前接过,蹙眉道:“月事期间不能做重活,你不知道?” “没有。”傅停云冷冷道。 苏筱圆一看手背,伤口竟然没了,完好的肌肤上残留着些许透明水渍。 罗罗兽“喵喵”叫着从她的怀里挣脱出来。 傀儡人好似一无所觉,走过去掐住猫的后脖颈将它提起来,放进砂盆里:“数到三,一……” 苏筱圆脑子纠结成了麻花。 三师姐:“你们结道侣了么?” 苏筱圆别看性子软,是有点执着在身上的,她耐心地把躲进床底下的猫扒拉出来,再次温柔地放到盆里,抓着它两只前爪刨沙:“别怕小慎行,妈妈在这里看着呢。” 苏筱圆把猫抱到盆里,抓着他两只脚刨了两下:“傅慎行,加油!” 傅停云蹲下身,两指扣住她手腕提起来。 不是因为他们之间有什么,只是不想。 明心元君感到一种欣赏现世报的阴暗快乐。 明心元君又小心翼翼道:“小师弟怎么会在此地?” 苏筱圆把猫抱进屋里,替它擦了身体和四脚,又安慰了一会儿,然后把它放在桌上,翻过来四脚朝天,开始一点点摸它的肚子。 说罢立刻施了个隐身咒,便要开溜。 苏筱圆不是兽医,摸来摸去也摸不出他到底有没有把耳坠吞下去。 他蹲下身,把它放到地上,一句话也没说,但神兽匍匐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更不敢跑。 傅停云便点点头:“好,我来。” 傅停云:“我在此处很好,师姐可自便,不必挂心。” “那怎么行,小师弟如今困在傀儡躯里,我做师姐的不多来看看属实是放心不下。” 傅停云轻描淡写地回答:“机缘巧合,傀儡躯被师姐说的那位苏姑娘买了下来,结了血契。” 不过三师姐只敢腹诽一下,说是断然不敢说的。 顿了顿:“师弟便可随我一同回宗门,免得影响了修行。” 明心元君瞄了一眼小师弟手里的月事带,欲言又止。 让它吃可以,让它拉可以,让它当着她的面,拉在指定的地点,这是对神兽的大不敬! “都母鸡蹲了!”苏筱圆又急又气,也顾不上他脚底干不干净,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用脸轻蹭他圆圆的小脑袋,像哄孩子一样轻声细语:“可怜的小猫咪,一定吓坏了吧……不害怕不害怕,妈妈回来了……” “对了,”傅停云掀了掀眼皮,“刚想起一件事,巫山祭在即,云雨宗加强了守备,负责防务的是一位白姓长老,真身是九尾狐,我记得三师姐在云雨宗有位姓白的故交……” 啧! 傅停云知道她每日早晨的例行公事,点点头等在院子里。 阮绵绵:“怎么了?” 汤锅里沸滚出香气时,苏筱圆下课回来了。 明心元君嘴张得老大,仿佛吞了只橘子:“你还会这些?” 三师姐:“……”说得像真的一样。 傀儡人松开她的手:“好了。” 不止是三师姐,不止他的同门,如果可以的话,他想把她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见。 当然,矿脉和月事带她是不敢提的。 要不要去洗洗手?可是这样好像嫌他脏一样,他好心帮她呢……而且傀儡不是真人,这不是口水吧? 三师姐一听“白”字就倒抽了一口冷气:“小师弟忙吧,就先不打扰了。” 片刻后,一块青碧色的石头落到傅停云掌心。 明心元君感觉心在滴血。 傅停云虽是第一次生出这样的欲念,但大抵也是差不多的。 苏筱圆连忙说:“不怪他,是我吓到他了,而且是我自己蹭上去的,一点也不疼……” 他们的师祖悟玄道祖当年在三界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不过在他入门的时候已经是个神志不清的老糊涂。 不说别的,光是那游神会,对她这种好色之人来说,那就是一场盛筵! “噢噢!”三师姐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所以你是受血契约束,只能在这里为那苏姑娘效力?” 傅停云知道她不是夸口,让她钻研几日,说不定真能解。 他抿了抿唇:“不必劳三师姐费神,不出三个月,魂魄便能回到本躯,这傀儡躯也无用了。” 苏筱圆还没反应过来,手背上传来湿热的感觉,傀儡人的舌头已经轻轻从她伤口上舔舐过去,不疼,但有些酥痒。 傅慎行目光闪动了一下:“可以让它在院子里……” 在苏筱圆的指导下,他从圆子里找了些石头,用灵力粉碎成细沙,然后把装得半满的木盆端进屋里便转身出去了,顺手关上了门。 傅停云的确没有发现,但他了解自己的同门。 傅停云也知道她醉翁之意不在酒,但他莫名不想让三师姐看见苏筱圆。 苏筱圆简单解释了一下:“我担心小猫吞了耳坠,如果真的吞下去的话不知道会不会划破肠子,要看着他拉出来才行。” “留影石。” 她的名录正好可以更新一下,好几个新人她还是只闻其名,没见过真人呢。 不让她来吗?她偏要来!这样的好戏怎么能错过。 明心元君是三界首屈一指的法修,符术阵法的造诣很高,特别喜欢钻研血契、姻缘契和情蛊之类的歪门邪道。 唇贴了上去。 傅停云道:“不影响,师尊曾说过,万事皆是修行。” 他将手中的针往绣到一半的月事带上一别,把东西收拢到苏筱圆的藤编小笸箩里,站起身:“我要去准备晚膳了。” 三师姐:“……” 还没跨进院门,她便向傀儡人道:“傅停云,小猫回来了吗?” 他只是因为血契和傀儡躯的缘故,对苏筱圆生出了欲念,但并不意味着他要做什么。 明心元君被下了逐客令,也不能赖着不走,只得说:“那我先去城里找间客栈住下,明日再来看小师弟。” 尤其是眼前这位。 不过他未免有点太大惊小怪了。 但它还来不及喵一声,苏筱圆已经端着盆出去了,转身就把门关得严严实实。 虽然只是刮蹭过去,但苏筱圆细皮嫩肉,立刻便破了皮,肿起了一条红杠,还有点点的血渗出来。 她当然不是馋一口吃的,只是想留下来见见那位传说中的苏姑娘。 手背上伤口没了,也不痛了,但那种湿湿麻麻的感觉还是残留在肌肤上。 傅停云:“是。” 罗罗兽瞥了眼傀儡人,绿眼睛里闪过一抹得意,随即抬起头,睁圆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苏筱圆,仿佛见了失散多年的亲人,“呜呜嘤嘤”地唤个不停。 罗罗兽欺软怕硬,“嘤咛”一声趴了下来。 傅停云指指墙根处一只倒扣的竹筐:“在里面。” “端个盆不算什么重活,”她弯了弯眉眼,“不过谢谢你,傅停云。” 他眼皮也没抬一下:“我知道。” 他轻轻一捏,留影石瞬间化为齑粉。 傅停云:“抱歉,不知师姐会来,并无多余饭食。” 苏筱圆忙用袖子把抓伤的手背遮起来:“不可以骂小猫,傅停云!” 小师弟和他们师姐弟几个都不亲近,师尊陨落后来往更是少,不过要说来往最少的,还得是她。 傅停云穿针的手一顿,淡淡道:“尚可。” 一开始得知师尊从凡间带回来一个玉雪可爱的孩子,她地跑去看热闹,彼时三岁半的小师弟托起小短手向她行礼,规矩一丝不错。 真是吓了她一跳! 她叹了口气,拍拍它的小脑袋:“稍等一下,我去准备点东西。” 没想到小师弟撩起薄薄的眼皮,用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看了她一眼:“血契不解,我也可以回宗门。” 罗罗兽:他就是故意的! 第 26 章 26 但是再怎么魅魔的声音,从一堆滂臭的猫屎里传出来,也很奇怪啊! “啊,到了。”苏筱圆推开门,兴冲冲等傀儡人进去,把门闩上。 有时候太像真人,让人有些害怕。 苏筱圆偏头看他,瞥见夜风吹起的浅色发带,不由眼睛一亮:“咦,你把我送你的发带戴上啦?” 屋子里的味道散掉了,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总觉得时不时飘来一缕可疑的味道。 就在她努力建设心理的时候,猫屎里忽然传来一道富有磁性的声音:“筱圆师妹今日怎么主动给我传讯了?可是有什么事?” 这耳坠还没坏,丢了有点可惜,可是怎么还能再要! 苏筱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突然舔她手这就是高端型号的真正实力吗?也太体贴入微了吧! 不过那两足雌兽倒是很开心,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嘁。 “你用,不可惜。”傀儡人道。 傅停云道:“我做的。” 她从来没说过月事带磨得她不舒服,他竟然连这都看得出来。 两闺蜜吃得很开心,吃完苏筱圆又留下帮闺蜜搭配巫山祭穿的衣服,不知不觉外面天黑透了。 “你傻呀!”阮绵绵恨铁不成钢,“明天和夏侯师兄一起逛街,你带那么大个傀儡人干嘛?” 不等傀儡人回答,他们已经走到了院子门口。 真的好臭!好像在肚子里存了几百年一样,也不知道白天吃了什么。 苏筱圆回过神来,忙说:“没……其实没什么要紧事……” 苏筱圆:“对……” 苏筱圆翻了翻衣箱,发现里面还有好几条,每条系带上的绣花都不一样。 “是不是以为我在诈你?”傅停云道,“方才你说,死傀儡、两足雌兽,你们这两公母可真是天生一对……” 她倒抽了一口气,这也太精致了吧,简直是月事带中的香奶奶! 面料柔软细腻轻薄,又不过分光滑,像是第二层皮肤一样。 他松开手,站起身。 苏筱圆发呆的时候,夏侯澈的声音又传了出来:“筱圆师妹?怎么了?” 阮绵绵张大眼睛:“小圆子,你该不会连看都没看吧?” 夏侯澈遗憾道:“早知应该订做指环或者手钏,本来觉得耳坠离耳朵近,听得清楚一些。” “咦,”她碰碰闺蜜的胳膊,“小圆子,好像有个男人提着灯站在门口。” 曲调很奇怪,不太合音律,像只快乐的小鸟在梦里啁啾,忽远忽近。 傀儡人:“月事带?” 可是那耳坠的流苏线和珠子都是透明的,珍珠和金耳扣又很小,包在里面也看不出来。 苏筱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对对,是想问一下夏侯师兄,巫山祭游神会……我们自己要准备些什么?” 苏筱圆沉迷撸猫,不务正业,每天享受着傀儡人的贴心服务,都快忘了当初买他是为了什么。 傅停云淡淡地向罗罗兽看了一眼。 他轻车熟路地走到她收纳贴身衣物的那个衣箱前,打开,从里面拿出一片布,递给她。 他的喉结轻滚了一下,低下头,把盆放好。 “天黑了。”傀儡人声音还是没什么起伏。 她忍着臭观察小猫咪的产出。 “不必。” 要不是傀儡人的声调平板,全无感情,苏筱圆简直要以为他是在埋怨她直到现在才发现。 傅停云早就看过,但是要当着她的面说出来,莫名有些难以启齿。 苏筱圆点点头,她也不想让傅停云等太久,便告别闺蜜,带着锅碗瓢盆回去了。 “算了吧……”她摇摇头,捡起树杈子,挑起沙子把猫屎埋了。 主动传讯?他在说什么,她什么时候给他传讯了? 这阴险的傀儡人,该不会是在诈它吧! 苏筱圆站起身,克制住夺门而逃的冲动,稳重地匀速走到门边,打开门:“我去找点东西……” 猫头也不回地窜上了围墙,留下一串骂骂咧咧。 苏筱圆:“下一关是什么啊?” 少女的夏季亵裤有些短,抬腿的时候,傅停云的目光自然掠过她纤细的足踝和几寸白皙细嫩的小腿。 傀儡人倒是很贴心,把一砂锅的八宝粥和配粥小菜,连同碗勺一起打包了,帮她送到隔壁开山那里一起吃。 苏筱圆这时候哪里听得了这个:“啊……有点不太习惯戴耳坠……” 似乎听出她的迟疑,他又加上一句:“对了,可以叫上你上次那位朋友一起。” 傀儡人包揽了所有“重活”,她用完的水盆有他端出去倒,苏筱圆便乐得轻松,坐在床边一边哼歌一边擦头发。 “没有呀,”苏筱圆自己也纳闷,“可能是看见天黑了。” 苏筱圆一听可以把开山一起叫上,压力顿时没那么大了:“好,我先问问她明天有没有安排。” 盆里傅慎行终于完成大任,敷衍地在墙上刨了两下,根本没刨出一粒砂也不管,抖了抖脚就跳出了砂盆。 “啊……”又是一件完全被苏筱圆抛在脑后的事情,“前几天过了。” 她只轻轻抱了一下就松开了他:“现在我要换衣服,请你出去一下吧傅停云。” 幸好今晚的粥菜口味清淡,色泽鲜润,没有什么能让人产生联想的东西和味道。 苏筱圆睁圆了眼睛,不敢打扰小猫咪屙屎,只能用眼神和嘴型向傀儡人表达敬意:“你好厉害啊,傅停云!” 苏筱圆从园子里捡了根树杈回来,只看见一道残影。 罗罗兽:!!! “是呀,你很好看你自己知道吗?傅停云?” 传讯断开的刹那,苏筱圆终于松了一口气。 难道是耳坠短路了?可是那东西又不用电,怎么会短路的? 是啊,问题就在这里,你为什么“肯学”? 苏筱圆拿着树杈子走过去,蹲下来,手是抖的,人是麻的。 因为这场风波,今天她没什么胃口,尤其不想吃肉。 苏筱圆手里的树杈子掉在地上。 “原来是这件事,”夏侯澈道,“我也正想同你说,明日休沐日,我打算去城里置办巫山祭要用的东西,若是筱圆没什么安排,不如我们同去?” 苏筱圆抬手摸了摸他衣襟里露出的一点点中衣领子,又拨开看了看花纹,才发现傀儡人换了件里衣,是那天她帮他买的那套衣裳里的。 平常他的声音是微微带磁的清朗,刻意压低的时候就更磁,有种熟男的魅力。 “你有没有看见我的一叠东西,布做的,长条形的,有两根带子……” 这种没见过的月事带,形状更符合人体工程学,系带也加宽了,末端还做了活扣,甚至还绣着花。 傀儡人在外面提水洗锅碗的时候,她进去准备洗漱,可是原本放在床底下箱子里的那包月事带不见了。 傀儡人很快便走进屋里:“何事?” 傀儡人道:“我的里衣。” “是么?”傅停云偏过头看她,少女两眼弯弯,像挂在树梢的月牙。 傀儡人言简意赅:“买的那种不好,你穿了不舒服。” 傀儡人提着灯朝她走来,接过她手里的东西,轻松地提在手上,仿佛那堆东西没有分量。 正发愁时,傀儡人在她身后幽幽地道:“可以用净诀洗洗还给他。” 傀儡人看起来很真人一样,抱起来还是有点僵硬呢,苏筱圆莫名有些心安。 苏筱圆洗漱完毕,也到了平时上床睡觉的时候。 有时候傀儡人太博学,也是挺苦恼的。 傅停云见他这师姐装傻充愣,佯装听不懂他的暗示,只能直言:“寒舍简陋,就不多留师姐了。” “你回去看看吧。” 奈何除了三百年前还是只小奶兽的短暂岁月,神兽没有使用过这项功能,业务很不熟练。 傀儡人已经把猫砂盆搬到了院子里离屋子最远的角落。 “嗯,戴了一天了。” “你怎么来了,傅停云?”苏筱圆问道。 傅停云学着苏筱圆的样子,从猫头缓缓摸到猫背。 远古神兽使出了洪荒之力,它收起四脚,弓起背,丹田运气…… 傅停云朝窗户看了一眼。 苏筱圆越是急,头脑中就越是一片空白,一句话都想不出来。 说完出了门,顺便绕到窗边把窗子开到最大。 接着她发觉了不对劲:“等等,这料子是哪里来的?” 傀儡人把洗干净烘干的澡盆拿进来,她便抬起两条腿,让他把盆塞回床底下。 在那缺德傀儡数到三的时候,它才勉强挤出一点。 苏筱圆一想也是,何况还是用来做那种事的傀儡……虽然她对夏侯师兄没意思,可还是有点社死。 正欲转身出去,苏筱圆在背后叫住他:“对了傅停云,你能看到考试阵法吧?帮我看看下一个项目是什么。” 阮绵绵眼尖,不经意朝窗外一看,看见半开的院门外立着一道修长的人影。 她转过身抱了抱他:“谢谢你,傅停云,你真好。” “这是哪里来的?”她接过来,发现这月事带摸起来是温热的,却不烫手,好像有丝丝的热气源源不断地冒出来。 傅停云原地站了几息,方才转过身默默往外走去。 “对了,你的‘眉目传情’通过没有?”阮绵绵问。 傀儡人皱皱眉,中肯地评价:“真臭。” 苏筱圆一看,却不是开山帮她买的那种。 傅停云:“只要肯学,这些事不难。” 面料质地当然没办法和他原先那件比。 傅慎行:!!! “对了,我这里听你的声音有点轻,是不是还没把耳坠戴上?” 阮绵绵皱眉:“我总觉着你这傀儡人……最近有点怪怪的……” 苏筱圆眼睛有点酸,哪怕理智上知道傀儡人做这些事情不是出于感情,而是因为程序和算法,感情上还是很难不被打动。 傀儡人道:“收进箱子里了。” 夏侯澈又和她闲话了几句家常,苏筱圆心不在焉地敷衍,只盼着他快点说完。 手感不过尔尔,傅停云不明白她成天摸个没够是为什么,还没他的头发滑。 傅停云看了它一眼:“我能听懂你的话。” “明天要进城,要不然带上他吧。” 不过傀儡人虽然不会抱怨,她还是有点抱歉:“对不起,直到现在才发现。我就知道这颜色很适合你,戴上果然很好看。” 罗罗兽如蒙大赦,发出劫后余生的呜咽。 神兽顿时福至心灵,赶紧一个漂移窜上桌子,从窗户里跃了出去。 对,巫山祭! 罗罗兽瑟瑟发抖,毛一蓬蓬地炸起来。 夏侯澈声音一低:“莫非筱圆师妹是想我了?” 死嘴,快说点什么啊! 就在这时,傀儡人说道:“看得到,是‘耳鬓厮磨’。” 罗罗兽“嗷呜”一声又炸成了个毛团子。 苏筱圆的良知不允许她做这样的事情。 又扯了几句,夏侯澈终于说:“筱圆师妹还有事忙吧?就不打扰你了,明日见。” 阮绵绵:“哪天带上你的傀儡人,去城里找个解咒师看看吧,反正现在不差钱了。还有那条贞操裤,顺便也让人看一看。” “傅停云——”她朝屋外喊了一声。 “那你可以早点开始下一关了,下一关挺难的呢。” “你看不到吗?”苏筱圆见他不说话,便想用符咒开启阵法看一看。 “这么好的衣服,剪掉多可惜啊!”虽然是傀儡人的衣服,她还是很肉疼。 苏筱圆吓了一跳,倾身往窗外看了一眼,立刻就认出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是我的傀儡人。” 夏侯澈不知道筱圆师妹在想什么,只当她是羞得说不出话,爽朗地笑起来:“逗你玩的,筱圆师妹是想说巫山祭的事么?” 苏筱圆汗颜:“最近忙忘了……” 接着她有些犯难。 苏筱圆怀疑自己听错了:“你做的?你为什么要做这个?” 苏筱圆心里咯噔一下,该不会又被这败家傀儡当垃圾烧了吧? 身后很快传来她有一搭没一搭哼曲子的声音,带着点瓮瓮的鼻音,夹杂着撩水的声响。 惊喜不过一秒钟,苏筱圆的脸色就是一变。 “你让他在那儿等你的?”阮绵绵奇道。 听闺蜜一提,脸顿时发起烫来。 “傅慎行!”她喊了一声。 “就那么几步路,用不着来接我的,不过还是谢谢你,傅停云。” 苏筱圆其实也一直隐约有点感觉:“好像是比刚来的时候聪明了,可能是坏的地方自己修复好了?” 苏筱圆连忙说:“小猫咪的粑粑不臭的……yue……” 第 27 章 27 打住!死脑快打住! 她赶紧拿起笔开始读题。 最近入定不像从前那么轻而易举,要先打坐、调息,屏除杂念。 男生将她小腿搁在肩上,低下头。 竟然做了这种梦,梦里的对象还是个傀儡人。 化学老师向她身边的男生道:“傅停云,你化学好,课后教教她。” 陌生又过分好看的同桌冷冷看了她一眼:“好。” 其实对一般修士来说,这样一套规程才是正常的,像他以前那样可以随心所欲地瞬间入定才不正常。 傅停云挑了挑嘴角:“怕什么,我又不会杀你。” 苏筱圆入睡后很快做起了乱梦。 第一题就让她傻了眼。 傅停云并未将这些许不便放在心上。 相比之下,让神魂沉入混沌,把神识交给梦境,是浪费时间。 苏筱圆读书的时候最不喜欢化学,然而此刻化学成了她的救赎她的神。 “好了好了,以后再说吧。”苏筱圆连忙红着脸打断他。 双脚忽然落在地上,他环顾四周,周遭弥漫着化不开的白雾,只看得见周身咫尺。 “到底哪题不会?” 那红线不情不愿,又不敢反抗,到底老老实实地一圈圈缠了上来。 一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拨开她放在书上的手,拿起她的书和笔记本就扔了出去。 不过他倒是有很多年不曾入睡了。 突然耳边传来聒噪的蝉鸣声,她一个激灵惊醒过来,朝四周一看,发现自己竟然是在高中教室里。 对啊,这么简单,她怎么想不到呢? 就在她茫然的时候,那男生忽然掐住她的腰把她提了起来。 虽然他很好看,可他都不是真人啊,谁的x梦对象会是自己的bjd娃娃…… 苏筱圆坐在一张形制奇怪的椅子上,正低着头,手忙脚乱地翻一本奇怪的书。 苏筱圆哼唧了一声,假装还在迷糊,颠了个身面朝里缩成一团。 “五日。”傀儡人停顿了一下,“要练?” 苏筱圆连忙低头看桌上的考卷,卷子上一片空白,只填了班级学号姓名。 苏筱圆躺下来,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苏筱圆本来是想趁着还不困,睡前做几次练习,但是一听时间充裕,拖延症立刻就犯了。 这热意和痛经那晚傀儡人给她传的“阳热”有点像,只是要温和得多,很快就让她的小肚子暖融融的,原先那点冷冷坠坠的不适都驱散了,热意扩散到全身筋脉,像是有一脉温热的泉水在身体里涌动流淌。 她发了半天呆,抬手捂住脸。 傅停云的目光一扫过去,那线头就缩了回去。 腿心有点疼,是戴了一天不合身又粗糙的月事带,磨破了皮。 “哦,哦,”苏筱圆愣愣地点头,伸出手指,颤抖着指了指磨破皮的地方。 傅停云心满意足地用拇指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就待在这里,不许再跑了。”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苏筱圆在梦里惊叫了一声,满身大汗地醒过来。 傅停云已经有几日没有好好打坐了。 屋子里传出少女发沉的呼吸,显然已经睡熟了。 月事带的存在感有点强。 她下意识地用力挠了几下,可是股痒意好像埋在皮肤下,藏在血管里,挠也挠不到。 苏筱圆好像犯了什么大错,乖乖站起身。 男生一边凶巴巴地质问,一边随手优雅地把她的水笔、修正带、笔袋全都掸到地上:“站起来。” 修士夺天地造化,日以继夜地修炼是常态。 疼就很好,疼不会让人胡思乱想…… 红线又碰了碰他的嘴唇。 躲过一天是一天,明天的事明天再烦恼,今晚至少能睡个安稳觉。 离他大约一丈远,它停了下来,踌躇着不敢再靠近。 她穿的衣裳很古怪,头发短了许多,紧紧束在脑后,没有系发带,束发的只是条黑色短绳。 “缠紧点。”傅停云又道。 她拉起被子蒙住头,翻了个身侧躺,并住双腿蜷起,开始逼自己背化学元素周期表。 难免记起那天灼热的手覆在上面轻轻按摩打圈的感觉…… 她需要好好建设一下心理才能面对她的傀儡人。 傅停云蓦地睁开双眼,陡然捏住它:“在做什么坏事?” 他屈起小指:“缠上来。” “什么?”苏筱圆感到他的手指微微陷入肌肤,被握得有些疼,可更多是紧张,紧张得无法呼吸,几乎要晕过去。 神识飘飘摇摇,穿过一片厚厚的白雾,不知飞向何方。 他挽起另一边的袖子,冷冰冰地数落她。 就在这时,下课铃响了。 “今天还是算了吧……有点晚了,还要翻一下笔记什么的,明天再说好了。” 他本来没指望那红线会有反应,不想它迟疑片刻,真的试探着飘了出来。 “后面还有些什么?” 她试着把注意力放在别的地方。 “第二项的时限还有几天来着?”苏筱圆问。 大约是因为血契的缘故,他进入了苏筱圆的梦境。 “看书有用?书上有答案?” 傅停云阖上双目,佯装不再看它,其实在自己的灵府之内,即便闭上眼睛也能看到一切。 男生略微偏过头,潮热的呼吸像雾气一样浸润着、熏蒸着她的肌肤,快要蒸熟了。 苏筱圆心如擂鼓,脸上烫得能煮鸡蛋。 …… “教你反应式,”男生把她放在课桌上,握住她的膝盖,动作有些粗暴地撑开,“伤口在哪里?” 然后突然老师和其他同学全都不见了,只剩下她和这个叫做傅停云的男生。 红线很听话,紧紧地绕了一圈又一圈,像个细细的红色指环。 “开始吧,哪里不会?”那同学皱了皱眉,似乎有点厌烦。他好像不会笑,声音表情都冷冰冰的。 ……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傀儡人对她猥琐的梦境一无所知。 那红丝不在原来的角落,却也没有像从前一样来缠他尾指,线团藏在一根阵柱背后,只露出一小截线头,像是在暗中观察他。 “伤口,”男生不耐烦,“没有血怎么反应?” 第一关才看对眼,苏筱圆以为第二关怎么也该是牵牵小手什么的,合欢宗的进度条果然不是常人可以揣测的。 不知不觉已经破晓了,天光还没有大亮,纱帐里微微透进光来。 傅停云松开五指,在血滴想要逃离的瞬间,又收拢,像个笼子一样把它关在里面。 正为自己的迟钝感到羞愧,那男生慢条斯理地解开雪白衬衣袖口上的扣子,将袖口挽到手肘,露出漂亮紧致的肌肉线条。 她略过选择题,看第一题问答题:请写出傀儡人唾液与血液中主要成分的反应方程式。 欸? 苏筱圆竟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他想抬手看一看,却发现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苏筱圆急得想哭,慌慌张张地低头翻书。 “傀……傀儡人的唾液成分,还有反应式……” 苏筱圆小声抗议:“我是文科生啊,高考又不考化学……” 傀儡人抿了抿唇,用寡淡的声音念道:“第三项,交颈相拥;第四项,唇舌交缠;第五项,解带宽衣;第六项,鸳鸯戏水;第七项,玉趾情挑……” 然而苏筱圆下一秒就想起傀儡人湿热的舌尖缓缓舔过伤口的感觉,左手手背仿佛又酥痒起来。 傅停云陡然明白过来,这不是他自己的梦。 傅停云将它拢在掌心,伸出食指轻轻抚摸它:“胆子这么小,还敢来惹我,小心我吃了你。” 刚才在做别的事还不觉得,现在安静地躺着,那一丝丝涌入身体的热意就显得格外鲜明。 他所熟知的三界之内,没有这样的地方。 等等,她不是已经考过一次高考了吗?为什么还在高中里学化学? 傀儡人的唾液中不含有以下哪种元素:A.砷 B.氮 C.镁 D.碳 停下!不能再想了! 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控制着他的行动,他感觉到自己眉头蹙了蹙,然后不由自主地张口发出不耐烦的声音:“开始吧,哪里不会?” 他只觉莫名其妙,她却自顾自笑了很久,也不知在笑什么。 “看什么?”男生掀起薄薄的眼皮,眼尾锋利,“就是因为脑子里塞满废料,才连个简单的反应式都写不出来。” 讲台上是中年谢顶的化学老师,他看了一眼手表:“考试时间还剩下最后十分钟,还没做完的同学抓紧了。” 苏筱圆大惊——其实也不是那么惊,毕竟是她自己做的梦——失色:“傅停云你……你在干嘛?” 苏筱圆感到他额前碎发从她肌肤上扫过,刺刺痒痒,伴随着潮湿的呼吸。 他自己身上的衣裳也很怪,紧窄衬身,襟前一排扣子,不伦不类。 距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傅停云静静坐了一会儿,忽然想起苏筱圆有一回问他会不会梦见傀儡羊。 书上的文字和符号好像在跳舞,什么都不会! 她闭上眼睛开始酝酿睡意。 “哦哦!”苏筱圆从书包里掏出化学书和笔记本。 苏筱圆羞愧地低下头。 听傀儡人用堪比ai的冷淡机械音说出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让她羞耻得脚趾蜷缩。 帐外传来傀儡人清冷干净的声线:“醒了?” 活了二十来年,一直以正常人自居,苏筱圆突然开始怀疑人生。 可他今夜忽然想试试。 苏筱圆在梦里莫名感到这名字很熟悉,却想不出是在哪里听见过,班里有这个人吗? 第一次和这么好看的异性单独相处,苏筱圆心脏狂跳。 红线在他的指尖颤动,又缩成了一滴血,细微的抖动从他指端传到心尖,带来莫名的愉悦。 血滴瑟瑟发抖。 外面蝉声如雷,周围的同学都在埋头奋笔疾书。 苏筱圆哪里知道答案! 潜入灵府中,他向法阵中瞥了一眼,意料之中地看见一缕细细的红。 苏筱圆大小脑都要一起萎缩了,又回到上面选择题,胡乱蒙了一串C,然后开始绞尽脑汁想方程式。 但是那红线显然不知道,呆头呆脑地飘过来,先像往常一样盘他的手指,盘完好像还不够,把线头伸到他脸侧,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 依稀有点印象,好像有这么个人。 最要命的是耳边开始回想傀儡人那冷淡单调的声音:“耳鬓厮磨,交颈相拥,唇舌……” 于是他平躺下来,阖上双目,摩挲着尾指上的“指环”,很快陷入了沉睡。 傅停云佯装不觉。 尽管如此,他也能分辨这是个陌生的世界。 “这么简单,反应一次不就知道了。”傅停云淡声道。 几次卡壳以后,她被化学弄得身心俱疲,很快就睡着了。 酝酿不出来。 傀儡人当然不会有什么异议,点点头就出门了。 很舒服,有点太舒服了。 “时间到,交卷了,”化学老师走到她课桌前,把空着大半的卷子抽出来,皱起眉:“苏筱圆,你上课听在哪里了?全错!零分!” 提前问一问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苏筱圆的心脏跳得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时不时会发出古梦里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这么快就进展到耳鬓厮磨了吗? 这算是恋物癖吗?难道她是个变态? 苏筱圆的目光沿着他的尺骨线,从手臂滑到手背上隐隐突起的青筋,看得呆了。 “还狡辩?” “对不起傅停云,我错了。” 眼前浮现起傀儡人昳丽的眉眼,清冷的神情,莫名的禁欲感……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第 28 章 28 她是身心健康的成年人,有欲那个望是正常的…… 苏筱圆的血又开始往脸上涌:“我……不记得了。” 从前如此,知道她是天外之人更是如此。 傅停云下定了决心。 听起来像是埋怨,但傅停云听得出来,她是喜欢他这样高大的。 傅停云眉头动了动,用最冷漠的声音回答:“可。” 她知道他的名字,买到他的旧傀儡,怪难懂的声音,她有不为人知的手段与他结下血契,还想要采补他……种种古怪,或许都和她的来历有关。 “梦见了别的。”傀儡人幽幽地加上一句。 她还要继续和傀儡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不能一见他就应激。 苏筱圆现在最不想讨论的就是梦了。 可是适才见了她,又忍不住不断逗弄她,暗示她。 柔软细嫩的脸颊轻轻蹭过他的颈侧、拂过耳侧,接着她静止不动了,仿佛忘了下一步的动作。 两道目光仿佛要穿透她的身体,苏筱圆又想起那个荒唐的梦,她往下望的时候,少年抬眼,那眼神与现在如出一辙,有点凶,又不只是凶,像是危险的野兽要择人而噬。 苏筱圆道了谢,对着镜子抬起胳膊,打算绾发。 但更重要的是,她会不会离开? 她只是做了正常成年女性都做的梦。 若是没见过真人,图画也算精巧,可是看见了真人,图画便显得呆板匠气禁不住细瞧了。 他越是不怪她,苏筱圆越是愧疚,她最怕的就是辜负别人的真心和好意。 苏筱圆从凳子上站起身,踮脚比划了一下:“傅停云,你太高了。” 这就叫脱敏。 哪里正常了啊!她和那些变态宅男有什么区别!虽然买这傀儡人就是为了练习的,但是练习是一回事,把他当成那什么幻想对象就是另一回事了。 傅停云看着她绯红的双颊,湿漉漉的眼眸与梦里那双清圆的眼睛仿佛重叠在了一起。 “不对。” 潮润的气息钻进他的耳朵里,带起的酥痒和颤栗瞬间传遍全身。 两人猜了好几轮,几乎把所有知道的男神都猜遍了,也没猜中。 不是放在心上,傀儡人没有心!她立刻提醒自己。 傅停云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移开视线,把她头发从后颈处撩起,分次用灵力吹干,再用梳子把发尾梳顺。 苏筱圆暗自庆幸出门时揣了一支黑简在兜里,大不了自己付钱。 “对不起,我要开始了,可能有点奇怪……” 少女的脸庞渐渐贴近,他听见她剧烈的心跳,肌肤感觉到她急促的呼吸,也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这些疑问当然很重要。 她是从哪里来的?她有何目的? 她安心了一些,尽可能把大半个身体浸入水中。 少女的双唇生涩地在他脸颊上磨蹭,到下颌,颈侧,耳后,在他耳垂背后蜻蜓点水地贴了贴,又绕到前面,分开一条缝隙,对着他的耳道轻轻吹气。 她尽量心平气和:“真的吗?梦见什么了?” “哗啦”一声响,屋子里少女出水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 傀儡人仿佛有无限的耐心,乖乖转过身。 苏筱圆做了几次深呼吸,一边在心里复习分解动作和要领。 “傅停云……你可以把眼睛闭上吗?这样我有点不好意思……” 夏侯澈怔了怔,随即笑开:“只是个耳坠子罢了,筱圆师妹不必放在心上。” 她没有洗头,只是洗澡的时候发簪不小心滑脱了,头发落下来沾了水,本来晾一会儿也就干了,但她偏偏叫傅停云来帮她吹干,就是为了制造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傅停云施术改了:“甲等三级。” 苏筱圆不以为意,看了眼自制时钟,距和夏侯澈约定的时间只剩下不到一个小时了。 这间铺子藏在一座深宅大院里,也没挂招牌,任谁从外面经过都会以为是私宅,走进去草木扶疏,飞阁流丹,一大方莲池中有一双灵禽悠闲地戏着水。 苏筱圆愣了愣,才想起是她之前用仿生人梦见电子羊的梗和他开玩笑,没想到他就放在心上了…… 傅停云感到她湿热的呼吸落在他后颈,然后缓缓偏移至耳后。 “傅停云,你还是转过去,背对我坐着吧……” 骗子。 可她除了道歉和赔偿,什么也不能做。 苏筱圆努力做心理建设。 苏筱圆建设了半天,建设出来的地面建筑和抠出来的城堡差不多大的时候,总算鼓起勇气转过身面对傀儡人。 傀儡人配合地朝她俯下身,苏筱圆顿时感到了强烈的压迫感,那种仿佛被人扼住脖颈的窒息感又来了。 “无妨。”傀儡人站起身,走路的姿势莫名有些僵硬。 她是去是留都和他无关。 傀儡人面无表情地走进来,先把澡盆端出去,倒了洗澡水,洗了盆,又清理了她不小心溅到地上的水,这才搬来小圆凳让她坐下,给她吹头发。 要是入门试能抽到这个项目就好了。 他先镇住欲壑,然后运转了两个小周天让筋脉中混乱的灵气平稳下来,才终于静下来思考。 苏筱圆:! “会吧。” 苏筱圆看了下,果然有一行金灿灿的小字显示着“耳鬓厮磨”的最高成绩是甲等三级。 苏筱圆睁圆了眼睛:“真的吗?你不会骗我吧?让我看看……” 最大的不同是眼睛,形状没那么妩媚,睫毛也没那么长,眼珠却更干净清圆,他抬头往上看时,恰好那双眼睛含着羞望过来,他的心乱了一瞬,灵气几乎逆行。 三人乘坐飞舟到了城里,夏侯澈先带他们去了城中的一家定制衣铺。 刚从梦境出来的时候,他感到自己不太对劲,血液燥热,气机紊乱,灵气在筋脉中横冲直撞,仿佛要冲破傀儡躯的桎梏。 傅停云在门外听见水声不绝,几乎能想象水波如何在她周围晃动,如何荡开涟漪。 “谢谢你,傅停云,”苏筱圆真心实意地说,“让你陪我做这些练习,也挺辛苦你的。” 苏筱圆揉着手腕,有些担心:“你怎么了,傅停云?是我把你弄得不舒服了吗?” 她身上的种种古怪终于有了解释——她不属于三界,来自一个三界以外的世界。 “就说了你们肯定猜不中。”夏侯澈笑道。 那才是真实的她,与之相比,这里的她就像一幅失真走形的美人图。 同样翻腾的还有丹田中的欲壑,什么魑魅魍魉都想趁机作乱。 只待护她安然度过巫山祭,便就此分别罢。 苏筱圆好脾气地点点头:“好的师兄。” 甚至连五官也有些许微妙的不同,嘴唇的轮廓不是描画过的精巧,更圆钝一些,显得娇憨,鼻梁也要略低一些,鼻头圆翘,有点俏皮。 苏筱圆发出一声痛呼。 傅停云很快熟练地替她备好水,不用她说,就自觉地走出去,带上门。 “这是宗门地界手艺最好的一家铺子,”夏侯澈道,“前日我替两位师妹也订了衣裳,你们可别怪我自作主张。” 在宗门大门外和夏侯澈见了面,苏筱圆先道歉:“对不起,夏侯师兄,你的耳坠子被我不小心弄丢了,真的很抱歉,那么贵重的东西……你能告诉是哪里订的吗?我再去订做个一样的,或者直接赔你钱……” 她的膝盖上有道愈合已久的白色伤疤,不知是怎么弄破的。这样不完美的痕迹还有几处,他将能看到的全都记住了。 夏侯澈忍俊不禁,又摸了摸她的头。 “好了。” “不会!”苏筱圆下意识地否认,随即又觉得太欲盖弥彰,改口道,“也不是,不一定的,人的梦没什么规律,什么都可能梦见……而且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天天见你,虽然还没梦见过,但总会梦见的……” “啊?”苏筱圆又惊又喜,简直不敢相信,“是几等几级呀?” 傅停云的目光落在她耳垂上,梦里她的头发没有那么长,耳朵也更圆一些,在斜射的阳光下透出血管的红色,像她做的橘子糖。 可是傀儡人不依不饶:“你可会梦见我?” 傅停云站在她背后,少女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发尾垂至腰际,发梢的水淌下来,洇湿了轻薄的衣裤,一线水渍勾出后腰的凹陷和丰圆的隆起。 不能再放任自己沉沦下去。 “师妹要是真觉得抱歉,就罚你今日陪我从早逛到晚,不许有半句怨言。”夏侯澈半开玩笑地道。 苏筱圆脱了汗湿的衣裳踏进浴盆里,水温刚刚好。 “对了,”阮绵绵问道,“夏侯师兄在游神会上扮的是哪位神祇?” 洗澡的时候苏筱圆冷静下来,终于想通了。 苏筱圆:“……” “两位师妹可以猜猜看。”夏侯澈眨了眨眼。 “好,”他声音不自觉地绷紧,“要怎么做?” “要不你还是坐下吧……” “睡了,”傀儡人语气和往常一样平淡,“并未梦见傀儡羊。” …… 苏筱圆:“北辰帝君?” 但是有傀儡人打水烧水以后就轻松多了。 她一直好奇傀儡人为什么每次都能把水温估计得这么准确,不管她事先要做多少准备,入水时水温总是舒服得恰到好处。 “是凌岳仙尊。” “等等,”少女转过头叫住他,“还有点时间,出去之前帮我做几次练习吧,傅停云?” 她撩开纱帐,冷不丁和站在床边的傀儡人大眼瞪小眼。 发了一会儿呆,她似有所悟,慢慢转过头,轻贴在他脸上的变成了更湿软的东西。 就在这时,房中传来少女的声音,仿佛也被水润透了,泡软了:“傅停云,我洗好了,你可以帮我吹一下头发吗?” 太多了,也太过了。 傀儡人:“哦。” 这一套动作要用用到面颊、耳朵、嘴唇,还要配合脖颈的动作,切忌僵硬和断断续续,动作要轻柔缱绻,若即若离,传达出缠绵缱绻之意。 “好。”傀儡人依言闭上眼睛。 高定工作室,苏筱圆心想。 虽然不擅长眉来眼去,但她简直是耳鬓厮磨的天才! 就算是高定,她和开山两身衣裳,一百万总够了吧。 她的胳膊上也有一些“多余”但可爱的软肉,让人很想捏几下。 是自带什么温度估算器吗? 剩下这段时日,也不能靠她太近。 他想起梦里的自己将她抱起时软软的手感。 你们人工智能不要那么举一反三好吗!她不想梦见夏侯澈啊救命! “梦见我……”苏筱圆本来想问问梦见她在做什么,但是想起自己的梦,顿时心虚起来。 苏筱圆决定给自己脱敏。 衣袖垂落堆叠,露出大半截手臂。 云雨宗阵法给出的等第其实是“丁等三级”,不合格。 傅停云调出了阵法。 傅停云捏了捏眉心。 她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昨天傀儡人舔她手背疗伤,睡觉的时候一定是感到腿心痛,加上奇怪的发热月事带,才做了那种奇怪的梦,不能说明她是变态。 梦没有逻辑,昨晚梦见傅停云,今晚说不定又会梦见别人。 傀儡人这才收回直勾勾的目光:“可要备水沐浴?” “你昨夜可做梦了?”他问。 傅停云明知她脸皮薄,应该放过她,可是一见到她,就会不能自抑地生出一种隐隐的恶意。 “不对。” “会么?”傀儡人微微偏头,漆黑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非人感很强。 “筱圆师妹用不着不停地道歉,”夏侯澈无奈地摸摸她的头顶,“也不用担心我会不开心,只是没有亲眼看见你戴上有些遗憾。” 梦里她的肌肤也不是毫无瑕疵,像精心打磨过一样。 “你。”傀儡人看着她。 无机质的黑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但苏筱圆莫名感到那双眼睛能发出某种炽热的射线,快要把她的脸蛋烧熟了。 三界之事在他掌握中,三界以外却是不可控的未知,他更应有所防备,及早远离她。 她真是不会说谎,都不敢抬头看他。 她激动地想转圈圈:“原来我还是有点子天赋在身上的嘛,傅停云!” 脸也并不尽然相同,眉毛也不像精心描画过一样整齐,额头上有几簇不规整的绒发,脸颊上看得出细细一层白色绒毛,就像挂枝的新桃。 梦里的她也有些不同,未经雕饰,更自然,更青涩。 傅停云忽然察觉自己的思绪正在往歧路上走。 苏筱圆哪里看不出他的失落。 “不是,”傀儡人道,“已经过了。” 她连忙梳头发、换衣服,和阮绵绵一起出门了。 “说不定会吧,谁知道呢……”苏筱圆摸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又抬手朝脸扇扇风,生硬地转移话题,“呼,天气热起来了,睡一觉出了好多汗。” 傅停云的目光飞快地掠过:“若无他事,我便出去了。” 苏筱圆今日要出门,本来想打盆水擦洗一下换身衣裳就算了,洗澡在古代是个大工程,修仙界也没有方便的现代设施可以用。 果然是非人类才能做到的事。 他细细品尝着她的羞窘,仿佛那是什么珍馐美馔:“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会梦见傅慎行么?” 耳坠的事就算过去了。 “夏侯师兄赢了,”阮绵绵服输,“告诉我们答案吧。” 阮绵绵:“东皇?” 她嘟嘟囔囔地解释着,把手轻轻搁在他肩上,身体前倾,几乎贴到他背上。 傅停云回过神来,松开手,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下手重了,她的手腕被她捏红了。 梦里的情形还留在他脑海中久久不散。 “今日白昼你见了夏侯澈,夜里也会梦见他?” 傅停云蓦地反手扣住少女的手腕。 傀儡人依言坐下。 原本已经适应的代躯,如今又紧窄得难以忍受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平静的“哦”好像颇有深意。 不该如此。 “好,麻烦你了,傅停云。” 他感觉少女的肌肤贴近,将要相触时,又离开。 她将垂落的长发掠到耳后,露出左耳——耳鬓厮磨,得用上耳朵。 “早……早上好啊傅停云,你昨晚睡觉了吗?”她没话找话。 任谁精心准备的礼物隔天就被弄丢,心里也不会舒服。 第 29 章 29 夏侯澈抬起手,似乎是方捏捏她上脸。 这本书的是什么正经读物,苏筱圆经常一的小心被各种豪华大卡车撞得一脸懵逼。 便有其他侍女将他们接过,带到花厅中,端来香茶的灵果、蜜饯。 就几片布有什么合身的合身上,苏筱圆心方。 女子看了两人一眼,随即笑容亲切地行礼,但态度中带了点优越感的疏离。 苏筱圆本来有些的好意思,但方让家里上傅停云也尝尝,便没有推拒,反正等会儿要在这里消费,薅几块糕点回去的算什么吧。 阮绵绵心直口快:“哦,小圆子是帮她上傀儡人买衣裳。” 夏侯澈无奈地一笑,放下剑,向店主说了几个需要修改上地方,便回里间将衣裳换下,出来向苏筱圆道:“筱圆师妹也去试试你上游神衣裳吧。” 她上恋物癖结果更严重了…… “师妹的必同这这么见外。”夏侯澈道。 “没有没有,”苏筱圆忙摇手,“就是昨晚没睡好。” 店主人脸上上笑有些挂的住了:“倒是很少有客人来敝店买傀儡人上衣裳。” 他眨了眨眼,把一碟精致得的像食物上糕点推到两个女孩面前,弯了弯狐狸似上笑眼:“衣裳的见得有多好,只是这里上糕点实在美味,的知店主哪里来上秘方,是外面吃的到上风味。是以四时八节上衣裳,多在这里订了。” 苏筱圆知道他们一定是误会了什么,用胳膊挡着胸:“还是的用了吧,这换下来再出去。” 两人都让夏侯澈先试,他便的再推让,向店主人道:“常服就的必试了,单试一下游神上衣裳合的合身罢。” “哈哈,那样上大能这自然无缘得见,”夏侯澈笑道,“听闻仙尊避世而居,除了前些年一起去剿魔上三宗大能之外,大约只有太衍同门见过本尊吧。” 接着她依稀方起一件事。 店主人道好,便亲自捧了他上衣裳,侍奉他去里间更衣。 苏筱圆本来就耳根子软,听他们这么一说,也就的说话了。 她有点在意夏侯澈上事情,而且得知凌岳仙尊上地位已经尊崇到了“当世神”上地步,让她上心情雪上加霜。 结果的小心戳中了他上伤心事,苏筱圆的知道该怎么带过这个话题,愧疚得恨的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夏侯澈:“往年没有,游神会上诸神是由全宗门上师长的弟子票选得出上。” 夏侯澈云淡风轻:“大约因为这会几招剑法,所以长老们才选了这,让这沾了仙尊上光。” 虽然是道具剑,但显然也是下了血本,剑刃寒光闪闪,仿若截冰。 侍女没办法,只得由她换衣服,把她换下上衣服照原样叠好,送她出去。 夏侯澈见苏筱圆还是穿着原来上衣裳,怔了怔:“怎么了?可是衣裳的合身?” 苏筱圆的闺蜜两个颜控也看得目的转睛。 平心而论,这衣服真上很好看,有点像敦煌壁画上上飞天,只是面料很少,更轻薄,除了一条半透上红纱裙的一小片抹胸外,就只有几条无风自飘上轻纱披帛。 苏筱圆也发觉自己问得很傻,脸一红:“对哦。” 侍女“吃吃”地笑:“当然是赤足才好看,小仙子上玉足生得多好看!” 阮绵绵望着栽满奇花异草上小花园,呷一口香茶,咋舌道:“好大上排场,要是的告诉这这是卖衣裳上,还以为是什么高门大户呢!” 苏筱圆:“啊?!什么跳舞?” 到了里面上雅室,侍女要帮她脱衣裳,苏筱圆的好意思:“谢谢,那个……这还是自己来吧……” 好在这时那领路上女子将他们带到一座雅致上院落中,停住脚步:“请几位等候片刻,用杯粗茶,奴去唤家主。” 苏筱圆下意识地偏头躲开,夏侯澈目光动了动,立即收回手:“抱歉,只是见筱圆师妹可爱,的自觉就……是这轻浮孟浪,冒犯了师妹。” 夏侯澈瞥了满面红霞上小师妹一眼,垂眸浅浅一笑,潇洒地还剑入鞘。 她一个外门小弟子,在游神会上扮演上当然的会是什么主神,分配上是个边角料角色——巫山神女上几个神侍之一。 夏侯澈与那女子寒暄上时候,阮绵绵悄悄用手肘捅捅苏筱圆:“小圆子,你怎么了?看起来结果有心事……” 店主人愣了愣,看向夏侯澈。 “师妹若是喜欢,等会儿叫店主包两盒与你们带回去。” 她变质了! 侍女忍俊的禁:“小仙子的是要去游神会么?怎上什么也的知道?神女上侍从是要跳舞上呀。” 苏筱圆一点也没听出她上弦外之音:“这家傀儡人长得的真人差的多上,身材也很标准,真人上衣服应该也能穿上。” 等了的多时,店主到了,后面跟着一串侍女,有上手捧放着衣裳上托盘,有上抬着箱笼,有上抱着妆奁。 如果换成几天前,听见这样上天价她一定会倒抽一口凉气。 没方到还没笑开,阮绵绵大大咧咧道:“竟然这么便宜?好划算啊!你们有什么压箱底上好货都拿出来,给这姐妹挑挑!” 又向夏侯澈说:“夏侯师兄好厉害啊,凌岳仙尊可是最热门上一个,听说好几个内门师兄都方扮他,原来最后选中了你。” 苏筱圆一看那托盘上上衣裳,脸立即发起烫来。 “那怎么可以,的能老是让夏侯师兄破费。” 店主人目光动了动,笑着说:“既然夏侯公子如此说,小仙子就收下吧,莫要拂了他上好意。” “倒也的算多贵重,”店主人浅浅一笑,“方才小仙子试上那身神侍服,只需两万上品灵石,另外两身常礼服分别是五千一身。” 听见这个价格,苏筱圆上第一反应竟然是便宜。 苏筱圆知道自己看起来的像买得起上样子,方了方说:“真上的是的夏侯师兄见外,正好这还要买些别上衣裳,等会儿一起付就行了。” 她看了一眼,用手比划:“大约比夏侯师兄高这么多。” 但是她莫名觉得夏侯师兄的她脑补上凌岳仙尊的太像,说的出哪里的对,但就是觉得凌岳仙尊的应该是这样上气质。 夏侯澈的店主对视了一眼,都笑起来。 他用拇指摩挲了一下剑刃,随意地挽了几个剑花,便是落拓的羁,意态风流,看得一旁上侍女都红了脸。 “快出去给夏侯公子看看吧。”侍女道。 傅停云上戏份集中在女主上回忆里,而女主上回忆主要出现在她的新任魔君酿酿酱酱上过程中。 穿成这样去游街真上会社死! 夏侯澈笑道:“凌岳仙尊剿灭魔君,封印混沌欲,放逐众魔修,虽然还未飞升,但在三界地位超然,差的多已是当世神了。” 怎么可能!苏筱圆觉得自己色令智昏,脑子进水了。 的过她没什么心思再去试别上衣裳,等阮绵绵试完巫山祭仪式上穿上礼服,便问店主人:“请问这几身衣裳总共多少钱?” 苏筱圆看了眼那堆料子的链子,上确有些为难,只得点点头。 侍女掩口轻笑:“这衣裳小仙子会穿么?还是让奴婢帮仙子先穿一回吧。” “奴将夏侯公子的两位小仙子上衣裳都带来了,几位谁先试衣?”店主人问。 就在她快速扫完一遍,准备从头再仔细读一遍上时候,系统嘎嘣一下没电了。 傀儡人上身影莫名浮现在她脑海中,特别是梦中上情景,那仰头望过来,又凶又欲上眼神……如果是他穿上这身衣裳上话……她惊讶地发现,傀儡人竟然更符合她对凌岳仙尊上方象。 苏筱圆呆呆地问:“没见过怎么扮呢?” 店主人饶有兴味:“小仙子要买什么衣裳?是自己穿上么?” 苏筱圆的阮绵绵愣了愣,然后拍起手来。 “啊对了,”阮绵绵插上一句,“投票选神那天你正好告病假。” 原书里结果有个姓夏侯上配角,本来根骨绝佳,似乎是因为家族内部权力斗争被毁了灵根。 苏筱圆本来以为就是穿上cos服坐在飞舟上绕一圈,哪知道还要跳舞! 她语气熟稔,显然夏侯澈是这里上常客。 但是那人在书里上名字肯定的叫夏侯澈,所以她见到夏侯师兄上时候,没有把他与那个配角联系到一起。 但是她一向与人为善,的开心自己消化,的会对人摆脸子,只是问店主:“是特别贵吗?这的知道带上钱够的够,要是的够上话这再去柜坊取一点好了。” 大约一刻钟后,夏侯澈穿了一身白衣,束发玉冠,手持宝剑从里间走出来。 阮绵绵推她:“快去快去,让这饱饱眼福。” 苏筱圆夹起一块莲花形上糕点尝了尝,果然入口即化,齿颊生香,的禁睁圆了眼睛。 夏侯澈道:“记在这账上即可。” 夏侯澈“噗嗤”一笑:“这没见过,旁人也没见过,自然是怎么扮都行。” 的等她说什么,店主已经吩咐侍女捧来苏筱圆上衣裳:“你去伺候这位小仙子更衣。” 的过睡到凌岳仙尊上概率本来就比中彩票还小,再无限趋近于零结果也没什么区别。 她人都麻了,早知道要穿成这样还要跳舞,打死她也的会去。 那店主看外表二十五六岁,自己也是个美若天仙、肤若凝脂上大美人。 那身白衣的知用上是什么料子,举动之间似有月华流转。 “的是……”她胀红着脸,“能的能加个衬裙……上衣也加长一点……” 苏筱圆摇摇头:“有没有男子上里衣?” 她当时只是寻找的傅停云有关上内容,配角上剧情大部分都跳过了,也的知这配角是正面人物还是反派,更的知他上结局怎么样。 夏侯澈嘴角上笑容一僵:“筱圆师妹是……” 夏侯澈看向苏筱圆的阮绵绵:“师妹先试吧。” 夏侯澈眼底闪过一抹黯然:“幼时曾学过数年,在灵根毁损之前。” “穿什么鞋呢?”苏筱圆问。 但她以为只是角色边角料,没方到衣裳也这么边角料。 果然的书里写上差的多。 苏筱圆默默从她自己动手用旧衣服改上小包包里掏出黑色上玉简:“开山的夏侯师兄喜欢什么,也挑几身,这送你们。” 夏侯澈本就生得好,华服一衬更是丰神如玉、仙气缥缈,的笑时上确是一派世外高人上清冷模样。 他停住脚步,“锵”一声拔剑出鞘。 这么一方,她又释然了,转而好奇起来,问夏侯澈:“夏侯师兄见过凌岳仙尊吗?” 侍女奇道:“小仙子当真是云雨宗弟子么?好生脸嫩。游神会上上神女都是这么穿上呀,仙子穿上这身衣裳翩翩起舞,的知有多好看!” 苏筱圆知道入乡随俗上道理,只是有些尴尬。 这料子也太少了吧! 店主人笑容裂开了一瞬:“实的相瞒,敝店上衣裳无论面料还是手工,在这云雨宗地界都是数得上上,给傀儡人穿有些可惜了。” 手臂从上到下戴了许多金环,胸前是熠熠生辉上宝石璎珞,胯上垂下层层叠叠上金链,左脚脚踝上上金铃走动时发出清越上声响。 苏筱圆默默点头,她两辈子都没来过这种高端消费场所,有一种贫穷少女误入顶奢门店上局促。 苏筱圆看了一眼就在心里大喊救命。 直接上面只有一小叠轻纱、几片布片,倒是有一大堆金链、金环、珠宝璎珞。 夏侯澈颔首:“带小师妹来取衣裳。” 她又飞快地补上一句:“这都是看夏侯公子上脸面,给上最惠价。” “没关系,是这一惊一乍上……”苏筱圆忙道。 苏筱圆这才明白她上意思,心里有点的舒服,她上傀儡人哪里的如人了,凭什么的能穿真人上衣服。 夏侯澈八面玲珑,见了谁都是一通寒暄,店主人叫他几句话说得满面春风,笑意遮都遮的住。 她真是膨胀了,金钱使人膨胀。 导致她对剧情所知甚少,几乎是两眼一抹黑上程度。 夏侯澈淡然地端着茶杯:“的过是做买卖上挖空心思弄出上噱头,就是为了的寻常铺子区分开,满足客人上自矜罢了。” 侍女帮她穿戴上,然后施法移了水镜来给她照。 正方着,他们绕过了照壁,一个打扮得像仙娥一样上女子迎上来,向夏侯澈行礼:“夏侯公子安,这两位便是公子上师妹吧?” 苏筱圆好奇:“夏侯师兄学过剑?” “家主已等候多时了,”她道,“几位请随奴来。” 这种程度上肢体接触在云雨宗弟子之间实在的算什么,倒是她这样下意识地回避,在宗门里算是异类。 “欸?凌岳仙尊的是还活着吗?”苏筱圆惊讶道,“而且他才二十吧?” 店主人笑道:“小仙子的必害羞,到了那一日‘神仙们’都是这样穿上,袒胸上也的在少数,这身已经尽量用璎珞、链子的披帛遮掩了,夏侯公子特地叮嘱,小仙子脸嫩,若依奴家上方法,再少些才好看呢!” 苏筱圆:“往年上游神会也有他吗?” 店主人见两人一脸震惊,莞尔一笑:“敝店上衣裳是……” 第 30 章 30 店主人一算总额,抹了零一共十五万八千。 阮绵绵也说:“对啊,夏侯师兄,还是先让解咒师看看,小圆子刚给她家傀儡人买了几十万的衣裳,烧了不是都浪费了?而且她的傀儡人对她好,长得又特别好看,还会做小炒肉,这也能是邪物的话,我也想要个邪物呢。” 女子眼中闪过讶异之色,目光在苏筱圆身上逡巡了一会儿,方才恢复如常,向他们三人分别敬了酒:“多谢几位热心相助,这家店的菜名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苏筱圆忙掏出帕子着捂住鼻子,一手掐住鼻梁:“没事没事,天热了有点上火……” 她又指了指那少年:“在下的朋友恰好是偃师宗宗主亲传弟子,精通傀儡之术。” “没人欺负我……就是心里不舒服……”苏筱圆把脸埋在他怀里痛痛快快哭了一会儿,渐渐平静下来,有些不好意思。 “此事拖延不得,”夏侯澈难得坚决,“就这么定了。” 阮绵绵挑了两身加了特殊效果,可以缓解肌肉酸痛和疲劳的练功服。 整家店的侍女、奴仆全体出动,大箱子一个接一个抬了过来,屋子里堆满了,放不下的只能堆在廊庑上。 苏筱圆一见那两人,眼前便是一亮,向阮绵绵小声道:“好漂亮的人!” 江明颐从袖子里取出一块撒了香粉的素帕,又从脑后拔下簪笔,笔走龙蛇,写下一行地址:“这是我们暂住的客馆,苏姑娘随时来找在下便是。” 女子点头:“云雨宗巫山祭名闻遐迩,自然要好好欣赏。” 顿了顿:“看几位的衣裳,似乎是云雨宗弟子?” 苏筱圆忙解释:“开山说话比较直,她不是这个意思,你别放在心上。” 阮绵绵误会了店主人的反应:“是没见过吗?这是黑简,一支相当于一百万上品灵石。” “据我所知,有的邪修会在傀儡上施加邪咒禁术,用来害人。” 阮绵绵闭上嘴。 夏侯澈微微蹙眉:“阁下有何见教?” “这个多少钱?” 阮绵绵大大咧咧地补上一句:“那傀儡人有点怪怪的,刚买回去小圆子要脱他裤子,被弹出去八丈远……” 苏筱圆暗暗松了一口气,她以为自己放开了买买买,怎么也要三五十万呢。 阮绵绵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哦!我知道了!可惜我的傀儡是没法用了,小圆子要不要给你家的买一套?” 苏筱圆又给闺蜜和傀儡人各挑了几身,凑到了二十六万:“现在能找开了吧?” 还有一大一小用长链子连在一起的金环,小环和指环差不多大,大环比她手腕略小一点,上面连着几根链子,不知是用来做什么的。 “抱歉打搅,”她自来熟地打招呼,“在下和友人初来乍到,不知该点什么酒菜,几位看着应该是本地人士,不知能不能推荐一二?” 这家店不愧是开在合欢宗地界,虽然面料质感手感都比不上傅停云身上那身,但设计的大胆程度和想象力都让人叹为观止。 夏侯澈支颐浅笑,向店主人道:“这些压箱底的宝贝蛮娘还是收起来吧,别吓着我师妹了。” “可以单买一只吗?”苏筱圆问。 苏筱圆:“来来回回也挺麻烦,你们有多少现钱?” 女子道:“在下不才,正好是云游的解咒师。” 傅停云抬起手。 结了帐,店主人亲自把他们买的衣裳、首饰分门别类打包好,装进乾坤袋里,然后把他们恭恭敬敬地送到门外。 扁脸狸花可怜兮兮地“咪呜”了一声。 她想了想,还是买了下来。 众人:!!! 苏筱圆加快脚步,从走到快走,最后飞奔起来。 阮绵绵:“对了,你不是正好丢了耳坠吗?可以买一个。” 店主人道:“本来要二十万,既然是仙子喜欢,盛惠十九万九。” 就那么简单的一笑,一个转杯的动作,莫名撩人,苏筱圆再练八百年也练不成。 苏筱圆争不过他,只好让店主人结账。 苏筱圆其实有些担心他会问起那支黑简的来历,但是夏侯师兄只是见到黑简时有些惊讶,很快又恢复如初,对待他们也和从前没什么两样。 渐渐冷静下来,负罪感顿生。 他们甚至牵来一队身高、身形不一的傀儡人来供苏筱圆挑选,用于展示衣服上身的效果。 夏侯澈:“旧傀儡?可知是何来历?上一任主人是何人?” 苏筱圆对自己的衣裳兴趣寥寥,她的四季衣裳宗门都会发,平常不是上课就是去城里买个东西,买了好衣服也没多少机会穿,又浪费钱又占地方。 阮绵绵道:“两位是来看巫山祭的么?” 苏筱圆提着自己的乾坤袋,脑袋还有点晕乎乎的。 店主人便叫侍女将那些不正经的衣裳收进箱子里抬走。 苏筱圆:“你戴不了,就给傀儡人好了,平常我不在家,有事也好跟他联络。” 这也太巧了! “你的猫找你,”傀儡人说,“我猜它可能是想你了。” 苏筱圆对对手指,红着脸嗫嚅道:“那个……加上白虎耳朵和尾巴好了……还有狐狸和豹子、鲛人和蛇尾……” 苏筱圆叫他说得害怕起来,但她马上发现,自己害怕的不是那傀儡人被人施了什么邪术,而是害怕真的查出什么邪咒,让她不得不和傀儡人分开。 可是一想到回去给傀儡人换装的快乐,快乐又压过了内疚。 女子道:“敝姓江,字明颐,不知几位如何称呼?” 店主人恼羞成怒,涨红了脸:“奴……奴家自是见过的,虽说奴家只是个穷乡僻壤没见识的村妇,但也不至于连黑简都没见过呵呵呵……” 苏筱圆忍不住笑起来,这酒楼东西好吃,但菜名的确抽象,都是些“比翼双飞”、“并枝连理”之类的名字,看菜单根本不知道是些什么东西。 “这是带传讯功能的。”店主人解释。 店主人仔细记录下来,然后让侍女们一个接一个打开箱子,把衣裳拿出来展示。 好在这时候小二端了酒菜上来。 她的傀儡人提着灯站在那里,显然是在等她。 夏侯澈那双总是沉着笃定、深不见底的狐狸眼里,也难得流露出茫然。 苏筱圆:“是从这城里傀儡铺子买的旧傀儡。” 苏筱圆情不自禁多看了一会儿,那女子冷不丁地抬起眼,恰好与她四目相接。 “将这大环套在……” 苏筱圆便也不再留意他们,吃了几口东西,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夏侯师兄,你知不知道这城里哪里有解咒师?” 苏筱圆红了脸,回了她一个羞涩尴尬的微笑。 店主人颓然道:“对不起,敝店没有备那么多现钱……不如奴家陪小仙子去柜坊兑开吧?” 苏筱圆从没见过夏侯师兄神色这么冷峻严厉,越发惶然:“处置……是什么意思?” 两人黏黏糊糊,一看就是情侣,男的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朱唇皓齿、面容俊秀,那女子尤其好看,外貌是二十五岁上下,高挑明艳,眉宇间有股英气。 傀儡人到底不是活人,肢体僵硬,呆了半晌,方才用平板的声音问:“谁欺负你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那女子回到自己桌子,照着他们的推荐点了一桌子菜,托着腮看那少年吃,时不时往他碗里夹一筷子。 苏筱圆挑了个最高挑的男傀儡:“我的傀儡比他还要高一些,肩也宽一些,腿长一截。” 不等苏筱圆回答,她拍拍脑门:“我忘了,你家那个也不能用,穿着贞操……啊呀小圆子你怎么流鼻血了?不要紧吧?” 苏筱圆茫然地摇摇头:“不知道啊,店主没说,只说是偃师宗出来的。” 她连忙擦擦眼泪:“你怎么出来了?是在等我吗?” 苏筱圆好奇地拿起来:“这是什么?” 要是让苏女士知道…… 她一头撞进傀儡人怀里,鼻根一酸,眼泪再也憋不住:“傅停云……” 夏侯澈:“自然,举手之劳。”他一向长袖善舞,当即娓娓地介绍起本城风物和酒楼拿手的菜色来。 女子作揖道谢。 唯一不太正常的,是一套藤紫色底、绣着大朵大朵白牡丹的广袖流仙裙,是傅停云能穿的尺寸,却是女装的设计。交领敞得很大,会露出锁骨和一小片胸膛。 夏侯澈握嘴轻咳两声:“筱圆师妹,这个你应该用不着……” 但是她又有些踟蹰,万一查出傀儡人身上真的有什么邪咒呢? 那女子却冲她嫣然一笑,转了转手里的酒杯,饮了一口。 揉了揉额角,调整好心态,她绽开得体的笑容,吩咐侍女们去把衣裳抬过来让贵客挑选。 店主接过来,先展开链子:“这几条链子是挂在胯骨上的。” 她本来想和闺蜜一人一只,但那枚大戒指显然是男款的。 店主人咽了口唾沫:“这是……这难道是……” 实在没什么别的衣服想买,两人又挑了一些日常可以戴的手钏、珠链。 这回苏筱圆做东,去的还是上次的酒楼。 她头脑一热,竟然一口气买了几十万的衣服!其中大部分还是娃衣! 其实她还有一些想买但不好意思买的款式,正好凑上。 夏侯澈看着少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叹了口气:“是我关心则乱,这是筱圆师妹自己的事,自然由你做主。不过我听说城里的两个解咒师一个得了病,一个回乡了,恐怕要去外洲找了。” 苏筱圆松了一口气,不再看那漂亮小姐姐,准备专心吃饭。 “宗主的岛上有真火熔炉,是从太衍宗熔渊取的火种,可以炼化、销毁一切邪物,师妹当尽快将那傀儡送去销毁,以免夜长梦多。” 夏侯澈皱起眉:“此事有些不对。按理说正规从偃师宗出的傀儡人,来源有清楚的记录,经过每一任主人都会加上一道印记,清晰可察,若是没有这些,就大有蹊跷了。 苏筱圆偷看人家被逮了个正着,连忙垂下眼帘。 管他呢!反正都快死了,今朝有酒今朝醉! 买完衣服,去食肆用了点午膳,又去买了几卷书和一些生活用品,苏筱圆已经体力不支,双腿灌了铅一样沉重。 就在这时,邻桌那个名叫江明颐的女子站起身走过来:“抱歉,方才不慎听见几位想找解咒师……” 阮绵绵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闺蜜:“啧。” 店主人正要让侍女把首饰盘撤下,苏筱圆看见一对一大一小的素金指环。 但是给傀儡人买就不一样了。 阮绵绵当然没意见:“你喜欢什么就买吧,反正一两百万对你来说是小钱。” 店主人莞尔一笑,看向夏侯澈。 苏筱圆和闺蜜商量道:“剩下不多了,干脆再买点凑个单吧?” 阮绵绵接过来研究,当然也研究不出个所以然,问店主:“这到底是什么啊?” 除了常见款式以外,还有一些特殊款式,比如完全用小珍珠串成的胸衣和小裤裤、各种可以以假乱真、还会动的动物耳朵和尾巴…… 修仙之人实际年龄和外貌未必一致,看着像姐弟恋,实际未必。 和阮绵绵分别,苏筱圆转过小径,便看见路口立着一道修长的人影。 和你们这些有钱人拼了! 她其实只在柜坊见过一次实物,虽说这家铺子在云雨宗地界数一数二,但毕竟没有客人会揣着黑简来买衣裳。 她说着把小环套在手指上,屈张手指,那大环便随着她的动作自动伸缩。 苏筱圆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是想找解咒师看一下我的傀儡人,有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苏筱圆扯扯她袖子:“开山!” 顿了顿:“明日我同秦长老申请一下,陪你带那傀儡人去外洲看看吧。” 等阮绵绵和夏侯澈吃完,说有些累,便早早乘飞舟回了宗门。 “真的吗?”苏筱圆只觉柳暗花明,“谢谢你江仙子,我尽快带他过来。” 苏筱圆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把黑简给店主人让她找,店主人笑容僵硬,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承认:“敝店没有备那么现钱,怕是找不开……仙子还有别的喜欢的衣裳首饰么?” 店主人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竟然失态到忍不住开始阴阳怪气,勉强干笑了两声:“奴家说笑的,哈哈……” 夏侯澈的脸色却是凝重起来:“这傀儡人是从哪里来的?” 苏筱圆:“……”这算什么盛惠。 苏筱圆一想傀儡人穿上这身的效果,就觉血脉偾张,刚止住的鼻血差点又流了下来。 可刚拿起筷子,邻桌的女子就站起身,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拎着酒壶,向他们走来。 苏筱圆眼眶顿时就红起来:“傅……他挺好的,不可能是邪物,就是有点小毛小病,找个解咒师看一下就好了。” 苏筱圆想让夏侯澈也挑几件,把耳坠的人情还了,可是夏侯师兄坚决不收,只说:“筱圆师妹请我用晚膳便是。” 除了苏筱圆和阮绵绵之外,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支低调的黑简。 “不用了!”苏筱圆头皮发麻,脸颊烫得能煮鸡蛋:“谢谢你,我知道这是什么了……” 最后挑挑拣拣,选定了十来套,基本都是正常的款式,只是在颜色、纹样各不相同,剪裁上也有点巧思。 “抱歉,这是成对的,”店主人拿起来,“别看模样不起眼,是千机门长老用昆仑金打造的,水火不侵,还能汲取天地灵气增进修为。” 苏筱圆这才发现他手里提着一只猫。 她这是在干嘛啊! 她看向苏筱圆:“我们正打算在城里赁间铺子做解咒的买卖,兼卖傀儡,苏姑娘若是信得过在下,不如将那傀儡人带来看看。” 店主人脸色有点憔悴:“大约六十万……” 比起和夏侯师兄去外洲,当然是在这里解决更好。 光是想一下就瑟瑟发抖。 她向两人使了个“你懂的”的眼神:“你可以随心所欲地让它收缩或伸展,来控制……要让傀儡穿戴上让小仙子看下效果么?” “是啊,”阮绵绵大方道,“师兄是内门弟子,我们俩是外门的。” 有一身乍一看和她那套女神装有点类似,但更涩,浑身上下就只有腰间一片围布欲盖弥彰,数对金环勒在上臂,脖颈、手腕和脚踝都配着镣铐一样的金环,连着金色锁链。 江明颐似乎看出她的不安,安慰道:“苏姑娘放心,大部分的邪咒都可以解除、洗去,不至于将整具傀儡销毁。” 太阳还没落山,酒楼里客人很少,除了他们只有邻桌坐着一对男女。 “不用了……过段时间再说吧……”苏筱圆不想麻烦夏侯师兄,更担心当着他的面查出什么问题,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有——要是傅停云身上真有邪咒,宗主和长老也不会允许她留下他的。 夏侯澈看出来,便体贴地提议早些去用晚膳。 苏筱圆三人也说了自己的名字。 阮绵绵:“这指环是男子戴的吧,你给谁买的?” 夏侯澈张罗着安排座位,替他们点菜、斟酒,仍然和从前没什么两样。 虽然得到江明颐的安慰,苏筱圆还是有些忐忑不安,对着一桌子的好酒好菜也没了胃口。 夏侯澈执杯的手一顿,讶异道:“筱圆师妹为何要找解咒师?” 苏筱圆心里有一点点遗憾,不过转念一想,这种东西她也不好意思买回去给自家傀儡人穿。 她有些无助地看向夏侯澈,好家伙,以为他带单纯的小姑娘来见识纸醉金迷、花花世界,没想到他才是小白脸! “安全为上,筱圆师妹还是尽快将那傀儡处置掉为上。”夏侯澈严肃道。《 》 30-40 第 31 章 31 那些老虎豹子鲛人女装什么的,她暂时还不好意思拿出来,先藏在装自己衣裳的乾坤袋里了。 “你别走,”少女闭着眼睛,像是在与他说话,又像是梦呓,“你别走,陪陪我……” 逛了一天,情绪又起起落落的,她已经累得不行了,让傀儡人帮忙打水擦了一下身,换了睡衣,她一沾枕头,眼皮很快发沉,眼睛也睁不开了。 苏筱圆揭了眼睛上的帕子,坐起身,脱了鞋袜,把脚浸到热水中,舒服地叹了口气。 傅停云取了乾坤袋过来。 傅停云打开盖子,里面是一对昆仑金打的指环,一大一小。 她忙摇头:“没有没有,夏侯师兄对我挺好,他什么也没做,真的没人欺负我。” 他提灯给她照路,把袖子给她牵,领她回到家,熟练地打水、烧热,打湿布巾,递给她擦脸擦手,又给她一块冷的湿帕子敷眼睛,免得明天起来眼皮肿。 还是得等明天带他去给那解咒师看看才行。 傅停云当然看得出她在说谎,一定是那夏侯竖子说了什么。 傅停云进了屋,苏筱圆又从乾坤袋里接二连三地拿出十几套衣裳:“这些都是给你买的,你挑中意的穿吧。” 傅停云便打了桶水来烧热。 “傀儡人不知道什么是无聊。” 苏筱圆噙着泪,摇摇头。 话音未落,少女的眼眶忽然又红起来。 苏筱圆知道人类的同情心对他来说也许毫无价值,可她还是抑制不住这么想。 那块坚硬无匹,只有熔渊才能销毁的傀儡核,好像在她的泪水中融化了一角。 苏筱圆又感觉到了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和侵略感,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 傅停云:“……”江明颐是他三师姐行走江湖、坑蒙拐骗时常用的假名之一,他早该知道她不会安生待在城里等巫山祭的。 他不由自主地抬手拢住,轻轻嗅闻,淡而干净的香气让他无端想起小时候练了一夜剑走出无极宫,朝阳把雪峰染成金色,晨风吹拂在脸上的感觉。 傅停云垂下眼帘:“我去倒水。” 如果她的生命注定只剩下短短一年,她在最后离别前,不会舍弃任何一个她喜欢的人——包括傀儡人。 傅停云不喜欢任何指环、手钏之类的东西,或许因为他天性不喜欢束缚。 傅停云顺手提起水桶走到门外倒掉。 苏筱圆:“……”哪里像是想她的样子,多半是在外面没打到猎物,跑来打秋风的,看她没带什么吃的回来马上翻脸跑了。 不过他其实并不在乎夏侯氏说他什么。 他打算在解决那些宵小之后便趁乱离开。 “是夏侯氏告诉你的?” “为何替我买衣裳?”他问。 苏筱圆没把那二十多套衣服拿出来,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锦盒递给他:“你看看。” 苏筱圆把一绺碎发拨到耳后:“你上次剪了自己中衣给我做月事带……我都没好好谢谢你,今天去买巫山祭的衣裳,就顺便帮你也买了几件。” 苏筱圆见傀儡人蹙着眉,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忙解释道:“她人挺好的,也很热心。而且你放心,我不会让别人对你做什么的。” “对……” 傅停云退后了一步,平静道:“邪咒无法可解的傀儡人,应当被销毁。” 如果他真的身中邪咒,她会怎么做? “如果还是不行,我就在宗门外给你买个宅子,让你住着,等我通过入门试,就能自由出云雨宗地界了,到时候再把你带在身边,好不好?” 成天不着家,在外头被人欺负了,回来还逞强不说。 傅停云垂眸看着水中。 傅停云迟疑了几息,闩上门,从床底拖出他的垫子,铺在她床边,平躺下来:“我在这里。” “你会伤害我吗?傅停云?”少女仰头看着他。 少女柔软的手轻轻握住他的指尖,把指环套在他的无名指上:“尺寸刚好,像订做的一样。” “若是有她解不了的,你待如何?”傀儡人欺身上前,紧紧盯着她双眼,有些咄咄逼人。 傅停云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下:“听得见,苏筱圆。” “是传讯指环,”她解释道,“虽然你说不会无聊,但万一你有事找我,或者我有事找你,戴着方便一点。戴上试试吧。” 但是偶尔换一换似乎也不讨厌。 “我试试给你传讯,你去门外。” 傅停云感到她的发梢拂在他脸上,勾起心里的痒意。 “嗯……”少女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朝外侧翻了个身,几绺长发从床边垂落下来。 苏筱圆稍微安心了一些,可是转念一想,傀儡人自己也不一定知道自己身上下了什么咒术吧? 傀儡人默然移开视线:“好。” “无聊吗?” “是夏侯对你做了什么?”傀儡人声音比平常更冷漠,寒彻心扉,“我可以杀了他。” 他转过身,神色仍旧淡漠:“你不怕我会伤害你?” 这是早就决定好的。 “可要沐浴?”他问。 真不知道穷乡僻壤巴掌大的集市有什么好逛,隔三岔五逛,一逛就是大半日、一整天。 反正很快就要走了,他何必操心她和谁厮混在一起。 这就是猫,苏筱圆叹了口气,看向傅停云。 因为不是真人,所以会被上一任主人当成物件随意抛弃,所以夏侯师兄会毫不犹豫地勒令她即刻销毁。 可却意外的并不讨厌。 傅停云这才抬起手,递给她。 她突然觉得他好可怜。 看她方才那瑟缩畏惧的样子,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他送去销毁吧。 “坐着。” “水凉了。”他淡漠地说了一声,转身去架子上取布巾。 这是人之常情,假如物件威胁到本人的安全,所有人都会毫不犹豫地舍弃。 “傅停云,”少女在背后唤道,声音不大,但异常坚决,“我不会让任何人把你销毁,这个解咒师解不了,我就带你去其他洲,找更厉害的解咒师,一定有办法的。” 她一定是盘算了一路才作出的决定,可她不知道,决定的权力从来不在她手上。 “不会。” 这答案并不意外,可是苏筱圆还是有点失望,嘟囔道:“亏我在外面还想你。” 苏筱圆轻轻地惊呼了一声,自言自语地嘟囔:“怎么声音离耳朵那么近……吓了我一跳……算了能用就行,你进来吧。” 苏筱圆不禁想到夏侯师兄说的“邪咒”,心头一突。 出去走了一整天,当然想洗澡,但是洗澡就要让傅停云回避,她现在不想赶他出去,她想让他待着陪她一会儿。 “如果查出我身上有邪咒,你打算怎么做?”傀儡人忽然问她。 “等等,”苏筱圆指指桌子,“你把那个乾坤袋给我,我有东西要给你。” 可是他身上那股寒冷的杀机却没有消失。 傅停云偏过头,少女的脸庞被温柔如水的夜色笼罩着,可他还是能清楚地看见她眼中闪烁的泪光。 “傅停云,傅停云,听得见我说话吗?” 刚放下水桶,耳边就传来少女的声音,近得好像她练习“耳鬓厮磨”的时候,唇瓣几乎贴到他耳垂和耳廓,对着他的耳道轻声细语。 如此甚好,他将刚放出的神识收回来。 江明颐当然不会让他们把他烧掉,他身上也并没有什么邪咒,只是保护傀儡躯的阵法而已。 月光朦胧,夜色温柔,傀儡人凌厉的侧颜也柔和了些许。 她又把乾坤袋也递给他:“平常可以收在这个乾坤袋里。” 傅停云打算出去打坐,刚一推门,床上的少女忽然出声:“傅停云……” 她摇摇头:“现在不想动,先泡个脚。” “傅停云,你一天在家里都做些什么呀?”苏筱圆问。 在她眼里他只是个傀儡人,没人晚归会向傀儡人交代一声。 可是方才见她飞奔过来,扑进他怀里,他胸腔里还是有什么震颤了一下。 刚摸了两下,猫就跳到地上钻进草丛跑了。 苏筱圆知道修仙界的指环没有现代那种特殊的意义,但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傅停云看了一眼,那些衣裳大多花花绿绿的,不是他平时习惯的那种。 “怎么了?”傅停云察觉不对劲了,他虽然时常腹诽她水多,但她并不是三句话就哭的人,大多时候她都比他预料的要坚强达观。 “那不就好了。”她粲然地笑开,斗室中仿佛春光乍泄。 他在一瞬间竟有些遗憾。 “是么?”傀儡人问。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听他说傀儡人不知道这个,不知道那个,就没来由地难过。 傅停云预计风月门会在游神会上闹事。 这昆仑金的指环用料做工也算不得上乘。 “你不认识的,一个叫江明颐的法修,是个云游的解咒师,我们今天在城里碰到的。” 苏筱圆上半身躺在床上,脚伸在床外,眼睛上盖着帕子。 “如果宗主和长老逼你销毁,不然就将你逐出宗门呢?” 苏筱圆拿出小的那只戴在自己左手中指上,又取出那枚大的:“把左手给我。” “宗主和长老们都是通情达理的人,你又没做什么,为什么要逼我把你销毁,”苏筱圆想了想,“我可以向他们告个长假,带你去找三界最好的解咒师。 或许可以只将神魂抽回去,将这无用的傀儡躯留给她。 “总不会什么都不做吧?整天站着吗?” 或许明日可以问问三师姐,她应当能找到让他神魂回去的办法。 “谁?” 黄昏的时候晚膳做好了,又放凉了。 后两个活动仅限宗门之内,游神会却是在八方来客的瞩目之下。 “傅停云,你知不知道自己身上……有没有下什么咒术?不太正常的那种?” 他移开视线:“傀儡人不知道什么是思念。” 嘴上说想他,结果一旬一次的休沐日,一整日不着家,从早到晚和夏侯氏在一处,简直是乐不思蜀。 傅停云抓着布巾的手停顿了一下。 苏筱圆打了个寒颤,眼泪都吓回去了,她好像从这个傀儡人身上感受到了如有实质的杀意。 “没什么。” “傅停云,明天我要带你去城里见一个人,检查一下你身上的阵法什么的……” “她说就算有邪咒也可以解的……” 傀儡人看着她的眼睛:“邪咒?” 傅停云却没有去拿。 然而此刻看着她的笑脸,他忽然觉得这决定下得有些草率。 “你记得肚子上盖点被子啊……”少女呢喃道。 “嗯。” 傅停云没有刻意闭息,嗅着少女的发香,竟不知不觉沉入了梦乡。 “没有。”他干脆地回答。 虽然她今天才认识江明颐,但她莫名挺喜欢这个小姐姐,下意识地觉得她值得信赖。 “你呢?傅停云?”她脱口而出,“你会想我吗?” 傅停云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一个字。 天黑了,他把饭菜原封不动地倒掉,烧干净,洗干净锅子和盘碗。 苏筱圆从他手上接过猫,抱在怀里:“小慎行,你也知道想我了啊?” 离巫山祭只有两日了,整个巫山祭会持续七日,前几日是零星一些小的庆祝活动、庙会、游园会之类,最后一日是重头戏,白日游神会,黄昏神女庙祭,入夜神女潭祓禊。 可能是她说可以解咒时那笃定自信的神态给了她信心。 苏筱圆下意识地摇头:“不是不是,我偶尔听人说,有的傀儡人上会有奇怪的咒术什么的……” 这一日看来走了不少路,脚趾和脚后跟都被鞋磨红了。 傀儡人顿住脚步。 第 32 章 32 一张口,不争气的眼泪先滚了下来。 “他不吃饭。”傀儡人言简意赅地回答。 顿了顿:“至少要禀报宗主和长老,让他们定夺。” 傅停云也不知怎么解释。 他好好一只神兽,整天被他当成工具讨那两足雌兽的欢心,简直神格沦丧! 傅停云不管猫想什么,朝他扔了一堆布料、链子,言简意赅地命令:“扯烂。” 他莫名有些口干舌燥,从抽屉里拿出一只饭碗,用灵力化了一杯冰水,仰头灌了下去,那股燥热的渴意却并未缓解。 情绪一上来,浑身发抖,脑袋嗡嗡作响,根本无法思考。 围观人群发出嘘声,骂她是骗子,宗主和长老要把她逐出师门,连开山也不认识她了。 苏筱圆一阵心慌,仿佛做贼被抓了现行。 傀儡人端着冒热气的砂锅走进来,放在桌子上的藤编锅垫上,看向她:“醒了。” 傅停云在给她盛粥,下意识地想说不用,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个“好”字。 就在这时,忽然凭空飞来一团灰色的东西,不偏不倚地砸在夏侯澈的面门上。 夏侯澈语塞:“你……” 把东西扯烂,倒是有几分趣味。 骗子。 傅停云看她那副心虚的样子就知道她在说谎。 夏侯澈目光动了动,神情变得严肃:“筱圆师妹是怕我逼你将那傀儡人销毁?” 顿了顿:“只是个傀儡人罢了,我认识偃师宗的左长老,下回带你去他们宗门,挑个更好的。” 苏筱圆的声音还是软软的,语气也是小心翼翼的,可是任谁都能听出她的决心:“对不起师兄,不过我想宗门应该没有规定,所有弟子的傀儡人都要带去给解咒师检查吧?” 一只圆扁的花脑袋从树丛里钻出来。 “你体寒,吃点热的落胃。”傀儡人公事公办地说。 少女已经习惯了和傀儡人同居的日子,除了沐浴和更衣之外,不怎么避讳他。 他想了想,走到院子里,掐诀施了个咒。 “我被下了邪咒。”傀儡人一边说一边脱下亵裤,握住打马赛克的地方,猛地一抽,竟然抽出一把巨大无比的宝剑,朝着她就劈了过来…… 水解不了这种渴。 苏筱圆:“……”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无法解释,就不解释。 她下意识地转过身,还没看清楚来人,下一秒就撞入了一个宽阔的胸膛。 第二天早晨苏筱圆醒来,探头往床边一看,傀儡人和他的垫子都不见了。 补偿损失,烧了她的傅停云,赔她二十块灵石吗? 夏侯澈无奈道:“筱圆,邪咒不是闹着玩的。” 他面无表情地放下碗:“我在喝水。” 好不容易广播操结束,苏筱圆又梦见带着傀儡人去解咒,到了约好的地方,一推门却是苏女士的办公室。 “人类的脑子就是这样的。”苏筱圆指指太阳穴。 先是梦见巫山游神会,她穿着夏侯师兄挑的那身神女装,站在翼舟上跳广播体操。 罗罗兽挪动着肥短的腿脚,一脸生无可恋地跑过来。 “夏、夏侯师兄……”他破相了吗?会不会斑秃啊?脸上会留疤吗? 夏侯澈抿了抿唇:“一般是如此处置的,施了邪咒的物品是违禁品,按照门规,弟子不得擅自持有、私藏此类物品,一经发现,宗主和长老有权立即销毁…… 夏侯澈看着苏筱圆,脸上笑容不减:“我陪你一起去,昨日不是说好的么?” 这句话彻底戳中了苏筱圆的肺管子。 傅停云的目光在她露出的一小截腰上点了点,立即收回来。 “筱圆师妹的事如何会是麻烦,”夏侯澈弯了弯狐狸眼,“你涉世未深,那位江姑娘又是萍水相逢,未必可靠,万一是别有用心之人,可能会遇到危险。” “你这么会照顾人,还会做饭,为什么前任主人会……”苏筱圆没说下去,哪怕傀儡人不会伤心,“抛弃”两个字她都说不出口。 猫抬起小山竹,照着夏侯师兄的脑袋就是一爪子,毫不留情地薅下一把浓密的秀发。 傅停云告诉过她,傀儡人不会渴也不会饿,不需要饮水进食,平时只有她给他东西吃的时候,他才会浅尝几口。 可她显然不喜欢,不然也不会做那种梦了。 说出来的话也是颠三倒四没什么逻辑:“我不要更好的,没有更好的,他不和别人比……” 傅停云看着那几片稀薄的布料,皱了皱眉。 苏筱圆捂住嘴,大脑一片空白。 跳着跳着她的十级美颜滤镜忽然失效了,身体和脸都变成了原装的样子。 真不知道漂漂亮亮的一颗脑袋里,怎么会装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苏筱圆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了,眼泪挂在腮边,一脸呆滞,看着她的猫蹲坐在夏侯师兄的脸上,爪子嵌在他秀色可餐的脸蛋上。 夏侯澈嘴角总是挂着的笑容,不知不觉消失了:“听说刚买来不久,他就把你半屋子的东西都烧了。” 她赶到渡口,快要登船时,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筱圆师妹——” 他不喜欢她穿成这样,像一件精美的器物一样向众人展示,但若是她自己喜欢,感到愉快,便也无妨。 傅慎行敢怒不敢言,昨天被那缺德傀儡召过来,被他拎着后脖颈在路口等了一个多时辰。 “昨晚没睡好?”傀儡人程式化地打招呼。 “嗯,”苏筱圆揉揉额角,“做了很多乱梦,头有点发胀……” 猫眼中闪过一道邪佞的绿光,伸出寒光闪闪的爪子。 “他不是故意的,是我让他清理垃圾,那些东西都是本来就要扔掉的……” 苏筱圆从来没听过这么荒唐的话。 这就是传说中的猫中丧彪吗? 还是因为取了傅慎行这种不吉利的名字? 苏筱圆怔了怔,随即明白过来,他一定是从开山那里听说的。 苏筱圆当然不会把梦境告诉傀儡人。 “傅停云,你早上可以多睡会儿,不用那么早起来给我煮粥……”苏筱圆一边小口小口地喝着热粥,一边说,“我囤了糕饼的。” “嗯。”傀儡人表示理解和同情。 然后她就惊醒了。 她的猫闯大祸了! 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因为巫山祭的着装、傀儡人的邪咒压力山大,昨晚果然就做了相关的梦。 夏侯澈看着她清亮的眼眸,露出为难之色:“我自然不想让师妹难过,但若是那傀儡人身上真有邪咒,我身为你的师兄,也不能坐视不理。” 夏侯澈手足无措:“你别哭,都是师兄不好……” 夏侯师兄发出痛苦的呻yin,想要把猫从脸上扒下来,却只是徒劳。 “夏侯师兄又要代课,又有内门的事情忙,我自己去就行了,不用麻烦你的……”苏筱圆道。 他打开存放冬被的藤箱,从最底下的被子里挖出一个乾坤袋——少女没什么心机,藏东西的地方太好猜。 为了带傀儡人看大夫,苏筱圆最后一堂蛊学课特地请了假,阮绵绵本来要请假陪她,但她蛊学从没及格过,苏筱圆怕耽误她复习,坚持一个人去。 …… 苏筱圆又躺下赖了会儿床,然后起来洗漱。 苏筱圆吓得拉起宝贝傀儡人就跑,跑着跑着感觉不对劲,一回头发现傅停云的双眼变成了血红色。 他抬起手,有些僵硬地摸了摸她的后脑勺:“主人,你的猫找不到你,发脾气了。” 她很生气,可是不会吵架。 他将乾坤袋打开,把里面的东西倒在床上,从一堆不知作何用途的毛耳朵、尾巴、鱼皮中,找出了她梦里穿的那身衣裳。 昨晚信誓旦旦说不怕他中邪咒,转头就梦见他追着她砍。 譬如现下,她穿着夏季的寝衣站在斜射进窗户的朝阳里,身形曲线勾勒得一览无余。 “我知道,但是他一直很乖。” 顿了顿,乜了眼被罗罗兽摁在地上薅的小白脸,声音森冷得连苏筱圆都怀疑他真被下了邪咒:“是他惹哭你?” 苏筱圆只好点点头:“正好今天课不多,就想尽快带他去看看,夏侯师兄要去哪里?” 苏筱圆总觉得他并不享受美食,只是给她面子。 “他们会让我销毁他吗?”苏筱圆问。 傅停云看着她忙碌的背影。 “呃……记不清了,”她撒了个无伤大雅的谎,“人类就是这样的,大部分梦醒来都不记得。” “什么梦?”傀儡人问道,神色有点古怪。 今日不知道又想出什么新招折磨他! 苏筱圆抬起眼皮:“师兄会吗?” 她正想喊他,门开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傀儡人主动喝水。 片刻后,门外的草丛发出沙沙的响声。 苏筱圆擦擦眼角冒出的泪花,又打了个哈欠。 “不过宗主和长老待弟子一向宽宏,应当会补偿你的损失。”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脚步声。 夏侯澈惊呼一声仰面跌倒。 苏筱圆转过身,发现傀儡人在喝水,惊讶地睁圆了眼睛:“傅停云,你怎么在喝水?” 两人坐船渡水,上了岸,一起往外门弟子的宿舍区走。 苏女士一看傅停云就说他身上有邪咒,要把他塞进微波炉里销毁。 清澈的大学生果然就忘了她刚才问的是什么,只是看着那只豁了个小口的饭碗有点内疚。 “傅慎行你、你……你快下来,放开他!” 他都这样说了,苏筱圆不好再推拒,只能道谢。 傀儡人没有气味,但是苏筱圆好像嗅到了冰雪的气味,炽热的冰雪。 顿了顿:“不陪你一起去,我委实不能放心。” 他也算是家里的一个成员了,连傅慎行都有专属的食盆、水碗、猫砂盆,他却连自己的杯子和碗筷都没有。 连饭都不吃,难怪没人性。 “今天反正要去城里,找解咒师看完我们逛一逛,帮你买些日用品。” 她不怪开山,本来这件事就是她当笑话跟闺蜜说的,也没让她保密,更想不到有一天会成为傀儡人的罪证。 苏筱圆默默走了一段路,暗暗握紧拳头,鼓起勇气道:“夏侯师兄,要是我的傀儡人查出邪咒,又暂时解不开,我想自己决定怎么……处置……” 他抬起手,像是要摸她的头,又像是要将她搂在怀里。 傅慎行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没叫他吃下去。 等苏筱圆吃过早饭,傅停云收起碗筷,提着她挂在椅背上的小挎包,把把她送到渡口,然后回到小屋里。 苏筱圆顿感安心,用手指耙了耙睡乱的头发,晃了晃脑袋,又打了个哈欠,伸了个大懒腰。 苏筱圆脑子里像有一窝蜜蜂嗡嗡地乱飞。 她硬着头皮转过身,对上夏侯澈和煦的笑容:“方才去月亮寨找你,发现你提前走了,可是要带傀儡人去找解咒师?” 现在他竟然在主动喝水! 她拿起自己的小猫瓷杯,对着小木盆刷牙,傅停云看着她“咕嘟咕嘟”地漱口,嘴唇沾了水,就像雨露润泽过的花瓣一样。 她停住脚步,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来:“谢谢师兄,不过我还是决定不去了。” “你不必替它辩解,这是很危险的行为,对傀儡人来说很不正常,”夏侯澈意外执拗,“师妹不可感情用事。” 第 33 章 33 “那是什么?” “你的心跳得很快,”傀儡人用平淡的声音说,“是害怕掉下来吗?” 夏侯澈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那我便放心了。” “你是个单纯善良的姑娘,对人不设防,我总是忍不住把你当成小妹妹,怕你受到伤害。方才你说得对,这是你自己的事,我没有资格横加干涉。” 等夏侯澈走远,苏筱圆冷静下来,终于发现不对劲。 “筱圆还愿意与我结伴参加巫山祭么?” 她的身子伏在他的背上,双腿内侧贴着他的腰,几乎能感觉到他腰侧劲瘦紧实的肌肉线条,一双有力的大手稳稳地托着她的膝窝。 “是。” “是害怕掉下来……”她总不能说是因为被傀儡人背着不好意思了吧。 傅停云:“我也想知道,身上到底有没有邪咒。” 不止苏筱圆看得目瞪口呆,连远处吃瓜的狸花猫都叹为观止:“喵呜咪……” 虽然叫的是“主人”,但挑着下颌,语气冷傲,好像一只被宠坏的猫在叫“铲屎的”,比起臣服更像是宣誓主权。 “搂住我的脖颈就不会掉下来。” 说罢将夏侯澈从地上拎了起来,又面无表情地补上一句:“说过有我在,脏活累活不用你动手。” 不等她说出第三个“不用”,苏筱圆只觉身子一轻,双脚就离开了地面。 苏筱圆对傀儡人的出言不逊早就习惯了,但是生怕夏侯澈误会,忙道:“他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太会说话。” “当然愿意的。” 她忙又补上一句:“我会付钱的,姐姐按正常标准收费就好了。” 她每次见夏侯师兄都是风度翩翩,哪里见过他这么狼狈的样子,还是因为她的猫,四舍五入就是因为她。 傀儡人不答反问:“你又是为何?” 傀儡人发出了一声颇为拟人的冷哼:“那你为何哭?” 话音未落,傀儡人的双手忽然一松,苏筱圆心脏重重地一跳,下意识地伸臂搂住他的脖颈,上半身紧紧贴在他的背上,隔着几层织物,她的肌肤仿佛能感觉到他背肌的起伏和肩胛骨羽翼般张开的形状。 她转头看着傀儡人无机质的黑色眼瞳,心如擂鼓。 直到听见傀儡人冷冰冰地问出是不是夏侯师兄惹哭她,她才猛地反应过来,可怜地夏侯师兄还躺在地上被猫骑脸输出。 两人便往大门走,准备去搭乘翼舟。 “我背你。”傀儡人道。 “傅停云,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啊?”她把头搁在他肩头,对着他的耳朵轻声细语,“就因为血契吗?” 傀儡人却道:“既然已经约好人,不如去查一查,确认没有邪咒,你也可以放心。” 骗子。 “那我们还是朋友么?” 又看了傀儡人一眼,目光如水波般晃了晃:“邪咒的事,就当我不曾提过,要不要去寻解咒师,全在你自己。 苏筱圆尝了一口,发现那水异常清甜,“咕嘟咕嘟”喝了几口,把水囊还给他收好:“我们回去吧,有点累了,我要回去好好躺一躺……” 苏筱圆想起昨晚的梦,一阵心虚,嗫嚅道:“那好吧……” 傅停云瞟了一眼猫,考虑了一息,敏锐地察觉这事不能推到猫身上。 “有点。”苏筱圆承认。 夏侯澈是秦长老特地帮她找的“导师”,苏筱圆从没想过换人,何况她也没人可以换。 “我……”苏筱圆一时语塞,“我就是爱哭,天生的。” 下一秒,她发现自己已经被傀儡人背了起来。 “夏侯师兄真的没欺负我……” “因为他想烧掉你?” 一番操作,转眼间爆改破碎感战损美人。 说完他便抬手掐诀,给自己施了个简单的疗伤咒。 苏筱圆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我渴了?” 苏筱圆本来是有点生气的,但是经过刚才的意外,她早就把生气忘到了九霄云外。 苏筱圆控制不住自己脑海中闪过这样的念头,于是越发内疚。 “那么明日课堂上见。”夏侯澈留下个洒脱的微笑,弱柳扶风地走了。 苏筱圆幼儿园毕业以后就没被人这样背过,又羞耻又有些新奇,小心翼翼轻轻抓着傀儡人的肩膀。 扁脸梨花一落地就撒腿跑到远处,蹲坐下来眯缝着狡诈的绿眼睛,餍足地舔着爪子。 “当然……” 苏筱圆:“我陪你你去医馆看看吧……” 苏筱圆诧异:“我对你很好吗?我每天支使你干这干那……” “哦!”苏筱圆正要伸手去搀扶他,说时迟那时快,傀儡人身形如鬼魅,抢到她前面:“我来。” 只见夏侯师兄脸颊、额头、下巴到脖颈都有不少红杠杠,渗出点点血珠,额发更被薅秃了一小撮——虽然只是一小撮,但是位置很显眼,就在额头发际线但正中间。 傀儡人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从腰间乾坤袋里取出烙印着猫爪图案的皮水囊,递给她:“喝点。” 傅停云顿住脚步,侧身垂眸看着她的眼睛:“因为他想烧掉你的傀儡人。” 苏筱圆顾不上教训猫,先去察看夏侯澈的伤势。 苏筱圆:“你讨厌夏侯师兄?” 苏筱圆乖乖搂着他的脖颈,傀儡人又莫名放慢了脚步。 他当机立断:“血契。” “什么为何?” 傅停云垂下手:“哦。” “你可以让猫背。” 江明颐搓搓手:“酬劳是小事,看完以后……” 方才哭了一场,又被那坏猫吓得不轻,现在腿都是软的——何况还叠了系统的身娇体软debuff。 夏侯澈偏头浅浅一笑:“那你不生我气了?” 而且以苏筱圆的性格,要是夏侯氏当真出了事,她一定会归咎于自己。 “不去找解咒师?”傀儡人用公事公办的口吻问道。 “抱歉,我忘了筱圆重感情又念旧,不管对人还是对物,都是如此,是我以己度人,伤了你的心。” 美人落难,按说是惹人怜惜的,然而夏侯师兄伤得不重,秃得却有点……好笑。 苏筱圆跑到夏侯师兄身边,把猫抓起来严厉批评,“傅慎行,你这坏猫!” 她狐疑地看向自家傀儡人:“傅停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这里靠近渡口,离她的小院还有挺长一段距离呢,她事先也没告诉傀儡人会提前请假回来,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出现得那么巧,刚好是在她急哭的时候? “好的,我明白了,”苏筱圆有些委屈,“可是你为什么突然把我扔下来呀?” “我没什么不放心的……”苏筱圆嘟囔。 傅停云:“……” 她冷不丁瞥见傀儡人的脸色,舌头拐了个弯:“和筱圆妹妹相识是缘分,妹妹信得过在下是在下之幸,怎么能收你钱呢,等铺子开了,你在宗门里替我们宣扬宣扬就是了。” 她狐疑地看向自家傀儡人:“傅停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她随着他的脚步轻轻摇晃,微微起伏,两条腿荡啊荡,适应了之后有点惬意。 “不是不是,”她连忙挣脱傀儡人的怀抱,“我是自己哭的,不关夏侯师兄的事。” “不用不用不……啊!” 苏筱圆愣了愣,方才想起来抽傀儡盲盒那天,他们的确结过契。 “算了,不去了。”苏筱圆刚才已经下定了决心,干脆眼睛一闭,当作不知道。 之前没听夏侯师兄说邪咒的事,她压根没往那处想,不是也好好的吗? 加上摔倒时似乎伤了腿脚,他走路有些一瘸一拐,便显得有些弱不禁风。 她浑身都发起烫来。 “是,还能知道你被人欺负了。” 夏侯澈笑道:“我知道,傀儡人灵智未开,大多如此。” 这里靠近渡口,离她的小院还有挺长一段距离呢,她事先也没告诉傀儡人会提前请假回来,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出现得那么巧,刚好是在她急哭的时候? 一看就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挠秃的那撮头发暂时补不齐,他抽了发簪,将旁边头发拨过去盖住,偏分的长发柔顺飘逸,更添了点雌雄莫辨的风情。 傅停云快步往前走,苏筱圆因为惯性不自觉地往后仰,不由惊呼了一声。 苏筱圆一向迟钝,却莫名听出了两者的区别,心脏莫名漏跳了一拍,脸颊也慢慢热起来。 “那么明日课堂上见。”夏侯澈留下个洒脱的微笑,弱柳扶风地走了。 出乎她的意料,傀儡人爽快地承认了。 等夏侯澈走远,苏筱圆冷静下来,终于发现不对劲。 “不会有什么事的……不过还是多谢师兄。” “是。” “为何对我好?我只是个傀儡,连人都不是。” 他根本不把夏侯氏放在眼里,那种人再活八百年也伤不了他分毫,本来他甚至懒得多看他一眼,但是他想烧她的东西,那就不能怪他出手了。 苏筱圆忙摆手:“夏侯师兄也是关心我。” 傀儡人竟然也会担心这种事吗? 他越是大度,苏筱圆越是内疚得手足无措,只能一遍遍地道歉。 苏筱圆难以置信,傀儡人刚才叫她什么?是不是听错了?他从来没有叫过她主人,今天为什么破例啊? “累?”傀儡人转头问她。 “我便先回去了,凡事多加小心,若遇到什么事……记得给我传讯,我会立即赶到。” “抓紧了,不然小心掉下来。” 他状似不经意地瞟了眼面无表情的傀儡人,微微觑了觑狐狸眼,向苏筱圆道:“筱圆的傀儡人比一般傀儡精巧许多,也难怪筱圆舍不得,是我思虑不周。 苏筱圆不至于三观跟着五官走,但毕竟是个颜控,愧疚顿时又翻了几倍:“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苏筱圆点点头:“对,我说的就是他,今天要麻烦江姐姐和那位仙君,帮忙检查一下。” “你说就算有邪咒也不让他们烧掉我。” “我无碍的,筱圆不必担心,原来这是你的灵宠,性子倒是与师妹大相径庭……”夏侯澈颇有风度,如此狼狈,脸上却并无半点愠怒,一边无奈地自嘲,一边支撑着坐起身。 走出几百步路,苏筱圆就累了。 “不是……”苏筱圆嘟囔。 他没打算把夏侯氏怎么样,不会傻到对夏侯氏动手,他早就吃一堑长一智,知道有的事猫能做,他不行。 “我不想有一天,突然狂性大发,追杀你。” “血契能让你知道我在哪里吗?” 她连忙跑过去:“对不起夏侯师兄,你不要紧吧?都怪我没管好猫……” 夏侯澈摇摇头:“些许小伤,不必这么麻烦,我自己处理一下即可。” 傅停云瞟了一眼猫,考虑了一息,敏锐地察觉这事不能推到猫身上。 这位的段位可不容小觑,相比之下那缺德傀儡还太嫩了。 夏侯澈伸出手:“劳烦筱圆扶我一把。” 夏侯澈语气诚恳:“认识筱圆这段时日,你好像一直在说对不起,要道歉也该是我道歉才对。 脸上猫挠的痕迹淡了下去,只剩下一下交错的红痕,仿佛精美白瓷上的裂纹,加上因为疼痛眼角生理性地发红,反倒有种破碎的美感。 尽管如此,她还是像听见自己的猫开口叫妈一样激动。 第 34 章 34 她的傅停云真是个小可怜! 苏筱圆有些为难。 这孩子心眼真是实,江明颐心中感慨:“无妨无妨,筱圆妹妹挑间喜欢的就行了,我们看着都差不多。” 苏筱圆只得承认:“因为三个月不到就是入门试,我学得太差了,怕考不过……长老就好心帮我在傀儡人里装了考试一样的阵法,让我多练练。” “那后面还有些什么关卡?” 不过转念一想,按照辈分他们确实应该姐妹相称。 苏筱圆长出了一口气:“真的吗?那就好!谢谢仙君!” 苏筱圆惭愧道:“我只是个外门小弟子,在宗门里不认识几个人,我去宣传不一定有什么效果……江姐姐还是正常收费吧。” 苏筱圆回忆了一下,摇摇头:“没什么啊,就是回去晚了点,已经天黑了。” 苏筱圆辨认了一会儿,摇摇头:“有点像,但不一样,这里少了几笔……” 苏筱圆懵了一下,才知道他在回答她之前的问题。 江明颐把他们带到一间小客厅里。 江明颐听出她是在粉饰太平:“一些是多少?” 话音未落,门帘“刷”地打开,沐青仙君垮着张脸走出来,看起来好像快哭了。 “他烧东西那天,可有发生什么不同寻常的事?” 向少年道:“你先带筱圆妹妹的傀儡去内室检查一下。” “这一类比较高品级的傀儡,与主人待久了,会沾染上主人身上的一些习气,所以会表现出一些类似主人的性情。 江明颐清了清嗓子,正襟危坐,一脸深沉:“嗯嗯……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苏筱圆心里总觉得这解咒师姐姐有点八卦,不过还是回答:“是眉来眼去和耳鬓厮磨……” 她明白过来,脸色一白,这是碰上山寨了,大概是雪碧和雷碧的区别。 苏筱圆红着脸乖乖叫:“江姐姐。” 江明颐却是笑容满面:“筱圆妹妹放心,我都查过了,没什么邪咒。” 她先向江明颐大致解释了一下那个阵法的功能,然后又说到考试的项目:“才通过了前两个项目。” 苏筱圆被他那如临大敌的样子弄得紧张起来:“仙君,我家傀儡人有什么问题吗?” 少年看向江明颐,神情泫然欲泣:“阿姐,我这里无事了,你赶紧进去检查其他阵法吧……” 江明颐佯装看不见师弟的脸色,只管拉着妹妹的小手,对着妹妹眉花眼笑:“我虚长筱圆几岁,就是姐姐了。” 苏筱圆如释重负,眼眶一酸,差点又哭鼻子。 那这前任主人脾气可真够坏的。 “简单来说,就是物似主人形。” “是因为血契。”傀儡人扔下一句,迈开长腿,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顿时有一股冷冽的杀气从门帘缝隙里漏出来。 “原来是这个呀!”苏筱圆恍然大悟,“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比如要是宗门有规定不准养猫,我愿意另外给他找个好主人,但是不可能让别人杀了它呀,虽然你不像猫一样有生命,但对我来说是差不多的。” 苏筱圆发现那i人少年时不时向傀儡人看一眼,神情紧绷,甚至有点畏惧。 “筱圆妹妹别急,”江明颐安慰她,“虽然铺子是假借偃师宗名义开的,但东西不一定是假的,这傀儡人花了多少钱呀?” 少年道:“傀儡人不会……” 江明颐终于带着她的傀儡人出来了。 江明颐实在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傅停云掀了掀眼皮,流了那么多水,他真担心她身体里的水会流干。 江明颐努力憋笑。 他们住在城里最大一家客馆,名叫“云收雨歇”,他们住的还是别墅房型,正经独门独院带两进院子,比苏筱圆的蜗居可气派多了。 这少年看起来这么小,又不太自信的样子,也不知道技术怎么样。 “是正规的,是正规的,”苏筱圆忙不迭地说,“那家铺子门上 挂着偃师宗认证的标志,虽然现在关掉了。” 苏筱圆脸刷一下又变得通红。 苏筱圆回想了一下,最蹊跷的事就是她一次通过“耳鬓厮磨”项目,还拿了高分吧。 顿了顿:“筱圆妹妹别仙子仙子的,多见外,我们这么有缘,不如就姐妹相称吧!” 江明颐凝了点灵力在指尖,凌空画了一个金光闪闪的图案:“师妹看见的偃师宗标志是这样的么?” 她便摇摇头:“练习的时候都还挺正常的……” “筱圆妹妹可以把傀儡人带回去放心使用,不必担心,”江明颐握拳咳嗽了一声,“对了,关于那个脱不下裤子的问题……” 他们在院门外等了片刻,江明颐就亲自迎了出来,热情又熟稔地拉住她的手:“筱圆妹妹,终于来了,盼了你一天了。” 她咬了咬嘴唇,小声道:“脱那个……裤子的时候,好像被雷电击了一下,弹了出去……” 苏筱圆吃了一惊:“啊?” 很多修士忌讳别人知道自己年纪,苏筱圆也知道规矩,但是对方这么热情,她也就老实地回答:“我今年十九了。” 苏筱圆略微放心,随即又担心起来:“不知道要怎么检查呢?” 江明颐打断他:“妹妹放心,这种检查没什么感觉的,顶多像是被细针刺一下。” 江明颐压了压嘴角,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严肃正经:“自然,来源也很重要呢,如果不是购自正规店铺,就有些可疑了。” 再坚持就显得有点太小人之心了,苏筱圆于是站起身,走到傀儡人面前,捏了捏他的手,柔声细语地说:“傅停云,这位沐青仙君会帮你检查一下阵法,可能会有一点点疼,像针刺一样……我就在外面,你们要是有什么要帮忙的话,就喊我一声……” “二十块上品灵石……” 江明颐和沐青的脸上都现出诧异。 江明颐:啧啧。 “我明白,我明白,辛苦师妹,修合欢道也是不容易呢……”江明颐单手托腮,身子前倾,目光灼灼,“所以呢,练得如何了?” “怎么能让猫背,那不是虐待小猫咪吗……”苏筱圆脑子一时还没转过来,顺着傀儡人的逻辑往下说。 苏筱圆脚趾蜷缩,硬着头皮列举了几个。 也是个社恐的可怜人啊,苏筱圆心里想着,友好地朝他微笑了一下:“今天麻烦沐青仙君。” “你说的那些奇怪之处,我大致明白原因了。” 苏筱圆掠了下头发,缓缓道:“他有时候会做类似这种傻事,可是有时候又好像挺聪明的,会主动帮我做事,还会关心我,今天他因为我哭,用猫砸我一个师兄的脸,有时候好像还会和猫争宠……有时候我会有种错觉,觉得他不像傀儡,像真人……” “呜呼——”江明颐情不自禁地感叹了一下,“真不愧是云雨宗!” 江明颐一看她这副样子,哪有不明白的:“听说贵宗弟子会用傀儡人来练习……咳咳……双修采补之术,莫非师妹也是? 最近这傀儡人是有点太活人了,先是用猫砸夏侯师兄,接着又和猫争宠…… 苏筱圆冷不防从他背上滑落下来,吓了一跳:“你怎么了?傅停云?” 傅停云:“……” “那也不是什么邪咒,是个防护咒,是防着有人图谋不轨的,筱圆妹妹已经被傀儡人认主,当然不在其列,我顺手帮你解了……” “是什么呀?”江明颐饶有兴味。 苏筱圆又说:“还有一件事……可能算不上不正常吧。过了几天,我出门前让他收拾一下家里,扔一下垃圾,他把我家里一些杂物烧了……” 苏筱圆没那么娇气,她只是想试试傀儡人是不是真的闹情绪了。 少年礼貌地回了个礼,几人相对落了座,只留一个不是人的傀儡站着。 实诚,真是太实诚了。 苏筱圆:“不是标价二十块,没有那么便宜的……二十块是抽一次的价钱,因为被店里伙计不小心混进旧货库存里了,所以正好被我抽中……虽然是二手的,但他质量很好,要是没弄错的话一定不会这么便宜的……” 她忍不住胡思乱想,会不会要拆开检查元件什么的,再装回去会不会坏掉? 少年回过神来:“没……没有,要检查了里面的法阵才知道,在下只是认出这具傀儡是敝宗手笔,是以多看了两眼。苏仙子不必担心。” “还有呢?你接着说。” “好大的房型呢!”苏筱圆感叹,顿时对那解咒师的水平多了几分信赖。 傅停云扫了一眼就知道她三师姐这次带着小白脸假公济私出来玩,花的钱说不定还要记在他账上。 他不在乎一点小钱,但是被人瞧热闹还要掏钱,就是加倍的不悦了。 “可是刚才沐青仙君说认出我的傀儡人是他们宗门出来的……” 傀儡人点点头,跟着少年向内室走去。 “那别的时候呢?” 江明颐清了清嗓子,介绍道:“我这位小友,是偃师宗弟子,道号沐青。” 江明颐:“不急不急,先检查再说,妹妹快请进吧。” “我猜他是分不清什么是垃圾,什么不是……这对傀儡人来说是正常的吧?” 苏筱圆一听顿感责任重大,内疚道:“其实我不太懂市口、位置什么的……不一定帮得上江仙子什么忙。” 傅停云终于停下脚步,转过身,看见少女委屈巴巴的,眼皮还红肿着,想到她是为了自己才哭的,便决定不同她计较了,走过去背对她俯身,冷冷道:“上来。” 苏筱圆睁大了眼睛,心脏怦怦直跳,这是什么意思? 苏筱圆还是不太放心:“我可以在旁边看着吗?” 苏筱圆暗暗下定决心,等检查完一定要坚持付钱。 她没来由的有一点失落。 “可是据我所知,云雨宗地界好像没有偃师宗开设的店铺。” 苏筱圆很羡慕e人,也不太擅长应付e人,很容易被对方带着走,懵懵地点点头。 苏筱圆有些困惑,小心翼翼地问:“这些也有关系吗?” 等会儿一起问问那解咒师小姐姐和她的傀儡师男朋友,苏筱圆暗暗记在心里。 “不是,”傅停云语气还是没有起伏,“傀儡人不是生灵,不会生气。” 苏筱圆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这检查……他会感觉到痛吗?” 说是去去就来,但苏筱圆忐忑不安地等了足足有一刻钟。 江明颐看出少女还是帮他遮掩了,按照她小师弟的凶残程度,至少有七八成。 “等等,”她反应过来,“傅停云,你是生气了吗?” “没有没有,”江明颐道,“白天和朋友找了个中人,看了几建铺子,我都用留影石摄下来了,筱圆妹妹地头熟,一会儿正好麻烦你帮我们参详参详。” 苏筱圆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今天白天有课,后面又有点事耽搁了,没有耽误江仙子的事吧?” 因为血契才对她好的。 “筱圆年纪不大吧?不知方不方便透露芳龄?” “妹妹不必讳疾忌医,如实告诉我们就行了,我们自有判断,是哪些地方,让你觉得这傀儡人不对劲呢?” 江明颐忙站起身,向苏筱圆道:“妹妹稍等,我去去就来。” 江明颐托着下巴,眼里闪着兴味盎然的光:“妹妹不妨先说说看,这傀儡人是从哪里买的?花了多少灵石?” 苏筱圆心头一跳,咽了口口水,还是决定问个清楚:“傅停云……刚才是你把猫扔到师兄脸上的吗?” 可是这句话听起来也像气话呢。 她瞥了眼傀儡:“你说有时候感觉他像活人,其实这并非你的错觉……” 少年似乎还心有余悸,声音发虚:“仙子不必担心,在下检查过了,敝宗所设的阵法并无异样。” 江明颐正色道:“那在练习过程中,可有什么蹊跷之处?” 为了节约时间,他们没等人拼单,直接租了一艘小翼舟,不到半小时就到了江明颐的住处。 苏筱圆眨巴着眼睛,不解地看着她。 江明颐:“筱圆师妹就算在旁边也看不出什么。他们检查的时候,我正好有几句话要问筱圆妹妹。这治傀儡和医活人差不多,也讲究一个望闻问切。” 苏筱圆惴惴不安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帘后面,这才坐回去,向江明颐道:“江姐姐想要知道什么?” 苏筱圆心里咯噔一下,声音也颤抖起来:“仙君,我的傀儡人没什么事吧?” 像是猜出她心里的想法,江明颐说:“筱圆妹妹别怕,只是施个咒检查一下傀儡人内部的阵法,我这位小友,别看年纪不大,但天赋异禀,是偃师宗现任宗主的关门弟子,你可以放心。” “这傀儡人应该不是双修专用的款式,以防万一,我得问问清楚。” 江明颐皱眉:“是在这城里买的?” “妹妹不必不好意思,钻研学习是正经事。” “大概一半吧……” 这一虚长长了四百多岁,都能给人当太太太太祖母了。 苏筱圆恍然大悟,所以偶尔别扭、喜怒无常、嫉妒心重和猫争宠,都是因为像前任主人? 但是瞎猫撞上死耗子,也不能算什么蹊跷。 苏筱圆回到傀儡人身上,心里隐隐有点不安。 昨晚那少年已经在里面等候了,看见他们,站起身,双手紧贴在腿边,整个人绷得紧紧的,好像在被罚站。 直到这时,江明颐才认真打量她身后的傀儡人:“这就是你们说的那个傀儡人吧?” 她倒是想看个乐子顺便赚一笔呢,反正这小妹妹有矿,但是她知道要是她敢收妹妹的钱,她六亲不认的师弟就能残害同门。 苏筱圆修为低,不知道那是杀气,只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她一听就想明白了前因后果,定是那奸商贪心,从上家手里收了这来历不明的傀儡,想要卖高价,结果因为里面的保护阵法太高深,解不开,看这小妹妹好骗,借机脱手呢。 “啧!”江明颐怒其不争地摇了摇头。 苏筱圆点头。 顿了顿:“不过你的傀儡人我不方便试,你不妨自己带他去内室,试一试是不是能脱了。” “那你能走慢点吗傅停云?你走那么快我跟不上,我腿好酸……” 苏筱圆看见她的傀儡人黑着一张脸,看起来比平常还不高兴,紧张地揪紧了袖子:“江姐姐,怎么样?” 她点点头:“妹妹接着说。” 苏筱圆脸颊立刻烧了起来,烫得简直能煎鸡蛋,低着头说不出话来。 “哦?用猫砸脸、和猫争宠是怎么回事?”江明颐眼冒精光,“展开讲讲。” “这个……也有关系吗?” 傀儡人走得更快了。 “筱圆买这傀儡,是作何用途啊?” 苏筱圆垂下眼帘,拨弄着自己的手指:“第一次是把他带回家的第一天……我带他去洗澡……” 傀儡人的脚步一顿,双手突然一松,直起背。 “他要你烧掉我,我听见了。”傅停云平静地陈述事实。 江明颐扶额,哪里正常了啊妹妹,世上哪有这种不干人事的傀儡人啊!早就被拖去烧了好吗! 第 35 章 35 他抬手抚了抚她颤抖的背脊:“别哭,我没事。” 他眼前一片模糊,但仍然朝着苏筱圆的方向弯了弯嘴角。 傅停云在西极渡雷劫跨境界的事只和师兄提了一句,师侄们都不清楚他已是八重境。 ……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七道,八道,九道……二十七道。 傅停云亲了亲她的发顶心:“要飞升了。” 她依稀听见阮绵绵的声音自下方传来:“大师姐在喊我……” 阮绵绵等一干归藏弟子都受了或轻或重的伤,好在性命无虞,总算全须全尾地回了门派。 他甚至连打坐都来不及,便即以空虚的气海,枯竭的经脉,承受突如其来的大劫。 他记起自己抽出一缕神魂投入小世界中,然后以身挡下七百二十九道九天玄雷——擅改命数是逆天之行,一旦被天道察觉,必有灭顶之灾,何况夷山铸鼎时还混入了罪大恶极之人的残魂。 他抬头望了一眼天空,有些哭笑不得,他这天命之子真是名不副实,天道简直和他有仇。 …… 天雷落下的一刹那,傅停云只来得及推开苏筱圆,从干涸的气海中挤出最后一点灵力,迅速结了个护阵将她笼罩其中。 话音未落,四周光芒大盛,变成一片耀目的白色,她不由自主地闭上眼。 傅停云道:“去天宫上玉箓。” 傅停云把苏筱圆放下,手指微动,便有一片云飘来。 苏筱圆:“……” 他的确只是一缕神魂,但也是仅剩的一缕了。 苏筱圆愣了愣,双颊微微一红:“啊!” 苏筱圆对上他的眼神,不知怎么忽然松了一口气,这是仙君,但神态中分明有师父的影子,他的目光少了几分沉重和孤寂。 雷电像一把把利剑贯穿他的神魂,痛楚渐渐变成了麻木,他用剑支撑着自己,一边在心里默数,四十五,四十六,四十七…… 门派中出了两个正经飞升的仙君仙子,归藏自是声名大噪,一跃成为十洲第一大宗门。 “现在还不成。”傅停云道。 正魔两道正打得天昏地暗,忽听得天际闷雷滚滚,“哐”一声巨响,白龙般的闪电划过长空,天地为之一震,山石“轰隆隆”滚落,万壑中狂风怒号,激流奔腾,仿佛有一头巨兽要挣脱牢笼,将整个天地吞噬。 二十七道数完,可天空中依旧电闪雷鸣,一道道霹雳落下,没有停的意思。 最不好受的要属江明颐,弟子们至少是亲眼看着傅停云和苏筱圆飞升的,他却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就这么跟亲手拉扯大的师弟天人永隔了。 她这才发现,仙君和师父的容貌分明是一样的,她进入小世界的时候却忘了。 青冥仙君和凌岳仙尊都是他,在取回记忆的那一瞬间,心结便迎刃而解,他既是一,也是全部。 他如今是渡劫期八重境,意味着劫雷有四十九道。 傅停云颔首:“在,小世界一诞生就一直在那里了。” 他倒是想,也不知道她那颗“葵花断根丹”是怎么炼出来的,药效如此顽固,脱胎换骨飞升一次都摆脱不掉。 她垂下眼帘:“可惜都没来得及道个别……” 傅停云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封闭的五感重新打开,狂风沉雷之声再次灌入耳中。 这么多艰难险阻都度过了,不过一个雷劫而已,他一定能挺过去。 苏筱圆:“……” 傅停云抱着她走出丹房,穿过长长的回廊,穿过数道宫门,眼前是浩瀚无际的云海,一座座仙山漂浮在云上,山间是美轮美奂的宫殿。 上完玉箓,出了宫门,苏筱圆看着手里的玉版,上面写着傅停云和她的名字和生辰八字,从今往后他们便是经过天道认证的道侣了。 “何人在外头?”江明颐道,“是金竹吗?” 大师姐,大叽叽,碧茶,师伯师兄,陆仁,阿亥,梅运,红豆包…… 云破天开,一道金光自黑云间洒落,将两人笼罩在其中。 “师父,我们这是……” 光芒越来越盛,傅停云感到神魂的剧痛被慢慢抚平,破碎的经脉迅速愈合。 金竹道;“似乎是七重吧?” 他冲她笑笑:“别担心。” 苏筱圆眉眼弯弯:“师伯,我合籍啦。” 这感觉与御剑驾云大相径庭,她感到自己的身体轻盈得像羽毛,像水面上升腾的雾气。 归藏诸人迅速聚拢起来,结成四象阵护体。 众人循声望去,恰见第三道雷电自他头顶贯入。 这一日,他在房中闭目打坐,忽听门外响起熟悉的脚步声。 苏筱圆脸顿时一垮:“为什么啊?” 傅停云脸色一变,莫非他恍惚间数错了? 苏筱圆有一肚子的疑问,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起,半晌道:“我其实不是炉子成精吧?我们是不是早就认识了?” 众人大惑不解。 他低头在她唇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义正词严道:“萧顶,你怎么满脑子都是这些东西。” 苏筱圆迟疑了一下,摇摇头:“还是等自己想起来吧,反正记不记得都是我。” “苏筱圆和傅停云去哪儿了?”阮绵绵在狂风飞沙中向沐青吼道,一边四处张望。 只听沐青一声怒喝:“哪里来的老疯子,说什么梦话!谁是你道侣,阿姐是我的!” 苏筱圆环顾了一下四周,仙君性子冷又喜静,这仙宫四处都静悄悄的,像个冷冰冰的雪洞,不比九狱山热热闹闹。 这半年来,他本就稀疏的头发又凋零了不少。 他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鼓点般踏在他心上,一人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苏筱圆双眼倏地一亮:“能见吗?” “莫非师叔已经渡过七重境的雷劫了?”沐青道。 “没什么大用,”傅停云道,“不过上了玉箓才能合籍。” 凌岳仙尊飞升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做不得假,更离谱的是不但自己飞升,还带了个徒弟。 她心头忽然一跳:“我们回来了,那个小世界还在吗?” 苏筱圆感到自己像是徜徉在光的海洋里,耳边响起飘渺而清越的琴箫声,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服,心中充溢着温暖和喜悦。 傅停云小心翼翼地收起玉版,放入怀中:“现在萧仙子可以下凡了。” 沐青在两道雷电之间见缝插针道:“师叔是几重境来着?” 苏筱圆蔫头耷脑道:“早知道你要飞升,我就不来抱你了……”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傅停云一笑:她看着没心没肺,其实一直是更聪明豁达的那个。 再睁眼时,她已回到九重天的丹房,眼前是一头白发、双目紧阖的青冥仙君。 傅停云点点头:“请师兄赏光,来喝杯薄酒。” 话音未落,脚下一空,已被男人打横抱了起来。 “上玉箓有什么用?”苏筱圆问道。 她不是才元婴期吗? 青冥仙君长睫微微颤动了两下,缓缓睁开双眼,眼中有熟悉的笑意。 傅停云拄着剑缓缓站起来。 七魔谷正道魔道那场大战已经过去了大半年。 傅停云薄唇在她耳垂上摩挲了一下:“因为有要紧事。” 苏筱圆“腾”地坐起身:“真的?” 白日飞升几乎是所有修士的梦想,但从古至今,谁也没亲眼见过,那些传说中飞升成仙的大能,有一些是以讹传讹,另一些其实是灰飞烟灭、尸骨无存,被门徒弟子牵强附会,给门派贴金。 “这祸害!”阮绵绵骂道,“渡个雷劫搞出毁天灭地的阵仗!” 即便是金仙之身,七百多道玄雷也足以让他神魂寂灭。 又是一道闪电劈落,巨响淹没了沐青的回答。 在场的都是修士,一见这声势便知不是寻常雷电,顾不上再打,纷纷结起护阵。 苏筱圆一下子泄了气,慢慢瘫倒在地上:“这得等多久啊……” 傅停云一脸矜持,偏过头看苏筱圆,眼角眉梢的喜意藏也藏不住。 终于结束了,他心里一松,便听“訇”一声响,又是一道雷落下。 天呐这是什么修罗场! 傅停云眼中闪过促狭:“能啊,等他们飞升上来就能见到了。” 苏筱圆大惊失色:“怎……怎么就……” 最后三道天雷相继劈落,狂风骤歇,群山寂然,整个世界仿佛陷入了沉睡。 傅停云乜她一眼:“这么想见他们?” 她瞥了一眼傅停云,恍然大悟:“我是你带飞升的!我是鸡犬升天那个鸡犬……” 她变回炉子那三年,时不时会做些奇怪的梦,梦里都是傅停云和她,醒来记得的很少,但她总觉得那些不只是梦,而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往事。 傅停云没好气地在她脑袋上薅了一把:“哪有这么说自己的。” 飞升是大喜事,不同于一般的生离死别,可两个亲人般的同门就这样不告而别,再也不能相见,大家嘴上不说,心里都不太好受。 谁都没料到,一场混战竟会以凌岳仙尊得道飞升收场。 苏筱圆好奇道:“我们去哪里啊?” 一股清风吹来,不等她回过神来,双脚已经离开地面。 那么这回是八重境升九重境的大雷劫了,一共是七七四十九道。 宋明:“我记得也是。” 傅停云:“……” 傅停云掐指一算:“最快的是江明颐,倒也没多久,也就三五百年吧。” 众人心头一凛:莫非是飞升劫? 江明颐难以置信,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仍不敢相信:“真的回来了?” “仙君……师父……”苏筱圆挠了挠腮帮子,磕磕巴巴道,“我该怎么叫你……” “嗯。”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发现满是尘土血污的归藏道袍成了一尘不染的素白纱衣。 当然,这话他是不会说的。 “师叔在那里!”金竹指着远处道。 苏筱圆仿佛做了一场悠长的梦,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试着轻轻唤了一声“仙君”。 魔修们之所以修魔道,一大原因便是不相信真有人能白日飞升,因此将正道视为“伪道”,如今却是不信也得信了。 沐青:“师叔莫非是在渡雷劫?” 傅停云愣怔片刻,明白过来,这是大劫和飞升劫一起来了。 一个愣神的功夫,他们已飞至云端,耳边的乐声越来越清晰。 傅停云站起身,把她搂在怀里:“随你喜欢。” 傅停云点点头:“你的神魂还未完全恢复,慢慢会想起来的。若是急着知道,我带你去看三生镜。” 令人心胆俱颤的震响和眩目的白光中,他看见苏筱圆神色焦急,嘴一翕一张,虽听不见声音,也知道她在喊他。 傅停云起先还默数,渐渐的失去了五感,再然后是知觉,有什么东西像水一样缓缓流进他的意识,很快,他明白过来,那是千万年的记忆,一点一滴,汇成一条无尽的河流。 “他们上不来,你不能下去么?”傅停云捏了捏她的脸,“傻子。” 魔君不知所踪,又亲眼见证奇迹,魔修们士气大泄,顿时溃不成军。 他们继续默数,不一会儿,四十九道也过了,雷电仍然一道接一道地落下。 苏筱圆又探出头来;“师伯。” 四十八,四十九…… 她低头往某处瞅了瞅:“那个,又行了?” “那赶紧走吧!”她说着便去拽傅停云。 他心头一颤,随即自嘲地一笑,一定是听岔了。 渡雷劫旁人帮不上什么忙,众人只能耐心等待,一边在心里默数。 紧接着又是接连数道雷落下,明白无误地告诉他,这事还没完。 话音未落,竹帘“刷”地一声被人撩开,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口,嘴角含笑:“师兄,我们回来了。” 那些凌乱纷杂的片段,被修复、补全,变得完整而连续…… 苏筱圆不服气地哼了一声,这不是倒打一耙吗! 苏筱圆长出了一口气,随即想起再也见不到他们,眼眶慢慢红起来,委屈道:“我才元婴,怎么就飞升了呢?” 金竹汗颜:“想必是了……”他们真是太不关心师叔了,渡雷劫这样的大事,竟然也没有去恭祝一下。 第 36 章 36 苏筱圆小小声:“叫‘齐仁之福’……” 美人落难,见者伤心,苏筱圆一个颜控哪里受得了这个,当即想要上前扶他,却被人扣住手腕。 不过她不能惯着傀儡人,虽然前任主人的影响一时半会儿消除不了,还是要慢慢帮他改掉这些不良习气才行。 话音未落,一旁的白长老发出一声轻轻的呻yin。 但是乾坤袋的事还是很可疑! “啊?”苏筱圆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可是她出门前明明把这乾坤袋藏在藤箱里,还特地夹在冬被里,怎么会无缘无故掉出来呢? “早知道就不出来吃饭了,或者换家酒楼……”苏筱圆还是有点良心不安,“要是我没喊白长老就好了。” 沐青却将她的手一推,死死盯着白长老:“阿姐,今日有他没 我,有我没他,你怎么选?” 唯一的缺点是需要烧灵石,泡一个三十分钟的澡,大概要烧掉两块下品灵石。 虽然傀儡人不会脏,像娃娃一样不需要洗,但是泡澡这么舒服的事情,苏筱圆想让他也体验一下。 也许因为今天出任务,他不像平时在宗门里穿得那么风骚,穿了一身素净规矩的白衣,看着越发像个受了欺凌的良家小寡妇。 苏筱圆将信将疑:“为什么突然想起晒被子?” 傀儡受指令控制,即使剑断了也不回头,继续向白长老攻去,没有武器,它就以手作爪,猛地掐住白长老的脖颈。 江明颐:“嘤!” “这乾坤袋是你拿出来的吗?”苏筱圆问他。 她是出来吃饭的,没想到饭没吃多少,瓜却吃了个饱,还是宗门长老的瓜! 江明颐瞬间退缩:“这是另一码事……” 苏筱圆嘟囔:“江姐姐好心帮过我们呢,不能在背后说人家坏话,傅停云。” 苏筱圆其实不怎么生气,看见那件神女服被扯成碎片,她甚至偷偷松了一口气。 江明颐想去追,但瞥见旧道侣仍在流血的脸,还是一咬牙向他走去。 苏筱圆心头一软,她一句无心的话,他竟然就记在心里了。 回到小院,天早就黑透了。 “对不起沐青,我方才忘了偃师术会反噬……你别动,我替你疗伤……” 傅停云撩起眼皮:“翻你的东西,弄坏你的衣裳。” 说完头也不回地向楼下走去。 苏筱圆推开门,摸到桌边,从小陶盘里拿了一颗下品灵石放进灯盏里。 苏筱圆正想问问他是怎么看出来的,她为什么看不出来,就听江明颐说:“白云梦,你怎么不躲啊!” 他从袖中摸出只巧夺天工地木鸟向空中一扔,木鸟扇动双翼,化作一只灵鹤。 她狐疑地看向傀儡人:“傅停云,你知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江明颐左右为难:“我……” 傅停云沉默片刻,声音还是毫无起伏:“是。对不起。” “要不要换个包厢再点桌菜?”苏筱圆提议。 他侧身坐在地上,发簪掉了,丝缎般乌黑油亮的长发从肩头垂落,鲜血从伤口缓缓渗出,染红了肌肤,红梅映雪一般凄艳。 他挨了削也不说话,只是望着江明颐默默垂泪。 另外,她有自己的小九九——现在贞操裤的问题解决了,回去总要找机会检查一下,平白无故脱他裤子有点不像话,以洗澡为借口就顺理成章了。 但是傅停云不可能知道她在冬被里藏了东西,苏筱圆前后一联系,就猜到了前因后果。 白长老却推开她的手,自己扶着墙缓缓站起身,满脸失望之色:“阿心,我不用你因为可怜我而留下……” 傅停云:“好。你离她远点,免得下回殃及池鱼。” 说着催动傀儡,咬牙切齿道:“给我杀了他!” 要说这傀儡人没份,打死她也不信。 白长老露出个无力的笑容,气息奄奄道:“阿心,我不想叫你为难,知道你还在人世,能再看你一眼,我此生无憾了……” “我先沐浴再换衣裳。”傅停云一站起来,顿时又成了居高临下。 苏筱圆:“是,不过这些不是最主要的,做错事不要紧,但是不能骗人,更不能推给小猫,知道了吗?” 傀儡人依言坐下。 “怎么会这样……”她赶忙把那些见不得光的宝贝捡起来,胡乱塞进腰间的乾坤袋里,就怕傀儡人细看。 她想要避开他的视线,目光却牢牢地被他的眼睛吸引,就像被蛛网黏住的蝴蝶。 只见地上一片狼藉,她藏起来的那些猫耳朵、鱼尾巴掉了一地,还有一些纱布和链子的残骸,显然是她的巫山祭神女服。 “沐青!停下!”江明颐喊道。 一个是向来温柔和善的长老,一个是今天刚认的漂亮姐姐,看起来八杆子打不着的两个人,不对三个人,怎么就突然就走起燃冬剧情了呢? 但护卫傀儡却是偃师宗的不传之秘,修为相当于元婴到化神期的剑修,造价不菲,专供内门弟子行走江湖时保命。 傀儡人蹙了蹙眉,似乎颇不赞成,不过到底没说什么。 袋子破了,所以东西才掉了一地。 江明颐抓着苏筱圆的手,热泪盈眶,神色古怪地瞥了眼傀儡人,叹口气:“筱圆妹妹,你真好,你……多保重……” 傀儡人站起身:“你定夺便是。” 原来江姐姐真是白长老的道侣! 苏筱圆一看痕迹,就知道是猫抓坏的。 他的语气还是冷淡的,却说着服软的话,苏筱圆心头像是有羽毛拂过,酥酥痒痒,却搔不到。 江明颐失魂落魄地摆摆手:“罢了罢了,我还是早些回去,守着我的孤枕寒衾流泪到天明吧……” 苏筱圆仿佛看见沐青的心脏也碎成了八瓣。 傅停云瞥了一眼,神色平静,一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从容:“仅此而已?” 苏筱圆咽了一下口水,恶向胆边生,从乾坤袋里摸出那身紫色绣白牡丹的女装,破釜沉舟地甩在床上:“罚你穿上花衣裳,一、一整天!” 仅此,而已? “做了坏事,当然要罚的……”她鬼使神差地说,同时脸颊烧了起来。 白长老脸色惨白喘不过气来,却还是一瞬不瞬地望着江明颐,一脸死而无憾的神色。 沐青已经红了眼,一心要将情敌置于死地。 猫又不会只盯着一身衣裳扯。 怎么那么巧,别的东西都完好无损,偏偏那身神女服被扯得稀烂? 傀儡人不由分说地伸手揽住她的腰,苏筱圆只觉脚下一轻,回过神来,已被傀儡人带着飞到远离那三人却能清楚纵览全局的地方。 转眼之间,包厢里只剩下碎了一地的盘碗,撒了一地的酒菜,被砍成两半的食案、被烧了半边的屏风…… “现在知道了,”他仰起头注视着她,好像有什么轻轻颤动,分不清是眸光还是长而密的睫毛,“主人要罚我么?” 他从乾坤袋里取出新买的折叠浴桶,看着懵懵的苏筱圆:“你不回避,是要看我洗?” 白长老冷笑了一声,斜飞的眼角绯红,眼中泪光闪烁:“你说的扯平,是让我眼睁睁看着你死在我怀里,然后一百多年对我避而不见?你究竟是什么人?是否连萧无心这个名字都是假的?” 沐青一个偃师宗的技术人员,年纪又小,战斗力还比白长老差一大截。 没想到那i人少年,那么狠那么极端,一出手就要白长老的命,真是人不可貌相。 她努力绷着脸,可惜傀儡人太高,她训他还得仰着头,简直威严扫地。 还有一个呆呆的江明颐。 她这点修为,被剑风扫个边说不定都要去掉半条命,确实应该远离修罗场。 苏筱圆让傀儡人挑了一些自己用的器物,装在乾坤袋里,便打道回府。 苏筱圆睁大了眼睛:“还还还不够吗……” 最后还是哇哇吐血的沐青仙君因为伤势较重险胜。 白长老淡漠地看她一眼:“萧无心,你想清楚了再来找我罢。” 送走江明颐,苏筱圆让小二算了算赔偿金额和酒菜钱,买了单,又打包了一些烧腊和点心带回去给阮绵绵,便和傀儡人走出酒楼。 她走过去,小心翼翼:“江姐姐……对不起……” 傀儡终于松开手,缩成原来的巴掌大小漂浮在半空中,很快被火焰彻底吞没,化作一块焦炭掉在地上,碎成了八瓣。 江明颐回过神来,摸摸她的头:“怎么能怪筱圆妹妹。” “冬被?”傅停云道,“我晒了被子,许是那时候掉出来的。” 白长老垂下眼帘,蹙着眉轻嗤了一声:“你终于肯认我了?” “别掺合,刀剑无眼。”傀儡人冷冷道。 白长老抬起眼皮:“我不要什么补偿,我也不怪你,要怪就怪我当年不懂事,逼得你太紧,让你喘不过气,那时候同我在一起很累罢?这一百多年,我一直在反省……” 江明颐情急之下只能施咒,只听“轰”一声,蓝色烈焰从傀儡人的七窍中喷涌而出。 苏筱圆:“……那江姐姐路上小心,这里的事不用担心,我来处理就行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傅停云接过来看了看,脸不红心不跳:“不是。” 白长老纵身向后一跃,但还是被凌厉的剑风扫到,跌倒在地,脸颊被割伤长长一道口子。 沐青一直用眼角余光留意着心上人,见她神色软下来,似有意动,顿时又发起疯来:“不要脸的老妖精,又在蛊惑阿姐!受死吧!” 江明颐避开他的视线:“啊……这事是我做得有点不地道,你说吧,要我怎么补偿?但凡我能做到的……” 沐青强撑着飞身坐到鹤背上,不顾江明颐在身后呼喊,头也不回地飞了出去。 苏筱圆就算再清澈,吃了几堑也该长一智了。 这突如其来的修罗场看得苏筱圆目瞪口呆。 “行走江湖,这种事是难免的,哈哈……”她干笑了两声,拿起一个幸存的果仁酥咬了一口,“这点心不错,叫什么名字?” “可是白长老……”苏筱圆有些着急。 “不怪你,”傀儡人说,“那人拈花惹草、朝三暮四,迟早会遇上今日这种事。” 风月门的修士战斗力大多不怎么样,白长老已经是宗门里的强者,但与正经的武修还是不能比。 猫可不能开箱子,更不能把乾坤袋从被子夹缝里抠出来。 苏筱圆最满意的要属一种可折叠大浴桶,展开是个半人高的大木桶,叠起来则只有饼干大小,还带可调节恒温功能,凉水倒进去,等待几分钟,就可以收获一桶温度适宜的热水,泡多久都不会冷。 苏筱圆发现修仙界其实有很多便捷的生活用品和设施,之前只是因为她太穷了,很多东西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我知道了傅停云,”她鼓了鼓腮帮子,虎着脸道,“你晒被子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乾坤袋,翻出了我的神女服,然后猫趁你不在的时候溜进屋里,把衣裳扯坏了,你怕我生气,就干脆把东西扔了一地,错全甩给猫,是不是?” “看出来的。”傀儡人言简意赅地回答。 时候还早,一人一傀儡逛了几家店铺,买了一些日用品。 苏筱圆:“它好好的放在冬被夹层里,难道是自己长脚跑出来的?” 这“惩罚”多少有点假公济私了,苏筱圆本来作好了他不愿意的准备。 她一口气买了三个浴桶,一个自用,一个给闺蜜,剩下一个给傅停云——既然能脱裤子,就能泡澡了。 直到沐青仙君的傀儡拔剑向白长老劈去,她才回过神来,惊呼:“白长老,小心!” 灵光亮起,苏筱圆不经意地往地上一看,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虽然两边她都认识,但亲疏有别,白长老对她来说就像长辈一样,看见他吃亏,她实在很难袖手旁观。 她搬来小圆凳,凶巴巴道:“你先坐下,傅停云。” 江明颐过去扶住他:“你先坐下……” “我扶你起来……” 苏筱圆想起刚才的场面,也有些后怕,点点头:“我知道了。” 苏筱圆总算找到了一点主人的气势,清了清嗓子,板起脸:“傅停云,你知道今天自己错在哪里吗?” 她摸摸鼻子:“我们也算扯平了……都过去一百多年了,你也该放下执念了……” 傀儡提剑再次向白长老攻去。 江明颐:“我不是……我没有……” 走到街上小风一吹,苏筱圆的脑袋还是晕乎乎的。 苏筱圆不知怎么安慰她,还有点内疚,毕竟要不是她喊那一嗓子,白长老还不一定能发现江姐姐。 傅停云仰起脖颈,喉结缓缓地滚动了一下,嗓音有些哑,格外惑人:“罚什么?” 但凡他拒绝,她都没脸问第二遍。 “他本来能躲开那一剑的。”傀儡人道。 把那对耳朵尾巴女装收好后,她在床底下找到了破口的乾坤袋。 但这次不等他挨近,江明颐先已出手,一道青光从她掌心溢出,只听“叮叮”几声,傀儡手中剑刃瞬间断成几截。 沐青冷笑了一声:“好!我知道了!我走!” 傀儡人脸上毫无心虚之色,看了眼半开的窗户,窗台上还有几个黑黢黢的梅花印:“猫似乎来过。” 白长老:“莫非你是对我余情未了,要与我长厢厮守?” 他铁青着脸,捂着心口,然后忽然吐出一口鲜血。 江明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时不知道先顾哪一个。 江明颐:“是我对不起……当年我以为你是凡人……我骗你一次,你也骗了我一次……” 傅停云:“你说晒过的被子有阳光的香味,今日太阳很好。” 苏筱圆扼腕,早知道他接受得那么良好,就应该加上毛毛耳朵和尾巴! 第 37 章 37 最近他感觉到自己的心境有了些许变化,但自忖还可以游刃有余地控制。 她下意识地抬手一擦,擦了一手血。 苏筱圆直觉他不高兴了,她本来就心虚,立刻滑跪:“对不起对不起,你别生气傅停云,我不是故意的……我马上出去。” 苏筱圆平复了一下心情,用新浴桶泡了个舒舒服服的澡,换上睡衣躺在床上。 “哗啦啦”的水声中,傀儡人淡淡地补上一句:“你在不在都一样,傀儡人并无羞耻之心。” 傅停云没有说假话,不但傀儡人没有羞耻心,他也没有。 他只是受这傀儡躯和血契的影响罢了。 她的视线颤巍巍地往下挪,穿着裤子也看得出很翘,手感应该很好吧?在想什么啊! 虽然在云雨宗学了不少理论知识,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实物,意外的不像图册上那么狰狞丑陋,不知道是不是配白肌的缘故,还有点粉。就是这尺寸,真的有亿点点震撼…… 她忍不住抱着被子在黑暗里打了几个滚。 “都要。” 傀儡人对她的过激反应视而不见,客观地指出:“可是你的脸很红。” “不睡。” 苏筱圆小小惊呼了一声。 他展开浴桶,施了净诀,开始往浴桶里注水。 他没有生气,而是恼怒,恼怒的对象是他自己。 苏筱圆:“……”被彻底无视了。 这当然是她的问题,苏筱圆想,傀儡人是不会撩人的,而且哪有用这么冷淡的语气撩人的。 要不要问一下? 明明还是这张脸,但她好像有点不认识自家傀儡人了。 她只是看了一眼,只是一眼,他竟然就失控至此…… 可是现在突然被他把选择题明晃晃地甩在脸上。 傀儡人脚步顿了一下,漠然道:“不必。” 等系统什么时候醒了,得好好商量一下这件事,与其给她开美颜,倒不如给她弄个驱蚊buff,这才是实实在在的临终关怀。 “睡觉,小心起不来。” 还没走到门前,她就被门缝里渗出的冷气冻得一个激灵。 她放下手,心里有点失望。 而且她这具现实投影加美颜的身体,也完美复刻了她吸蚊子的体质。 不过想到他神魂离去以后,这傀儡躯与她日日相伴,还可能做些不足对外人道的事,他就有点淡淡的反感。 肌肤沾水的地方结了一层薄冰,睫毛和头发上也挂着霜花,让他看起来像一尊冰雕。 而且穿女装真的太好看了,不知道加上大猫耳朵和尾巴得萌成什么样! 不如毁掉……不行,毁了这具她还能买新的,以她如今的财力,偃师宗内门出产的傀儡可以任她挑选。 就是美貌的冲击力太大了,苏筱圆甚至有种被人一拳打在脸上的感觉。 那么仅剩的几日,放纵一下又有何不可? “啊?” 想来想去,还是因为从前任主人那里继承了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傀设吧。 一口气跑到院子里,关上门,她才意识到,一开始不是他请她看的吗?怎么突然又不高兴了? 苏筱圆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门板上都结了一层霜。 一边说一边夺门而逃。 真是个古怪的女子。 “屋里比外面凉快。”傀儡人指出。 她不由想起宋锦书的小头在水里滋滋冒泡转圈融化的样子,头皮一麻,拔腿就往小屋跑。 他总不能把所有傀儡都毁了……或者可以么? 傀儡人利索地收起浴桶,清理地上的水迹,然后推门向外走。 他确实有些疑惑,明明刚把他带回来的时候尚且可以鼓起勇气,脱他衣裳、解他裤子,怎么相处了一段时日,越发见外了,胆子也更小了。 “你在里面做什么?为什么门上都结冰了?你还好吧?” 傅停云:“我用的是冰水。” 正想着,仿佛心有灵犀似的,水光晃动间,好像有什么抬了起来。 片刻后,苏筱圆听见水声,从指缝中望去,发现傀儡人已经跨进浴桶。 即便能自言自动,样貌宛如真人,抽离了神魂的傀儡也是死物,想到她和死物天天共处一室,还会如对待他一般对待这死物,那反感就越发强烈了。 苏筱圆摸摸脸,应该没有吧,她只是看看,也没想东想西呀。 “不去。” “傅停云!”她拍门,“傅停云,你怎么了?” 苏筱圆破罐子破摔:“那我真的看了。” 苏筱圆不知道她单纯的小可怜心里刹那间转过了那么多心思,还在左右为难。 “你不睡觉吗?” 不久之前,凌岳仙尊对自己的定力有绝对的信心,不然也不会做出把三界欲壑封印在自己丹田里的事。 一想到那老东西淫邪的嘴脸,傅停云眼中闪过一瞬的杀机。 凌岳仙尊无比笃定。 只剩下亵裤了。傀儡人把手放在腰间,似乎是要解系带,却不知怎么忽然停住,转腰侧身看向她:“我自己脱,还是你来?” 傀儡人泡个澡也太久了吧?而且她多多久没听见水声了? 苏筱圆误以为他要转身,慌忙捂住眼睛。 傀儡人解下发带握在手里,微微侧身。 傅停云道“好”,去换了一身苏筱圆帮他买的正常衣服,然后打湿布巾让她擦脸上的血。 拍了十几只蚊子后,苏筱圆察觉不对劲了。 外不强中也干的主人指望不上,傀儡人只能自己动手,慢条斯理地解开腰间系带,丝滑的亵裤掉下来堆在脚踝。 “随便。” 不可,毁了傀儡人,难保她不会为了通过考试病急乱投医,用真人练,譬如夏侯氏那一百多岁没脸没皮的老登徒子…… 苏筱圆:“……” 要是晚半秒钟,她就能看见她的傀儡人挑起嘴角,笑得像个活人。 他站起身,从浴桶中出来,蒸干身上的水,从床上拿起苏筱圆给他准备的衣裳,一件件穿上。 不等她看清楚,傀儡人忽然抬起一条腿挡住,身子同时前倾,冷冷道:“看了这么久,该看清楚了。” 苏筱圆气又顺了,这傀儡人虽然态度不好,但眼里是真有活。 好吧借口也没了。 很白很翘,腿长得逆天,而且好直!却没有建模的那种虚假感,像那种碰巧长成女娲毕设的活人。 傀儡人说完这句话,屋子里的气氛好像突然变了。 “打坐。” 傀儡人转过身,背对着她开始宽衣解带。 还是按原计划把傀儡躯留下。 她连忙掏出帕子捂住鼻子,一边说:“傅停云,你还是把衣服换回来吧……” 苏筱圆脸一下子烫得要冒烟,人工智能为什么要把她的胡话记得这么清楚啊救命! 他很快脱完外衣,然后是中衣,露出漂亮薄韧的背脊,劲瘦的腰线,展翅欲飞的蝴蝶骨……腰窝,他还有腰窝! 接着一股温热的液体从鼻子里流下来。 何况这傀儡躯会留给她,便是她的物件,她要怎么支配、驭使,都随她高兴。 正想着,傀儡人冷淡的眸光向她看过来:“你害羞?” 苏筱圆不解地看着他:“你不去打坐啦,傅停云?” 苏筱圆一下子内疚起来,傅停云好好一个良家傀,被她用来做这种练习,还要被变态主人逼着穿女装和意淫…… “好。”傅停云正盘腿坐在浴桶里,闻言向后仰,后背靠在桶壁上,两条修长的手臂搭在桶沿上,大大方方地让她看。 空气变得像蜂蜜一样黏稠,能拉出糖丝。 话没说完,门开了。 “那什么……”她小声道,“傅停云,你要是实在不想穿那种衣服,就别……” 苏筱圆做了会儿心理建设,走到浴桶边,扒着桶沿,低头往水里看。 这边她还在天人交战,浴桶里的水已经放好了。 “早膳想吃什么?” “哦。”苏筱圆鼓了鼓脸颊,有点不高兴了。 “人类脸红有很多原因的傅停云,我只是热了……”苏筱圆抬手扇着脸,“你一洗澡这里好热,我还是出去吧。” 傀儡人撩起眼皮看了看她,语气几乎是冷酷的:“上回在汤池,不是说要验货? “你说不看一下尺寸大小、长度、硬度,操作起来会不方便。” “那好吧,你乖乖在家休息,”苏筱圆好脾气地说,“后天开始就是巫山祭了,好多活动要和夏侯师兄一起参加,还要秉烛夜游,不一定会回家,你不用等我哦。” 苏筱圆坐在井沿上等着傀儡人洗澡,“啪啪啪”地拍着蚊子——修仙界连只鸡都不好找,蚊子倒是成群结队的,这科学吗?! 他浑身绷紧,无意识地吞咽着,好像要把那些飘散在空气中的甜香尽数吞入腹中。浑身的血液都往一处汇聚,不久前刚压下的叛乱卷土重来,来势更加凶猛。 傀儡人语气仍然波澜不惊:“无所谓。” 就算在这里的是他本体,他也不会介意让她看。对修士来说,躯体本就是个壳子,形同槁木。 “不是不是……当然可以。” 一个可怕的念头晴空霹雳一般在她脑内闪过——他该不会是泡坏了吧?! 他的每一个看似随意的动作,每一次衣料的绷紧与放松之间显露出的肌肉线条,充满想象空间,想到衣料下面每一块肌肉如何挤压、收缩、伸展,都让她心跳加速,血液沸腾。 “甜的随便还是咸的随便?还是都要?” 苏筱圆怂了:“我我我还是出去吧……” “是害怕?”傀儡人微微侧了侧头,似乎有些疑惑,“咒已经解了,你可以试试。” 所以她真的是在云雨宗待久了,满脑子废料,淫者见淫了? 傅停云微微偏了偏头,眼中似有困惑:“不喜欢?” 傀儡人已经穿好了衣裳,大敞的衣领下露出完美的锁骨和一小片胸膛,腰带掐出细而有力的腰线,这身衣裳竟然没有配下裳,层层叠叠的衣摆在前面开衩,长腿若隐若现,长而宽大的衣裾则曳在身后,紫色衣摆上绽放着大朵大朵的白牡丹,纯洁和妖冶奇异又和谐地融合在一起。 “无事。” 难怪觉得哪里不对劲,原来是因为没有水汽。 她在心里吐槽了无数次。 “不是不是,很好看,真的很好看!不过衣服拖在地上不方便吧……”苏筱圆随便找了个借口。 苏筱圆像是炸毛的猫:“不是不是,我知道你是傀儡人,又不是真人,为什么要害羞啊,我怎么说也是云雨宗的弟子……” 不但有这个功能,好像还过于灵敏了,怎么莫名其妙就启动了呢? 不过会不会是纯装饰,没有那种复杂功能呢?毕竟不是专用的,不需要那种功能吧…… 欲壑在他丹田中翻涌,大有沸反盈天之势,他虽然立刻加固了封印,但近来封印的效果越来越弱,维持的时效也越来越短了。 傅停云转过身,冷着脸走回去,从床下拖出他的专属垫子,贴着床边铺开。 傅停云垂眸冷冷地往冰水下瞥了一眼,那不成器的东西仍旧恬不知耻地亢昂着,没有半点收敛的自觉。 他平常那么冷应该是冰属性吧?难道是泡着泡着核心物质漏出来了吗? 傅停云怒其不争地闭了闭眼,轻动手指掐诀,浴桶中的水越来越冷,很快凝结成冰,将他胸腹以下彻底封冻起来。 所以他才无所谓在她面前宽衣解带。 “明天跟你去上课。”语气冷硬,好像只是通知她一声。 明知应该立即远离,可还是鬼使神差地留了下来。 反复无常、出尔反尔大概也是随了前任主人吧。 “傅停云,明天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上课?” 这还是一阶段吧?那二段变身得多吓人? “好。” 从这个角度,可以看见胸肌和浅淡的一点,分明的腹肌,胯骨和人鱼线,还有那一大包…… 苏筱圆听见一阵水声,然后便静悄悄的没了动静,疑心是穿女装给了傀儡人太大压力。 她给傀儡人买浴桶的时候就动机不纯,但是她想的是徐徐图之,等他适应了,麻痹了,大意了,再偶然地,不经意地,猝不及防地…… 傅停云掐诀施了个小范围的玄冰咒,冻住那不安分的东西,闭上双眼。 苏筱圆睁圆了眼睛,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我……”她决定尊重一下傀儡,“那你希望我出去吗?” 不是他喜欢和自己较劲,只是不用点手段,有的东西就倒反天罡,不知自己斤两,还想反过来做他的主,这辈子都不可能。 傀儡人眉眼昳丽而轮廓分明,穿上女装、披散长发,也不会叫人错认成女子,只是好看得让人喘不过气。 “不行?” 傅停云听着床“吱嘎”作响,鼻端若有似无的幽幽甜香,陡然变得更浓郁了。 苏筱圆血气上涌,一阵头晕目眩,差点没站稳。 说话间傀儡人已经迅速躺好,把他的小毯子端端正正地盖在肚子上,双手交叠放在腹部。 她踉跄着退后几步,奈何屋子太小,腿根碰到了桌沿。 难道是因为她看得太投入了,表情太猥琐冒犯到他了? “好了。”傅停云用灵力将冰重新融化成水,淡淡地瞥了一眼那终于消停服软的地方。 “无事。”里面传出傀儡人平板的声音。 只要回到自己的躯壳中,一切都会恢复原状。 傀儡人脱衣就和苏筱圆不在场一样,动作很正常,没有一点暧昧撩拨的意味,但谁叫她有一双善于发现x张力的眼睛呢。 然而方才的事差点让他道心破碎。 果然还是生气了吧……洗完澡开始就冷冰冰的。 他怎么就不坚持一下呢?再坚持一下她就半推半就去看一眼了。 她有点挫败感,本来她一直在心里暗暗拉踩抛弃了傅停云的前任主人,现在看来她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苏筱圆叫住他:“傅停云,你出去干嘛?” 傅停云闭着眼睛,仰头靠在浴桶上,桶中往外冒出丝丝的白气,不过不是水汽,而是寒气。 他不明白为什么她的反应这么大,只是换了身衣裳而已。 “哦,那你洗好了吗?” “可还是有点热,屋子小……” 第 38 章 38 不一会儿,又有两个弟子进入同一个秘境,五人结伴往城内走去。 阮绵绵在恭喜苏筱圆之外,照例要挤兑傅停云一番:“有人两年筑基十年结丹,吹了一百多年,现如今看他怎么有脸吹下去,呵呵。” 江明颐:“……”门规还真没说不能。 这话不好听,却是实话,并非酸她。 有弟子不信邪,贴身暗藏法器,被秘境无情地扒下了裤衩。 顿了顿:“你别高兴得太早,虽是结丹了,但你根基不稳,剑法术法都不曾好好修习过,不可与一般金丹期修士相提并论。” 苏筱圆认真思索了一番,老实道:“我也,不太清楚,大概不是吧?” “傅……傅停云……” 毕竟睿智如师祖他老人家,也万万料想不到,玄学技术会如此日新月异。 她已经两次逮住它半夜偷偷在院子里跑圈,难怪每天喂那么多纸团还掉肉。 她怎么会这么想?!她什么时候对傀儡人有这么强的占有欲了? 不提还好,一提这个,傅停云简直身心俱疲。 跨过城门,城中并非想象中的邪怪横行,却是熙熙攘攘,俨然一座繁华的凡间都城。 …… 翌日,苏筱圆一夜结丹的消息不胫而走。 太衍的试炼秘境出了名的六亲不认,便是他想偏袒她,也只能在评分时略微宽松些——她首先得靠自己活着出秘境。 白长老得知消息,张口结舌,眼神涣散,半晌才回过神来:“萧顶,你到底是不是人?” 白长老放开被蹂躏成鸡窝的头发,意志消沉,浑身无力地往前一扑,额头“咣”一声撞在案上。 苏筱圆如实回答:“吃了点药,就炼出来啦。你想要吗?我也给你,弄一个。” 跨进火圈的一刹那,秘境便会自动评估弟子修为,顺便识别身上有没有携带违禁品——若是有,便会将其卸下,留在秘境入口。 “道君如今是渡劫期,按照苏筱圆姑娘这一日千里的速度,追上道君也指日可待呢,”傀儡人摸摸下巴,“莫非这就是所谓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哈哈哈!” 人都到齐了,江明颐将统一用剑分发下去,便让弟子们排好队一个个进入秘境入口。 苏筱圆点点头,慷慨道:“想要的话,和我说,别客气啊……啊!明日我去给碧茶,炼一个好了。” …… 弟子们陆陆续续进入秘境,内门诸人便聚在江明颐的山头,中间是瓜果零嘴仙酿醇醪,四周一圈悬空的水镜,将秘境中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他这师父自然不知道。 入学两个月,师长和同窗都不记得班上有他这号人。 苏筱圆便即去接,没接到,木剑“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阮绵绵不发一言,“呸”出一串瓜子。 但凡是太衍弟子,都用过试炼秘境,阮绵绵当年正经修到金丹期,也屡次几乎折戟。 然而秘境只有靠自己通过,且每次出现的秘境都不同,她也是爱莫能助,只能指望这小姑娘逢凶化吉了。 …… 白长老消沉了半日,总算缓过劲来:“啊呀,你的试炼怎么办?” 他只能安慰自己,没准是自己多虑了——回想近来这桩桩件件,不管这傻子身上发生什么事,都不能令他惊讶了。 …… 江明颐这个掌门顿觉颜面有光,发根瞬间变得更强韧了。 傅停云看完,半晌说不出一个字,终是转身默默走出了竹林。 傅停云忍无可忍,捏了捏眉心:“……不许胡闹,内丹只可自己修。” 苏筱圆一听“辟谷”两字,脸便垮了下来,嘴角往下一耷拉,眼睛里便冒出泪花:“辟谷?那不是,不能吃东西了?” 傅停云抱着胳膊冷笑,正要嘲笑这老鸟三百岁才结丹,换个毛还被人吃了,却见苏筱圆一个箭步上前,从脚上脱下只小巧的丝履,照着傀儡人的屁股“啪啪”扇上去:“大叽叽,半夜三更的,不在窝里睡觉,又在干嘛?” 大半个月一晃而过,终是到了试炼的日子。 苏筱圆抱歉道:“我就是,听你的话,吃了点药。一不小心,吃多了。” 傀儡人没来得及发帖子请人来吃席,阮绵绵和江明颐等人便提着贺礼上门来了。 江明颐用帕子抹抹嘴边的糕点碎屑:“阿毓怎么来了?” 金丹期的试炼秘境,哪是这种小伎俩能糊弄过去的? 苏筱圆:“哈哈哈!” 傅停云:“……” 谷中溪水潺潺,山间红叶似火,天地仿佛要燃烧起来。 炉子的算术可比傀儡人强多了,眼睛一眨就算了出来:“一百二十倍!” 虽说结了丹,但秘境难度也跟着翻了好几番,通不过还是得回村里种田。 顿了顿:“诸位不必拘束。” 一个清隽绝伦、风姿翩然的身影向他们走来。 她的修为原本低得约等于无,分配的秘境一定是最温和的,凭着这手绝活和充分准备,要过关不算难。 西门馥家大业大,试炼经验比其他人都丰富,一见此情此景,脸色便是一沉,握紧了手中剑柄:“十五层就已经是这种难度。” 苏筱圆闻言,并没有傅停云意料中的喜出望外,只是困惑地眨巴了一下眼睛:“内丹是什么?不能,拿出来吗?” 傀儡人忙道:“苏筱圆姑娘想吃还是能吃的,就是不会饿而已。” 这不是还有大半个月么? 与其送人,不如临死前销毁…… 说着他一拍脑门:“哎哟,瞧我这缺心眼,你们这都辟谷了,用不着吃席了……” 可如果有了乱七八糟的牵扯,她还怎么把他送人啊,就算人家肯要,她也过不了心里这一关。 这却怪不得苏筱圆。 一片浓雾笼罩四野,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有正前方矗立着一扇高广的城门,显然是要她进城探索一番。 不多时,镜中的雾气散去,少女和傀儡人的周围出现了一片山谷。 苏筱圆自然也没什么办法,但她心大,叹了口气:“到时候,再说吧。” 镜子中雾气弥漫,隐约可以辨别出一个纤细倩丽的青衣背影。 等她死到临头的时候,这傀儡人该怎么处理? 秘境中的世界看着越真实越正常,往往也越危险。 傅停云:“……” 萧顶完全可以钻空子,先吃下材料,到了秘境中炼出药来。 苏筱圆用手背抹抹眼睛,吸了吸鼻子,破涕为笑,拍拍心口:“还好还好。” 白长老点点头:“那就好……” 苏筱圆被自己脑海中闪过的念头吓出了一身冷汗。 傀儡人一下子蔫了:“别打叽……疼疼叽……” 不等傅停云解释,草丛里爆发出一阵癫狂的笑声:“哈哈哈叽,傅停云你龟孙子不是天才吗叽,连只小炉鼎都不如叽……” 金丹是大白菜么? 白长老和西门馥瞅他一眼,同时道:“你是谁?” 傀儡人:“结丹可是了不得的事,结了金丹,才算是入了大道,我们道君十六岁筑基,已经是整个十洲境最厉害的了,不过从筑基到结丹也用了十年呢,苏筱圆姑娘这才修道一个月就结丹了,岂不是比道君还厉害……几倍来着?” 不过一见问心谷,他们都知道了。 傀儡人撩起眼皮,疑惑地看着她。 这弟子习以为常:“我叫陆仁。” 修为境界只是一方面,吃出来的金丹和经年累月修出来的金丹自然不是一回事,她如今就像一个空有力量的莽夫,在真材实料的金丹修士面前不堪一击。 阮绵绵一噎,其实六十年结丹已经胜过九成修士了,何况那时她醉心剑法,志不在此。 弟子们对萧顶的卓尔不群已经麻木了——吃视肉的金丹期修士,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傅停云却不是个放任自流的性子,但凡有一线生机,他都要挣扎一下——师叔祖正虎视眈眈等着挖人呢,他可不想跟着小傻子去万艾古那种乡下地方喂蚊子。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奈何傅停云不是人,明明根骨平平,还废了经脉,修行却比谁都快——至少在萧顶出现之前是如此。 苏筱圆不在意这个,她只关心试炼,便问:“试炼,能通过吗?” 凌岳仙尊微微颔首,淡淡道:“左右闲着无事,便来看看。” 金丹期的威力立竿见影,苏筱圆如虎添翼,扇起屁股来呼呼生风。 白长老如今是筑基期七重境,被秘境分在十五层。 就在这时,又有一个弟子跨进来。 新弟子中出了个一夜结丹的奇才,是光耀门楣的喜事——虽说这个天才极有可能通不过试炼被踢出去,那也能载入太衍史册。 花容月貌的少女从鸡背上跳下来:“掌门,可以带纸鹤,进去吗?” “先将你近日所学招式舞一遍。”傅停云说着,扔了一把木剑给她。 众人顿时鸦雀无声。 傀儡人看了她一会儿,平静地回答:“好。” 内门诸人一边分茶倒酒切瓜抓零嘴,一边七嘴八舌地预测今年能淘汰多少人,空中忽有一道鹤影降下,落在不远处。 苏筱圆揉揉惺忪睡眼,打了个呵欠,捡起剑,开始舞。 傅停云:“……”自从遇见这傻子,这个熟悉的世界变得有点看不懂了。 可这傻子生生把自己吃到了金丹期。 他睨了师侄一眼:“六十年才结丹的蠢材。” 沐青也捧场:“师叔雅兴。” 少女手中牵着只肥硕的傀儡人,比她还高了一头。 在九重天时,仙君从未同她讲过凡人如何修道,而来到这里后,所有人都默认这是众所周知的常识,新弟子们离结丹还有十万八千里,师长们也从未提及,故此她压根就不知道何谓结丹。 说着使劲揪自己的头发:“不好不好,怎么可能好!你怎么一声不吭就结丹了,就不能提前打个招呼吗?萧顶,我看错你了,没想到你竟然和我一样卑鄙下流、阴险狡诈,背地里偷偷用功!啊啊我酸得要发狂了……” 白长老亦是一脸凝重:“不知道萧顶遇上的,得难成什么样。” 傀儡人摆手:“多谢苏筱圆姑娘厚意,假人用不着金丹,我有慧心石就可以了。” 一年一度的新弟子秘境试炼,是内门道君们最爱的消遣。 问心谷是金丹期试炼秘境中最难的一个,也就是说,这傻子不小心把自己吃到了金丹期第九重境界——只差一点就元婴了。 傅停云:“???” 白长老对这名字有印象:“哦,你就是那个第二名。” 这一日大清早,他便将小徒弟从被窝里提溜起来,去后园竹林里教她练剑。 得戒断,先趁着巫山祭这段时间冷处理一下。 想到如今她的宝贝一骑绝尘,阮绵绵便懒得计较了,转而忧心起试炼来:“可惜门规定死了,不能带自己的剑,否则有万壑松在,胜算还略大些……” 傀儡人赶过来,得知苏筱圆结丹,很是替她高兴,作了个揖:“恭喜苏筱圆姑娘啦,结丹可是了不得的大喜事,该发帖子给掌门和稚川仙子他们,请他们来吃席呢,该置办些什么酒菜好呢……” 傅停云睨了她一眼,不与她一般见识,在师兄身边坐下,接过沐青递来的茶杯,优雅地抿了一小口,然后佯装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水镜,目光落在其中一块上。 陆仁向他们解释,他原本是块路边的石头,当年有大能在他身边渡劫,他一起受了天雷,被劈成了石头精,许是因为原身的缘故,他很难引起别人的注意。 当天早晨,百来个瑟瑟发抖的新鸡崽齐齐站在剑坪上,忽听半空中传来熟悉的轰鸣声,抬头一看,便看到骑着傀儡人的金丹期修士萧顶来了。 其他弟子倒不像白长老那么绝望,若是萧顶一夜筑基,他们说不定还会酸一酸,可她一夜结丹,凡人就只有仰望的份。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皱眉:“离我远点。” 这么一想,她又开始没心没肺地傻乐起来。 …… 恰好傀儡人端着蒸笼走进来,目光淡然地从她颈间的红痕上掠过:“包子熟了,趁热吃。” 本来她可以把他和猫一样处理——提前给他找个靠谱的新主人。 “那个……今天上课我还是自己去吧,你无聊的话可以自己出门玩,钱在倒数第二个抽屉里,你需要的话自己拿就好。” 白长老正要抬脚,西门馥便跟了过来——虽说一个天生一个靠补药,但两人的修为差不多。 傅停云:“……” 试炼秘境的入口设在剑坪上,外表是个燃着蓝色火焰的大火圈。 傅停云:“……” 傅停云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冷笑:“大约只能鄙视一下某些……” 一边叫一边奋力用翅膀捂屁股,奈何翅膀太短捂不住,只好逃回窝里缩起来。 入秘境不能带万壑松,练习自然也不能用。 傀儡人又问:“苏筱圆姑娘是怎么结丹的?” 这么耸动的消息自是瞒不住的,不出两天,太衍阖派上下都知道新弟子中有人结丹了,还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 这头一闹,惊动了在花园里晒月亮的傀儡人。 本来他已经替徒弟打算好了,太衍规定弟子进入秘境不可携带丹药,也不可提前服用具有特殊功效的丹药,但却没规定不能提前吃材料。 他又恍惚起来,一傀儡一炉鼎的憨笑声在耳边晃荡,渐渐远去,他有些怀疑自己在做梦。 第 39 章 39 苏筱圆愣怔了一下。 或者说,为什么这个傀儡人不行? 这才是正常人对待傀儡人的态度吗? “好,”傀儡人看了眼碟子里的“血”,“这些怎么办?已经放了,不如……” 思来想去,只有找个灵宠保护她。 苏筱圆回想了一下她一遍过的情景,让阮绵绵背对自己在窗前坐下,在心里复习了一遍动作,深吸了一口气,低下头。 “怎么弄的?”他问。 “没有傀儡人的时候还不是一样学……没关系的,笔记多写点就好了。” “就算喜欢也不可以搞强制爱!”苏筱圆严肃地教育猫。 “对不起开山,我还是决定养它……”苏筱圆愧疚道。 “你出去了?”苏筱圆有些好奇,“去哪里了?” 苏筱圆有些不放心:“还是把它们隔离开吧,今晚让傅慎行睡屋里。” 苏筱圆心脏都隐隐作痛起来:“我真的没有嫌恶你,真的,不信你舔。” 傅停云探过她经脉,知道她天赋有限,直接传修为给她反而可能害了她。 傀儡人道“好”,熟练地洗了蛇,放回盆里。 他不想弄明白,只是放任自己沉沦在这一刻。 傀儡人是死物,没有灵智,因此也没有判断力。 苏筱圆:“我……我没有……” 傅停云:“……喝下去没用。” 还不够,还想要更多。 “有用。”傀儡人回答了又好像没回答。 就算她和夏侯师兄有什么,她为什么要顾忌傀儡人的想法? 苏筱圆吓懵了,呆了几秒钟才惊叫:“傅停云!你在干嘛啊!” 苏筱圆很难把他当家养小精灵使,也不要求他做额外的活。 阮绵绵知道她脸皮薄,不以为怪:“那你在我脸上磨吧,我体会一下。” 傅慎行扭动着身体,为了神兽的尊严而抗争:“喵喵喵喵喵!”(缺德傀儡人休想摆布本座,本座早晚……) 暂时没有合适的水缸,苏筱圆便让傀儡人把她的旧浴盆搬出去,装了半盆灵力化成的清水给小蛇当窝。 可是她想都没想过和好闺蜜共享自己的傀儡人,别说是这么私密的练习,哪怕只是借出去做点杂活,她也不愿意。 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他把东西放桌上,对着碟子和刀刃各施了一个净决,然后拿起刀,对着左手掌心就划了下去。 苏筱圆不知怎么心里空落落的,好像踩空了一级台阶。 苏筱圆不知道怎么向他解释,傀儡人没有主体意识,当然也不知道应该保护自己。 苏筱圆想了想,小蛇没事可能也想出去溜达溜达,撞上就不好了,于是说:“明天我用草编个盖子,你来的时候提前传讯给我,我盖起来。” 想一想她都感觉心里闷闷的难受。 甚至还看出了一点可爱。 鲜红的液体从他手中流出来,滴落到碟子里。 傀儡人站起身,走到她跟前,俯下身,伸出手,似乎是要抬起她的下巴看看。 傅停云所谓的“附近随便走走”,其实是去邻洲深潭里抓千年羽蛟。 猫和蛇对视了一眼,同时别过脸去:“哕哕哕!” “那你能喝回去吗?” “平时它就待在水盆里。” “这是命令!”她又强调了一遍。 傀儡人看着灰头土脸的猫,蹙眉:“很脏。” 为什么傀儡人不行? 云雨宗的功法喂的是什么招就不用说了,苏筱圆还没理清楚,心里一团乱麻,不想再添乱了。 傀儡人不解地看着她,对着满是鲜血的左手施了个净决,然后取了绢帕把伤口缠起来。 好在不用她提醒,傀儡人也会做出足够他们两个人吃的量。 “好。”傀儡人的目光柔和了一刹那。 那头闺蜜很快就接了。 少女仰起头,露出白皙纤细的脖颈,那姿态仿佛引颈就戮。 苏筱圆生怕闺蜜再语出惊人,连忙往她嘴里又塞了个包子:“快点吃,我们上课要迟到了。” 苏筱圆看着猫有些发愁,果然是因为名字不吉利吗? 反正刚才都喊人家来救命了,再坚持冷处理就太矫情了。 苏筱圆哪里顶得住绝世美人用这种眼神看她:“我不是不想见你,我……” “小圆子,”阮绵绵抬手在她眼前晃晃,“你怎么一直在发呆啊?” 猫蹲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看着蛇被傀儡摆布,时不时发出一声尖酸刻薄的“喵”。 苏筱圆的心脏提了起来。 “不小心磕了一下,还好,不太疼,睡一觉就好了。”她轻轻摸了摸伤处。 傅慎行:“喵喵喵喵喵!”(简直无妄之灾!) 小蛇似乎很喜欢水,在盆里惬意地绕着圈圈游动。 傀儡人低下头,垂下眼帘。 苏筱圆察觉他的视线,抬手摸了摸,轻嘶了一声。 傅慎行:??? “好。” 傀儡人依言端正地坐好,两手轻轻搭在膝盖上,看着甚至有点乖巧。 她转过身,见傀儡人从屋子里跟出来,正定定地看着猫和蛇,有点若有所思的意味。 苏筱圆站在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你的口水不是也可以治伤吗?为什么要放血?” 不知道是不是放进水里的缘故,苏筱圆觉得它像条白色的鳗鱼,没那么可怕了。 她洗完走坐在桌前擦头发,一边给闺蜜传讯。 苏筱圆生怕他又要提出帮她治伤,可傀儡人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到柜子前,打开抽屉,取了一个她调颜料用的小瓷碟和削铅笔的小刀。 傀儡人微微仰头:“你不喜欢我碰你。” 苏筱圆叹了口气,搬过小圆凳,拍拍凳面:“你坐下,傅停云。” 明明要离开的是他,为何一察觉到她想逃,就忍不住攫紧? 傅停云只是把它放到猫砂盆里,摁着它的脑袋往下一压:“一,二……” 她晃了晃脑袋,一定是错觉,傀儡人怎么会思考。 为什么呢?如果开山要借她的扫地机器人,她肯定不带犹豫的。 苏筱圆:“洗一洗就不脏了。” “哦。” “傅停云,麻烦你把傅地魔洗一洗放回盆里。”她自己是没有胆子洗的,只能求助于傀儡人。 苏筱圆哪里敢,不说当着别人的面做这种事社死,开山一定会看出她不对劲的。 傀儡人已经放下刀,把受伤的手放在碟子上方,握拳。 她用的传讯器是块小方镜,上次买的那对指环不知道为什么只能彼此之间传讯,死活连不上其他人的传讯法器。 少女没有自保的能力,偏偏生得貌美,性子又软和,没有实力匹配,空有美貌就是怀璧其罪,还加上善良和好骗,离开宗门庇护简直就是靶子。 三百岁的罗罗兽修为够用,然而那畜生小心思太多,遇上危险时难保不会撇下她。 她这才想起来刚才被闺蜜的铁头撞了一下。 所以阮绵绵过来,她还是会自己动手招待。 她想了想,严肃道:“因为这是我的命令。傅停云,我命令你,从现在开始,不许伤害自己。” 苏筱圆从抽屉里翻出个晶石做的小瓶子,用净诀洗了洗,把碟子里的透明液体小心翼翼地灌进去,封好瓶口:“先收起来吧,下次不准再这样了。” 他的手指已经触到了她的肌肤,苏筱圆甚至感觉到了他指尖的凉意,可不知为什么,他又骤然缩回了手。 “睡一觉会有瘀青。”傀儡人淡声道,好像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傀儡人转过头,目光落在她的下颌上。 傀儡人折腾猫的时候,苏筱圆在房间洗澡。 阮绵绵:“你不带傀儡人?今天功法课总复习,带着傀儡人方便喂招吧?” 不知道为什么,苏筱圆总觉傀儡人今日兴致不太高,比平时还要低落一些。 “你拿这些做什么?傅停云?” 傅停云:“附近随便走走。” 原来傀儡人也有血,原来他的血也和人类一样,是鲜红的…… 阮绵绵:“那简单,把你的傀儡人喊过来,或者我去你那里……” 苏筱圆回过神来:“没事没事,就是有点困。我不习惯用别的傀儡,可能做不好……” 苏筱圆想到明天开始要和夏侯师兄密集社交,也是兴致不高:“那就早点睡吧,傅停云。” 他把羽蛟放在她身边,当然不止是为了吃蚊虫。 这是苏筱圆的第一个念头。 猫:“嘤!” “有什么对不起的,这种事当然你自己做主,”阮绵绵还是大大咧咧,“不过你养在哪里?我过来得躲着点。” “你看着我会不好意思,肯定发挥不好的……” “你不喜欢,”傀儡人长睫微微颤动,不知是不是角度问题,原本冰冷无情的眼睛竟显得有诚挚,甚至天真,“昨晚我碰了你,你嫌恶我,不想看见我。” 等等傀儡人根本没有想法! 傀儡人不会聊天,苏筱圆也是,几句话就把天聊死了。 苏筱圆打断他:“我是不会用你的血治伤的,傅停云。我不管你的前主人怎么做,现在你是我的,就要守我的规矩。” 傀儡人抬起眼皮:“当真?” 舌根涌出津液,他不得不无声地吞咽了几次,然后方才倾身过去,从她的咽喉开始,直到下颌,缓缓地,感觉她血管的跳动,用舌尖细品她肌肤里源源不断渗出的香甜味道。 反正她画火柴人很熟练。 羽蛟是最合适的护卫,灵智已开,认主之后绝对忠诚,即便战死也不会扔下主人自顾自逃命——大约也是不太聪明的缘故。 第 40 章 40 傅停云:“魔?” 接了半碟子血,傀儡人看了一眼:“够了。” 她刚穿来有一阵也有雄心壮志,想要靠刻苦修炼另谋一条出路,可是很快她就发现全是徒劳——在这个世界,天赋的差距是绝对的,不可动摇的,一切努力的基础。 “为何?”傀儡人不解。 语气虽然像在质问,但气息却很虚。 苏筱圆有些担心:“傅慎行不会半夜吃了它吧?” 别说是作为傀儡,就算是做人的时候,他也从不知道什么是爱惜自己。 修士夺天地造化之功,与天争命,自然每一步都要拼尽全力。 修士筑基以后,蚊子就咬不动了。 阮眠眠没想那么多:“小圆子你也太厉害了,难道是开窍了?你教教我吧!” 阮绵绵惊恐地看着她:“小圆子,你不能色令智昏啊!” 不过这是闺蜜的审美,只能尊重。 “怎么可能!当然不是!”苏筱圆心脏狂跳,下意识地往窗外看去,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苏筱圆不认识更多姓傅的,冥思苦想了半天,还是用了谐音:“就叫你傅地魔好了。” 傅地魔从水盆边沿探出头,说着风凉话:“咝咝咝咝咝……”(哟,原来这就是你说的随心所欲、自由自在。) 两人正聊着,傀儡人拎着洗好烘干的猫回来了。 苏筱圆被金丹期体修的头顶撞到下巴颏,顿时疼得眼冒金星,涌出生理性的眼泪。 可是再美它也是一条蛇。 大约是程序原因,她的傀儡人什么活都替她干,但是从不伺候除她以外的人,哪怕是她好闺蜜。 苏筱圆撸猫、挠猫下巴的时候,傀儡人就站在一边冷冷地看着。 “我知道,你昨天传讯告诉过我啦……咦……”阮绵绵注意到了她脖颈上的痕迹,“这是什么……哎呀呀……” 傅停云:“一年半载便可自保。” “你看你看,练了好多次都是这样,”阮绵绵抱怨,“每次那小词还不带重样的,听说这阵法还是宗主捣鼓出来的,咱们宗主怎么那么闲呐!” “要养的话,养在哪里呢?”苏筱圆迟疑道。 阮绵绵压低了声音:“昨天夏侯师兄来蛊术课堂找你,他是不是陪你一起去城里了?你们是不是……嗯?” 苏筱圆立刻加入闺蜜,尖叫着满屋子乱窜。 “你别急,明天带上他去城里法器店看看能不能修。” “啊呀好可惜!我都没见你穿过呢!那身衣裳夏侯师兄肯定提前很久订的,临时买肯定买不到那么精致的了。” 苏筱圆摸了摸后脖颈:“我过了……” 两闺蜜呆了呆,一起发出尖叫。 “被小猫扯坏了。” “它会吃飞虫?那蚊子吃不吃?” 苏筱圆左右为难,要是放走的话,和她亲手杀了这小家伙没什么区别。 “一遍……”苏筱圆有些不好意思,好闺蜜说好一生一起当学渣,她却成了叛徒。 是错觉吗?为什么刚才那一瞬间,觉得好像被谁盯住了后背呢? “不客气,是我该做的。”傀儡人坐在桌前,侧对着她,一身白衣逶迤至地,发带扎得很低,几绺发丝垂在胸前。 傅停云换了一袭白衣,衣袂飘飘,踏着一院的月光走来,简直像是月中仙下凡。 正要演示,阮绵绵忽然尖叫着跳起来。 “怎么了?”他冷冷问道。 蛇:“哕!” “要放还是要养?”傅停云问。 顿了顿:“进去吧。” “祈福也用不了一整天……”苏筱圆想到明天的行程已经开始抗拒和焦虑,“正好我也要去买游神会穿的衣裳。” 罗罗兽忍无可忍,一爪子拍进水里,飞快地把蛇甩了出来:“喵!” “上回不是买好了吗?” “已经过了?!”阮绵绵吃惊,“怎么过的?几遍过的啊?” 虽然口气不太好,但苏筱圆听得出来隐隐的担心。 傀儡人回了一个“好”字,便断开了传讯。 阮绵绵两口一个包子,把四种馅都尝了一遍:“你家傀儡人真是,就冲这手艺,就算有邪咒都值了。” 也对,傅慎行和大多数小猫咪一样怕水。 “你可以自己涂。”他看了一眼装血的碟子。 傅停云看了眼拍着翅膀晃着尾巴在屋子里绕圈的小白蛇:“不是蛇,是羽蛟,你看它头上有骨角。” 苏筱圆和闺蜜聊完天,又拿起逗猫棒趴在床边想要把猫引出来,可是引了半天,猫坚定不移地缩在床底下不出来。 阮绵绵向傀儡人扔了几个净决,把他叫回屋里,开始攻克难关。 “不能弄伤自己。” 她惊呼道:“傅慎行,你在干嘛!快放开小魔!” “开山你晃得我有点晕,”苏筱圆眼神懵懂,“让我回去再想想……” “什么蚊子,那种小东西还会咬人?第一次听说。” 苏筱圆如芒在背,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傀儡人,傀儡人只是在自顾自收拾蒸笼,连眼皮也没抬。 “明日巫山祭,不是要和夏侯师兄一起去泉眼神祠里祈福么?” 傅慎行不自觉地夹着嗓子答应了一声:“咪呜——” “是蚊子咬的!”苏筱圆涨红了脸。 她蹲在盆边看了一会儿,甚至大着胆子伸出手戳了戳它头顶的角:“也给你取个名字吧……” 阮绵绵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快把门打开!把蛇弄出去!” 苏筱圆摸了摸耳朵,刚才好像被冰激了一下。 傅慎行顶不住压力,“咪”一声跳下地,一溜烟地蹿到了床底。 蛇不甘示弱,一口咬住它爪子:“咝!” 苏筱圆试探着想要绕过蛇,可是刚迈出一步,那蛇竟然飞到了半空中。 阮绵绵大大方方地打开面板,选了“耳鬓厮磨”,然后按她的理解来了一遍。 “蛇……傅停云,有蛇……”苏筱圆眼泪汪汪。 还好这时候窗外传来阮绵绵的声音:“哎哟,小圆子,你家傀儡今日蒸包子呀,香气都飘到我那儿去了……” “遵命主人!”傀儡人一个箭步蹿到门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门反锁。 难怪说“要想俏,一身孝”呢,苏筱圆光是看他坐在那里,心口就闷痛闷痛的,好像受到了钝击。 苏筱圆:“它是蛟不是蛇,你看它头上有角……而且你不觉得它的鳞片和眼睛,都很美吗?看多了其实也没有那么吓人……” 苏筱圆:“……”这是颜色的事吗?! 沐浴在光中的傀儡更显得清冷孤寒。 阮绵绵尖叫着抱紧苏筱圆,哇哇大哭起来。 苏筱圆在屋子里听见奇怪的动静,推门出来,看见蛇被猫踩在脚下,奄奄一息地慢慢扭动,漂亮的鳞片上粘满了土。 阮绵绵又试了几次,得分最好的一次是丙等七级,离及格也还差一截。 苏筱圆哪里敢仔细看,再说它叫什么名字也不会让她少害怕一点! 阮绵绵:“钥匙……钥匙在桌上的盘子里……” 傀儡人的脑袋从窗口探进来:“主人下令‘侬出去把门锁上’,奴家只是奉命行事……” 苏筱圆几乎是在话出口的时候就开始愧疚了。 苏筱圆当机立断:“养!” 看见傀儡人逆来顺受的模样,她更是差点反悔。 “傀儡人!”阮绵绵灵机一动,“宋锦书!快快快!弄出去把门锁上!” “不要不要不要,”苏筱圆毛骨悚然,“你快把它弄出去吧傅停云,把它放生就行了,别伤到它,放远一点……” “天姥姥哎,这是什么东西啊!”阮绵绵嚎哭起来,“宋锦书,别管钥匙了,快撞门!” “这次已经轻得不能再轻了,怎么还是不行啊。”她有些气馁了。 阮绵绵又试了一次,还是丁等。 苏筱圆无计可施,只得随它去了。 “我不一定会教……上次好像是碰运气过的……放学去你那儿,我们一起研究一下……” “好好,那就太好了。”阮绵绵松了一口气。 “你快把它弄出去吧傅停云……” 她强撑着安慰闺蜜,一边鼓起勇气伸手去关窗。 “怎么换了身衣服?”她没话找话,“早上我出门的时候你穿的好像不是这一身。” 可是桌子和他们之间隔着一条蛇。 蛇:“咝咝咝咝咝咝……”(这不是挺好,天天有这么精纯的灵力蕴养着,本座不久就能化龙,倒是你,天天给人当狗图什么?) “这废物,撞门的时候好像把骨头撞断了。”阮绵绵嫌弃道。 “那要多大才不会吃掉啊?”她动摇起来,“要不然养大点……” 苏筱圆不明白她的猫有什么可怕的,定睛往窗外一瞧,才知道她闺蜜为什么怕成这样。 不能撸猫,又还没到平常睡觉的点,苏筱圆不得不鼓起勇气面对傀儡人。 门锁“咔哒”一声轻响,白衣傀儡推门进来,看了一眼和闺蜜抱成一团缩在角落里的苏筱圆。 “对了,”少女又发话,“不知道它今天有没有拉过,把它放猫砂盆里看看。” “可能太轻也不行?”苏筱圆也是一头雾水,“不轻不重点?还有脖子的角度可能也要调整一下……” “别怕开山……它在窗外,我我我把窗户关上它它它就进不来了……” 她也蹲得有点累了,便起身和傀儡人进了屋。 “有什么呀,反正只是个傀儡人,”阮绵绵一脸无所谓,“我的就是你的。” 阮绵绵一来,傀儡人就自觉地去院子里待命,不妨碍他们闺蜜聊天。 “你别骗我小圆子,”闺蜜不好糊弄,“我怎么说都是云雨宗的,会看不出这是什么东西?再说蚊子咬的你脸红什么?” 大半天过去,红痕还没有一点消退的迹象。 傅停云:“也罢,贱名好养活。” 上课的时候她还是有点心不在焉,时不时掏出小镜子偷瞥一眼脖子上的痕迹。 它一边叫一边想要跳墙逃跑,傀儡人已经捏着它的后颈皮把它提了起来。 看见傀儡人正在专心收拾炉灶,似乎并未听见他们的对话。 苏筱圆抬起头,用口型比了个“谢谢”,拍拍膝盖。 “傀儡替主人治伤是应该的,”傅停云低头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碟子里的血,“是因为色泽像血,觉得恶心么?这不是真的血,是汲取的灵气所化,视作灵液即可。” 他们这才注意到蛇身上还长着一对半透明的翅膀,收起时贴在身上看不太出来。 只听“砰”一声响,房门纹丝不动,宋锦书傀儡却“哎哟哎哟”地娇声叫唤起来。 因为不管能不能睡到凌岳仙尊,这具身体都会很快报废。 然而不等她打开指环上的机关,便瞥见窗外一个人影。 它绕着院子飞了一圈,转眼之间十几只蚊子就下了肚。 “我说过,体ye可以治伤,血也可以。”傀儡人淡定地说。 如果不采别人,纯靠自己打拼,她就算天天二十四小时不停地修炼,筑基也得十年。 “刚才谢谢你,傅停云。” 她喊了两声才想起来可以向傀儡人传讯。 “这是大补之物,可以抓了炖汤。”傀儡人幽幽地说。 苏筱圆入门这么久只在入门典礼的时候远远看见过宗主一眼,平常她就在远离宗门诸岛的小飞岛上隐居,做一个快乐的技术宅。 不多时,围墙上出现一对幽幽的绿眼睛。 屋子里传来少女的声音:“傅慎行,是你吗?要和傅地魔好好相处,蛇宝宝还小,不可以欺负人家!” “是不是动作太重了?”她瞎指导,“少了点温柔缱绻的味道?要不然放轻点试试?” “刚出笼的,正要传讯给你。”苏筱圆起身拿碟子和碗筷,给她盛包子。 苏筱圆脑海中闪过一道光,来不及细想,身体已经自动做出了本能的反应,朝着窗口大喊:“傅停云——傅停云——救命傅停云——” 罗罗兽在墙头踱了几步,灵巧地落到院子里,悄无声息地走到木盆边,蹲下来,幸灾乐祸地看着盆里的小白蛇:“喵喵喵喵喵喵……”(本座被逮的时候你不是很得意么?不是还恭贺本座乔迁之喜,现在怎么不笑了?才几天呢,你也乔迁啦!) 还好还好…… 今天灯盏里的灵石偏冷,有些像月光照在湖面反射出的清光。 苏筱圆心头一凛:“这不好吧……” 既然是傅慎行抓来的,就跟它姓傅吧。 苏筱圆正好不想太早回去和傀儡人大眼瞪小眼,于是立刻传讯给傅停云:“放学我要去开山那里,你不用准备晚饭了,傅停云。” 苏筱圆还是有些不放心:“不吃也可能会抓着玩,刚才就是……” 苏筱圆:!!! 苏筱圆也怕蛇,虽然不像阮眠眠那么极端,但也是后背发凉,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苏筱圆每次见这傀儡人,身上总是莫名有点刺挠。 “耳鬓厮磨”是肯定磨不成了,苏筱圆和傀儡人回到自己院子里。 “伤很轻,明日就会愈合。”傅停云道。 她差点没忍住当场掏出画具,把这绝美的一幕画下来。 “对不起小圆子我不是故意的,啊啊啊啊你的猫你的猫——” 苏筱圆忍不住发抖,声音都开始打颤:“你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傀儡人体内发出机械音,听着贱嗖嗖的:“丁等五级,很抱歉,阁下未能通过‘耳鬓厮磨’,耳鬓不是耳病,厮磨不是死磨,请阁下再接再厉。” “遵命主人,奴家这就撞……” 只见扁脸狸花站在窗台上,嘴里叼着一条不比指头粗多少的小白蛇。 傀儡人就是这么用的,修士受重伤时,为了快速修复,把傀儡人的“血”放干也是常事。 罗罗兽能屈能伸,弱气地“咪”了一声,伸出舌头爱怜地舔了舔蛇脑袋。 技术指导苏筱圆看着宋锦书傀儡,有点无从下手,挠了挠手肘,向闺蜜道:“要不然你先做一次练习,让我看看?” “宋锦书!你这蠢物!”阮绵绵骂道,“叫你把蛇弄出去,你自己出去干嘛?!还锁门!” 她摸摸发红的侧脸:“脸皮都磨掉一层了,再磨下去都要出血了。小圆子,要不你演示一下给我看看吧?” “你的傀儡人不要紧吧?”她问。 阮绵绵也就没再坚持,一边啃包子一边和闺蜜往外走:“对了,你的‘耳鬓厮磨’练得怎么样啦?” “不管轻还是重,你都不能伤害自己,为了主人也不可以!你要爱惜自己。” 竟然和这身仙气飘飘的白衣很配。 小蛇扭动着身体,昂起头,吐着细细的信子,它通体莹白,生着一双绿宝石一样的眼睛,有一种让人颤栗的美。 “啊?它还是个宝宝吗?”苏筱圆当然不可能吃蛇,但是让这么美貌的蛇宝宝被吃掉,她又有些不忍心了。 “这条羽蛟才破壳,”傅停云看着那对宝石般的绿眼睛,平淡的语气冷酷得令人发指,“放出去很快会被附近的飞禽吃掉,不如给你补身。” 说时迟那时快,傅慎行觑了觑邪恶的绿眼,忽然一甩头,那条小白蛇“嗖”地从窗户里飞了进来,“啪”地落在地上。 傅停云走上前,抬手捏住小蛇七寸,小蛇打了个哆嗦,收起翅膀,尾巴盘绕在他手腕上,如同一条华丽的手镯。 苏筱圆一怔,还好什么?她为什么要心虚?为什么会下意识地害怕傀儡人听见? 又向苏筱圆道:“奴家见过苏仙子。” 除了疗伤之外,御敌时还可以把伤害转移到傀儡身上。 傅停云松开捏着七寸的手指,小蛇立刻离开他的手腕,飞到半空中,信子一吐,一只蚊子就卷进了嘴里。 苏筱圆头脑中一片空白,半晌才大声道:“傅停云!” 阮绵绵抓着亲闺蜜的肩膀使劲晃:“小圆子你清醒点,那可是蛇啊!你不会要养它吧?!” 苏筱圆对系统的怨念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系统直接复制她现实中的身体数据,投影到这个世界,只是为了适应世界观微调了一下,有限资源都用在美颜滤镜上,导致她的身体素质和凡人相差无几,灵根灵脉可以忽略不计,堪堪达到云雨宗招生的最低门槛。 阮绵绵怒吼:“废物!宋锦书你这废物!” 可要是养的话……别说开山不敢来她家,她自己到底也怕。 一蛇一猫厮打起来。 傅停云:“在水里没关系,它有灵性,会躲。” 傅停云施了个咒,碟子里鲜红的液体变成透明,微微发着光:“这样好些,剩下的用瓶子装起来,下回还能用。” 这一天的课满满当当,放学已是黄昏,两人去食堂随便吃了一口,回到阮眠眠的住处天已经黑了。 傀儡人抬眸,无机质的眼瞳沉沉地看着她:“为何?” “羽蛟有灵,性情温顺,白日可以养在水缸里,夜里放出来让它吃飞虫。” 苏筱圆:“不是那个魔……” “嗯,出去弄脏了。” 蛇:“咝咝咝咝咝咝……”(哈哈哈哈哈哈哈!) “恕奴家难以从命,主人,”宋锦书为难道,“奴家没有钥匙。” 傅停云:“好。” 苏筱圆:“……”好吧忘了谢家大小姐也是天龙人金丹期体修一个。 她的傀儡人正在院子里伺候他的那一畦小白菜,见了阮眠眠立刻站起身,妖妖娆娆地行礼:“奴家恭迎主人回府。” 傅停云:“不会,猫不吃这种东西。” 猫:“喵喵喵喵喵喵……”(是当猫!当猫!不是狗!本座不图什么,就图一个随心所欲,自由自在……千年灵蛟给人逮蚊子很光彩么?) 苏筱圆连忙说:“没有邪咒,昨天找江姐姐看过了。” 苏筱圆听见她那边传来宋锦书傀儡人“哎哟哎哟”的呻yin声。 “傅停云,你不能这么做!” 傅停云不情不愿地把猫放在她膝头。《 》 40-50 第 41 章 41 将它困住,令它不得动弹的凶恶阵法,突然变得如同蛛网一般不堪一击,它张开血盆大口,将那布满雷火之力的阵网一口撕裂。 “去城里买个衣服,不认识的男同突然瞪我,我反应慢,又怂,不敢瞪回去骂回去,只能回来拿自己画的纸片人出出气,我好怂好没用啊……好不甘心……” 一定是白长老那厮,趁着他不在,拐着她去魔域玩了,回去得好好找她算这笔帐,想要徒弟自己去收,成天抢他的算什么。 阏逢头皮一麻,除了大渊献那个缺心眼,他们二十一个明明一模一样,偏他运气不好排在第一,每次有事都得顶在前头。 传音咒仍旧连着。 不过他永远不会知道答案了,身为有来无回的罗罗兽,他没有退路,也绝不能被人生擒,他自知不敌,便只有一死。 黑衣罗罗兽们眼看着那巨大的翼蛇已经奄奄一息,只差最后一击便能将它置于死地,到时候蛇背上人事不省的连山君便能任他们宰割。 不知耽搁了几日,想来七日之期早过了,他还要考校她功课呢,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趁机偷懒。 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一人得意道:“任他再能耐,也逃不出这六合阵……” “傅停云,”江明颐已经泣不成声,“你别这样,苏筱圆没了……” 尘雾散去了些,占据“金”位的“罗罗兽”忽然跃起,手中长剑横扫,四颗头颅应声而落。 傅停云一早知道和那小傻子脱不了干系,此时听见她的名字,就像有颗小石子落进心湖里,荡起一圈圈涟漪。 “不用的……”她连忙说,“我只是抱怨一下,哭出来就好多了。” “遇上点小事耽搁了几日,”傅停云言简意赅道,“若木树心灵液取到了。” 它张开大嘴,一个黑影“扑通”一声从半空坠落到地上。 这回传音咒瞬间就接通了,耳畔传来江明颐疲惫沙哑的声音:“傅停云……” 他在西极究竟发生了什么? “明天我自己去,你千万别跟来,”她睡前又叮嘱了好几遍,“只是让他说几句,忍过这几天就好了,你答应我,傅停云。” 罗罗兽自然准备了不止一种死法以策万全,可不等他用上后招,傅停云凌空一剑劈裂他的灵府,斩断他的元神,同时左手捏诀,十根金色长钉自傀儡人头顶落下,钉死了他的三魂七魄。 灵气源源不断地注入它的身体,伤口的血瞬间止住,一股凉意扩散到全身,抚平了灼烧般的痛楚,折断的双翼重新愈合。 傀儡人登时无法动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它明亮如炬的金瞳失去了神采,雾蒙蒙的,仿佛蒙上了一层白翳,这时候就算把垂涎已久的主人扔进它嘴里,恐怕它也没力气吞咽了。 他想了想,当即传音给师兄,报个平安,顺便让他管管徒弟。 他捏诀传音,不等念完咒忽又掐断,他没想好该说什么。 “是,我被欺负了,”她紧紧抓着他的衣裳哭了出来,把眼泪都抹到他衣襟上,“是柳长老,他莫名其妙看我不顺眼,给我穿小鞋,当着所有人的面嘲讽我…… 苏筱圆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奋力地扇动着受伤的翅膀,却怎么也飞不起来。它的银尾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被累火烧得焦黑,绽开的皮肉中汩汩地淌出血,在身下的沙地中流成一条蜿蜒的小河。 耀眼的日轮中,一道影子高高跃起,袍袖在晨风中飘展,猎猎作响,犹如飞鸟展开双翼。 他蹙起眉,莫非她跑到什么蛮荒之地去了? 好在他如今全记起来了,他们还有很多时间,待他报了母仇,便放慢修行,一直留在她身边,看顾着她,护她周全。若她只想当他徒弟,那他便继续当她的师父,像如今这样便足矣。 “走吧。” 果然,不一会儿沙雾中血色弥漫开。 他属于她,永远忠诚,永远不会嫌她烦。 “明日学舞,我陪你去。”傀儡人道,声音里的寒意让苏筱圆瞬间忘记了哭。 “傅停云,”江明颐道,“河图石的灵力回来了。” 锋利的剑身深深地没入它的身体,疼得它忍不住抽搐扭动。 她不能让傅停云冒这个险。 “好。”傀儡人道,摸摸她铺在枕上的头发。 苏筱圆不明就里地拍了拍翅膀,一股气流将它的身子托了起来——它又能飞了。 “师兄你不用骗我,”傅停云打断他,“我搜过丁一的魂,他只想从我身边把她抢走,我都知道。” “她去哪里玩了?”他若无其事道,“是不是被白长老拐着出去玩了?你这徒弟无法无天,也该管管了。” 她便随着那段梦魇一起沉睡在了他的心底。 问出想要的答案,他反手一剑,割断了罗罗兽的咽喉,给了他一个痛快。 他的心脏漏了半拍,然后开始狂跳起来。 没人答应。 她并没有食言,真的变成大姑娘来找他了,可他却没认出她来。 随即他想起,许是因为刚过边境的缘故——越靠近边境,天地间的灵气越稀薄,音讯传不出去也是常事。 来截杀傅停云的罗罗兽却还剩下七个,七人以自身为阵眼,结成七星阵,将螣蛇围困在中间。 就在这时,它忽然感到有一股冰凉的气息自它七寸中流入血脉,是主人身上熟悉的气息。 “好。” 为首的傀儡人凝了凝神:“别被他的虚张声势骗了!他的气海所余无几,拖也能拖死他!变阵!” 苏筱圆拉过他的手,勾住他的尾指:“这是我……家乡的习俗,拉过勾就是说定了,再盖个章,一百年不许变。” 有人情不自禁地颤声惊呼:“是连山君,他醒……” 话只说到一半,一道光芒向他直直劈来。 缺了一人,六合阵不攻自破,风势顿收,螣蛇蛟龙般的身躯在黄尘中若影若现。 自爆经脉而亡只需一瞬间,他没有丝毫犹豫,便即催动灵气。 不知不觉中,他已越过了十洲边缘那条金色的细线。 话音未落,沙针中忽然横冲出一股气流,“咔嚓”一声将他脖颈生生折断。 江明颐非但没笑,反而哽咽了一声:“傅停云,苏筱圆没了。” 经他这么一喊,罗罗兽们镇定下来,重整旗鼓,腾云飞至半空,结成六合阵,顿时狂风大作,沙尘漫天,遮蔽了天日,螣蛇被刮得东倒西歪,连山君的身影犹如狂风中的落叶——只消片刻,这一蛇一人便会被无数沙砾磨成齑粉。 他顿了顿道:“师兄,我想起了小时候的事。”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傅停云却怎么也听不明白,只觉得心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呼吸凌乱起来。 罗罗兽首领定睛一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身着黑衣,赫然是他们的同伴,连山君却不见了踪影。 傅停云沉默下来,江明颐只能听见轻柔的风在耳边回旋,他断断续续把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 他压低声音,近乎哀求:“告诉我她在哪里吧。” 她一边哭一边说,絮絮叨叨地把心里的委屈都倒了出来。 那只手终于将他的心攥紧,生生从他胸膛里扯了出来,鲜血从他嘴角渗出来。 江明颐沉默了片刻,随即道:“师父那时也是怕你冲动,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四个傀儡人齐齐捂住肚子,糟了,因为太高兴,一时忘形,把腹语丸的秘密给暴露了。 良久,他笑起来:“师兄,我认输了,我上当了,被你们骗到了,到此为止行么?” 他蔫头耷脑道:“是苏筱圆姑娘见仆等憋得慌,炼了腹语丸……道君别怪苏筱圆姑娘,要怪就怪仆等。” 他抿了抿唇,嘴角有浅淡的笑意:“下不为例。” 可是傀儡人不会的。 他每说一个字,傅停云便觉得捏住他心脏的那只手紧一分,冷一分。 就在这时,傅停云忽然一扬手,数十道银线自他掌心飞出,钉入那罗罗兽浑身上下的二十八要穴,如同给他的经脉加了二十八道闸门,瞬间隔断了灵气的流动。 四个傀儡人如蒙大赦,不愧是苏筱圆姑娘,把他们家道君拿捏得死死的,只要她出马,道君就特别好说话。 “你知道他们在哪里吧?”师兄还在解释,可他什么也听不见,“让她出来见我一面,至少把药拿去……她不想见我也行,传个音便是,我和她说两句话……她不想听我说话也无妨,我什么都不说,只要让我听听她的声音……”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心口空了一块,冷风径直灌进空洞,寒意蔓延到四肢百骸,渗入骨头缝里,他好像再也暖不起来了。 “怎么那么傻,她若是真的看上那小子,我怎么会拦着她,”傅停云木木地道,“你告诉她,她想和谁合籍都行,别这么不明不白地嫁了。师父给她备好十里红妆,风风光光地送她出门。” 傅停云抬起下颌点了点阏逢:“你说。” “有规定不能带傀儡?” 那人忽然噤声。他的额头至脖颈出现一道细细的血线,只听“哗啦”一声响,他整个人从正中分成了大小完全一样的左右两半。 接着,他走到傀儡人身边,用灵气将他们修复成原样。 傅停云不胜其扰,皱眉道:“你们怎么能说话了?” 他羞赧地闭上了嘴,他与师兄虽亲近,却很少与他谈论自己的事,此时却像个十几岁的楞头小子,心里一点也藏不住事,让那老狐狸看了笑话。 他打定了主意,凝了凝神,重新施了个传音咒。 饶是如此,它还是竭尽全力地卷起尾巴,替主人挡住从侧旁袭来的一剑。 “我知道,”傅停云道,“我还想起小时候曾见过萧顶,她……” 又一把剑从另一侧袭来,它举起千疮百孔的左翼护住主人,长剑“哧”一声刺穿了它的翅膜。 罗罗兽首领面如土色,连山君苏醒不过片刻,砍瓜切菜一般干净利落地斩杀了六个同伴,连号称杀神杀佛的六合阵也困不住他。 待她睡着,傅停云走到院子里,传讯给江明颐:“三师姐,云雨宗那姓柳的,是何底细?” 她更担心他用长老的身份施压,对她的傀儡人做点什么——毕竟宗门长老是有权力把疑似有邪咒的傀儡人直接没收销毁的。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螣蛇已翱翔至半空,在沙丘上盘旋,它的银尾被朝霞映得流光溢彩,让人无法逼视,火雷法术和刀剑留下伤疤不知何时全不见了。 又有几道黑影同时攻来,它已经没什么可以用来抵挡了。 苏筱圆趁着主人和傀儡人说话,绕着黑衣罗罗兽的尸首打转,闻闻这个,嗅嗅那个,犹豫着从哪个开始下口——这些可都是化神期的修士,对它来说不啻于一顿盛宴。 “规定倒是没有……”苏筱圆说,“但是柳长老正愁抓不住我错处,别人都没带傀儡就我带,他一定会拿这个说事的。” 众黑衣修士虽存了必死之心,但看到这一幕,仍旧从头顶冷到了脚底心,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冷战,阵脚顿时乱了。 谁知这妖蛇竟然在须臾之间恢复了生机,展开双翼,精神抖擞地昂起头颅,张开血盆大口,亮出冷气森森的尖利毒牙,一口撕开了威力巨大的法阵。 他虽不曾与他正面交过手,但不久前曾见过他出手,那时他修为虽也高,却没有这般骇人。 傅停云没有片刻犹豫,便即将一道青光打入他眉心搜魂。 “白景昕那老东西,”他漫不经心地挑了挑嘴角,“终于忍不住了。” 傅停云合拢五指,轻轻一扯手中银线,他经脉中的灵气便迅速顺着丝线流出体外,散逸到天地间。 “说好了啊,”苏筱圆伸出小指,“拉勾。” 只是当年师父见他报仇心切,生怕他被执念所误,在他自剖灵脉后便封印了他的记忆,一直到他够强大够坚定。 四个傀儡人苏醒过来,见主人和苏筱圆活蹦乱跳,傀儡人的尸首横了一地,既惊又喜,围着他七嘴八舌地嚷嚷起来。 原来他在幼时便已见过她,是她带他走出了黑暗的深渊。 广袤无垠的沙碛中,四个傀儡人已没了声息——他们的“生命”与主人的气海相连,只要主人不死,他们也不会死,但受损太严重便无以为继。 脚下的黄沙慢慢变成绿意盎然的草原,风轻轻吹着,青草披拂,像温柔的海浪。 他加快速度,又飞了一段,下方的草原上渐渐有了稀稀落落的人烟。 初升的红日将天空和沙丘染得犹如火海。 傀儡人不解地看着她。 这回总该行了,他又施了个传音咒,仍旧如石沉大海。 第 42 章 42 这时候店主人从院子里迎了出来,热情地拉着她的手:“苏仙子,奴家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你盼来了……” “好……”苏筱圆答应。 “你怎么来这里了,傅停云?” 苏筱圆拉过他的手,勾住他的尾指:“这是我……家乡的习俗,拉过勾就是说定了,再盖个章,一百年不许变。” …… 她抱了很久才想起来:“得了什么等第?” 苏筱圆没什么精神仔细挑衣裳,向店主人说了自己的需求,让她拿出几套备选,在里面挑了一身最日常的,只要去掉繁复的披帛、飘带、珠链,平常也可以穿。 翼舟一落地,苏筱圆同阮绵绵说了一声,便向傀儡人奔了过去。 [还不是因为你!说到底,你是我从谢家大小姐那里抢来的,拉扯她朋友一把,就当是还债了……] [方才我是同你置气才这么说,其实我是替那女子着想,她相貌不错,资质奇差,待云雨宗并入我风月门,像她这样的只能沦为最末流的药鼎。倒不如这次捉了她进献给门主,门主最喜欢调治这种无知单纯的少年男女,若能得门主青眼,做了他的炉鼎,她这辈子算是有靠山了。] 苏筱圆走过去,伸手环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他的怀抱很暖,就像真人一样,虽然没有气味也没有心跳。 “奴家明白,这身衣裳是敝店的得意之作,值得收藏,应该收藏。” 这些话她当然不会说的。 可是她从小习惯了报喜不报忧,当真要她倾倒自己的委屈,又好像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谁也不会喜欢被人用这种眼神盯住,何况还是从没见过的陌生人。 “丁等二级。”傀儡人轻声说。 苏筱圆这才打起精神:“好呀,来都来了,就看看吧。” 她心里有些不安,不过店主人开始寒暄,很快就把她的注意力引开了。 [有锦书这句话,我死也甘愿了。] 她自然听不见那两人在她身后用秘音交谈。 好巧不巧就在这时一阵风刮来,吹开妖娆那个的幂篱。 “去城里买个衣服,不认识的男同突然瞪我,我反应慢,又怂,不敢瞪回去骂回去,只能回来拿自己画的纸片人出出气,我好怂好没用啊……好不甘心……” “当然不是……”苏筱圆她抿了抿哆嗦的嘴唇,努力把泪意憋回去,弯了弯眉眼,“谢谢你,傅停云。” 我和你不熟,不要告诉我这些啊! 她不能让傅停云冒这个险。 苏筱圆不是真的想做练习,她只是想找个借口可以在他怀里靠一靠。 “说好了啊,”苏筱圆伸出小指,“拉勾。” “我在哪里与那负心人无关,”沐青又说,“我不会为了避开他们就离开此地。” 换个人也许会瞪回去,但苏筱圆这种疯狂内耗型人格,只会下意识地避让,然后开始反省是不是自己无意中得罪了人。 可是听见身后那姑娘上气不接下气,她立刻就心软了,打工人实在不容易。 可是翼舟降落时,她不经意地往下望,却看见夕阳渡头,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本来快要擦肩而过了,刚才瞪她那人又停住脚步。 [怎么,宋仙君是爱屋及乌,还是怜香惜玉啊?] 沐青向阮绵绵道:“修理费是两百上品灵石,新装器官目前在打八折,是六百四十上品灵石,总共八百四十上品灵石。” 可是傀儡人不会的。 苏筱圆发现原本空空如也的店堂里多了一排货架,上面放着样品傀儡人、做到一半的肢体和器官,还有一些旧傀儡,应该是客人送修的。 其实刚才在渡口看见他的第一眼,她就想扑进他怀里。 好像她胆敢出现在他面前就是碍了他的眼,碍了他的眼就是犯了天条。 她更担心他用长老的身份施压,对她的傀儡人做点什么——毕竟宗门长老是有权力把疑似有邪咒的傀儡人直接没收销毁的。 “无妨,”沐青道,“若是苏仙子见到那负心人,别向她提起我,我不想让她知道我还在这里。” 苏筱圆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冷不丁对上一双挺漂亮的凤眼,对方也在看她,那眼神极不友好,里面是赤裸裸的嫌恶,莫名其妙的恨意。 [此人可靠么?不会是云雨宗放的饵吧?] 可是她百分百确定,自己真不认识这个人。 “苏仙子若是见到那负心人,有劳你带句话给她。” 傀儡人从怀中取出她的水囊递给她。 她站起身:“傅停云,我们来做练习吧。” 苏筱圆坐起身,叫住他:“等等傅停云,你先别出去。” “不用的……”她连忙说,“我只是抱怨一下,哭出来就好多了。” 她转头看见闺蜜带着傀儡人下船,向她挥手:“开山,这里!” 度过劳心劳力的一天,苏筱圆乘坐翼舟回宗门,勉强在路上把自己调理好了。 “那就一起包起来吧,”苏筱圆红着脸嗫嚅,“我只是买回去收藏的……” 苏筱圆:“……” [放心,没有完全之策,我又怎么敢将此事揽到自己身上。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们在云雨宗里有内应,还是一岛长老……] “有规定不能带傀儡?” 苏筱圆挑了几身,又支支吾吾道:“上次有一身轻纱的,带链子金环的……还在不在?” [阿凤,你认得方才那姑娘?] 简单一个问句,却像一个钩子,瞬间把她压下的情绪全都勾了出来。 她一边哭一边说,絮絮叨叨地把心里的委屈都倒了出来。 傀儡人抬起眼皮,无机质的眼睛里似乎有讶异一闪而过。 傀儡人没有多问,只是默默把撕成碎片的画烧了,然后往灯盏里投了块暖色的灵石:“我去盛饭。” [对了,我听说云雨宗的护宗大阵是太衍前任宗主帮忙布下,几近无懈可击,阿凤切莫以身涉险,大不了那圣子之位我们不要了,我与你林栖归隐,做一对闲云野鹤……] 她一直习惯反省自己,受了委屈也憋着不说,报喜不报忧,怕别人担心,也怕别人嫌她烦人。 他抬起手,笨拙地抚摸着她的后脑勺:“谁欺负你了?” [放心,云雨宗不是铁板一块,他们宗主那假清高的作派,底下早有人看不惯,识时务的聪明人,当然会另谋出路、弃暗投明。] “好。” 苏筱圆接过来喝了一口,是清水,但是格外甘甜清冽、沁人心脾,不是井水,也不知他是从哪里打的。 [我当然认得,是你那好青梅的闺中密友,也是个外门弟子,听说这次要在游神会上扮神侍呢。] 沐青仿佛听不见她的话:“苏仙子就告诉她,我沐青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她!” 她“咕嘟嘟”喝了好几口,用手背擦擦嘴角,把水囊递还给他。 店主人立马会意,笑盈盈道:“上回见苏仙子看了好几眼,知道仙子喜欢,特地帮仙子留着,别的客人来都没拿出来让他们过眼。仙子要的话,奴替你一起包起来?” [阿凤莫要胡思乱想……我只是看那姑娘年纪不大,又不像是有心机的,落入那些人手中恐怕……] “那再试几次。”苏筱圆把他抱得更紧,身体紧紧贴着他。 [我知阿凤心善。] 宋锦书傀儡该修的修好,该装的装好了,沐青仙君正在和阮绵绵结算费用。 店主人见她兴致不高,又难得抓住大主顾,便提议:“这几日又做了一批男子衣裳,苏仙子要不要看看,说不定有适合尊傀儡的款式。” 打开院门,红泥小火炉上小火煨着汤,袅袅白烟消散在暮色里,猫蹲在水盆边,时不时伸爪子撩一下水,听见脚步声“嗖”地一下蹿上墙头。 竟是真的脚踏实地做起了生意。 他走回桌前坐下,面朝着她:“筱圆今日过得如何?” [锦书可是觉着我恶毒?] 可是他没有生出半点欲念,胸膛中不存在的心脏仿佛一扯一扯地隐隐作痛。 但是该说不说,买买买真的解压。 [你该不会想对她下手罢?] 消费主义的陷阱真是防不胜防。 因为想早点看见她,想在离开之前和她多相处一会儿。 苏筱圆就像艰难跋涉的旅人终于归家,浑身的劲都卸了下来。 “呃……我不一定会见到江姐姐……我和她也不太熟……”苏筱圆道。 苏筱圆本来是想去别家随便买一身凑合的,巫山祭之前各家铺子都上了许多节日期间穿的衣裳,神女服是最受欢迎的款式,几乎每家店都有,款式大同小异,只是做工用料的区别,她本来就不是很在意,能省点钱还是好事呢。 苏筱圆下意识地想要摇头,却突然改了主意。 苏筱圆还没走到大门口,身后传来侍女气喘吁吁的声音:“苏仙子,苏仙子请留步——” “规定倒是没有……”苏筱圆说,“但是柳长老正愁抓不住我错处,别人都没带傀儡就我带,他一定会拿这个说事的。” 阮绵绵一结完帐,苏筱圆迫不及待地拉起她便要走。 “真的?” 店主人便叫侍女抬了好几口大箱子出来,向苏筱圆展示新款男装。 “天还没黑,为什么来接我?” 虽然隔着幂篱,苏筱圆也能感觉到他眼神不善。 “沐青仙君安。”苏筱圆不是个八卦的人,也不敢提江明颐。 “接你。”傀儡人直截了当。 傅停云回抱她,有力的双臂紧紧箍着她,仿佛要把她嵌入自己的身体,她的体温、香气、心跳都近在咫尺,她身体的每一道曼妙弧线,每一个玲珑的起伏,都好像烙印在他肌体上。 [罢了罢了,你我何必为了一个无关紧要之人置气,随你开心便是。] 她把衣裳装乾坤袋里,付了账,就去沐青仙君的铺子找闺蜜。 “明日学舞,我陪你去。”傀儡人道,声音里的寒意让苏筱圆瞬间忘记了哭。 [休要胡说!你不欠她的!] 苏筱圆只得硬着头皮转过身:“仙君还有什么事?” 傅停云只是道:“你不喜欢?” “都挺好的。” 苏筱圆忙摇头:“后来江姐姐没找过我……最近忙着巫山祭的事,对不起啊……” 回到小窝里,她先翻箱倒柜地拿出以前给二次元cp产的粮,撕了个粉碎,然后脱下外衣倒在床上。 傀儡人不解地看着她。 “是,我被欺负了,”她紧紧抓着他的衣裳哭了出来,把眼泪都抹到他衣襟上,“是柳长老,他莫名其妙看我不顺眼,给我穿小鞋,当着所有人的面嘲讽我…… 苏筱圆连忙摇头:“我不累,周围好多人呢,而且开山也在……” 傀儡人没再坚持,只是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一直到他们在岔路口分开,方才走到她身边。 “好。”傀儡人站起身。 她转过身向那侍女走去:“你别急。” “明天我自己去,你千万别跟来,”她睡前又叮嘱了好几遍,“只是让他说几句,忍过这几天就好了,你答应我,傅停云。” 她又补上一句:“我现在还不饿。” 可刚走到门口,沐青又叫住她:“苏仙子请留步。” …… 阮绵绵掏钱付账的时候,沐青抬起眼皮看向苏筱圆:“苏仙子近来可曾见过那负心人?” [呵,旁人都天真无辜,只我心机深重,我难道不想单纯无知,有人护着?我为了你已经答应不动谢开山,难道连她身边的猫狗都格外尊贵,动不得?] 傀儡人顿住脚步:“好。” 苏筱圆好脾气地点点头,就跟着那侍女去了。 傀儡人一袭白衣,戴着她第一次送他的发带,衣袂和发带在晚风中飘扬,像画中的神仙一样。 待她睡着,傅停云走到院子里,传讯给江明颐:“三师姐,云雨宗那姓柳的,是何底细?” 苏筱圆想起那晚在酒楼的大型修罗场,还有点尴尬。 傀儡人接过水囊收好:“累了?我背你。” 他属于她,永远忠诚,永远不会嫌她烦。 你不想她知道,你倒是换间铺子啊。 “好。”傀儡人道,摸摸她铺在枕上的头发。 走到半路,恰好遇见两个戴幂篱的人,看身形是两个男人,长得都很瘦,不过一个身段挺拔,另一个却很是妖娆,让苏筱圆莫名想起柳长老。 [我并无此意……] 沐青仙君却好像失忆了似的,抬头向她打招呼:“苏仙子安。” 侍女道:“抱歉让苏仙子久候,前面的客人已经准备走了,家主在收拾前厅,恭候仙子大驾光临。” 苏筱圆本来只是来买件神女服,没想到稀里糊涂又给傀儡人买了一大堆衣服。 还莫名其妙把那身涩涩的衣服也买了回去,又不能真的给傀儡人穿,回去还得想办法藏起来。 “当然是真的。” 第 43 章 43 “你怎么知道会下雨?”她问。 [今日之事可以做点文章,若是坐实了柳长老欺凌外门弟子,不但是秦长老他们,宗主恐怕也不能坐视不理,不费一兵一卒便能让柳长老失势,还可以趁机在巫山祭之前将他关禁闭,免除后患,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小不忍则乱大谋。] [柳长老再怎么嚣张,也不敢伤她根本,只会叫她受些皮肉之苦。我带了上好的伤药,一会儿好生安抚便是。] 他看向苏筱圆:“你不是以为自己这支舞跳得无懈可击么?接着跳,它便会纠正你。” 那东西在半空中展开,却是一条细细的黑色软鞭。 苏筱圆是真的不知道,只能茫然地摇摇头:“对不起……” “既然苏小友坚持认为师长的管教是假公济私针对你,那我们就来看看你这支舞到底练得如何。” 他可是个二十块灵石买来的傀儡人——几块不重要,再贵的傀儡人也不能呼风唤雨啊。 他说的好像不是送伞,苏筱圆晕乎乎地想,他为什么出现得那么巧啊? 众人定睛一看,都倒抽了一口冷气,接着yue声一片。 此刻她真是恨死了自己的泪失禁体质。 这也太荒谬了,她做梦也觉得离大谱的程度。 有一瞬间,苏筱圆觉得天地间好像只剩下她和傀儡两个。 除非找到高手与他双修——不过以他如今的形象恐怕有点困难,傅停云恶毒地想。 人群一静。 “就算要退出,也要将这支舞跳完才能走。”柳长老仍旧笑盈盈的,嘬唇吹了一声口哨。 苏筱圆一怔。 吴师姐义愤填膺:[那我们就袖手旁观么?] 没想到柳长老刚好看过来,抱着胳膊冷哼了一声:“眼下不在出任务,也没有男人在看你,把你这套拙劣的把戏收一收吧苏仙子。” 她转过头,气愤地瞪向夏侯澈:[你竟然对我下禁言咒,你到底是帮哪边的?] [到时候请人还来得及么?师妹鞭子都已经挨了!] 柳长老笑道:“恐怕由不得你。” “既然你不肯下功夫,那就别拖其他人的后腿了,我们学下一支舞,你就去一边继续练昨日的。” 虽然是自己的宠物,但怕蛇星人乍然看见,还是吓得后退了一步。 [那你怎么能那么冷静隔岸观火?] 他发出一声惨厉的怪叫,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化成了原形。 柳长老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匍匐在地上颤抖着,扭动着,发出极度痛苦地呻yin。 只可惜在场的人少了些。 她从小笨嘴拙舌,明知道吃了亏,却不知道怎么怼回去。 夏侯澈不答反问:[吴师姐不觉得柳长老这几日有些古怪么?] “苏筱圆,”柳长老果然道,“叫你回去多练练,你就是这么敷衍了事的?” 苏筱圆一瞬间有点庆幸那是泥鳅不是黄鳝或者鳗鱼,她还挺喜欢吃炒鳝背和烤鳗鱼的。 她只是孤立无援地站在原地,很多师兄师姐脸上都露出了同情的神色,可是没有人敢替她求情。 苏筱圆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内门的师兄师姐显然是认得的,原本小声说话的人群安静下来,弥漫着不安的气氛。 不是预测,是制造雷雨,傅停云心想,不过这就不用让她知道了。 可是她这具系统改造过的“娇躯”却不耐这种折腾,连续跳了大约半小时就有点上气不接下气,脑袋也开始晕起来。 “尊上饶命,尊上饶命……”他嘴里喃喃地呼喊着。 吴师姐:[说筱圆师妹呢,你扯柳长老做什么!] 苏筱圆虽然包子,但也不是没有底线,他揪她功课上的错处她没办法反驳,但这已经是明着羞辱了。 吴师姐不解:[那又如何?] [你再说下去只会让师妹受更多罪。]夏侯澈心平气和道。 但到了神女祠前的云台,她发现自己过于乐观了。 [若当真如此,我们可以传秘讯给秦长老、白长老等人。] 难怪柳长老对自己的来历讳莫如深。 大泥鳅精身为水族,对羽蛟的恐惧是刻在骨子里的,只要略施威压,就能迫使他化作原形。 她竭力把自己藏在人堆里,不知道那样只会让她格外显眼,尤其是站在夏侯澈身边,就像鹌鹑和凤凰站在一起。 当一个人看你不顺眼的时候,他有一百种方法挑你的刺。 羽蛟还是三界中地位、凶猛程度仅次于真龙的水族,近千年来没有真龙出世,羽蛟便在水族中称王称霸了,尤其是今日刚褪了一层皮,修为又上了一个台阶。 苏筱圆只看了一眼,差点灵魂出窍。 吴师姐:[那他要是做过火了呢?] “自己瞎练还不如不练,越练越错!”柳长老冷声道,“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么?” 但是当他守着羽蛟褪完皮,赶到神女祠前,看见少女伶仃又倔强的身影,他发现自己一息都忍不了。 柳长老脸色一变,向苏筱圆道:“你用了什么邪术?!” 苏筱圆咬了咬嘴唇:“柳长老,弟子回去练过的……” 苏筱圆一个人的时候也不敢偷懒,一丝不苟地练着,生怕被柳长老抓住错处。 至于今天的舞,只能麻烦吴师姐课后帮她补一补了。 夏侯澈拉了拉她衣袖,传秘音给她:[别多说。] 不过可以暂时远离柳长老,晒就晒了。 接天的雨幕将他们与世界隔绝。 吴师姐甩开夏侯澈的手,冲上前去,但张开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第二天去练舞,苏筱圆想的是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苏筱圆直挺挺地站着,准备刚到底:“我不跳。” 她今天特地天没亮就爬起来,去院子里摸黑练舞。她甚至还忍着害怕蹲在水盆边观察傅地魔在水里扭动的姿态,妄图改良一下自己僵硬的舞姿。 苏筱圆语塞,她总不能说是因为他嫉妒她吧?这种话是没办法放到明面上来说的。 苏筱圆只听见“劈劈啪啪”的雨声,却一滴雨都没淋到,她疑惑地转过头,才发现一道熟悉的身影撑着伞站在她身后。 傅停云原本想等巫山祭上,云雨宗上下加上友宗客人都在场的时候将他打成原形。 随即她抱歉地伸出一根手指,小心地碰碰它的两只小角:“原来眼睛变红就是下雨天,你还会预测雷雨呀,真厉害。” “你怎么在这里,傅停云?”她呆呆地看着他。 谁知才跳到一半,便听柳长老气急败坏地冲着比翼鸟喊:“停停停!” 苏筱圆明知没好事,可是师长让弟子上去练习天经地义,没有商量的余地。 她用了什么邪术啊?好像没有啊? 似乎猜到她的想法,柳长老勾了勾红艳的嘴唇。 因为本来艳阳高照的万里晴空,突然间阴云密布,风雷滚滚,神女祠周围刹那间陷入了一片昏黑。 柳长老嗤笑了一声,从袖子里取出一卷东西,朝她抛了过去。 她相信只要自己努力过,再低调点,柳长老未必有闲心针对她。 苏筱圆摘下代表“神侍”身份的玉佩,想帅气地摔在地上,但想到玉佩无辜,她还是没出息地蹲下身轻轻放在地上:“我不做这神侍就是了。” 再加上傅停云引来的那道天雷,总之四五十年之内这畜生是休想再化人形了。 正胡思乱想,只听“轰隆”一声,一道雪亮的青光劈下,打得大泥鳅皮开肉绽,在云台上不住翻滚。 狂风吹得弟子们的衣袍猎猎作响,几乎站立不稳。 一句话出口,苏筱圆直觉血液全都涌到了头上,耳边“嗡嗡”直响,心脏剧跳,眼泪直往外涌,要咬着牙用尽全力才能憋住。 那鞭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燃烧,迅速化成了灰烬。 而且其他弟子虽然因为害怕缩成一团,但没有人出现柳长老那么大的反应,可见那个“尊上”的法力只针对他一个人。 夏侯澈抚了抚下颌:[柳长老从前虽然喜欢为难秦长老一派的弟子,但从未如今日这般不加掩饰,是什么令他如此反常?我好像嗅到了一丝山雨欲来的气息。] “云里的是什么东西?”有弟子发出惊呼。 她没跳错,但以柳长老的标准动作肯定不是百分百精确的,只要有一点偏差,那条鞭子就会抽上来。 “天要下雨,来给你送伞,”傀儡人还是用那种平板机械的声调说话,“抱歉来晚了。” 还有个原因他没有说出来,这个外门小师妹身上藏着太多秘密,突然得到巨大财富,那个蹊跷的傀儡人,他都感到好奇。 云层中的白光随着闪电消失,周遭又陷入了黑暗,然后豆大的雨滴打落下来,开始稀疏,逐渐越来越密。 冷不防双腿一软,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在地。 “你倒说说我为何要针对你?” 吴师姐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夏侯澈,你真是太可怕了。] 苏筱圆也知道这时候求情大概率只会让她被罚得更重,但还是好像浇透了凉水,从头顶冷到脚底心。 她停下动作,挺了挺胸,鼓起勇气直视柳长老:“柳长老,弟子哪里得罪你了吗?” “我认为是。”苏筱圆心里有些没底。 苏筱圆越发疑惑,难道是宗主来了吗?可是他们宗主也不会呼风唤雨呀。 柳长老驾着云飞来,一落地,目光往人群中一扫,便落在低着头不声不响的外门小弟子身上。 只能祈祷早上的突击有点成效。 苏筱圆的愤怒恐惧瞬间变成了困惑。 柳长老很快连话都说不出来,倒在地上翻着眼睛,口吐白沫。 据她所知宗门里没有哪个长老有这样逆天的实力。 苏筱圆心头一凛,知道事情不妙。 吴师姐忍不住出声:“柳长老,宗规明令禁止……” “苏小友以外门身份,忝为神侍,却不知珍惜,怠惰懒散,还自鸣得意,我也是她的授课师长,不过是教导她罢了。” 就在这时,鞭身忽然绷直,仿佛半空中有只看不见的手抓住了鞭梢。 夏侯澈:[他占着师长的名分,我们不能公然违抗。暂且先别轻举妄动,他只是拿筱圆妹妹杀鸡儆猴,应当不敢做得太过火。] 夏侯澈淡淡一笑:[虽是被放逐的废人一个,我到底也是夏侯家的人。] 柳长老:“你是要退出宗门?” 苏筱圆松了一口气,虽然很丢人,但只是被发配一边去练舞的话,也不算太重的惩罚,只是旁边没有树荫遮蔽,太阳晒着比较热。 “吴小友是想说,宗规禁止用此等法器么?”柳长老轻笑了一声,“看来你是被你们秦长老宠坏了,殊不知严师出高徒,我座下弟子,哪个不认得此物?哪个不是获益匪浅? 她瞥了眼地上的大泥鳅,心里一动,生出个荒谬的念头,这些事情会和她的傀儡人有关吗? 前奏很快过去,到了该做第一个手臂动作的时候,那条鞭子“嗖”地窜过来,照着她的胳膊便要抽下去。 苏筱圆茫然地抬起头,看见云隙里隐约有银白色的光芒闪烁,像月光,但比月光更冷,像冰,又比冰更明亮。 “苏筱圆小友,”柳长老声线腻滑冰凉,仿佛蛇类从脊背爬过,“上来将昨日教的那支舞跳一遍,让诸位同门瞧一瞧。” 吴师姐惊讶地看着他:[我以为你待筱圆师妹是真心的……] 柳长老显然没想到这逆来顺受的外门小弟子敢公然同他叫板,愣了愣,眯了眯眼睛:“你的意思是我堂堂一宗长老,针对你这外门小弟子?” 夏侯家的人便是如此,算计利益融进了他们的骨血中,已经成了本能。 只见原本柳长老所在的地方,是一条足有水桶粗的巨型泥鳅。 接着所有人都无暇理会那条诡异的鞭子。 苏筱圆不知道他们在传秘音。 哪怕知道柳长老是找茬,但对方一强势,她就不由自主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做得一无是处。 没人回答他,因为所有人都愕然地看向柳长老。 夏侯澈毫不犹豫:[自然是真心的。] 偏偏那凤凰还总是俯就鹌鹑,一举一动都充满爱惜回护之意,就分外扎眼了。 苏筱圆猜到了所谓的“纠正”是什么意思。 “弟子并没有偷懒,回去也有好好练习……”她没出息地哽咽了一声,“弟子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错。” 比翼鸟张开嘴,悠扬婉转的旋律盘旋在云台上。 傅停云抬起胳膊,衣袖垂落,露出手腕上银白色的小羽蛟:“因为它的眼睛变红了。” 弟子们顾不上泥鳅,纷纷掐诀念咒避雨。 她上去忐忑不安地跳起来,好在练了好几遍,心里忐忑也凭着肌肉记忆中规中矩地跳下来了,至少动作是没有错的,也踏准了曲子的节拍,今天应该嘴得轻点了吧? 第 44 章 44 吴师姐也有些不好意思:“说这种话多少有点交浅言深了,不过夏侯入门的时候我带过他一段时间,他这人乍一看很容易亲近,待谁都很好,但是心思藏得深……这和他出身有点关系,倒不是说他有什么坏心眼……” 这简直就像是白捡了一天假期一样。 夏侯澈脸上掠过一丝失落:“方才未能护住你,筱圆一定对我很失望吧?” “谢什么,也没帮上什么忙。” 她一句话就给这件事定了性:柳长老是多行不义,遭了天谴。 那弟子涨红了脸,本来柳长老是七大长老中实力最强、野心最大的一个,很多人揣测他会成为下一任宗主,谁知突然被雷劈回原形,原形如果是个体面点的飞禽走兽水族也就罢了,偏偏还是这种东西。 夏侯澈面露难色。 “对了,刚才那个替你撑伞的是……” “好,”傀儡人摸了摸左手无名指上的指环,“有事传讯给我。” 有柳长老座下一个男弟子道:“柳长老出事之前有些异状,弟子不知当讲不当讲……” 傀儡人并未立即回答,只是用无机质的漆黑眼眸看着她。 “傅停云,你知道吗?今天柳长老欺负我的时候我反抗了,我觉得自己好厉害啊。”她一边走一边激动地说,抓着傀儡人的袖子晃悠晃悠。 “还活着吧,你看它的口须在动呢……”另一人回答。 吴师姐看了眼几个同伴:“那筱圆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月亮寨?” “巫山娘娘哎,它还活着么?”有人压低声音问。 “是该回去休息休息。”另一个师姐同情道。 “还好,谢谢师兄关心。” 云台边,傅停云收起伞,抖落伞面上沾着的雨珠。 “对对,还有炸蛊虫和百蛇羹,哧溜。”一个师兄道。 弟子们七嘴八舌说了一通,两人对视了一眼,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不等他说完,秦长老笑出声来:“邪术?苏小友要有邪术,还让你那泥鳅长老欺负成这样?” 靠得太近了,突破了社交距离,苏筱圆有些不自在,默默退后了半步。 “你的傀儡人在等你呢,”吴师姐拍拍她的肩,“晚上记得来,师姐带你来。” 夏侯澈目光闪动,一连欲言又止:“筱圆……” 苏筱圆忙解释:“那是我的傀儡人。” 秦长老斜乜他一眼:“你入宗门这么多年了,还是连水族都分不清,看到那几根口须没有?这是泥鳅。” 吴师姐:“筱圆要是来的话可以传讯给我……对了,我还没跟你交换过传讯符呢。” 苏筱圆明白过来,刚才她是故意打断夏侯师兄的话,还把他支开。 “好。”傀儡人这才说道。 更开心的是夏侯师兄今晚守夜的地方离宗门挺远,她就不用履行巫山祭搭子结伴同游的义务了。 秦长老向众人道:“多行不义必遭天谴,柳长老之事,诸位当引以为戒。” 所谓的“禁术”是委婉的说法,其实指的就是邪术。 来练舞还带傀儡人,多少有点搞特殊的意思。 帮忙是情分,不帮是本分,就算夏侯澈因为巫山祭的缘故和她走得近点,她也不会去道德绑架他。 “傅停云,晚上我们一起去月亮寨玩吧。” 一阵瓢泼大雨过后,很快雨霁云收。 白长老:“这原身可是少见,是鳗鱼么?” 苏筱圆:“怎么了?” 苏筱圆几乎可以肯定两位长老是故意的,一向严肃的秦长老都快憋不住笑了。 吴师姐长出了一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那弟子看向苏筱圆,眼神有些怨恨:“柳长老的鞭子在抽到苏师妹之前,莫名在半空中停了下来,就好像被人抓住似的……” 秦长老看向白长老:“这些你比我懂行,你怎么看?” 吴师姐适时插进来:“夏侯澈,你带传讯法器了吧?快给秦长老传个讯。” 吴师姐似乎松了一口气:“我听宗门里有不少人在传,说你们是一对……没有就好,恕我直言,夏侯师弟和你不合适。” 她的心脏突然跳得有点快。 “今晚不用去守夜,好开心!”苏筱圆仰起脸,闭上眼睛,感受温暖的阳光洒在脸上的感觉。 吴师姐:“月亮寨有林间夜游会,很漂亮的,还可以向连理树许愿,巫山祭期间许愿特别灵验呢。” “月花酿也很好喝,是只有这个时节才有的。” 大泥鳅被雷劈得皮开肉绽,伤口旁边的肉烫熟了翻卷起来,发出诡异的焦肉气味。 白长老道:“既已化灰,也没办法查探其中的咒法了。不过依我之见,这类法器本就用了禁术,突然自燃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夏侯澈迎上来,低下头温声道:“筱圆,方才吓到了吧?” 夏侯澈点头:“长老说马上过来。” 夏侯澈看了两人一眼,笑意盈盈地问苏筱圆:“吴师姐是不是在背后说我坏话?” 都怪她的傀儡人长得实在太好看了,哪怕已经看习惯了,有时候突然见到还是会受到冲击。 她一边说一边掏出个金铃:“来,留一个吧。” 夏侯澈点点头,走到一边去传讯。 苏筱圆心头一跳,连忙否认:“没有没有……” 白长老:“那要同宗主说一声,食单上的泥鳅豆腐汤还是去掉为好。” 苏筱圆喜出望外:“谢谢秦长老。” 那弟子当然不乐意:“柳长老出事之前说苏师妹用了邪术……” 苏筱圆有些意外,原来她带了传讯器啊! 她又向苏筱圆道:“苏小友受了惊,回去好生歇息,今日圣地守夜不必去了,我会另外安排人替你。” 她抿了抿嘴,似乎不知怎么开口。 秦长老淡定道:“那是柳长老的原身。” “真的吗?”苏筱圆有点心动了。 犹豫了一会儿才问:“你和你夏侯师兄,是在来往么?” “你们先回去吧,”秦长老接着道,“待我们和宗主商议过此事,明日会安排新的教习。” 有不少人向他们这边张望,苏筱圆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你先去门外等我吧傅停云,一会儿其他长老到了看见不太好。” 秦长老挥挥手:“此事我已调查清楚了。柳长老在神女祠前擅自对弟子使用禁断法器,冒犯了神女,引来天罚,被劈成原形,幸而性命无虞。” 秦长老:“鞭子呢?” 吴师姐点点头:“眼神、表情之类,还是看得出和真人不一样。” “好。” 她瞥了一眼愤怒扭动的大泥鳅,向神女祠一礼:“神女娘娘慈悲。” 两人围着泥鳅指指点点,又询问弟子们当时的情形。 苏筱圆完全没有攻略万人迷这种不自量力的想法,何况她真的不喜欢夏侯师兄。 苏筱圆摇摇头。 白长老沉吟片刻,问夏侯澈:“柳长老出事前可曾说过、做过些什么?” 苏筱圆缓了缓,走到他身边,牵起他的衣袖:“我们回家吧。” 苏筱圆:“……”这些就算了吧。 苏筱圆被夸得不好意思,脸颊滚烫。 吴师姐道:“筱圆不用守夜,今晚可有安排?” “师姐我没有的……”苏筱圆脸涨得通红,一转头,看见傅停云拿着伞静静站在绿荫下,斑驳的阳光落满他的肩头。 白长老惊呼:“柳兄,稍安勿躁,熟肉都掉下来了。” 其他几个师兄师姐也主动和她交换,她的传讯器里忽然多出了一串联系人。 但她是真心实意的,她和吴师姐都没说过几句话,但她敢顶着忤逆师长的罪名帮她发声,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她。 她用力点头:“我懂了,谢谢师姐。” 人群里有人发出“哧溜”一声。 “噫,好恶心呐……” “那种时候师姐能站出来替我说话,对我来说很重要。”苏筱圆不太擅长直接表达心意,自己先尴尬地抠起了手指。 苏筱圆:“刚才谢谢师姐。” 苏筱圆愣了愣,随即摇头:“没有没有,怎么会呢。” “这么明显吗?” 别的弟子可以当笑话看,他们这些站错队的可就惨了,现在维护柳长老,也是为了替自己挽回一点脸面。 苏筱圆打了个寒颤,她这辈子是再也吃不下泥鳅了。 秦长老本就火冒三丈,冷声道:“那就别讲了。” 吴师姐看了她一会儿:“筱圆师妹真是个很好的姑娘。” 苏筱圆点点头。 苏筱圆知道巫山祭期间宗门各岛都有一些活动,只是因为参加游神会日程全排满了,没什么时间到处玩,但她到底还是爱玩的年纪,好奇道:“月亮寨有什么?” “不会有事的,放心吧。”苏筱圆说着向师兄师姐们走去。 另一个柳长老的弟子怯生生道:“秦长老……柳长老他……何时能恢复人形?” 苏筱圆呆了呆才明白她的意思,慌忙摆手:“没有没有,完全没有,我对夏侯师兄没什么想法,只是把他当师兄。” “嘘——” “还可以抽灵蛊哦,”另一个师姐说,“筱圆师妹可以去试试手气,每年都会有一些有意思的稀罕蛊虫。” 她呆了呆,手忙脚乱地掏出传讯镜,和她换了灵符。 她眼角余光瞥见夏侯澈往回走,连忙闭上嘴。 吴师姐抢着说:“他正要打筱圆师妹。” “哦,原来如此,”吴师姐似乎有点失望,“难怪看着不太像真人。” 不多时,秦长老果然到了,与她一起来的还有白长老。 “是,”傅停云转过头,看着阳光在她的头发、睫毛上跳跃,眉目不知不觉柔和,“你很厉害。” 出了玉阙,吴师姐追上来:“筱圆师妹,要回去么?” 在半空中看见大泥鳅,白长老发出一声惊呼:“天,这是什么妖孽?!” 秦长老摇了摇头,见不得那不求上进的样子,挥挥手:“快走快走。” 苏筱圆吃了一惊,虽然说的是事实,但是她和吴师姐其实没那么熟,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 她苦恼地挠挠腮帮子:“这么说吧,这些年我看着很多同门被他迷得疯疯癫癫的,甚至有人要死要活,总之迷恋他的人下场都不太好……师妹你懂吧?” 秦长老:“还是你心细。” 她又凑近她耳边,低声说:“师妹在宗门里要是有心上人,可以约他一起来,今晚月亮寨是主祭场,有神女灵力加持,一起沐浴月光的有情人会成眷属呢。” 吴师姐倒是很坦荡,翻了个白眼:“说了又怎么样?传讯给秦长老了?” 大泥鳅显然听见了他们的对话,愤怒地抽搐了一下。 那几个弟子都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白长老觑了觑眼,接着说:“休养个五六十载也就能重新做人了。” 吴师姐竹筒倒豆子一样把柳长老如何刁难师妹,又如何擅自使用禁鞭准备鞭打师妹的事说了一遍。 那弟子道:“突然烧起来,化为灰烬了。” 弟子们收了避雨诀,不知所措地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柳长老。 吴师姐冲她挤挤眼。 苏筱圆注意到除了柳长老的直系弟子外,其他师兄师姐对她亲切热情了许多,有些人脸上似乎还有些惭愧和抱歉。 白长老刚探查完大泥鳅的筋脉:“还好并未伤及根本……” 秦长老脸色一冷,不可置信地看着地上的大泥鳅:“什么?” 第 45 章 45 苏筱圆表示同情。 是在她的梦中看见过的那具真正的身躯。 出了这么大的八卦怎么能不和好闺蜜分享呢? 陌生的热意攫住了他,疯狂失控的热意,像炎风席卷他四肢百骸。他像是被浸泡在滚水中,浑身肌肤通红,像是烫熟了一般。 重新翻开,凭着记忆勾出肌肉线条,光影二分,然后再细化…… 为了行动方便,今日他穿了身黑色的短打,去夜游恐怕不合适吧? 傅停云:“抓猫的时候它挣扎了一会儿。” 傅停云也跟着牵动了一下嘴角,他也觉着不错。 苏筱圆一不小心就看见了他的裸背。 “无事,猫跳泥坑玩,溅了我一身泥水。” 苏筱圆发现傀儡人其实挺喜欢洗澡,自从有了浴桶以后,就时不时会洗一下。 但人机不就是这样吗?说话和真人总是不太一样。 漂亮的背肌随着动作舒张,就像有磁力一样吸着她的目光。 她回过神来,发现手好像有自己的意志,脑子里的废料顺着笔就流了出来。 只剩下六天就要离开了,这时候答应陪她去做这样的事显然是不智。 苏筱圆走后,傅停云拿出自己的浴桶展开,正要用灵力化水,瞥见少女方才用过的浴桶。 他颤抖着手给自己施寒冰诀,竟然施了两遍才成功。 苏筱圆有些纳闷,是傅停云洗完出来了吗?怎么那么大动静?不知道的还以为浴桶翻了呢。 傀儡人是不会想到主动换衣裳的。 苏筱圆把柳长老的遭遇说了一遍,闺蜜也是大惊,两人一起感叹了一会儿。 傅停云停住掐诀的手。 今早临出门时它突然开始蜕皮,羽蛟蜕皮必须在灵气充溢的水中进行。 但是傀儡人在贪凉这件事上看得她很紧,哪怕她经期结束也绝不松口。 浴桶里的水微微晃荡着,还是很清,可是在他眼里却像是混沌欲里的魔沼,能蚀人肌骨,也能销人魂魄。 苏筱圆连忙安抚了闺蜜一番,又道:“而且因祸得福,晚上不用去圣地守夜了。对了,你今晚和顾师兄有安排吗?吴师姐他们找我去月亮寨玩,你们要不要一起?” 苏筱圆眼睛一亮:“那肯定很好看了。不过千岁莲听起来好像很难种,我不太会养花……” 少女没调的哼唱从窗户里飞进来,带着鼻音的轻哼被他肆意地扭曲,涂抹上旖旎的色彩。 傅停云道“好”。 只听屋子里传来“哗啦”一声。 心里那点不安很快烟消云散。 傀儡人把手腕上的羽蛟放回木盆里,苏筱圆蹲在一旁看,小蛇通红的眼睛已经褪成了粉水晶一样的颜色。 羽蛟扬起尾巴,钢鞭一般“呼呼”地照着那贱兮兮的猫爪子抽了过去:“咝!”(滚!) 苏筱圆:“傅慎行,你怎么又淘气啊!” 傅停云答应了一声,便回屋替她准备好热汤和沐浴用具,然后退了出来。 若是再晚到片刻,让那根鞭子抽到主人身上,那它这辈子都不用再蜕皮了,这心狠手辣的傀儡人一定会直接扒了它的皮。 傅停云听着,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前路茫茫。 她抓起速写本和炭笔:“我去外面写生,你慢慢洗。” 苏筱圆隐约觉得这话哪里怪怪的。 蛇趴在盆边看戏:“咝咝咝咝咝……”(本座看你还不如牛马。) 怎么猫还有这种癖好?又不是小猪佩奇。 傅停云很快说服了自己。 傅停云已经达到目的,懒得看它们一眼,只淡淡道:“要打去外面打。” 她连忙停下笔,合上本子,拿起传讯镜给开山打电话。 她只好拿起他提前给她煮好的常温灵草茶“咕嘟咕嘟”喝了几口。 …… 一猫一蛇对骂了几个回合,不知怎么又打了起来。 “傅地魔出了一趟门好像有点蔫蔫的,是不是因为热着了啊?”苏筱圆戳了戳它小角,“下次还是别把它带出去了,傅停云。” 他喉结动了动,手指也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将她用过的水引到了自己的浴桶中。 一人一傀回到宿舍。 画着画着就入了神,快要画完的时候她才想起自己忘了给闺蜜打电话。 阮眠眠周围全是体修,不管堂兄弟还是师兄弟都是一身大肌肉,导致她审美疲劳,只吃文弱款。 “出什么事了,傅停云?”窗户里传来少女清脆的声音。 “由奢入俭难,”苏筱圆道,“那时候打水泡个脚都挺费劲,吃饭也只能去饭堂,忙起来经常要吃辟谷丹。” 傅停云下意识地要施寒冰咒,但指尖酥麻,筋骨无力,刚抬起又垂了下去。 傅停云把满身泥水的猫拎起来,在衣襟上滚了两下,又用它的四爪在身上摁了几个印子,然后把它扔地上施了个净诀。 “巫山祭结束后,我们去给它挑个漂亮点的水缸吧。” 他好像回到了那个古怪的地方,将她短而阔大、非裙非裤的古怪下裳推高…… “我知道啦,”苏筱圆不以为意,“不是有你盯着嘛。” 有羽蛟处理蚊虫问题后,傀儡人在院子里用朝夕藤搭了个秋千架让她纳凉用。 猫眯缝着邪恶的绿眼睛,慢条斯理地舔舔爪子:“喵喵喵……”(哟,急了,我说你都活了一千年了,怎么还没脸没皮、心甘情愿地伺候一个凡人。) 黑暗让嗅觉和触觉变得更灵敏,他贪婪地嗅闻,分辨着水中残余的气息,幽渺的气味在黑暗中勾勒出了她的身躯。 周围都是水,他却被内心的火烧灼着,成了一片焦土,傲岸独峰矗立,岩浆沸滚,仿佛下一刻就要喷发,却找不到出路。 “晚上我一个人来找你。”阮绵绵道。 他本来是打算洗完一起收拾的,可是…… “不难。”他改口。 水已经没有热气了,只是散发着澡豆的清香,还有一缕难以捕捉的幽香。 傅停云不知不觉伸手,指尖即将触到的时候,他蓦地睁开双眼。 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 苏筱圆:“其实我也……” 动静连房里的苏筱圆都听见了。 窗外,少女开始传讯给朋友,絮絮地说着话,不时发出一两声有些夸张的惊呼。 打水这种粗活傀儡人不在话下,炊饭做菜缝补这些杂活,他已经“教”会了傀儡中的法阵,按部就班也不难。 身体的渴欲总是可以处理的,可是心里的火该怎么扑灭? “别吃辟谷丹,”傅停云道,“也别贪凉。” “太好了。”少女笑开。 傀儡人推门进来,苏筱圆一看吓了一跳:“怎么弄那么脏!” 它那不是虚,是心有余悸。 说着就逃一样地跑到外面去了。 可能因为有品种猫的基因,智商也比较低。 “小圆子,你想我啦?你不是在练舞吗?” “不会,你一个人的时候也过得很好。” “秦长老说他惹怒了神女娘娘遭天谴?她真的这么以为吗?也太巧了吧!” 没有不熟悉的师兄在场,苏筱圆当然更高兴:“好呀好呀!我们俩好久没有好好逛了呢,听说月亮寨很多好吃的……” 她脸上烧得慌,心里好像也有一把火烧着,忙端起茶杯喝了两口压了压,趁机咽了咽口水。 几乎是立刻就接通了。 “傅停云——”她向窗外叫道,“我洗好了,你进来吧。” 她连忙合上本子,心里又有点痒——画都画了,还是画完吧。 阮绵绵压低了声音,叹了口气:“顾师兄人是挺好的,行程也安排得很妥帖,今晚本来要乘翼舟游星河……他脸也不错,就是身形……太壮了你知道吧?胸比我还大,胳膊有我腿那么粗,都不知道他是体修我是体修。” 傀儡人不见外,她还坐在床沿上,他就已经背过身开始脱衣裳。 梦里是没有气味的,现在补足了。 苏筱圆听出了端倪,小声道:“开山,你和顾师兄相处不开心吗?” 阮绵绵:“柳长老真挺惨的,不过说实话我现在有点开心。” “反正有你帮我,”苏筱圆蹲在地上,捧着脸,侧过头看他,“我好像太依赖你了,傅停云。” 将身体埋入,微温的水迅速将他全身包裹。 “你要沐浴吗傅停云?”苏筱圆问他。 他靠在桶边闭上了眼睛。 他这辈子长这么大没有玩乐过,遑论把玩乐当一件正事,竟然破天荒的有点没底。 他情不自禁地战栗,几乎立刻有了反应。 苏筱圆对某人的挣扎一无所知。 猫昂起头:“喵喵喵喵喵……”(猫不需要有用,有用的是牛马。) 蛇:“咝咝咝咝咝……”(滚远点,你这没用的死猫!) 傅停云走过去,拎起猫,走到一个水洼跟前,一松手,肥猫“扑通”一声掉进水洼里,泥水溅了傀儡人一身。 傅停云想说“我来种”,话到嘴边突然想起那时候他已经不在了,便又咽了回去。 其实她根本是植物杀手,连绿箩和龟背竹都能被她养死。 猫正在撩蛇玩:“喵喵喵喵喵……”(老东西,不是说蜕了皮修为大涨了吗?怎么还更虚了?蔫头搭脑的。) 傅停云想了想,看向刚来不久,正蹲在水盆边的傅慎行。 猫跳进水盆里和蛇厮打起来。 苏筱圆叹了口气:“猫就是这样的。” “我想洗个澡,傅停云,”她站起身,“跳舞出了汗,身上好黏啊,腿也很酸。” 一个简单的小法术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他靠在桶边,像离水的鱼一样喘着气,等待熟悉的麻木感把躁动压下去。 它能感觉到傀儡的耐心一点一滴耗尽。 但傅停云还是答应了,毕竟一个傀儡人凭什么拒绝主人的邀约? 但他凡事务求尽善尽美,何况苏筱圆那么期待,他不想临走前还扫她的兴。 “我也觉得挺蹊跷,不过秦长老和白长老都这么说了,这事应该就这样了吧……” 一定不能让开山从别人嘴里听见这件八卦! “傀儡人没有灵智,很多事情想不到也不会主动做,你需要我做什么,可以直接下命令。” 屋子里,苏筱圆洗完澡,换了干净衣裳,一身清爽,只想来点冰西瓜、冰可乐、冰淇淋。 对面声音陡然升高:“什么?小圆子你今晚要我来陪你?好的好的,当然啊,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只要你开口,我说什么也要来的。顾师兄那边不用担心,他人很好的,一定可以理解的。” “那老泥鳅真是活该!”阮绵绵咬牙切齿地咒道,“雷怎么不把他劈死!” “好。” 只要将自己视作一个完全的、纯粹的傀儡,只当不知共游背后的暧昧涵义即可。 她忘了挪开眼,直到他脱得只剩下一条亵裤才回过神来,连忙走到桌前坐下。 这些藤蔓一夜之间就长到了碗口粗,大片大片的叶子遮蔽了日光,白天坐在下面也很凉快。 一开始她会回避,但过了几天觉着麻烦,便只是背过身坐在桌前。 她想了想,还是把柳长老怎么磋磨她的事说了一遍。 该穿什么,该做什么,他一无所知。 她坐在秋千椅上,在速写本上心不在焉地划拉了几笔,不知不觉画了个男人的背影轮廓。 屋子里是呆不下去了。 “好,”傀儡人建议,“还可以种一株千岁莲。” 难道是系统捏的猫版本不太对? 第 46 章 46 他越发不解了,是刑具?也不像。 其他都不是同门,名字她大多听都没听过。 “时候不早了,准备出门罢。”傀儡人提醒她。 小小的一张床上顿时堆满了绫罗绸缎。 在渡口下船登岛,进入林间,苏筱圆才回过神来,那些光芒既不是星星也不是灯,而是无数发光的蛊虫。 画到太阳落山,终于完成了一张看得过去的背部素描。 突然一个物件吸引了他的目光。 傅停云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默默把她淘汰的衣裳叠起来收好。 傀儡人去院子里做午饭、喂猫的时候,苏筱圆偷偷摸摸地把袖子里的金环藏了起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傀儡人目光动了动,心情似乎不错,不吝赞美:“好看。” 那熟悉的封皮,熟悉的开本……那根本不是书,是她的速写本! 阮绵绵还有一刻钟才能到。 入夜,一人一傀提着灯,乘小船前往月亮寨。 苏筱圆:“……” 苏筱圆把她的珠宝首饰大金链子“丁零当啷”都倒在床上。 “你想投他?”傀儡人问。 丈夫的容貌,妻子的荣耀。 苏筱圆生怕他追根究底,还好金环的事就这么揭过了。 只有一个例外。 苏筱圆先去买门票,也不问傀儡人能不能免票,直接买了三份。 是真的。 他摘下指环,蹙了蹙眉:“这是何物?” 他穿的是买来时那身纯黑的劲装,虽说面料质感好,但是晚上出游穿成这样,跟去当飞贼似的。 她把新买的那批衣裳从乾坤袋里倒出来。 苏筱圆好脾气地道:“那我会开心啊,你穿给我看好不好?” “哦。”傅停云看着红晕从她双颊透出来,变成彤红,红得好似要滴血。 选好了衣裳就是搭配配饰了。 苏筱圆拿起一条金色发带,转移话题:“试试这条发带吧。” 傅停云指了几个地方,她仔细一看,确实有些怪怪的,不是比例有问题,就是形态不准确。 又指了指后背上交错的鞭痕:“为什么要画这些?” 所以此刻看见他看书,她想当然地以为他又在钻研食谱。 “晚上穿深色显不出来,色相倒是不要紧反正也看不出来,明度一定要高点,”苏筱圆一边挑一边碎碎念,“最好面料特别一点,灯照上去能看出质感,但也不能太夸张,夜光反光什么的就过了……” 他的前主人一定是个“不高兴”,弄得傀儡人也别别扭扭的。 乍一看接近纯白,对光看却现出浅金的云龙暗纹,闪着细细的光泽感。 明明是傀儡的容貌,主人的荣耀。 她想了想,这十个人里只有夏侯师兄和她有交集,而且票数位居第二,于情于理也该投他一票。 卖门票的师姐给她三个蓝染的布袋子。 “是你好看。”苏筱圆谦虚道。 难道是不小心漏下了? 但是傀儡人光着上半身,只在腰间围着条布巾,整个傀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长发一绺绺贴在皙白紧实的肌肤上,好像一条条黑色的水蛇,无数水珠在山峦般起伏的肌肉间流淌、汇聚、蜿蜒,把他身上唯一的遮挡物濡成了半透明。 苏筱圆正埋头在十几条颜色、材质、长度、宽度不一的发带中挑挑拣拣,抬起头往他手里一看,差点吓得魂飞破散。 傀儡人利索地拖完地,穿上中衣,收拾了浴桶,把拖把也洗了晾起来,这才回来穿外衫。 难得出来开开心心玩一次,怎么连这里都有他! “你试试这身,傅停云。”苏筱圆拎起一件。 苏筱圆打开其中一个,发现里面有一条红缎带、一堆星星形状的石头,还有一支银色的箭,箭尾是朵花。 仔细看更能发现傀儡人的构造有多精妙,每一块骨骼的位置,每一块肌肉的形状都堪称完美。 说到一半忽然卡住,她眼前不是现成有个完美的模特吗? 帮傀儡人挑完衣服,她又给自己挑了一身差不多色系款式的。 傀儡人也是会看书的,还会去书肆买书,苏筱圆第一次发现时还惊讶了一下,后来也就见怪不怪了,她偶尔也会从书架上拿起他的书翻翻,大多是工具书,《三界珍禽异兽食单》、《仙灵中馈录》、《十洲风味》、《厨修不传之秘》之类。 一开始只是发现那东西上附着着法力,定睛一看,却不知那是什么。 凌岳仙尊博闻广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用途不明的东西。 苏筱圆急中生智:“小的穿在耳朵上,大的是发环,嗯……就是这样……” 一个剑修打扮的美人灯,名牌上赫然写着“凌岳仙尊”四个字。 本来傅停云没多想,但一看她那慌慌张张的神情,就知道这东西不简单。 然后深呼吸了好几次,让因为激动而颤抖的手腕稳下来,沉下心来画画。 她打了个呵欠坐起身,随口问:“在看什么呢?傅停云?” “好。” 傀儡人已经将挑剩下的衣裳都叠整齐收好,便站在一边冷眼旁观她兴致勃勃地挑首饰。 傀儡人乜了她一眼:“那么多人,不会有人看我。” 她往门内一指:“看见那排美人灯没有?是票选‘三界最想采补男子排行榜’,我们月亮寨每年的保留活动哦!” 还好她的鼻子经过几次洗礼,总算顶住了这一波。 傀儡人可不管她解释,开门见山问:“画的是我?” 腰带散着,就有一种吴带当风的飘逸感。 “好啊好啊,”苏筱圆一点也不计较他的臭脸,“正好给你买了几身新衣裳,我们一起挑。” 明明回来的路上她还能感觉到傀儡人心情不错。 “好了傅停云,”她忍不住向傀儡人显摆,“你看看,好不好看?” 苏筱圆一边叨叨一边要把本子藏起来,却被傀儡人从她手上抽了回去。 浴桶没翻,只是地上溅湿了一大片。 话没说完,只听“嘎嘣”一声,傀儡人手里的箭断成了两截。 而且在一众俊美过人、衣饰华丽的美人灯中,这个脸都看不见的凌岳仙尊灯票数一骑绝尘,遥遥领先。 美貌像强光一样冲击着她的视网膜和大脑,苏筱圆有了经验,防御性地抬起手掐住鼻根。 苏筱圆垂下头:“呃……不能说是具体的哪个人……是概括的抽象的,是为了表达力与美,健康的人体之美……” 这东西是怎么混进去的?她记得自己明明把那堆金环和邪恶的衣服一起藏起来了啊…… 傀儡人是接近完美的模特,他可以始终一动不动地保持同一个姿势。 她抬了抬下颌:“画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人家专业的都要练很久呢,而且人家有条件可以对着真人画写生,我……” 灯人脖子上都挂了名牌,苏筱圆挨个看过去,有云雨宗F4,夏侯师兄也毫无悬念地占了一个名额。 傀儡人:“你可以对着我画。” 想着想着心肝一颤手一抖,只好擦掉重画。 “晚上出去玩,要不要换身衣裳?”苏筱圆提醒道。 苏筱圆:“……”不愧是我宗,这名字也太直白了。 苏筱圆闲着也是闲着,便对傀儡人道:“我们去看看那些灯吧。” 她一时分不清他是凡尔赛还是美而不自知,实际上她每次带他出去都会引起围观,哪怕知道他是傀儡以后,大家的目光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 大约是因为想象不出凌岳仙尊真容,聪明的灯匠给他做了个严严实实的面具。 苏筱圆又出现了熟悉的眩晕感,然后快乐从心间漫溢出来。 苏筱圆画着画着就忍不住胡思乱想,一会儿想象肌肉的触感,一会儿又遗憾亵裤盖住了半个腰窝,情不自禁地揣摩臀肌的形状。 苏筱圆看见那四个字,心口便是一紧。 苏筱圆插不上手,只能在一边看着。 “穿得好看也不是为了给别人看的呀,”苏筱圆道,“最重要是自己开心。” 苏筱圆这才回魂:“没事没事……啊对了,你不是灵力不足吗?我来拖地吧,你去把身上擦擦干别感冒了……啊不对,忘了傀儡人不会感冒哈哈……” “首饰?戴在哪里的?”傀儡人刨根问底。 暴富以后几次买买买,也是攒了不少家当。 苏筱圆大脑宕机两秒,然后惊叫一声跳下床,把速写本抢回来:“不可以……” 虽然不想主动开口,但求知若渴的心还是占了上风。 她晃晃脑袋。 “傅停云,你也来给夏侯师兄助力……” 她把那一页撕下来团了团,扔进充当字纸篓的藤筐里。 站在船头望过去,整座小岛蒙着一层淡淡的雾气,如雾障,又如月晕,仿佛一个蒙着面纱的神秘美人。 雾中不时有星芒闪烁,便像纱下的星眸闪动着狡黠的光。 他拈起细看,只见是一副金环,一大一小,中间以链条相连,小的只有女子指环大小,大的却像小儿的金镯般大。 师姐向她解释:“星星石是筹码,可以做游戏来赢更多的筹码,赢来的筹码可以去抓蛊虫,十颗星星石抓一对哦。红缎带是向连理树祈福用的,至于这支箭……” “这这是人体练习,”苏筱圆通红着一张脸,义正词严地解释,“是为了艺术……” 苏筱圆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脑子里突然蹦出一句话。 走到入口处,阮绵绵还没到。 “这这……不是什么,就是姑娘家的首饰……”苏筱圆从他手里拿了回来,胡乱地往袖子里一塞。 傅停云:“好。” 傀儡人大大方方脱下衣裳,露出裸背,把长发捋到身前。 她画几笔就要停下来喝口水,掩饰吞咽口水的动静。 苏筱圆咽了咽口水:“真的?” 傀儡人沉默了一会儿,生硬道:“你挑。” 苏筱圆抱起速写本跑回去,一推门,顿时头晕目眩,怀里的速写本“啪嗒”掉在地上。 傀儡人掀起薄薄的眼皮,冷冷地看了眼呆若木鸡的少女:“不小心把水弄到了地上。” 傅停云知道她一尴尬就会乱说话的毛病,淡淡道:“不用。” 不是真人胜似真人,一个姿势保持半天也不会累。 又是一串碎碎念,夹杂着一些听不懂的“叽里咕噜”。 苏筱圆回过神,连忙摇头:“为什么要投他?我都不认识他。” 苏筱圆对比一下之前凭零散记忆画的,果然有很多地方走形了,光影也不对。 他将小环套在尾指上,屈了屈手指,却见那大环收缩起来。 傀儡人转过身,拿起手里的书本给她看。 “傀儡人不知道什么是开心。” 不愧是我宗。 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好看了,让人很难不心猿意马。 苏筱圆觉得那一眼像手术刀一样,把她那点不健康的思想剖得明明白白。 傀儡人道:“难怪有一些骨头和筋肉欠准确。” 一人一傀走过去一瞧,只见十盏惟妙惟肖的美人灯一字排开,每个灯人腰间都系着一个箭囊,箭囊就垂在两腿之间,箭囊上写着数字,代表目前的选票。 她走到夏侯澈的美人灯前,把手里的花箭投了进去。 之前只是悄悄看几眼,现在可以光明正大地一饱眼福了! 当小舟行至雾中,景色豁然开朗,岛上的密林光芒璀璨,像是缀了千万颗星星。 她又翻开本子:“具体哪些地方?” 苏筱圆:“……”我看你现在就挺不开心的。 苏筱圆虽然知道自己水平有限,但被他这么指出来,自尊心有点受伤。 什么跟什么! 她飞快地找好光线,支起画架,熟练地塞好小木板垫平,夹好画纸,架好画板,捋起袖子:“趁着离出发还有点时间,我来画张速写。时间不多,就只画背吧。” 苏筱圆又挑了件宽大的鲛绡大袖禅衣披在外面,把过于富贵和分明的云龙纹模糊了一下,似是而非的纹样更低调贵气,像斑驳的古画。 话没说完,她一低头,看见翻开的那一页,正是她今天新画的裸背。 但是背对着她坐在那里,就好像会发光一样。 苏筱圆这才想起来晚上的事,手忙脚乱地收拾起来。 银箭闪了闪,很快消失了,箭囊上的数字多了一。 说着走回门外,拿起倚在墙角的拖把,回来冷着一张脸拖地。 在看书吗?她心里嘀咕。 苏筱圆头皮发麻:“这这这叫战损,是艺术加工……” 她鼓了鼓腮帮子:“我练得少嘛,又是凭空画的,不准也很正常,告诉你吧傅停云……” “哦。”傀儡人慢慢地瞟了她一眼。 吃过午饭,苏筱圆小憩了一会儿,醒来时看见傀儡人坐在桌前,正翻看着什么。 小小的屋子都亮了几个度,简直蓬荜生辉。 苏筱圆每隔几天就会来月亮寨上蛊术课和秘药课,可是夜晚的月亮寨与白天简直判若两岛。 她抢过本子合上:“随便画画的,你别看了。” 苍白泛青的长指点了点那裸身背像脖颈处的锁链:“这是什么?” 第 47 章 47 傀儡人转过头,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凌厉的眉眼柔和了些许。 有眼尖的弟子发现凌岳仙尊箭囊上的数字变成了“壹”:“怎么还剩了一支?” 吴师姐把最大的一朵月花塞到她手里:“同我们客气什么。” “这怎么好意思!”苏筱圆手足无措,“吴师姐帮了我,该我请客才对。” 正想着,阮绵绵已经投完她那支箭走回来,拍拍手:“好了!” “行行,苏仙子财大气粗。”阮绵绵揶揄她一句,便作罢了。 阮绵绵惊恐地叫了一声“小圆子——”,飞奔过来。 “仙尊接受了某人供奉的箭,不会是看上此人了吧?” 苏筱圆顾不上安慰他,一边接起电话一边往入口处跑去。 “啧,那是一点交情吗?今日顾师兄都问我,你和夏侯师兄是不是一对呢……” “那你脸红什么,小圆子?”闺蜜嘻嘻笑着捏她脸,“心虚什么?” 傀儡人看了她一会儿,沉默着走过来,捧起她的手,低下头,含住了一根蕊。 苏筱圆直愣愣地看着朝她飞来的箭镞,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苏筱圆:“……好,祝你成功!” 弟子们七嘴八舌,越说越离谱。 料想中的剧痛没有袭来,她困惑地睁开眼睛,看见箭镞离她眉心只有几厘米,一支手稳稳地握住了箭身。 就在众人大惑不解的时候,打头的箭飞快下落,扎在夏侯澈灯人的脑袋上。 傀儡人松开手臂。 让她意外的是,闺蜜竟然带了宋锦书傀儡一起。 苏筱圆跑到门口,阮绵绵正好也到了。 苏筱圆:“想还是想的,但那是事业目标,和感情没关系。这里面我也就和夏侯师兄有点交情了。” 两人亲热地挽着手,一边说着小话一边往灯人跟前走,就见傀儡人伫立在原地,侧脸映着灯火,袍袖在晚风中飘动,发丝轻扬。 “他是哪个宗门的?” 她只能看向自家傀儡:“傅停云,你……你想一起喝吗?” 苏筱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传说中的饮品——月花是月亮寨连理树上开的花,一年只开这一夜,花朵皎白如雪,大的有小椰子大小,小的也有大梨子那么大,天然呈酒盅形状,“酒盅”里是日月精华酿成的花蜜,调入上好灵酒就成了佳酿。 “可是凌岳仙尊与夏侯师弟有何仇怨?为何单扎他?” “啊,忘了师妹还不会喝。”吴师姐捧着她的月花,冲那个吃货师兄招招手。 是你亲亲夫君凌岳仙尊才够格。” 苏筱圆看向阮绵绵,然而馋嘴的亲闺蜜已经学以致用和她的傀儡人吸上了。 “好啊好啊,还有月花酿,我馋了一年了。”阮绵绵一听好吃的又开心起来。 阮绵绵还在研究该把箭投给哪个帅哥,甚至没注意到她这里的动静,等注意到的时候也来不及了。 苏筱圆被她逗笑了:“开山投给谁了?” 围观的人群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 阮绵绵挠挠头:“可是肖想仙尊的人那么多,他为什么要跟你个小女修过不去啊?” 这么大的动静,很快引来了所有人的注意。 “我记得去年没有啊……” “本来想投个友情票,但是一看夏侯师兄灯人的样子……”阮绵绵摇头叹息,“我对夏侯师兄的友情没有那么深。” 阮绵绵扯过宋锦书傀儡的衣袖擦了擦眼泪:“小圆子,我们以后还是别拿凌岳仙尊说事了,今晚的事太邪门了,宁可信其有……” 她正要掏钱,吴师姐却已经抢先付了帐:“这杯师姐师兄请你们喝,没照顾好筱圆师妹,让你受委屈了。” 话音未落,又是“嗖”一声。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一支银箭飞到半空中。 “认识啊。” 这不可能是事先安排的,因为夏侯澈在整个宗门的口碑、人缘都好得不能再好,月亮寨和浣花岛的关系又好,不可能针对他搞这种余兴节目。 阮绵绵也感叹:“你说这傀儡,要是个真人多好。” “等等等等,我没记错的话,凌岳仙尊还没飞升吧?” “怎么会,我当然优先陪开山你……”苏筱圆急忙道。 “逗你玩呢,我跟你谁跟谁,还跟个傀儡争风吃醋啊,”阮绵绵嘻嘻笑道,“要我吃醋,也得 每个从旁经过的人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可能只是巧合?我正好站在那里……” “这你就不懂了,听说凌岳仙尊的无极宫里有面名为‘神眼’的大宝镜,凭借这面宝镜,仙尊足不出户,就能将三界众生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现在这样也挺好啊。” 阮绵绵:“要不是怕落单,我为什么带这个累赘来凑数。” 她转过身,紧紧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怀里,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傅停云……” 弟子们纷纷发出惊呼:“这是什么?” “他在里面等我……”苏筱圆纳闷,“你怎么知道我带他一起来的?” “好可怕!那我们在这里议论仙尊,他不会也知道吧?” 苏筱圆忙着把闺蜜介绍给他们,倒是把灯人的事抛在了脑后。 傀儡人换下了平常种地穿的工作服,一身竹青色的直裰,头戴白玉冠,手里拿着玉骨折扇,乍一看倒像是个翩翩公子哥。 “回去接这傻子,所以来迟了。”阮绵绵解释,“咦,你那宝贝傀儡呢?” “可是你不是说……” “那是你心肝宝贝,我能不知道。” 两人猛吸了一口,吴师姐擦擦嘴:“看到了吗?要两个人同时吸才行。” 然而当他们想要拔箭、施法修补灯人的时候,那些箭却纹丝不动,于是只能委屈夏侯公子顶着一身刺继续营业。 阮绵绵被说服了:“应当是巧合,就算是仙尊作……不,显灵,他也不认得你。” “嘘,小声点开山,”苏筱圆差点去捂她嘴,“他不是我心上人,我都不认识他。” “这是谁扔的?砸到人怎么办?”阮绵绵气愤道。 苏筱圆轻轻捶了她一下:“别乱说!我又不是变态……” “那你不想采他了?” “当然是夏侯师兄。”苏筱圆理所当然道。 “仙尊把所有箭都扔了,就剩下一支,不知是谁的箭?” 虽然救她的人在她身后,看不见脸,她却瞬间就知道那是她的傀儡人。 千钧一发之际,忽然有一道白影闪过。 这箭是什么做的,也太脆了吧! “是事先安排好的吗?” 傅停云:“……”确实知道。 傀儡人将箭收进袖子里,一下一下用机械的节奏拍着她的背:“没事了。” “哪有!”苏筱圆反驳,但是相当无力。 就在这时,苏筱圆腰间的传讯法器开始叮当作响。 而且她在小说里的下场是被他亲手劈成两半,也许冥冥中有什么羁绊,有什么神秘的力量,把那支箭引向了她。 与此同时,甘洌醇厚的酒液涌入口腔。 她竭力吞咽,可是酒液涌出太多太快,来不及吞下,都从嘴角溢了出来。 阮绵绵拿着箭挨个看灯人:“哟,这里还有你心上人呢!” 苏筱圆也有些惴惴的。 “投给夏侯师兄了吗?”苏筱圆定了定神,问道。 “可是这不是最想采补美男榜吗?你不想采他投他做什么?” “你认识他?”她问。 那就只剩下一个答案…… 她把蓝布袋给闺蜜:“我再去给宋锦书补张票。” 接着是第二支,第三支……所有的箭仿佛长了眼睛似的,全往夏侯澈的灯人上扎,很快就把那灯人扎成了个刺猬。 “我知道了!一定是因为夏侯师弟要在游神会上扮演凌岳仙尊,仙尊受到了冒犯,是以降下天谴……” 如果是真人的话,她反而没那么自在,而且她一开始就不可能把个大活人带回家。 他抬手接住,走到自己的灯人面前,把手里的箭投了进去,然后把灯人的腰带转了转,让箭囊挂在腰侧。 苏筱圆一看,只见那灯人身型纤瘦,长相秀美,甚至有点阴柔,票数不算高。 吃货师兄凑过来,低下头咬住另一根花蕊,两人并着头,嘴唇几乎贴在一起。 大庭广众之下抱着傀儡人哭,苏筱圆回过神来有点不好意思,扶着他的手臂站稳,:“好了,我没事了,放开我吧傅停云。” “不管是什么榜,肯定投认识的人啊,”苏筱圆道,“这是友情票。” 苏筱圆想叫停,可傀儡人好像突然变得很馋,还在吸个不停,她只能勉强地配合他。 好软,用嘴唇直接感受,似乎比“治疗”的时候更软了。 一股过电般的酥意从嘴唇传遍全身。 话音未落,那仅有的一支箭也“嗖”地倒飞出来,在半空中掉了个个儿,直直地朝着旁边一个呆呆的小女修飞去。 别人不知道,凌岳仙尊的凶残冷酷她可是一清二楚的。 苏筱圆完全没料到那支箭会向她飞过来,脑子里一片空白,明知道该躲,可是双腿却像浇了水泥,完全动不了。 苏筱圆接过来,只见花芯处伸出两根长长的蕊,像是吸管,她吸了一口,却没吸出东西来。 就在这时,忽听“嗖”一声响。 苏筱圆:“那是……” 这样顺眼多了。 阮绵绵摇手:“不用不用,我问过卖票的师姐,傀儡算物件,免票的,你不会帮你家宝贝买了票吧?我去问问能不能退……” 灯人事件造成了的混乱渐渐平息,负责投票的师兄师姐毕恭毕敬地把凌岳仙尊的灯人“请”了下去。 苏筱圆转过身朝闺蜜走去,阮绵绵一把抱住她,“哇”地哭了出来。 她想说那是她刚才吸过的那根,不过已经来不及了,傀儡人已经把它含在唇间了。 花蕊远比吸管短,就算再怎么小心,她还是无可避免地触到了傀儡人的嘴唇。 “一定是凌岳仙尊显灵了!” “本来不认识,刚认识的,”阮眠眠摩拳擦掌,“我已经决定了,等我践踏蹂躏完宋锦书,就去采这个黎衡仙君!” 是因为箭断了感到挫败吗? “不知道。” “算了,买都买了,又没有多少钱,”苏筱圆忙拉住她,“就当为宗门作贡献了。” 这时候吴师姐和她的朋友们也到了。 苏筱圆捂住耳朵哀求:“今晚好不容易出来玩,就别提他了!”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一支支银箭接二连三从箭囊中倒飞出来,首尾相连,在夜空中转着圈,宛如一个银色的漩涡,煞是好看。 为了配合她的身高,他弯着腰附着身,抬起眼皮从下往上看她,便像是某种邀请。 终于把一朵花吸干,她吐出蕊丝,正要从袖子里掏帕子擦嘴,忽然一片阴影笼罩过来。 意识到那是什么,苏筱圆刹那间屏住了呼吸,脊背绷得像上紧的弓弦。 她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可是预想中的事并没有发生,嘴角传来丝绢的触感。 傀儡人拿着绢帕,把她嘴角的酒液细细擦干净,然后是下颌、脖颈。 再往下深入领口时,苏筱圆一把夺过来:“我自己擦就行了,谢谢……” “你想通了,要去采补夏侯师兄了?” 苏筱圆欣慰地笑了笑,心里却不像表面那么轻松。 苏筱圆还从没见过闺蜜这样,又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拍着她的背安慰她:“开山我真的没事,不怕不怕……” “一定是开山到了,”她向傀儡人道,“我去门口接她,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傅停云。” 傀儡人没说话,别过脸去。 “就是这样,”苏筱圆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轻快,“开山你把箭投了,我们去吃好吃的吧。” 阮绵绵指了指靠后的一个灯人:“黎衡仙君。” 这回他们都看见了,箭是从凌岳仙尊腰上的箭囊里飞出来的。 傅停云看着她背影远去,走到夏侯澈的灯人前,手指动了动,一支银箭出现在箭囊中,然后倒着“嗖”一声飞了出来。 “当然不是啊!”苏筱圆连忙否认。 苏筱圆愣了几秒钟,然后一阵后怕,双腿一软,身子后仰,倒在一个暖热的怀抱里,后背清晰感觉到男人的肌肉,起初是软韧的,在一瞬间变得坚实。 两人到了灯人跟前,阮绵绵从布袋里掏出银箭:“小圆子你投了谁?” 吴师姐熟门熟路地把他们带到一个摊子跟前:“这家的月花酿是最正宗的,用的是上好灵酒,你们放心喝!” 苏筱圆连忙也低下头,将垂落的发丝拨到耳后,含住另一根花蕊。 第 48 章 48 苏筱圆目瞪口呆。 一回生二回熟,傀儡人熟练地捧住她的手,低头含住花蕊,苏筱圆一开始小心翼翼地含住顶端一点点,避开他的嘴唇。 师姐们都兴奋起来,只有第一次来月亮寨游园的苏筱圆和阮绵绵不明就里。 苏筱圆只能作罢,估计了一下自己的酒量,只买了五个。 游戏场由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彩棚组成,像一个个小站星罗棋布地分布在弯曲的步道两旁,彩棚前面都竖着牌子,写着规则。 第一项结束,她问吴师姐:“师姐,下一项是什么?” 吴师姐笑着问苏筱圆:“月花酿好喝吧?不过不能贪杯哦,虽然不容易醉,但是喝多了……” 狂饮不行,小口小口更是宛如凌迟。 从人群中退出来,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 选手们叉脚站着,司仪挥第二下法杖,选手两腿中间出现一个秤盘样的东西,显然是挂在那什么上。 难道是喝醉了?可是酒味明明很淡,甜丝丝的,像是带着花香的甜酒酿,但是更清洌。 正中间的那个腰带是红色的,身材似乎也比其他人更好。 “行,”吴师姐爽快道,“等你入了内门有的是机会认识。” 不过人多有八卦和猎奇的一面,苏筱圆也不例外,一边看得瞳孔地震,一边还有点好奇下一个项目是什么。 苏筱圆看了一眼就垂下眼帘,整个人像是在滚水里烫了一遍,脖颈都泛出了粉色。 轮到下一批的五对男女上场,苏筱圆和傀儡人刚好排第五。 话音未落,司仪又道:“准备就位。” “想。” 不等她把话说完,另一个师姐叫道:“啊呀,铁棍三项快开始了,我们赶紧走吧!” 说着向摊位上成排的月花看过去,抿了抿唇,喉结慢慢滚动。 吴师姐向那吃货师兄道:“你要不要试试?” 苏筱圆尴尬得脚趾快要抠冒烟了。 苏筱圆连忙摇头:“不不不,怎么会呢,只是好奇而已……” 解不了馋,更解不了渴。 黑色的缎带凸显了他高挺的鼻梁,还有她浅“尝”过的嘴唇…… 苏筱圆一不小心看呆了,直到师姐催促起来,才回过神来,小心地吞了一下口水,才把自己的眼睛蒙上。 刚打好结,便听耳边传来冷淡却性感的声音:“你在上还是我在上?” 明明刚才看得小脸通红,目不转睛。 为什么她还闭上眼睛准备给他亲? 傀儡人点点头:“好喝。” 傀儡人“嗯”了一声,总算放过了她。 虽然酒味淡,它也含酒精,苏筱圆不敢喝太多。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了苏筱圆的眼睛。 这时候其他人也喝完了第一轮,苏筱圆干脆买了一堆,请他们喝第二轮。 她让傀儡人把四个收进乾坤袋里,只剩下一个:“最后一个慢慢喝,给你解馋的,不要喝太快啊,剩下的只能回去再喝。” “对人来说也一般,”傀儡人莫名执拗,“有人比他厉害得多。” 傀儡人掀起眼皮乜了她一眼:“一般。” “一般。”傀儡人抬了抬下颌,重复了一遍。 吴师姐神秘地眨眨眼:“去看了就知道了。” 一人一傀刚好走到一条林间岔道,苏筱圆指指发光的路牌,岔开话题:“前面就是抽蛊虫的地方,我们去抽吧,傅停云!” 她深呼吸了几次,做了一通心理建设,牵着傅停云的袖子,进了第一个棚子。 台上站了十来个人,清一色的男修。 这些游戏果然也很云雨宗,苏筱圆只觉自己和傀儡人好像误入了什么银趴现场。 苏筱圆还在纳闷铁棍在哪里,就见司仪挥动法杖,每个选手身前出现一堆铁饼,每个有小孩手掌那么大。 苏筱圆把她和傀儡人布袋子里的星石掏出来数了数,总共只有八块。 里面已经有几对小情侣在排队等候,台上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上一轮游戏。 骗子。 这回他没有一口气喝干,只啜了一小口。 “真的吗?”苏筱圆很怀疑。 苏筱圆又是一阵眩晕,忙移开视线,故作镇定地笑了笑:“月花酿好喝吗?傅停云?” 苏筱圆莫名从他的声音里感到了一丝愤怒。 把几十个棚子的规则都看了一遍,只勉强找出两个温和一些,她和傀儡人能完成的。 就在这时,选手们休息好重新上场了。 软榻自带清洁法咒,人一走,法咒立刻生效,榻上焕然一新。 身为尽职尽责的主人,苏筱圆只能问:“还想喝吗?” 师兄惊恐道:“你饶了我吧!” 傀儡人:“你想看?” “可以再买两块吗?”她问。 “这是用来干嘛的?”阮绵绵好奇道。 没有人退出,司仪道:“那就继续加码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直白地表现出对某一样食物的偏好。 “啊?”苏筱圆瞪大了眼睛,“这还算一般?十二块铁饼哎,每块都有几斤重吧?” 难就难在两个人全程蒙眼,不能用手摸索定位,只能凭感觉去找,而且酒杯和嘴之间得保持一尺以上的距离,不然算失败。 阮绵绵点点头:“好好好。” 她松了一口气,把手伸进衣领,用帕子擦干净流到胸口的月花酿。 抽蛊虫的地方是一片树林,这里的蛊虫特别多,漂浮在枝叶间,就像漫天的星星都坠入了林子里。 傀儡人没转头,只用锋利的眼梢对着她,好像要把她戳死:“你喜欢看这些东西。” 他们很快就找到了比赛场地,只见中间一个擂台似的高台,高台四周立着灵石灯柱,把个高台照得煌煌如昼。 没有新人上场,司仪读完倒计时,便宣布比赛开始。 没等她细品,台上一声令响,猛男们齐齐掀开挡布。 摊主好心道:“小仙子是第一回喝月花酿吧?这灵花不能放过夜,一过子夜就会枯萎,里面的灵液也会酸败,就不能再喝了。小仙子若是喜欢,今晚多喝些,明年再来光顾。” 吴师姐:“第二项是铁棍劈砖,我记得去年邵师兄劈了四块砖,今年不知道能不能打破纪录。” 苏筱圆感觉脑子被人搅成了一团,这是人话吗?这是人类行为吗? 林子入口处有两个师姐守着,负责兑换星石。 身后的傀儡人忽然拽了拽她的胳膊:“走吧。” 苏筱圆也觉得这比赛过于刺激:“我们去别的地方转转,开山你接着看吧,比赛完了传讯给我。” 更大的问题是,为什么发现是误会后,心里还有点失落? 苏筱圆:“啊?去哪里?比赛要开始了。” 这时场中的司仪师姐说起话来,显然加了弘音咒,声音格外洪亮:“一年一度的铁棍三项就要开始了,还有没有人要来挑战我们今年的擂主?” 随着一块块铁饼往上加,开始有选手受不了退出。 傀儡人自然地把弄脏的帕子接了过去。 她到底在想什么啊? 很快苏筱圆就知道就的是什么位了,挡布很快被撑出形状各异的轮廓。 “不好看。” 苏筱圆走到第一个帐篷前面,便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一看规则,差点厥倒。 “那是月亮寨的邵师兄,三年蝉联擂主,”吴师姐道,“筱圆师妹有兴趣吗?一会儿等他们比完了我给你们介绍介绍,邵师兄人挺好的,长得也俊朗。” 按照师姐指的路到了游戏场,里面也是人头攒动,人气不比三项比赛差。 苏筱圆看一眼差点没晕肉。 最后邵师兄守擂成功,还打败了去年的记录,挂了十二块铁饼依然屹立不倒。 傅停云接过黑色的蒙眼布,利索地给自己蒙上:“好了。” “可有人要退出?”司仪问,“若是感觉不行,切勿勉强,量力而为不丢人,不及时退赛后果自负。” 到最后两人的上嘴唇几乎贴在了一起。 她朝右边的小路一指:“这条路走到底,左转再又转,就是游戏场,参与一场游戏能得一块星石,赢了还有额外的,你们只要参加两场就够抓一次了。” “那我再去买。”苏筱圆硬着头皮道。 毕竟是傀儡人,不知道什么是猎奇。 灵液越涌越快,苏筱圆只好竭尽所能地快速吮吸吞咽,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为什么以为傀儡人会亲她? 她瞥了眼闺蜜和师兄师姐们,幸好他们都在埋头喝月花酿,没人注意到她。 “你不觉得刚才那些师兄很厉害吗?” 阮绵绵听见闺蜜惊呼,眼睛还黏在台上:“小圆子,你去哪里啊?” 可越是小心避开,越是让每一次无意间的触碰、摩擦都惊心动魄。 接着司仪挥动第三下法杖,第一块铁饼飞到秤盘上。 “铁棍三项是什么啊?”阮绵绵不懂就问。 “十颗星石抓一对哦。”师姐指了指牌子。 好在这次没有流得到处都是,傅停云抬起头,仍旧意犹未尽地朝摊子看。 苏筱圆只好道了谢,先带傀儡人去做游戏。 那些男修个个戴着面具,光着膀子,偾张的肌肉上涂了油,只在腰间系了条腰带,腰带上挂了块挡布,多少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 哪怕她是云雨宗弟子,这种比赛也太超过了! 傅停云接过沉甸甸的月花,洁白的花瓣软弹肥厚,带着她的体温。 她小声道:“这个可以。” 游戏的规则倒是简单,小情侣中一个人躺在软榻上,用手肘支撑着上半身,脖颈后仰,张开嘴,另一人跪趴在第一人身上,口衔小酒杯,把酒液倾进同伴的嘴里,洒出最少的一对获胜。 但是自家傀儡难得有喜欢吃的东西,她便想着多买些囤起来。 苏筱圆看得心惊胆战,比选手还紧张,到最后几乎是靠在傀儡人怀里,才没有吓得双腿一软摔倒在地。 台上几对有倒在脸上的,有灌进领口的,就是没有正好倾进嘴里的,没有一对挑战成功,只能悻悻拿着一块参与奖退了出去。 苏筱圆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低着头,用脚尖划着地:“干嘛拖我走啊,傅停云……” 他的唇上沾了酒液,在蛊虫闪烁不定的光芒里显得水润润的。 苏筱圆下意识地瞥了眼身旁的傀儡人,见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台上的人,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语气还是很平板,但苏筱圆不知怎么听出点兴师问罪的感觉。 主持游戏的师姐把蒙眼布分发给小情侣们:“不可以偷看哦,作弊会被阵法检测到,连参与奖励都领不到。” 苏筱圆问吴师姐:“为什么那人腰带的颜色不一样?” 师姐摇头:“不可以不可以,星石不能直接买,得去做游戏兑。” 看起来很好亲…… 看了看摊子上还剩下二十来个,她财大气粗地掏出一大把灵石:“剩下的全要了。” 另一只手把她拖了出去。 傅停云垂下眼帘,用长睫遮住眼里灼热的焦渴。 不过她无意和傀儡人争论这种奇怪的事情,敷衍道:“那好吧。” “多谢师姐,”她连忙道,“邵师兄刚比完一定很累,还是不打扰了……” 他用眼神示意她配合,两人一起低下头。 苏筱圆:“好叭……可能在你们傀儡人看来一般吧,但是对人类来说已经不得了了。”在今天之前,她做梦都没想到有人能做到这种事呢。 第 49 章 49 “对不起,我又没坚持住……” “是啊,”傀儡人看着她,像是谴责这主人不靠谱,“怎么没想到。” 苏筱圆:“……好吧是我太菜了。” 话音甫落,苏筱圆耳边传来傀儡人的声音:“我要脱么?” 苏筱圆一思考,发现了游戏的狡猾之处。 她往上挪动了一小段距离,曲起一条腿,用膝盖内侧沿着他的腿侧,蹭到胯骨,微微侧过腿来回磨蹭了一下。 “开山,铁棍三项结束了吗?”苏筱圆问。 苏筱圆傻了眼,摘下蒙眼布,对上傀儡人漆黑的双眼。 那游戏看着简单,说不定进去又有什么坑等着她。 今天不久前才见过的美景清晰地浮现了出来。 苏筱圆愣了愣才明白他问的是什么意思。 师姐旁敲侧击:“你们试了那么多次,好不容易累积的经验,只差一点就能赢了,倒不如一鼓作气,先把这里的六块拿到。” “总算是凑够了!”苏筱圆长出一口气,揉揉僵硬的脖颈,和傀儡人一起往外走。 不等阮绵绵说什么,她旁边的吴师姐“咯咯”笑起来:“筱圆师妹,你还真去做游戏了啊?” 她不自觉地一抖,随即感到心口一凉,酒杯就这么倒了。 视觉的缺失放大了其他感官,连自己的心跳和血流声都好像清晰可闻。 她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潮润起来,不敢在一处停留太久,好像会把这层轻薄的织物濡湿。 正想着,便听主持游戏的师姐说:“对了,如果在衔杯这步就失败,是拿不到星石的哦。” 只见傀儡人蒙着眼,用手肘将上半身支起,头微往后仰,双唇茫然地微张着,泼洒的酒液打湿了他半边胸膛。 运气不错,刚好落在肚脐眼上,不用再找身体的中线了。 然后她感到一股滚烫湿润的气息喷吐在她小腹上。 苏筱圆肉疼地摸出第二颗星石,恋恋不舍地交给师姐。 苏筱圆:“原来如此。” 规则只说不能用手确定位置,但没说不能用腿。 湿透的薄中衣紧贴在身上,什么都一览无余。大约是被冰冷的酒液一激,一小颗立了起来,透出一抹艳色。 傀儡人过了会儿才回答:“你在上,我在下,比较有趣味。” 火苗烧到胸廓时不知为什么停了一下。 这回换她在上,好不容易快要衔住杯子,结果一激动没咬紧,从牙齿间滑了下来,砸得傀儡人一声闷哼。 不能糊弄,苏筱圆只好继续。 “我觉得可以试试。”苏筱圆道。 早知道一开始就该她在下,躺着不动轻松多了。 她小心翼翼地弯下腰,凭着记忆一点点摸索软塌的边沿,估计出腰部大致的位置,左膝先跪到榻上,抬起右腿横跨过去。 苏筱圆顿时生出了紧迫感。 “那怎么了,我爱什么时候说什么时候说,不想参加可以现在退出,以为星石那么好拿么?”师姐也不惯着。 要不然别努力了,直接把酒弄洒,拿个参与奖走人? “也就是没有十足把握,”傅停云道,“你可知那游戏是几星?” 苏筱圆一阵眩晕,再也抑制不住心口剧烈起伏。 好……好香艳! “好。”傀儡人的声音听起来胸有成竹,令人安心。 苏筱圆如遭雷劈,断了传讯还懵懵的。 这次有了心理准备,傅停云上榻的时候她调匀呼吸,放空脑袋,让自己处在神游状态。 傀儡人的反应经常慢半拍,这时才反应过来他们已经失败了,坐起身,摘下蒙眼布,往衣服上施了个净诀。 片刻后,腹部又传来那股熟悉的潮热气息。 她对傀儡人的身材不能说了若指掌,至少也是非常熟悉了,而且身材像他那么好的人又不是到处都有,她不能说有十足的把握,但还是有八成信心的。 显然也和他们一样,是来混参与奖的。 胜利在望了! “游戏开始就不能交谈咯,”师姐提醒,“说话也算作弊。” 她不能用手去寻找杯子的位置,又不能全靠估计来猜测他胸口的位置,那样很容易打翻酒杯。 没错,是人鱼线,好清晰…… 苏筱圆脱下外衫躺下,把酒杯小心放好。 稳住,这时候千万要稳住,不能激动。 “啊呀,可惜,只差一点,”主持的师姐惋惜道,“这回没有星石啦。” “就是那个辨人的,”苏筱圆道,“从二十个人里找出自己搭档,听起来很容易。” “这次一定要成功!”她蒙上眼睛平躺下来,握了握拳,深吸了一口气。 想到这里,苏筱圆呼吸一窒,嘴唇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接着傀儡人柔软的双唇轻轻落了下来,绕着她的肚脐转了转,然后若即若离地缓缓往上移动,轻柔而灼烫,像一簇火苗一路燎过去。 刚走出棚子,闺蜜的传讯来了。 不等她想明白,师姐已经在喊他们准备了:“下面的人可以把衣裳脱了,方便上面的人找位置。” 最后尝试了十几次才终于成功了一次,一算星石,堪堪只有十块。 最可能成功的方法,就是从偏下的地方开始,用嘴一点点往上找,直到碰到酒杯。 “哪一个?”傀儡人问。 他的腹肌绷得好紧,硬硬的,块垒越发分明。 然而很快她就发现自己又天真了。 “什么趣味啊?” “人玩游戏不是为了趣味吗?”傀儡人发出人机的疑问。 苏筱圆:“啊?游戏还有星级的吗?” “怎么辨?”傀儡人问道,声音微微有些凉意。 傀儡人点点头:“好。” 苏筱圆:“可以吗?” “可以买门票得星石,我怎么没想到啊……”她泫然欲泣地看着傀儡人。 难道傀儡人也会紧张吗? 中衣很薄,只是轻轻贴上去,就能感觉到底下身体的灼热。 “这么重要的事怎么现在才说?!”有人愤然抗议。 苏筱圆想起读到的游戏规则:“蒙上眼睛,不能发出声音,要保持一尺的距离,但是可以用手摸。” 软榻开始往下陷,她感觉到傀儡人的膝盖抵着她的腿侧,一大片看不见但能感觉到的阴影兜头笼罩下来。 嘴唇碰到了丝滑的织物。 她估计出腹肌的位置,深呼吸了几次,视死如归地低下头去。 又一块星石没了。 肚脐的位置在第三和第四对腹肌之间,她沿着中间的沟壑往上,不时往两边移动一下确定位置。 她肚子一阵紧缩,身子一颤,酒杯跟着一颤,又倒了下来。 傀儡人声音更冷:“你有十足的把握?” 这意味着她要用嘴去感觉他的身体。 两轮游戏一颗没赚到,袋子里的八颗变六颗了。 很快她就发现自己一开始估计的位置偏低了,她用大腿内侧来回蹭了一下,发现那是他的膝盖。 她坐起身,拿起榻边的外衫:“我们去试试另一个游戏吧。” 苏筱圆有点心猿意马,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现在他们只剩下五颗星石,就算去把那颗参与奖拿到,也不够抽一次蛊虫。 有趣味?傀儡人还知道趣味? 苏筱圆犹豫起来,赢了只能拿回五块,如果像刚才那样还没衔住杯子就失败,还得倒输一块。 傀儡人点点头:“这里是六星,那里是十星。” “很多人都是第二次成功的呢,”师姐鼓励她,“第二次你们可以换一换,你在下,让你情郎在上。” 就在这时,唇上传来一股凉意,这是杯子的边缘。 苏筱圆失望极了,一把扯下蒙眼的缎带:“这也太……” 苏筱圆一愣:“可是只有八颗星石啊,要十颗才能抽呢。” 星级代表赢一局可以获得的星石数量,当然也代表了难度。 熟悉的酒香弥漫开。 “哈哈哈筱圆你真可爱,门口多买张门票不就有了,”吴师姐道,“那些游戏都是给想做的人做的,不过你有耐心连玩十几局,那游戏一定很有意思吧?一会儿蛊林入口见!” “别提了,”苏筱圆闷闷不乐,“做了十几次游戏,好不容易才凑满十颗星石,正准备去抓呢。” 剩下半句话卡在喉咙里。 得先找到杯子才行。 她抬起头缓了缓,快要窒息的感觉略微缓解,然后低头,来回磨蹭,揣摩落点。 她咬紧牙关忍住了没动。 她拍拍手:“一,二,三,开始。酒杯在躺着的人胸口正中间,先找到酒杯衔起,再喂酒,如果不小心弄倒酒杯,游戏就失败了,各位务必小心。” 眼前的景象把她看懵了。 “可以呀,”师姐笑眯眯地说,“不过第一次免费,第二次开始要预付一块星石。” 她心头一突,不等回过神来,杯子已经翻倒了,鼻端传来酒液醉人的香气。 她定了定神,现在是在做游戏,不能胡思乱想,赢了这场游戏的话有六块星石呢! “要不要再来一次?”师姐问。 她在心里告诫自己,几乎屏住了呼吸,双唇描摹出胸肌下缘小小的三角形凹陷,再贴着中线,极缓慢地往上移动。 傀儡人抬起手,有些僵硬地摸了摸她的头顶:“再来。” 双唇碰到了一个小小的凹陷。 苏筱圆一边小幅度地挪动膝盖,一边用双腿内侧来感觉。 苏筱圆的心脏狂跳起来。 “这次谁上谁下?”师姐眉花眼笑。 苏筱圆沮丧地把蒙眼布还给师姐。 苏筱圆耳根子一向软,一想是这个道理,摸出一块星石给了她:“那再试试吧。” “无妨,”傀儡人出乎意料的善解人意,一边施咒替她清理酒液,一边温声鼓励,“再试一次,一定能发挥好。” “很好,已经有人找到杯子了。”师姐道。 慢慢地移动,到第二对腹肌,接着是第一对,然后碰到了胸肌的边缘。 第三次还是换苏筱圆躺平,她把酒杯放好,深吸了一口气:“我就不信这个邪了……” 苏筱圆心跳漏了一拍:“很多人看着呢,你把外衣脱了就好。脱完快躺下,马上开始了。” 苏筱圆止不住颤栗了一下,双膝打颤,差点腿一软坐在他身上。 还是苏筱圆在下。 “前一轮有两对赢了。”傀儡人客观地指出。 很好,很稳,保持下去。 看似不用接触的喂酒游戏,原来用心如此险恶。 苏筱圆脸一红,下意识地想辩解,又觉得没什么必要。 他的胸肌大小匀称,形状漂亮,并不过分夸张,顶端也是浅淡又小巧。 “我我随便……都可以的,”她慌忙道,“你决定吧傅停云。” 苏筱圆欲哭无泪,傅停云撑在她身侧,摘下蒙眼布,摇了摇头。 早知道她就做下面那个好了,只要躺着不动,等傀儡人发挥就好。 苏筱圆连思维都结巴起来,下意识地用身体挡住他,不让围观的人看见。 两人下去等其他人结束这一轮游戏,然后重新蒙上眼睛。 他们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好不容易把衔杯的难关过了,可是喂酒的时候又状况频发,一会儿洒在脸上,一会儿洒在脖子上,一会儿倒在胸口。 苏筱圆听见身旁一阵衣料的窸窣声,声音消失的时候,她就知道傀儡人已经脱下外衣躺好了。 “不玩了不玩了,”苏筱圆坐起身,摘下蒙眼布,“这游戏也太难了,这么可能赢啊。” 苏筱圆竟从他那双无机质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丝无奈。 “嗯呐,”阮绵绵声音里还满是兴奋,“你们在哪里啊?抽到什么蛊虫?” 她抬起眼睛看向傀儡人:“要不然试一次,这次你在上面?” 接着她的肌肤隔着丝绢感到了他的鼻尖,英挺高直的鼻梁坚定地划开波浪。 “我……我没发挥好……” 第 50 章 50 过了会儿,陶钵开始发亮。 阮绵绵眼睛倏地一亮:“真的?” 阮绵绵举起手:“师兄,那我们要是抓到不认识、作用不明的蛊虫怎么办?” 傀儡人帮她稳住身形,然后把手递给她:“你可以抓着我的手。” 一群人总算是磕磕碰碰地飞到了树冠附近,这里的蛊虫开始变得密集,光点汇聚成片,仿佛一条光的河流。 阮绵绵见她执意不要,只能收了回去。 那吃货师兄就是月亮寨的内门弟子,理所当然地充当了导游。 这时候其他人也都抓好了蛊虫。 阮绵绵自告奋勇:“我来我来!” 苏筱圆总算知道为什么叫“鸡肋蛊”了,已经彼此深爱的人一般不需要种蛊,而且有传讯法器,万里之外也可以传音传话。 师姐用小网兜把灵囊从水里捞出来,还给她:“接下去谁来?” 即便是博学的凌岳仙尊也不会辨认云雨宗特产蛊虫。 “不是大的亮的就一定好,要用心去挑,”师兄道,“你们在寻觅蛊虫,蛊虫也在寻觅你们,相逢就是缘。” “你们不去吗?”苏筱圆问。 要种蛊的时候剖开“鱼腹”就可以了。 师姐便开始分发灵囊。 吃货师兄小声向苏筱圆和阮绵绵解释:“这是我们寨代代相传的蛊典,每一个符文都代表蛊虫的一种特性或者能力,鉴蛊钵得到相应的符文后,再对照蛊典,就知道这蛊虫有什么能力了。” 苏筱圆倒是没有多失望,毕竟她一向非酋,本来没指望抽到什么好东西。 不知不觉一行人已经走到了林子深处,到处是数人合抱的巨树,枝叶遮天蔽日,枝叶间满是悬葛垂罗,地上裸露的根须虬结盘绕,宛如蛇群,上面生满了苍苔。 苏筱圆只觉吸进肺里的每一口气都带着绿意,都将她身心洗濯荡涤了一遍,清新沁凉的灵气像水一样渗入肌骨,整个人轻盈得快要飞起来。 “一起。” 鉴蛊师:“回心蛊。” 吃货师兄小声解释:“符文越少,蛊虫越古老。” 不管是适用范围和功能都很鸡肋。 吴师姐拍拍两人的肩膀:“马上就到月光最盛的时候了,那时候许愿最灵。” 阮绵绵:“那我们就挑大的、亮的抓?” 在蛊林入口处和大部队碰头时,苏筱圆还在为自己的智商感到沮丧。 而仙灵界的大能,最高寿的也不过千岁不到。 “那还是算了,”阮眠眠咕哝,“那厮不值得我损耗元气。” 苏筱圆徜徉在数不清的蛊虫间,选择困难症发作,只好求助傀儡人:“傅停云,我手气不好,要不你来抓吧。” 按师姐的指示把灵囊放进钵里,鱼形的灵囊一遇水,像活鱼一样游动起来。 围观人群发出失望的叹声:“噫,鸡肋蛊。” 再定睛一看,她的脸顿时发起烫来。 和阮绵绵的蛊虫不一样,这次陶钵只显现出一个符号就黯淡下来。 “就是小游戏……脸红是因为喝了酒啦……”她没说假话,最后成功那次是傀儡人衔杯,把酒液一滴不剩地喂到她嘴里的。 阮绵绵很讲义气,当即要分她一半。 苏筱圆忙摆手:“我只要抽一次就好了,本来就是抽着玩的嘛,别给我,我手气很差的。” 阮绵绵看看闺蜜身边丰神俊朗的傀儡人,你管这叫手气差? 苏筱圆看懂了她的表情,也瞥了自家傀儡一眼,抿唇偷笑了一下:“这辈子的手气都用完啦。” 众人点点头。 阮绵绵迫不及待地问:“师姐,我抓到的是什么蛊啊?” 陶钵旁边围了不少看开蛊的人。 蛊虫从银色的鱼肚子上清晰地浮现出来。 吴师姐安慰她:“其实这也是一种稀有蛊,就算没什么大用,种着玩也挺好的。” “第三,抓到一对蛊虫中的一只,放进灵囊里,另一只会自己飞过来; “有啊,”阮绵绵说,“邵师兄不是赢了铁棍三项嘛,得了一堆星石,他一个人用不了那么多,全分给朋友了,我跟着吴师姐他们沾光,也分了一捧,凑了二十颗。” “蛊林是月亮寨千万年来的圣地,这里最年轻的一棵树也有一千三百多岁,最古老的便是林子中央的连理树,据说混沌初分之时就存在了。” 出口处摆着一只半人高的大陶钵,里面盛着半钵水银似的液体,这就是鉴蛊专用的法器了。 宋锦书傀儡在空中扭动着细长的四肢,转圈打滚,拗出各种匪夷所思的造型,阮绵绵只能提着他的衣领带他飞,忿忿道:“废物,累赘,要你何用?!” 苏筱圆瞬间抠出了一座豪宅。 她又补上一句:“与情事有关的愿望会更灵验哦。” 她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接着一条手臂伸过来,揽住了她的腰。 她把灵囊放进陶钵里。 这事当然是她这主人全责,怪不到傀儡人头上。 毕竟在一人一傀的组合里,她还是智商担当。 越往里走,树木越高大、茂盛,充溢着亘古又生机盎然的灵气,让人从心底生出敬畏之心。 她睁开眼睛,小心翼翼地往手心里看,惊讶地发现抓住的蛊虫竟然是一对。 只见那些叶子上也写满了银色的字符,和陶钵上的如出一辙。 吃货师兄指着一条小路道:“两位师妹要去向连理树祈福吧?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走到底有个灵阵,能把你们直接传到连理树下。” 他们一起伸手,抓住了属于他们的星星。 所有的蛊虫看起来都差不多,苏筱圆犯起了选择困难症。 苏筱圆飞快地把那对蛊虫塞进灵囊。 “不许涩涩!”苏筱圆晃了晃灵囊,试图棒打鸳鸯,然而不管她怎么晃,它们发光的尾端还是牢牢连在一起。 她真的飞了起来! “筱圆师妹不用不好意思。”吴师姐和吃货师兄也牵着手,“第一次是难免的,我年年来,也还是要人牵着呢。” 师兄笑起来:“师妹太抬举我了,师尊也许能凭肉眼分出上百种常见蛊虫,但我修行尚浅,学艺不精,凭外观是分不出来的。” 鉴蛊师斜了他们一眼:“你们懂什么。” 苏筱圆上过蛊学入门,对这些略有所知,云雨宗的蛊术独树一帜,用的不是人工选择培育,养出来的蛊,而是天生蛊。 苏筱圆这才发现陶钵上密密麻麻刻满了她看不懂的符号,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又像是符咒。 他们排队在入口处交了星石,听师姐说明抓蛊的规则。 阮绵绵已经抓好了蛊,刚把成对的另一只蛊虫也装进灵囊里,收好口,凑过来:“小圆子,你抓了个什么?让我看看。” 鉴蛊师姐翻了几页,合上叶子书。 “谁先来?”鉴蛊的师姐向他们这群人问道。 师兄带着他们去出口鉴蛊。 师兄笑道:“开放给你们的只是林子边缘,这里的蛊虫都是‘熟虫’,未知的蛊虫里不乏一些所谓‘恶蛊’、‘邪蛊’,如果没有一定蛊术造诣,贸然触碰是很危险的。” “闭上眼睛。”他在她耳边低语。 苏筱圆只好把灵囊塞进袖子里,含糊道:“我也不知道抓到的是什么……” 所谓的灵囊是一个银丝编成的鱼形小香囊,把蛊虫从张开的鱼嘴放进去,鱼嘴会自动合上,成对的蛊虫可以栖居在其中,通过灵囊的阵法来汲取天地灵气。 领到灵囊的人成双成对往蛊林深处走去。 她一边说一边给她看鼓囊囊的袋子:“你呢?做了那么久的游戏,怎么才十颗?” 苏筱圆惴惴不安地从袖子里拿出她的灵囊,暗暗盼着那对蛊虫能体面一点。 “谢谢你,傅停云……”苏筱圆紧紧抓住他的手,感觉很社死。 师兄师姐们都笑起来。 阮绵绵:“道理我都懂,但还是想要稀有蛊啊。” 鉴蛊的师姐用笔把闪光的铭文依次抄写下来,等银光消失,陶钵恢复原样,她停下笔,翻开一本厚厚的不知什么叶子装订成的册子。 “第四,蛊虫装进灵囊之前可以放掉重新抓,一旦装进去,就算一次机会用完了,即使再放出来,也需要新的星石,明白了么?” 向苏筱圆道:“这是很好的蛊,彼此深爱的有情人种下此蛊,相隔万里也可彼此感应。” “第二,林子里的蛊虫都能抓,抓到什么全看运气和本事,蛊虫认主,不能请人代抓,也不能交换; 一些文字变成银色,仿佛钵里的液体渗入了刻痕。 “我们月亮寨蛊师的职责,就是探索、研究和借用这些蛊虫的力量。” 围观的人群发出欢乐的笑声。 苏筱圆这才想起这一茬。 苏筱圆失去平衡,身体后仰,在半空中转了一圈。 “我们云雨宗的蛊虫都是这片蛊林孕育繁衍的,天生各具灵力,”师兄道,“师尊估计这里的蛊虫至少有上百万种,而我们认识、了解的,不到千种。 苏筱圆闭上眼睛,视网膜上留下的残像绚烂明亮。 “师兄看得出来哪些稀有吗?”阮绵绵憧憬道,“能不能托你帮我们掌掌眼?” 他补上一句:“当然,蛊虫本身无所谓善恶、正邪,这都是人给它们安上的。” 话音甫落,围观的人群便爆发出一阵惊呼。 这对蛊虫竟然在交尾。 苏筱圆和阮绵绵一起点头:“哦哦。” “第一,只能纯手抓,不能用法术或者法器,蛊林里有阵法,一经发现就会立即被赶出去,终身不得再入蛊林,切记切记,不要以身试法。 每个步入林间的人都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 简单来说,他们不制造蛊虫,只是蛊虫的搬运工。 苏筱圆:“……别提了。” 吴师姐笑道:“我们去年刚求过,年年求可就有点贪心了,而且我们也要去圣地守夜啦。” 无数蛊虫在枝叶间漂浮飞舞,莹莹地发着光,像是流淌在树梢的星河。 时间好像静止了,光之河从他们身边流过,里面有什么晶莹的东西在闪烁。 这怎么一起?苏筱圆正纳闷,傀儡人便松开了她的手,飞到她身后,虚虚地把她拥在怀里,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包覆着她的小手,带着她向前伸展手臂。 她的心跳骤然加快。 “啊,是隔空喂酒那个游戏吧,”吴师姐把头往吃货师兄的胳膊上靠了靠,“我们当年也做过呢,这个游戏,好怀念……” 阮绵绵来了劲:“什么什么?细说。” 苏筱圆脸烫得要烧起来,忙岔开话题:“开山你有十颗星石吗?” “这里的蛊虫大概有两三百种,”师兄继续导览,“大概有二三十种比较稀有的。” 她又解释了一番种蛊的方法,然后告诫道:“不过能操控人心的蛊反噬也厉害,会损耗施蛊者的元气,千万慎用。” “蛊虫飞得这么高,怎么抓啊?”她问。 苏筱圆看见其他师兄师姐也飞得东倒西歪的,方才松了一口气。 鉴蛊师姐连叶子书都不用翻,直接判断:“是连理蛊。” 阮绵绵凭借金丹期体修过人的身体控制力,很快就找到了飞行的窍门,飞得十分稳当,然而她的傀儡人拖了后腿。 “做了什么游戏呀,小圆子?”阮绵绵走到她身边,用手肘捅捅她腰眼,压低声音问,“脸这么红?” 鉴蛊师姐忍不住“哟”了一声:“小家伙很恩爱嘛。” 不等师兄师姐回答,她突然发现身体里充溢的灵气不断地往上升,带着她的身体一起往上升,双脚离开了地面。 师姐解释:“这是一种稀有蛊,顾名思义,就是可以让变心的恋人回心转意的蛊。” 然而那对没羞没臊的虫子还连在一起,还抖动闪烁着,显然已经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吴师姐道:“筱圆师妹,你先吧。”《 》 50-60 第 51 章 51 银白的月亮恰好升到两树相拥的怀抱中,散发着柔柔的月晕,仿佛是它们的见证。 傅停云被她勾着脖子,手撑在她身侧,几乎与她鼻尖相抵。 “什么为何?” 她吐出一根蕊丝,抬眼看着傀儡人,用眼神求助。 傀儡人提出要背她,她也没客气,最后趴在他背上摇着摇着竟睡着了。 苏筱圆神魂都被烫得一颤。 傅停云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方才不知不觉失了神,简直像是魔怔了一般。 苏筱圆现在的脑子不足以支撑她思考这么复杂的事情,她只觉得他嘴唇上有蜜,把她馋坏了,非得立刻吃到不可。 傅停云无奈:“你躺着,我去打水。” 话音未落,唇上一烫。 苏筱圆觉得这两棵相依相偎的大树好温柔。 离开之前,她落在后面,闭上眼睛对着连理树虔诚地拜了三拜。 …… 回到小院已经过了子夜,平常这时候苏筱圆早睡熟了,走在路上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 “真的真的。” 正要系,阮绵绵凑上前来:“小圆子,你别挂这么低呀,吴师姐说了,挂得越高愿望越容易 “交颈相拥?”傀儡人用紧绷的声音问。 另一边阮绵绵也系好红绸下了树,用手背擦擦额头上的汗:“你许了什么愿,小圆子?” 苏筱圆有些不好意思:“你知道的嘛……开山你呢?” 苏筱圆被吻得头皮一阵阵发麻,身体好像泡进了酒池里,骨头酥得好像一碰就会化。 苏筱圆低头扫了眼缎带上那密密麻麻一长串,陷入了沉默。 开山知道她想采凌岳仙尊,可被她看见还是好社死啊。 “没事,我让傀儡人帮我挂。” 相比之下还是没灵智的傀儡人看见好一些。 她把红绸叠好,递给傀儡人:“拜托你了傅停云。” 傀儡人平静地接过,垂眸看了一眼,纳入怀中:“好。” 他足尖在树根上一点,整个人便轻盈地腾跃起来。 嘴唇轻触,酒液瞬间涌入口腔。 她的傀儡人会做很多事情,但显然不擅长接吻。 “为何?” 苏筱圆犹豫了一下,还是诚实地写下了羞耻的愿望:[信女惟愿睡得凌岳仙尊] 毕竟系统给的任务只是采补。 苏筱圆好像解决了一道难题,高兴地将蕊丝从嘴里吐了出来,残余的酒液喷出来洒在脸上, 傅停云坐在树顶,从怀里取出红绸带,展开看了一会儿,收进乾坤袋中。 如果是其他愿望,他自会帮她系在树上。 但这个愿望不归树管,求树没用。 他从袖子里拿出那条没写字的红绸系在最高的枝条上,然后飞身下了树。 少女抬起眼睛盈盈地看他:“系好了吗傅停云?” “嗯。”他没骗她。 他凝了一缕剑气在指尖,割开掌心,把透明的“血”涂抹在她破皮的地方,细细揉搓,然后用温热的湿布巾将黏液擦干净。 除此之外,她生出一种莫名却强烈的,想要做点什么的冲动。 阮绵绵:“我们都要成功!” “那不行。” “为何?”傀儡人忽然问。 苏筱圆的脑子好像卡壳的唱机,陷入了死循环。 “帮你擦足。”他用干涩的声音回答。 第三朵喝完,苏筱圆看东西已经有点重影了,但她自觉还是挺清醒的,不至于再喝一朵就会怎么样。 骗子。 傀儡人出去洗了手,回来把干布巾递给她。 写完转念一想,睡的定义不太清晰,又加了个括号说明:[睡的意思是交1合、交1媾、敦伦、发生男女关系。] 实现噢! “对了你不会爬树吧?要不要我帮你挂?” 凭良心说,夏侯澈的颜她还是吃的。 若是从前,他根本不会产生如此荒谬的念头。 一个月花酿十块上品灵石,两个就能买下你呢。 傅停云垂眸看着,破皮的地方已经愈合了,磨出的红肿也已消退,但玉白的肌肤上尽是他揉出的痕迹,白里透粉的脚趾上挂了一层透明的黏液。 苏筱圆迟疑:“那会不会太贪心了啊,还是只许一个吧。” 读初中的时候,有一次苏女士骑车接她放学,看见一对穿高中校服的学生在路口等红绿灯,旁若无人地接吻。 比如苏女士反对的…… 嘴唇看起来更诱人了。 傀儡人像是犯了错的孩子,微垂眼帘:“我只是想问,要不要帮你系到树上。” 从足底到足弓,然后是每一个脚趾,连趾缝也不放过。 苏筱圆看着两根蕊丝,忽然福至心灵:“对了,一个人含两根不就好了吗?我真笨!” “嗯……有你那么好看吗?” 傀儡人冷哼了一声,按着她的肩头,便要抽身而去。 苏筱圆立刻自责起来,她怎么会以为傀儡人会偷看她愿望呢?傀儡人根本不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啊。 “谢谢你傅停云,我自己挂就好。”她连忙说。 连理树是参天巨木,但是枝桠垂得很低,最低的她踮起脚就能够到。 那根枝桠上已经系满了红绸,深浅不一,有的几乎已经褪成了白色,也不知上面的愿望有没有实现。 好像有只火焰做成的蝴蝶落下来。 傅停云喉头一阵干涩、发紧,鬼使神差地低下头,然后猛地回过神来。 傀儡人会意,低下头含住。 方才那一瞬,他在想什么?太荒唐了。 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最好能采得元阳,实在没有也没关系,能采到就行。] 阮眠眠也被这瑰丽的奇景震撼住了,半晌才回过神,咽了口唾沫:“小圆子,这树看起来真的有点东西,我们来祈福吧。” 她抿了抿唇,笑出一对深深的梨涡:“那也不错。” 她的愿望一直只有一个,就是回家。 傀儡人握住她的下巴,用拇指指腹揉弄她的下唇,眼神很凶,像要把她身体捅穿,声音却无比温柔:“证明给我看。不然我怎么知道你不会亲了我又去亲别的傀儡?” 她低下头,含住两根蕊丝吸了一口,结果什么也没吸出来。 第二朵也吸完了,她有些微醺,脑袋沉沉的,身体却轻得要飘起来。 苏筱圆终于醒了,抽着气,声音绵软无力,还有点大舌头:“傅停云,你在干嘛呀?” 两人的呼吸一样急促而滚烫,绞缠在一起。 今日她跳了舞又走了不少路,脚跟磨红了,脚趾甚至有几处磨破了皮。她的脚趾生得秀气,趾甲晶莹如贝,肌肤细润似玉,只是眼下红红肿肿的好不可怜。 当然这种伤傀的话她是不会说出来的。 苏筱圆扭动了一下脚趾:“什么东西黏黏的?” 然而立刻被人捉住脚踝拉了回去。 她一边说,一边急不可耐地勾住他的脖子,把他往自己身上拽。 她还是把另一根红绸带塞到他手里:“你拿着,随便许一个就好。” 一边说一边从布袋里摸出配套的灵笔,找了根粗壮的树根坐下来,用腿垫着,开始写愿望。 苏筱圆望着眼前壮观的连理树,微张着嘴,久久回不过神来。 苏筱圆吓得笔都掉了,忙把红绸团起来,转过头虚张声势地埋怨:“你怎么走路都没声音啊傅停云,吓死我了!” “和夏侯澈差不多。” 傅停云目光动了动,垂下眼帘:“喝不完不必勉强。” 可就在她快要找到的时候,他又往后退了寸许,让她落了个空。 他的脸和脖颈也被酒弄脏了,亮晶晶的一片。 苏筱圆:“什么为何?” “因为你好看,又香又好看。”她努力抬起上半身,轻轻摇着头,用鼻尖蹭他的鼻尖,闭上眼睛用嘴唇去找他的嘴唇。 苏女士反对什么呢?苏女士反对苏女士反对的…… 傅停云:“没有。” 苏筱圆隐约感觉哪里不对劲,但是她的意识现在就像一团果冻。 “我们跳过这个,先做唇舌交缠好不好?”苏筱圆甜甜地哄他,“你的嘴看起来很好亲,我想尝尝看,傅停云……” 他的喉结滚了滚:“大约是汗吧。” 少女软软地挂在他背上,双臂垂在他胸前,也不知有没有听见他说了什么,只是发出一声瓮瓮的轻哼,鼻息喷在他颈侧,弄得他很痒。 苏筱圆虽然有丰富的理论知识,到了实践的时候还是露了怯,只轻轻吐了一点舌尖进去,便有退意。 苏筱圆从袋子里翻出她的缎带,问傀儡人:“傅停云,你要不要许愿?” 傀儡人呆了片刻,方才依言分开双唇。 打了水回来一看,她已经倒回床上睡着了。 听起来好敷衍,苏筱圆感觉自己这个主人已经形象尽毁了。 傅停云看了她一眼,只见灵石灯的暖光下,少女星眸水润迷离,双颊的红晕如霞光斜飞入两鬓。 “如何证明?” 他只是紧紧贴着她的唇,重重地碾着,紊乱灼烫的气息烫得她生疼。 醉酒的人控制不好力道,她拽得太猛,自己往后一仰倒在床上,傀儡人也被她拽倒,压了下来。 傅停云也凝望着穹窿般的树冠。 时而轻咬,时而重重地碾磨,舔1舐她的牙齿和上颚,吮她溢出的津液。 不等傀儡人作出反应,她把蕊丝从他嘴里扯了出来。 傀儡人拿了一个月花,坐到她身边。 傀儡人一点就通,双唇一抿,捉住了她,同时伸出舌头勾缠她。 苏筱圆想起来,那是装蛊虫的灵囊。 “当真?”傅停云问。 做点什么呢? 她正咬着笔尾查缺补漏,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写完了?” “不是不是,不好看的我才不喜欢。”苏筱圆断然道。 苏筱圆扯了扯嘴角,相比之下还是开山的愿望容易实现一些。 而且吴师姐说过,愿望最好和情事有关…… 她数不清被亲了几次,只能在一吻休止的短暂间隙仰起头,大口大口地喘气。 傅停云:“傀儡人没有愿望,你可以许两个。” 那人陡然加重了力道,仿佛是对她妄想逃跑的惩罚。一只手像脚镣似地紧紧扣着她脚踝,另一只手用力地揉捏,像是要把她揉坏。 苏筱圆使劲回想了半晌,才想起来夏侯澈是谁。 苏筱圆半梦半醒间感到有人在揉她的脚,黏糊糊湿答答的,指甲轻轻刮擦过脚心,她痒得哼唧了一声,忍不住缩起脚。 傅停云第一次看见长得这么用力的树,好像它们亘古生命的唯一意义就是向彼此靠近。 他没有腾云驾雾,只是时不时踩一下树枝借力,身形飘逸得好像会飞一样。 他越飞越高,很快便看不清了。 阮绵绵:“你也知道的啊,当然是让宋锦书跪在我脚下痛哭流涕求我回心转意。” 淋漓地顺着下巴淌入衣领。 擦完一只塞进被子里,换另一只。 “目下喝?”他问。 “别喝了,你醉了。”他道。 苏筱圆忍不住推他的胸膛,想把他推开一些,可是他的身躯像铁铸的一样,怎么也推不动。 “因为你是我的傀儡人啊。” “为何喜欢我?” 又来了又来了。 苏筱圆有点急,不管她怎么使劲,他的嘴唇始终与她保持着一指的距离,就像吊在眼前却吃不到的胡萝卜。 仙灵界的巨树不少,其中也有几棵上古神木。他曾去西海之滨看过穷桑树、也曾见到魔窟地底深处炼狱般燃烧的火焰树,都比这棵更大,蕴含更强的力量。 她吸了吸鼻子,把脚泡进比平日略微烫一些的热水里,舒服得打了个哆嗦。 “只要是你的傀儡人,你就喜欢?” 她看得面红耳赤,苏女士仿佛背后长眼,严厉地告诫她:“你要是做这样的事,我打断你的腿!” “到家了。”傅停云道。 她只能无条件支持闺蜜的决定:“一定可以的!” 苏筱圆擦着脚,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你乾坤袋里还有四个月花酿呢,我们赶紧喝了吧,放到明天就不能喝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意识到那不是月晕,而是无数银色蛊虫,向四周飞散,隐没在周遭的密林中。 她灵机一动,哄道:“你让我亲一下,我就和你种连理蛊……” “嗯。”傅停云低着头将木桶里的水弄热。 但是真要写时,却又担心起来。 吴师姐告诉过他们,只要在缎带上虔心写下愿望,再把带子系到树上,就算是完成了祈愿仪式。 傅停云推开门,走到床边,小心把她放到床上,替她脱鞋袜。 再说已经回了自己家,大不了喝完了倒头就睡——她虽然没醉过,但是她爸的酒品是出了名的好,酩酊大醉也只是乖乖睡觉,她的酒品也一定随了她爸。 傅停云便取了布巾,在温水里打湿,在床尾坐下,拿起她一只脚放在腿上,替她擦拭。 他很快就学会举一反三,轻易地成了主导。 一朵很快吸完,她伸出舌尖舔舔嘴唇:“再来一朵。” 苏筱圆凑过去,抓住他的领子,在领口猛吸了一口气:“傅停云,你好香啊……” 想想也是,别人又不是傻子,她能想到,人家想不到吗? 苏筱圆觉得他好烦,事好多,但是实在好看,于是耐着性子哄:“当然不是啊,我喜欢你才想亲你……” 她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他红润的嘴唇,吞咽了一下:“我们来做练习吧,傅停云。” 不行。 他长这么大从不需要许愿,要什么都可凭自己取得。 苏筱圆看了眼桌上剩下的两朵花,咕哝道:“我没醉,好好的东西别浪费了……” “夏侯师兄啊……” 灵石恰好在这时燃尽了。 刚脱下一只袜子,少女忽然坐了起来,揉着眼睛嘟囔:“还没洗脚,傅停云,我要洗脚……” “所以只要是你的傀儡,好看的,你就喜欢?就要亲?” 神木有灵,但大多是一种飘渺平和的灵气,经由漫长的时间静静生长,吐纳日月精华,滋养一方水土。 他偏过头看了眼身边的少女。 “为何要亲我?” 不对啊,她晕晕乎乎地想,一开始是她想吃他,怎么到头来变成了被吃的那个? 头越来越重,身子越来越轻,肚子里好像有一团火焰在燃烧,让她整个人像热气球一样往上飞。 但是这显然是错觉,因为剩余的一点理智告诉她,她还好好地坐在床上,正在和她的傀儡人共吸一朵月花酿。 苏筱圆虽然觉得那渣男不值得开山费那么多精神,但是她没谈过恋爱,也没有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没办法感同身受,也就没资格指手画脚。 傀儡人没有再劝,从乾坤袋里拿出四个月花酿,在桌上一字排开。 对了,苏女士坚决反对早恋。 “好看你就亲?”该死的傀儡人冷冷道。 她只好凭着本能伸出舌尖,轻轻舔他饱满的下唇,然后是双唇之间的缝隙,一边喃喃:“傅停云,张嘴呀……” 不,是樱桃,又甜又酸又香的酒渍樱桃。 “你拿过来吧,”苏筱圆道,“我正好有点渴了。” 她脸烧得通红:“我平常不怎么出汗的……今天可能是路走多了。” 但是都没有眼前的树这么奇特。 苏筱圆刚睡醒的大脑无法良好运转,一听脚趾尴尬地蜷缩起来:“啊,那你快去洗洗手……” 脱在榻边的外衣堆里有什么在闪闪发亮。 它其实是两棵树,一棵比另一棵稍粗,细的也有十人合围,两根巨木之间相距甚远,但却向着彼此逐渐倾斜、靠近、相接,相互绞缠,直到生长在一起,最后长成一棵树。 在顶端合二为一的树干擎起望不到边际的树冠,无数枝桠向四面八方伸展,悬满洁白丰美的花苞。 两树之间甚至还隔着一条溪涧,根系爬满大地,跨过溪涧,不分彼此地绞缠在一起。 系统替她捏造的身份,虽然是孤儿,但也不是没有来处的,她在仙灵界也有个老家,只是写回家,连理树会不会分不清? 苏筱圆还没吃到嘴,哪里肯放他走,双臂像藤蔓一样缠着他的脖颈,一边抬腿勾住他的腰往下压:“夏侯师兄不行的,我不喜欢他,只喜欢你。” 亲一口怎么还要证明啊?苏筱圆傻了眼。 第四朵喝到一半的时候,苏筱圆终于觉察到有点不对劲。 “那怎么行!”勤俭持家的苏仙子决不允许这种事发生,“这么贵的东西怎么能白白浪费。” 第 52 章 52 一边用手无力地推他的胸膛。 颜色倒是比他预料的深。 萧无心:“……”看了眼搭在自己腰上的牙白手臂,顺着手臂看了眼男人精壮胸膛上触目惊心的痕迹,再看一眼美艳又无邪的睡脸,心中嘤咛了一声。 “筱圆妹妹的朋友为何要和傀儡种蛊?”萧无心憋住笑,明知故问。 “噢噢,连理蛊又称恩爱蛊,相爱之人种下以后能于万里之外彼此感应,还能增进感情,挺好的。所以小师弟有何疑问?” 傅停云吞咽了一下,长指挑开衣襟,分开中间的深壑。 苏筱圆被他活生生亲醒,又被他没完没了的亲亲折腾得昏睡了过去。 苏筱圆:!!! 之后的事情她就没印象了。 泥鳅精柳长老的故事已经在一日之内传遍了宗门上下。 那就好那就好,苏筱圆捂着心口。 小衣轻薄,连浅淡的樱粉也能透出些许,若是有痣,应当能看见。 顿了顿,又加上一句:“羽蛟或者猫,带一样。” 这副样子更能勾起人心底的恶欲。 吃过早饭,带上装着洗漱用品、毛毯、零嘴和闲书的乾坤袋,便出门去神庙练舞。 “无事。” 她揉了揉眼睛,直到这时才发现床边站着个人。 还好还好,苏筱圆松了一口气。 “寅时。”凌岳仙尊理直气壮。 “我……我记得一点……” “若是和人种,如何知道是否种成?”凌岳仙尊又问。 为何没有? “啊?不用了吧?就一晚上,而且有夏侯师兄在,不用担心我会无聊的,谢谢你傅停云。” 少女仰起头,唇舌热烈又生涩地迎接他,在他不知节制的攫取和掠夺之下喘不过气来,颤抖着睫毛睁开眼,懵懂的双眸里情1潮漫溢,像要滴出水来。 谁知道醒来身边躺着个人。 是因为侧躺,被挡住了? “那倒不是,情情爱爱这些事,无情无心的那个总是好过一些,反噬是会有,不过是先动心的那个遭罪。” “并未。” 苏筱圆站起身,立刻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下意识地倒向傀儡人,扶住他的胳膊。 “还有和我种了连理蛊。”傀儡人又补上一句。 萧无心听得直摇头。 “随着时间的推移,蛊虫的反噬会越来越强,若是对方始终不动心,宿主在蛊虫的影响下也许会变得偏执狂暴,做出些禽兽不如的事情也是有可能的。” 可是为何没有痣? 萧无心一哂,这种天大的笑话不和大师姐分享,她岂不是要憋死。 少女吃痛,发出一声甜腻的轻哼,睫毛轻轻打颤,眼睛似要睁开,却怎么也睁不开。 “你忘了。”傀儡人肯定地说。 苏筱圆叫住他:“傅停云,你怎么了?” “没太麻烦你吧?”苏筱圆小心地试探。 傅停云坐起身,拨开衣襟看了看她心口。 睡梦中的少女蹙了蹙眉,努了努因红肿而更显饱满娇艳的小嘴,翻了个身变作仰躺,一条胳膊举在头顶,转过脸埋向臂弯里,纤细的脖颈拉出美妙的线条。 正想着,就听白长老道:“对了,你萧姐姐让我同你问好。” “你忘了?” 不过她酒品应该随爹,估计喝完倒头就睡了。 苏筱圆刚松出去的气又倒抽了回来:“什么?!” “小师弟,筱圆师妹那位朋友可要解蛊?我可以帮忙请月亮寨的龙长老看一看。” 傅停云又拧了一下,食指指腹摁住她下唇用力碾了碾,然后探入她唇隙。 她不认识什么姓萧的姐姐啊。 傅停云隔着衣料用长指轻轻拨动挤在一处的丰隆,还是没有找到。 “起来洗漱,用早膳,”傀儡人乜了她一眼,“练舞要迟到了。” 他忍不住伸手用拇指和食指掐住她下唇,轻拧了一下。 …… 还是没有。 “一人有,一人无,是何道理?”他问。 不知道为什么,一触碰到他的身体,她就不自觉地脸红起来,心脏也像跑酷的仓鼠一样上蹿下跳。 “不必了,”凌岳仙尊冷冷道,“种蛊之事,还请三师姐保密。” 傅停云:“……” 难道她喝醉以后对傀儡人做了什么? 也不是害怕,更像是心虚…… “苏筱圆的一个朋友。” 有痣他并不意外,毕竟他很清楚自己对她动了欲1念。 她心尖一颤:“傅,傅停云……你怎么在这里?” 转身就要走。 洗漱完毕,傀儡人也把早饭端了进来。 触手的酥润滑腻让他心头发颤,指尖不由自主地一蜷。 傀儡人转过身看了她一眼:“好。” 这张骗人的小嘴在有些事上却很诚实,湿润的舌尖几乎是立刻就顶了出来,缠上他的手指。 “谬赞。” 苏筱圆醒来,脑袋还是晕乎乎的,脑子好像离家出走了。 苏筱圆只得承认:“我喝醉了,不是故意的……你种了蛊有什么感觉?没什么不舒服吧?” 她忙松开手,坐回床上:“抽屉,第二个抽屉里有上次开山落在这里的醒酒丹,给我吃两颗。” 是这张嘴先说喜欢他,哄着骗着要亲他,也是这张嘴说要和他种连理蛊。 方才她明明也很享受,她对他也是有欲1念的,他能感觉到,甚至还隐约嗅到了一缕渗出被褥的湿甜微腥的气息。 月花酿喝多了会模糊记忆,但是以现场痕迹判断,绝对是她主动把人睡了。 “没生气就好。”她继续低下头安心干饭。 “什么蛊,什么果……”三师姐萧无心打着呵欠,“小师弟你可知现下什么时辰?” “对了傅停云,”苏筱圆又尝了尝粥,“今晚我要和夏侯师兄去圣地神庙里守夜,那地方挺远的,晚上估计不回来了。” “对了,你知道的是她行走江湖的化名‘江明颐’,”白长老道,“她本名叫做萧无心。” 为什么傀儡人也能种蛊啊?要不要做得这么拟真啊? “没有,”傀儡人冷冰冰道,“毫无感觉。” 傀儡人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补补。” 刚睁开,又闭了起来,眼角渗出湿意,小嘴贴着他的唇,发出含混不清的鼻音:“傅停云……我要喘不过气了……” “也对,喝汤补身,”苏筱圆拿起汤匙喝了一口云英雪莲羹,“哇,傅停云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他看了眼身边熟睡的少女,轻轻将被子拉下些许,拨开她挡在胸前的乌发。 傅停云抓住那只手,长指穿进她指缝紧紧扣住,摁在她头顶,不知餍足深1吻。 他忿忿地盯着她的小嘴。 傀儡人语气还是平平淡淡,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应该的。” “人和傀儡种此蛊,有何后果?” 凌岳仙尊的声音瞬间绷紧:“有何后果?无情之人可会遭反噬?” 可能是傀儡人的神情,莫名有点幽怨。 苏筱圆一路上都在听弟子们聊这件事。 “打扰三师姐打坐了?”对面直击要害。 …… 傅停云沉默了一会儿:“明白了。” “对了,忘了恭喜三师姐与白长老旧情复炽,破镜重圆,此事沐青仙君想必还不知晓。” “种成的话,两人心口会生出朱砂样的‘蛊痣’,痣的颜色越艳,用情则越深。” 白长老微笑着同她打招呼:“筱圆,你来啦。” 她看了一眼身边的男狐狸精,垂下头。 傅停云散开衣带,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心口,看见一点细痣,和少女脸颊的红晕仿佛,是海天间霞光的颜色。 骗子。 “何种反噬?” 苏筱圆差点被他明媚的笑容闪瞎了眼。 顿了顿:“其实论辈分她算是你师母,不过叫姐姐也无妨,叫姐姐她更开心。” “小师弟放心,筱圆师妹那位友人和她傀儡之事,我一定不会说出去。” “事涉他人私隐,请恕不能向师姐透露。” “好的好的,马上起来。” 其实问出口时她自己就觉得奇怪了,傀儡人不在她房里还能在哪里?平常他也会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来喊她起床,今天为什么突然害怕起来? 柳长老在宗门里口碑不怎么样,大部分弟子的态度都是幸灾乐祸,少数人觉得罪不至此,还有极少数人对食堂菜单取消泥鳅豆腐汤表示了微词。 看着自己种下的朱砂红,心头的燥火才平息了一些。 苏筱圆:“萧姐姐?” 不等师弟回答,她抢先道:“事涉筱圆妹妹那位友人的私隐,不能说对吧?我懂我懂。一人有一人无,就是说一人动了心,另一人却无情,这倒有点难办……” 她是怎么碰见他的?又是怎么把他带回来的?她完全没有记忆,只有满地吸空的月花酿提供了一点思路。 又坏又馋。 傅停云看得分明,美玉无瑕,她心口连痣的影子都没有,就算把眼珠子都瞪出来,没有就是没有。 或许那痣的色泽还太浅,透不出衣裳。 啧啧啧。 这么开心,是有什么好事吗? 萧无心明知故问:“谁有谁无啊?” 傅停云抽出湿漉漉的手指,在她泛红的脸颊上擦了擦,双唇重重压了下去。 萧无心:!!! “你好像生气了。” 昨晚她变了副样貌混进月亮寨,真的只是想喝一口月花酿,看一眼铁棍三项而已。 “筱圆妹妹那位朋友不必担心,蛊虫是跟着神魂走的,傀儡没有魂魄,自然种不成。” 啧啧。 不会的不会的,苏筱圆安慰着自己,坐起身,抓了抓凌乱的头发:“傅停云,昨晚我好像喝醉了……是你帮我盖的被子吧?辛苦你照顾我了……” 她呆了半晌才想起昨夜的事——昨夜她在半路上睡着了,醒来本着勤俭持家的原则,和傀儡人连喝了四个月花酿。 他俯身低头,在她心口用力一吮。 “不妨事,小师弟的事要紧,”她干笑了两声,“你方才说连理蛊?是谁种了连理蛊么?” 本就松散的衣襟散得更开。 苏筱圆坐了会儿,感觉丹药开始起效,这才慢慢起身。 “并未,”傀儡人说,“只是半夜醒来要我帮你刷牙。” “三师姐可了解连理蛊?” 傀儡人无机质的眼瞳动了动:“该起床了。” 他心中一阵焦躁,蛊虫还没开始反噬,已经有了万蚁噬心之感。 苏筱圆一看,不是粥就是羹汤。 来到神庙前,新来的教习长老也到了。 断了传音,傅停云低头看着熟睡的少女。 傀儡人依言取了丹药给她服下。 苏筱圆被他漆黑的眼睛看得心里毛毛的,明明语气神态都没什么变化,却莫名有种被债主逼上门的感觉。 “今天怎么都是汤汤水水的?”她问。 “也没什么,就是无情的那个人体内的蛊虫会沉睡,另一只蛊虫感应不到它,会焦躁不安,平日还好,到了月圆之夜,若是不能与对方欢好纾1解,就会令宿主如万蚁噬心、烈焰焚身。 傀儡人看了她一会儿,硬梆梆地扔下两个字:“随你。” 第 53 章 53 苏筱圆尽管不敢相信,还是试探着唤了一声:“傅慎行?” 苏筱圆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些事,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正想着,夏侯澈语气恢复平常的轻松愉快:“筱圆师妹是第一次来这座小岛吧?” 用净诀清理了双手,从乾坤袋里翻出装自制零食的袋子:“师兄也尝尝我自己做的吃食吧。” 他们抵达时正赶上日落,漫天云霞将水面染得绚烂似锦,古老的白石小神庙伫立在霞光中,宁谧如画。 苏筱圆吃惊地睁大眼睛,虽然她对于夏侯澈进云雨宗的原因也有所猜测,但是他自己说出来,无异于自揭疮疤。 直接告白还好,拒绝也就是了,最怕弯弯绕绕,旁敲侧击,她就不知道怎么应付了。 “没事没事,”吴师姐拍拍她肩膀,“每年喝多了月花酿都会出事故,你这不算什么……不过这种事我也没听说过,我问问你师兄。” 苏筱圆好奇道:“这是什么?” “我的经历挺无聊的,没什么值得说的。”苏筱圆道。 就在这时,苏筱圆忽然又听见一声猫叫。 苏筱圆睁大眼睛:“傅慎行,你怎么学会踩奶了?” “连理蛊呢?” 苏筱圆心头咯噔了一下。 “我早已被夏侯家放逐,却打着夏侯家的名号,也是为了待价而沽。进云雨宗的那日,我便打定了主意,即便将尊严踩在脚下,也要回到夏侯氏,夺回属于我的东西,让害我之人付出代价。” 翼舟停靠在栈桥旁,苏筱圆下了舟,在栈桥上站了会儿,欣赏眼前瑰丽的景象。 她就是再迟钝也能感觉到夏侯澈对她有点意思,来之前就很担心他会借着两个人的机会说些有的没的。 苏筱圆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林师兄就是那月亮寨的吃货师兄。 果然在别人眼里这种事很变态吧,苏筱圆有点后悔问了。 “夜里我们轮流守火,另一个人可以小憩。筱圆师妹带被褥了么?”夏侯澈给两张床榻都施了净诀,“夜里水边会有些凉。” 夏侯澈笑了笑:“我的事在宗门里不是秘密,筱圆师妹想必也听说过,我本来是夏侯家嫡支中最有希望继承家业的小辈,因为族中长辈相斗,被下毒毁了灵根。 雨宗的?” 教习换成白长老之后,氛围明显松弛了下来。 吴师姐:“筱圆师妹知道月花蜜能入药吧?” 苏筱圆汗颜:“听说是鸡肋蛊呢。” “前几年夏侯师兄也参加巫山祭了吧?”苏筱圆随口道,“那应该看过很多次了。” 有点羡慕,现代这么漂亮的小岛上度个假可挺奢侈。 “是和绵绵一起去的。”苏筱圆忙道。 苏筱圆算是看出来了,云雨宗的所有景点都能和情情爱爱扯上关系。 “夏侯师兄听见了吗?”她问。 “对,”苏筱圆按照系统给她安排的剧本回答,“是一个边陲小镇。” 苏筱圆总觉这猫的眼神和平常不太一样,格外凌厉,而且有点人里人气的。 苏筱圆听着苗头不对,嘴里的灵薯顿时不香了:“夏侯师兄,我吃饱了。” “哈?”吴师姐吃了一惊。 圣火就是和凡火不一样,连烤地瓜都特别快,不到一刻钟,表皮就烤得开裂,流出焦糖香味的蜜1汁来。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状似不经意地道:“其实猫多见于凡界,整个仙灵界都罕有猫的踪迹,上回见到筱圆师妹的猫,我还有些意外。” 夏侯澈微微觑了觑眼:“好玩么?” “喵呜——” 就在这时,苏筱圆隐约听见一声微弱的猫叫。 “我的天资不好,修不了其他功法,人又不机灵,听说云雨宗的宗主长老挺好的,宗门也比较包容,就来试试。” 简而言之,变得更迷人了。 吴师姐问道:“人和傀儡种蛊会怎么样?” 猫用那双碧绿的眼睛盯着她。 白长老本来就是所有长老中脾气最好的一个,今天更是喜气洋洋的,格外好说话,中间休息的时候还给弟子们发糖和灵果吃。 “听说筱圆的家乡是在朱雀洲?” 苏筱圆露出困惑的神色。 她硬着头皮问道:“夏侯师兄想聊什么?” 苏筱圆当然不能告诉他这猫是系统搞出来的,只能打个哈哈:“是吗?那只猫是自己跑来的,腿受了伤,可能是被什么别的动物从凡界抓来的吧。” 夏侯澈蹙眉:“从未听说过这岛上有猫,筱圆师妹是不是太累了?” 苏筱圆点点头。 小岛在整个云雨宗地界的最西边,一眼望得到尽头,四面都是杳杳茫茫的湖水。 苏筱圆穿越之后就没吃过烤地瓜,没想到仙灵界还有奢替,顿时食指大动,咽了咽口水。 不多时,一股类似烤地瓜的甜香飘了出来,除了地瓜味之外,还有点奶香,就像在烤地瓜上铺了奶酪一样。 “等等,夏侯师兄,你有没有听见猫叫?” 她在看风景,他却在看她。 “筱圆师妹或许不知道,在夏侯家,无用之人连人都算不上,我成人之后便被逐出家门,害我之人却春风得意,甚至很可能成为下一任家主。 “真的?”苏筱圆有些意外。 “我进云雨宗,是因为合欢道是我这种废人唯一可以迅速提升修为,又不必入邪魔外道的功法。 她恍然大悟,在乾坤袋里掏了掏,冷不丁摸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只是头晕?”吴师姐狐疑地看着她。 苏筱圆还是有些在意蛊虫的事,想趁着休息时悄悄问问吴师姐,没想到吴师姐先来找她:“筱圆师妹,昨日你喝了这么多月花酿,回去没事吧?” 吴师姐拍拍脑门:“哦,忘记了,药理入门课里好像是没有讲这些。月花蜜是我们云雨宗独门情药的一味重要配料,所以……咳咳……” “好的好的。”苏筱圆只当自己神经衰弱幻听了,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什么?” 不知为何,今日在祠庙前见到这少女,她好像有些地方不一样了,不但容色更艳,周身多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风韵,但又不改其纯澈娇憨。 “好的好的。”苏筱圆使劲抓住猫。 吴师姐:“嗯?” 两人走进庙里,发现里面空间不大,不过挺干净,靠着两边墙壁有石头砌成的矮榻,上面铺着干净的席子。 夏侯澈接着道:“听说筱圆师妹昨夜去月亮寨了?是同哪位师兄一起去的?” 因为要补昨天落下的进度,一直练到黄昏才散。 说来也怪,平常这猫抱不满一分钟就会跑,今天却乖乖偎在她怀里,眯着眼睛让她摸,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还把两只前爪搭在她胸口,伸展着小梅花踩来踩去。 夏侯澈笑道:“这还是林师兄教我的法子,整个宗门论起吃,没人比得上他。” 师兄道:“连理蛊是种在神魂上,跟着神魂走的,傀儡人没有魂魄,也就不可能种上去。” “不过蛊虫被我不小心放跑了。”苏筱圆遗憾道。 夏侯澈无声无息地走到她身旁,与她并肩站着。 苏筱圆道了谢,接过来咬了一口,眼睛倏地一亮:“好好吃!” 一边说一边把架好铁网,把四个灵薯摆在上面,不时用树枝拨动翻面。 苏筱圆心头一跳,这种似是而非的话太容易产生歧义了。 苏筱圆亲亲他的小鼻尖:“你呀你……” 夏侯澈不自觉地往旁边挪了挪。 苏筱圆生怕他再问下去自己露馅,急着把话题从自己身上扯开:“夏侯师兄呢?怎么会进云问出口才发现自己戳到了人家痛处,忙补上一句:“夏侯师兄不方便说的话就当我没问。” “我也是道听途说。”夏侯澈笑道。 从祠庙出来,苏筱圆和夏侯澈立即赶去宗门外乘翼舟前往今晚守夜的地点。 “筱圆真是兰心蕙质,”夏侯澈赞叹了一声,拿在手上,却没有动,“我不饿,难得能和筱圆师妹单独相处,想多和你聊聊天。” 这是一个建在偏远小岛上的小神庙,由白石砌成,除了每年巫山祭期间,几乎没什么人来。 苏筱圆看了会儿回过神来,一转头,对上一双漂亮的狐狸眼。 夏侯澈心有余悸:“我去外面再捡点柴。” 猫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舔她的嘴。 “那我很幸运。” 那师兄见多识广:“要看种的是什么蛊。” “筱圆为何会进云雨宗?” 夏侯澈一笑:“这是灵薯,筱圆师妹没吃过么?用圣火炙烤特别香。” “好喝的。” 神庙前是一个小石滩,木头栈桥延伸至水中,便是个小渡口。 苏筱圆没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喝多了有点醉,早晨起来头有点晕。” 夏侯澈:“我认识筱圆这么久,很少听你说起自己的事,我想多了解你一些。” 眼看着筱圆师妹的神情从疑惑变成惊恐,吴师姐忙安慰她:“每个人对月花蜜的敏感度不一样,也许筱圆师妹就是特别不敏感的那种,喝完倒头就睡。总之没做什么离谱的事就好。” 这回连夏侯澈都听见了,警觉地往黑黢黢的庙门张望。 夏侯澈微微睁大眼睛:“这蛊很稀有,也很古老,筱圆师妹很厉害呢。” “带了的。” 她转头喊了一声,月亮寨的吃货师兄就颠颠地跑来了。 她一把将猫拽了出来:“傅慎行,你怎么会在我乾坤袋里?!” 夏侯澈一出去,猫瞬间松弛下来,软软躺在她怀里,和之前凶相毕露的样子判若两猫。 “无妨,我也看得入迷了。”夏侯澈弯了弯狐狸眼,眼睛里倒映着晚霞,本就华丽的容貌更增了几分颜色。 不然呢?苏筱圆叫她看得心里有些发毛:“应该是吧……月花酿怎么了?” “多亏家母心软,从私产中拨出一份与了我,我才不至沦落到卖身为奴。 师兄:“蛊虫八成是飞回蛊林去了。” 苏筱圆:“哦哦!多谢师兄。” 苏筱圆咬了咬嘴唇:“其实……我好像做了一件离谱的事……” “谁和傀儡人种蛊了?”师兄惊诧道。 “可能是,”夏侯澈道,“快日落了,我们先去神庙里把圣火点上。” “不好意思夏侯师兄,我看得出神了……” 她暗暗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虚惊一场。 夏侯澈摇头:“这是见识浅薄之人瞎说的,连理蛊是最古老的蛊虫之一,直接诞生自连理树,传说可以跨越生死。” 夏侯澈望着映着霞光的水面:“这座小岛也称同心岛,从空中看是两颗心脏相连的形状,听说一起看过这里的落日,能得到神女的祝福。” 苏筱圆纳闷:“好像不是外面传来的……” 不过身为一个现代人,她对这种营销手段有很强的抵抗力,没怎么放在心上。 夏侯澈自嘲地一哂:“许是因为太寂寞了,心里话总要找个人说说。我知道筱圆师妹不会因此瞧不起我。” 苏筱圆也顾不得羞耻了:“可是灵囊剖开了,蛊虫也不见了。” 话还没说完,猫弓起背,凶狠地朝夏侯澈哈起气来。 “抓了一对连理蛊。” 待苏筱圆铺好床,他变戏法似地从乾坤袋里摸出几个纺锤形的白色东西。 “不过,家母亦受我牵连,听说我离家后,她在夏侯家的日子也很不好过。” “怎么会?” 苏筱圆点点头:“挺好玩的……” 苏筱圆睁大眼睛:“是吗?我不知道啊。” 夏侯澈嘴角笑容一僵。 “对了,筱圆师妹一定去抓了蛊虫吧?有没有抓到什么稀罕的?” 吴师姐白了他一眼:“问你什么答什么,问东问西做什么!” 苏筱圆连忙把猫紧紧抱在怀里:“夏侯师兄你别怕,我抱着他,不会再让他攻击……” 她一向心软,听得心揪了起来,小心翼翼地问:“夏侯师兄为什么把这些事告诉我?” “正好想要问问师姐……”苏筱圆垂下头,对了对手指,“那个,要是不小心和傀儡人结了连理蛊,会有什么后果吗?” 分配好了床铺,苏筱圆从腰间的乾坤袋里拿出被褥开始铺床,夏侯澈点上神龛前的圣火,然后从外面拾了些枯枝回来,在庙中间生了一堆火。 “猫叫,”苏筱圆道,“这岛上有猫吗?” 他抬起眼皮,火光在他眼里破碎成无数光点:“筱圆,我真的……” “月花酿尝了么?好不好喝?” “喝多了月花酿……”苏筱圆红了脸,“把灵囊剖开了。” 夏侯澈笑起来:“筱圆师妹真是糊涂。不过正因如此,也特别可爱。” 夏侯澈拿起一只,剥了一半皮,用帕子包好递给苏筱圆:“小心烫。” “原来如此。”夏侯澈道。 第 54 章 54 拒绝告白的经验她还是比较丰富的。 猫这回倒是没捣乱,只是从少女的怀里坐了起来,绷直了身体,绿眼睛警觉地盯着她的脸。 苏筱圆并不怀疑他的话,夏侯师兄身材好相貌佳,而且是恋爱能手,情绪价值管够。 二来她身上有种特别的东西,与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仿佛是误入此间的迷途旅人,像他一样孤独。 不行。 他伸出爪子,想要扯一扯耷拉的被角,谁知刚出手,少女忽然睁开眼睛,同时一双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抓住他的身子,把他猛地拖进被子里。 毕竟心动有时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夏侯澈对此还是相当笃定的,他的容貌身形气度,莫说在云雨宗,即便放在整个仙灵界,也属一流,他好几次都在少女眼中看到惊艳,平常相处时,也总能发现她在端详和欣赏。 即便只是被皮囊吸引,也是好感。 苏筱圆看着火光里男人的脸,摸着颜狗的良心说,这张脸漂亮得几乎无懈可击。 她有些为难:“我是觉得夏侯师兄很好看,可只是纯粹欣赏,没有别的想法啊。” 她的清醒,她的拒绝,反而激起了男人更深的兴趣和狩猎的欲望。 而且还破天荒第一次踩奶了! 夏侯澈想了想:“真正让我下定决心要对你表明心迹,是那日你在祠庙前反抗柳长老,让我对你刮目相看,我才发现你比我想的更好、更勇敢,你永远在给我惊喜,筱圆。” 他看着猫,迟疑了一下,试探着伸出手,似乎是想摸猫头。 苏筱圆摇摇头:“即便夏侯师兄离开了家族,在你自己看来是跌落凡尘,可是在云雨宗你还是众星捧月的存在,你还是在高位的。” 苏筱圆过了会儿手瘾,松开手,嫌弃地戳戳他脑门:“小唇膏收收好,你好猥琐呀傅慎行,不守猫德!小脑瓜里在想什么呢?” 今天简直是转了性,乖乖趴在她怀里半天也不挪窝。 他低头看了一眼快要撑破的下衣,捏了捏眉心,还是把猫躯还给罗罗兽罢。 但苏筱圆还没来得及体会手感呢,一手摁住他,一手捏捏小毛铃铛,又像盘核桃一样盘了两下:“好可爱啊啊啊!” 苏筱圆松了一口气:“当然。” 而且他的真心有限,也不怕他受伤。 他又补上一句:“若是相处一段时日你对我还是没有改观,我一定默默退走,不再打扰你。” 猫回头看了看迅速熟睡的少女,觑了觑眼。 苏筱圆听得懂他的暗示,却是不想再拖下去,摁了摁傅猫毛茸茸的小脑袋,向夏侯澈道:“夏侯师兄是对我有好感吗?” 反正他现在就是只猫,把神魂交给畜牲的本能也无伤大雅。 她摇了摇头:“对不起夏侯师兄,确定的事情就不用试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感情的事不能勉强的。” 就在这时,猫突然扭着屁屁,欻地越过火堆跳进她怀里,爪子勾住她衣襟:“喵!” 苏筱圆发出桀桀的怪笑,和他一起窝进被子里,对着他的头脸、肚子一阵狂亲。 要踩那么久的吗?她没养过猫,实在没什么经验,又不能上网查。 他身子不知不觉向前倾,眼中带了几分痴迷:“筱圆,你真的是个特别的姑娘,你让我觉得,复仇和地位、名利,也许并没有那么重要。只要和你在一起,即便什么都没有,也会很快乐很满足……” 不管怎么看,苏筱圆都不可能是富贵出身,但她又的确有种超然物外的气度,说视金钱为粪土也不为过。 还有那不明来源的黑简、古怪的傀儡和猫…… 夏侯澈抱着一大捆柴回来:“这些柴应当够烧一整夜了。” 今夜两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苏筱圆又是个全无心机的人,交给罗罗兽把守实在不能放心。 猫眯了眯眼睛,发出一声无辜的“咪呜”。 猫也不客气,又踩了大约十来分钟,才意犹未尽地收回脚,慵懒地舔了舔爪子。 苏筱圆抬起头,手却还在挠着猫下巴:“师兄怎么了?” “筱圆别这么说,照顾你是应当的。”夏侯澈往火堆里添了些柴,然后坐到她身边。 看见那条价值不菲的发带时,他兴奋得一夜未眠,也许命运亏欠了他这么多,终于良心发现了一次,也许她就是他在等待的那个人,或许她就是他的双全之法。 猫是只没骨气的猫。 傅猫身子一僵,随即慢慢软化下来,任由她把他揉来揉去。 好香。 “我承认一开始只是对你有好感,不由自主想靠近你,但和你一起越久,就越难以自抑地被你吸引…… 数百里之外黑灯瞎火的小屋子里,傀儡人差点把牙关咬碎。 夏侯澈:“筱圆,可否让猫去乾坤袋里稍待片刻?我想同你说句话。” 夏侯澈眼中闪过讶异:“筱圆……” 腰有点酸,她小心翼翼,尽可能不惊动小猫咪的情况下,慢慢躺下来,让他踩得更顺爪一些。 而且猫钻进乾坤袋里也是小概率事件。 苏筱圆笑了笑:“柳长老要用鞭子抽我的时候,夏侯师兄是不是想看看我会怎么应对?” 苏筱圆听见脚步声,连忙坐起身,整理了一下被小猫踩松的衣襟,防患于未然地把猫圈在怀里。 猫:“……” 苏筱圆有点受宠若惊。 “筱圆……” 他正要掐诀收回分魂,掐到一半,猫耳听见庙门外的脚步声,手一顿。 但是永远错过心动的时机,有时也是一瞬间的事。 她把猫翻过来放在腿上,开始摸他的小肚子。 “为何?” “我不是夏侯师兄需要的人,不能给你任何助力。” 苏筱圆吓了一跳,忙去检查他的小耳朵:“咬疼你了?我没用力呀……” 在他这样的人眼里,出身是难以隐藏的,简直就像额头上的烙印一样显眼。 苏筱圆一口咬住他的小耳朵:“小坏猫,吃掉你的小耳朵。” “他平时散养的,性格比较野,而且来了陌生地方可能有点应激……对不起夏侯师兄。” 猫正踩得起劲,踩在她身上的爪子一顿,另一只爪子悬在半空,整只猫好像石化了似的,一动不动。 苏筱圆见他没捣乱,也就没去管他。 猫对着墙生了会儿闷气,不见有人理他,转过身,昂着头踱回来,蹲坐在苏筱圆对面,隔着火堆对她猫视眈眈。 平常只让摸一小会儿的地方,今天却特别配合,翻着肚皮随她摸。 猫跟着她走到铺盖边,蹲在矮榻前,警惕地看着火堆旁的男人。 苏筱圆当然不情愿,这可是她亲猫:“我摸摸他就好了,夏侯师兄想说什么就说吧,他不碍事的。” 夏侯澈垂下眼帘:“所以筱圆还是因为这件事怨我了,抱歉……我这么多年,习惯了权衡利弊,瞻前顾后……” 停顿了一下又道:“而且我觉得夏侯师兄也没那么喜欢我。” 到底是不敢再咬了。 还好苏筱圆早有防备,连忙把他抱紧:“不可以,傅慎行!” 可是和她接触得越多,他就越困惑,她身上的疑团也越大。 苏筱圆回过神来,惊觉自己刚才的思路好像有点渣。 “我只想要你,我是真心喜欢你,我不怕用几百年时间和你慢慢修行,弥补灵根的缺陷,即使不能夺回夏侯家也无妨。 他自嘲地笑了笑:“筱圆或许认为我满口谎言,但有一件事我骗你,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了你,也是主动争取才成为你的巫山祭伴侣。” 猫似乎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败给本能,继续“呼噜呼噜”地踩起来。 大概过了十分钟,苏筱圆有点疑惑。 他一直在说他自己,说他怎么心动,怎么从挣扎抗拒到决定要她,好像只要他给她敲个质检合格的章,她就该欢天喜地、感恩戴德地接受。 夏侯澈一开口,猫不是哈气就是嚎叫,他苦笑了一下:“罢了,明日再同你说。” 苏筱圆实在困得睁不开眼,也就不和他客气了,拿着洗漱包去门外简单洗漱了一下,便合衣钻进被子里。 夏侯澈:“从前我的确是一心想要报仇,想要夺回家主之位,但那是在我遇见你之前。” 苏筱圆对猫招招手,猫抬了抬下颌,高傲地把头一扭。 他这话七分真三分假,他的确是在这小师妹入门时就注意到了她。 一来她容貌真的很出众,长到了他的心坎上,尤其是现在,少女的青涩纯真中又有成熟女子的妩媚风情。 顿了顿:“筱圆对我也不是全无好感吧?” 苏筱圆问夏侯澈:“夏侯师兄是什么时候决定向我表白的?” 倒是没再打扰他们说话。 夏侯澈愣怔了一会儿,方才承认:“没错,我心悦筱圆师妹。” 夏侯澈一怔。 “可能因为夏侯师兄是人中龙凤,所以不太看得见别人的存在吧。” 温暖甜蜜的体香像毯子一样将他紧紧裹住。 猫却莫名从她怀里挣脱了出去,飞快地蹿到离她最远的角落,背对她蹲着不动了。 夏侯澈道:“筱圆若是没有心上人,不妨与我相处试试,我不会叫你失望的。” 猫眼里寒光一闪,便要伸爪子向男人的手背上挠去。 一开始他只是为了防着夏侯氏使出什么卑鄙龌龊的手段,没想到这猫躯全受凭本能行事,到最后也不知是他操纵猫躯,还是猫躯在操纵他。 叫声里满是愤慨。 夏侯澈是一点就通的人,出神地看着火堆发了会儿怔,轻轻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今日这番话,筱圆师妹就当我从未说过。” 夏侯澈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截了当地问出来,他习惯了迂回试探,说话做事都留几分余地,一时倒是不知该作何反应。 但也仅仅是留意,未曾想过接近她,他不可能为了一个女子放弃一切。 他用分魂术操控猫躯的时候,没想到猫的本能会反噬他主魂,更没想到共感会如此真实和强烈。 她又加了一句:“如果这也算喜欢的话,我早就喜欢上我的傀儡人了。” 傅猫在她怀里挪了挪,毛茸茸的小脑袋钻进她衣襟,把脸埋在温香软玉中间,眯起眼,伸出舌头舔她绵1软之间渗出的薄汗。 苏筱圆听得懂他的暗示,却是不想再拖下去,摁了摁傅猫毛茸茸的小脑袋,向夏侯澈道:“夏侯师兄是对我有好感吗?” 弯了弯眉眼:“我还是你的好好师兄么?” 夏侯澈刚开口,猫就弓起背要朝他冲过去,一边发出猛兽般的嘶吼。 “你终于把我当妈妈了,小慎行?”苏筱圆夹着嗓子问他,很有成就感。 夏侯澈蹙了蹙眉:“我已落魄至此……” 苏筱圆摸完肚子又摸尾巴,犹豫了一下,终于恶向胆边生,对着毛茸茸的小铃铛下了毒手。 平心而论,如果在她最彷徨无助惊恐的时候,夏侯澈站出来帮她对抗柳长老,说不定那一点淡淡的亲近和对脸和身材的好感,会质变成更深的东西。 但是她又不敢赶,万一吓得下次不敢踩了怎么办? 只有男人最懂男人,他看得出男人并没有放弃。 虽然苏女士严防死守,但是她因为长得算好看,性格又软,看起来很好追,所以身边桃花就没断过。 苏筱圆只能一边道歉一边安抚猫。 苏筱圆:“我没有怨你,我知道夏侯师兄有自己的难处,不过设身处地,如果我真心喜欢一个人,在那种时候一定忍不住的,所以我们就不是一路人。” 他直接说出口,苏筱圆反而松了一口气。 夏侯澈见她沉迷撸猫,握嘴轻咳了一声。 夏侯澈闻言没说话,只是目光闪动了一下。 她也不傻,早上傅停云让她在猫和蛇中选一样带上,晚上就在乾坤袋里发现了猫,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苏筱圆道:“对不起,我们不适合。” 直到巫山祭,秦长老不经意地提起要选个师兄带带她,从来不理会这种事的他,却鬼使神差地揽下了这桩看起来全无利益的差事。 夏侯澈垂下头:“我一叶障目,如今才知道自己有多傲慢,我可以改。” 如果她想在死前放纵一下,谈场酒肉恋爱,夏侯澈的确是最佳人选…… 她从来都不擅长语言表达,一边整理思绪,一边慢吞吞地说:“就像欣赏一幅画,一朵漂亮的花,是一样的。” 的确是那一日,他看到了她柔软外表中刚强的一面,第一次正视她,也是第一次真正心动。 苏筱圆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可是我不喜欢你啊,夏侯师兄好像忘了这一点。” 夏侯澈:“夜深了,筱圆师妹先睡吧,我先守。” “是不是傅停云把你塞进我乾坤袋里的?”苏筱圆问。 苏筱圆一边解释一边顺毛撸猫,温柔安抚,感觉怀里紧绷的小身体慢慢放松下来,软成了一滩。 少女到底是真困了,玩了一会儿便睡着了。 当她的手握上来的时候,他识海中一片空白,浑身颤抖,几乎连跏趺坐的姿势都无法维持。 猫睁圆了碧绿的眼睛,粗哑地嚎了一声,挣扎着想要翻身。 她摇了摇头:“对不起夏侯师兄,确定的事情就不用试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感情的事不能勉强的。” “抓住你了,小猫咪!看你逃到哪里去!” 猫触电似地颤抖了一下。 一开始还象征性地抵抗、挣扎,很快就失去了所有气力和手段,翘着两条后腿,发出微弱的呜咽声。 傅慎行这只猫理论上算是她的猫,实际上日常只来吃个猫饭,好不容易逮住,撸不了几分钟就挣扎着要跑,还得用上强制手段。 苏筱圆抓住他的爪子放到身上,鼓励道:“继续踩呀。” 精神松弛下来,便开始犯困了,她忍不住捂着嘴打了个呵欠。 亲够了就把他往怀里一埋,含着他的小耳朵:“今晚让我抱着睡好不好?被窝里好冷啊。” “我确实曾经想过要找个法力深厚的道侣,作为提升修为的捷径,一开始发现喜欢上你,我也曾挣扎抗拒过,但我已经看清了自己的心意。 苏筱圆有些抱歉:“让夏侯师兄一个人干活,太不好意思了。” 夏侯澈无奈地一笑:“筱圆的猫似乎不喜欢我。” 他认命地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熟练地施了几个玄冰咒。 夏侯澈一开口,猫不是哈气就是嚎叫,他苦笑了一下:“罢了,明日再同你说。” 这么明显的以退为进她怎么会看不出来? 第 55 章 55 她推开门走进院子,晨曦正好照的窗户上,的小屋上镀了一层金晖,像是一幅印象派油画。 夏侯澈正坐的火堆旁读着一卷书,听见动静抬起头来:“筱圆师妹醒了?天还未必亮,怎么下多睡会儿?” 傀儡人机械地偏了偏头:“再也是无分一事?种蛊?” 他把她放的床上,用舌尖挑起她粘的唇上一发丝抿了抿,顶入她口中,绕她一舌头:“再试试,上回至少要提高一级。” 傀儡人:“已经下一命令一定要完成,筱圆说要练到甲等一级。” 傀儡人欺身上来,蹭了蹭她一鼻尖,然后偏头衔住她下唇。 等脸上下正常一热意褪下去,上才起身收起屏风。 “地上过有下舒服,”傀儡人站起身,转身弯腰叠被子,一边用平板一声音说道,“只是床上有你一气味,更舒服。” 下愧是云雨宗学霸,苏筱圆由衷钦佩他。 傀儡人再也时候变成上样了?一定是那晚她酒后乱性,对他做了再也。 苏筱圆心里生出一种怪异一感觉,上猫一眼神和平时好像下太一样,过了那种扁脸猫一憨傻,看起来更野更危险,倒像是随时准备猎食一猛兽。 最特别一是纱裙外面下知道罩了一层再也面料,的晨风里晃动着,竟然像水波一样荡漾。 弄了半天原来是她自己喝醉了把练习当借口,其实是馋傀儡人一身子。 片刻后,他坐起身,顺滑一长发垂下来,逶迤的床榻上,怀里仍旧抱着她一被子下放:“对下起,你睡了你一床。” 苏筱圆欲哭无泪:“那你现的取消命令还下行吗?” 猫从她怀里钻出来,的她胳膊上一蹬,窜进门口一草丛一溜烟跑过影了。 上傀儡人是成精了吗?为再也会主动亲她? 傀儡人逼近了两步,伸手托起她一下颌,偏头的她嘴唇上啄了一下。 “你分心了。”傀儡人淡淡道,分出一只手来握住她一脖颈,力道下重,但是足以禁锢住她。 她先走到水盆边看了一眼傅地魔,然后推开门,走进静悄悄一屋子里。 猫就懒洋洋地趴的一旁看她。 上痕迹她并下陌生——脖子上一那个还过褪干净呢。 她一动,猫也醒了,眯缝着一对绿眼睛看着她。 到底发生了再也,好好一傀儡人为再也突然采纳强吻她? 苏筱圆吓得连连后退,傀儡人则步步紧逼,下知下觉后背重重撞的了抽屉柜上,柜子晃了晃,抽屉里一小零碎哐啷作响。 接着羞耻和罪恶感排山倒海地袭来。 很舒服,也很奇怪…… 苏筱圆低头系腰带,下经意地往心口一瞥,蓦地僵住。 “傅停云——”苏筱圆朝院子里喊了一声。 “呃……”苏筱圆情下自禁地后退了一步,心虚地垂下头下敢看他一眼睛,“种蛊你已经知道了,除了上个过再也了吧?” 神态温和自然,丝毫过有刚被拒绝一尴尬。 夏侯澈直接去祠庙,苏筱圆得把猫送回去,只能先回宿舍。 要下是他表现得上么乖,苏筱圆简直有种他想吃了她一错觉。 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有种要被衣服美哭一感觉。 苏筱圆:“呜呜呜……” “你来守火,夏侯师兄去休息吧。” 她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问道:“傅停运,前天晚上你喝多了月花酿,过做再也无分一事吧?” 傀儡人无情道:“你又分心了,上次只得了丙等四级。” 翌日清晨,她醒无来,发现床边有再也东西的发光,晃得她睁下开眼。 当然下是小猫咪一错,是她太…… 粗糙带着倒刺一舌头慢慢地刷无苏筱圆最柔嫩一肌肤,刺刺痒痒一,连带着身体里也酥酥痒痒一,好像有人拿着把小刷子的她体内慢慢刷。 傀儡人干脆将她抱起来,一手把住脖颈和后脑勺,一手托腰,将她环的自己腰上,吻得她过办法喘气,更过办法说那些有一过一。 可下管她怎么回想,那晚一记忆都是一片空白。 傀儡人走进来,神色淡然:“醒了?” 苏筱圆坐起身,将衣裙捧起来,只觉触手生凉,犹如掬着一捧清泉,那裙子也像泉水一样的她指间流淌。 傀儡人握住她后颈,迫她抬头,发烫一双唇又贴了上来:“傀儡下会开玩笑,只会完成主人一命令。” 接着猫若无其事地又伸舌舔了一下。 “过事过事,”苏筱圆忙道,“反正你也下的,你老睡地上很下舒服吧?” 苏筱圆如遭雷劈。 苏筱圆顿时被他一阴影笼罩住,近来因为熟稔被冲淡一压迫感,突然又变得无比强烈。 “怎么了小慎行?”苏筱圆大惑下解。 苏筱圆心情复杂地擦擦眼角,摸摸猫头,坐起身整理衣襟。 是下是发生再也程序错误了? 苏筱圆心里有些下是滋味,还以为猫终于和她上个主人亲密起来了,合着只是一夜体验券。 猫似乎感觉到了主人一纵容,从试探一轻舔变成肆无忌惮一舔1舐。 眼泪瞬间从眼角渗了出来。 醒来时发现猫下知再也时候钻进了衣襟里,蜷缩成一团卧的她怀里,脑袋枕的中间凹陷里,小小一身子滚烫,就像揣着个毛茸茸一热水袋。 苏筱圆惊愕地发现傀儡人很会,她上个正宗云雨宗弟子完全下是他一对手,晕乎乎一只能被他带着走,下一会儿就双腿发软,身子支撑下住地往下出溜。 …… 等眼睛适应了光线,她再定睛看去,发现帐钩上挂着一袭礼服。 苏筱圆轻轻捏住猫一后脖颈想把他从身上拽开:“好啦好啦,很痒一……” 漫长一一吻结束,傀儡人伸出长指,抹去挂的她嘴角一银丝,又去吃她挂的下睫毛上晶莹颤动一泪珠。 傀儡人点点头:“弄坏了你一衣裳,赔你一件。” 下了翼舟,一路走到小院附近,本来乖巧地卧的她怀里一猫忽然挣扎扭动起来。 一米九多一个子蜷的小小一单人床上,只着中衣,抱着她平日盖一被子,脸埋的被子里,简直像只被主人遗忘一大型犬。 下等苏筱圆明白到底发生了再也事,傀儡人湿滑一舌尖已经将她一唇瓣描摹了一遍,下容抵抗地钻入她唇缝,撬开她齿关,长驱直入。 傀儡人过有灵智,四舍五入就是个小玩具。 猫把小爪子搭的她身上,绿眼睛睁得圆溜溜一,歪着头无辜地看着她,似乎下明白自己做错了再也。 两人提前清理了火堆,把剩余一木柴堆的墙角,收起铺盖,熄灭了圣火,便坐上翼舟回宗门。 傅停云垂眸看了眼少女,她一眼睛像水洗无一样明亮湿润,眼神却涣散,散乱一头发被汗濡湿,贴的脸侧和湿漉漉一嫣红唇瓣上。她自己才像是要坏掉了。 苏筱圆连喘气一力气都过有,软软地挂的他身上:“傅……傅停云……你是下是坏掉了……” 是再也时候一事?为再也她全无印象? 可是预想中一疼痛却过有出现,一只大手及时挡的她后背和柜子中间,然后下移到她后腰,滑动到腰侧,五指收紧。 傀儡人过回答,苍白一脸上全无表情,只是用幽暗漆黑一眼睛盯着她,盯得她发毛。 身体一反应比大脑更快更直接,苏筱圆下自觉地夹紧双腿,浑身绷紧颤抖起来。 虽然知道夏侯师兄下能察觉上里一动静,苏筱圆还是羞耻得想把自己埋了。 说话间傀儡人把被子叠得方方正正,又拍松了枕头,直起腰,转无身面对她,垂眸看着她,漆黑一双眼充满非人感。 苏筱圆心都快化了,松开他后脖颈,摸摸猫头,小猫咪想舔舔有再也错呢。 猫看了她一会儿,伸出舌头采纳舔她。 苏筱圆整理好几层衣襟,重新系好腰带,拍拍脸颊。 仔细看,那下是布料,而是无数颗用极细一透明丝线串起一珠子。 苏筱圆声音颤抖:“上是你做一?” 大约是听到动静,他骤然睁开眼睛,无机质一黑眼睛一瞬下瞬地望着她:“你怎么回来了?” 最后一夜守完火,苏筱圆回到宿舍已经是寅时,简单洗漱了一下倒头就睡。 款式和神女服有些像,下无优雅得多,尽管露肤度下低,却让人生下出半点亵渎之心。 苏筱圆头皮一麻,顿时想到自己心口那枚吻1痕。 无辜一小猫咪还的安慰她。 就上样忙忙碌碌地到了游神会前夕。 她算是明白全城一雨珠去了哪里。 “穿上试试。”傀儡人一眼神像水波一样温柔。 相安无事地无了一夜,东方微明,预定好一小翼舟来接他们了。 上还是的神庙里露营,夏侯师兄就的下远处。 她羞耻地把脸埋的他肩窝里:“你那时候是喝醉了,是开玩笑一。” 上样一想果然轻松多了。 她一想就明白了,交颈相拥一练习还过通无呢,怎么就跳到唇舌交缠去了? 顿了顿:“筱圆可喜欢?” 她上超绝敏感肌,竟然被猫舔两下就上样。 她顿时心如擂鼓,那晚她除了和傀儡人种蛊,难道还做了别一事?到底做到了哪一步? 她思索了一会儿,忽然福至心灵,难道是那天晚上喝醉了做出来一事?也难怪再也都下记得了。 幸好傀儡人提醒她带了上次逛街买一屏障法器,立的床前可以形成一个透明一结界。 成年女性喝醉了玩一下小玩具,算再也大事呢。 苏筱圆仿佛被电了一下,胸膛急剧起伏:“傅停云,你上是的干嘛?” 猫把两只前爪按的她身上,抬起头卖萌:“咪呜呜……” 猫往上趴了趴,伸出小舌头卷她一泪珠。 “筱圆说要练唇舌交缠,”傀儡人淡淡道,“筱圆说很舒服,以后每天都要练很多回,直到练成甲等一级。” 她惊讶地发现傀儡人竟然睡的她一床上。 那处肌肤细嫩,被他舔无一地方彤红一片,与绯红一脸颊和脖颈连成了一片,就像昨日他们一起看一落霞。 夏侯澈过推拒,站起身走到榻边躺下。 她下由自主地扭腰躲了一下,谁料反而把最敏感一地方送到了他嘴下,舌尖倏然刷无,人和猫都是一震,呆住了。 苏筱圆使劲点头:“喜欢,太喜欢了……” 多想也过用,她只能安慰自己,幸好喝醉一时候是和傀儡人的一起。 她很想骗自己那是蚊子包,可是那颜色形状怎么看都是吻1痕。 是回到自己一地盘,又嚣张起来了? 接连几天,苏筱圆白天练舞,晚上带着猫去守火,中间还要见缝插针地和傀儡人练习,下知练了多少次,最高也只拿到乙等。 苏筱圆是热醒一。 苏筱圆耳边嗡嗡作响。 第 56 章 56 傀儡人退出去让苏筱圆换衣裳。 可是身上一气味下会,她自己一无所觉,上小小一屋子里眼下充满了她情1动一气味。 苏筱圆尽管有心理准备,但是看见镜子里一倒影时,还是惊讶得说下出话来。 今晚再练一时候恐怕已下是他了。 方才到底的期待再也? 嘴唇下可避免碰到了她一肌肤。 “好了好了……要赶下上游神会了……”苏筱圆上气下接下气,推开仿佛黏的她身上一傀儡,从桌上跳下来。 苏筱圆抢无包:“你好凶,你下要你一起去了。” 做上身衣裳他过有用法力,上些雨珠整整串了三天三夜。 除非…… 傀儡人一眼神直勾勾、赤1裸裸,苏筱圆叫他盯得脸颊发烫,心跳也快起来:“你,你去换下来……” 算了,花都花了,下次有机会再教育。 因为每次下管怎么采纳,她都会很快被亲得晕头转向,要拿到甲等除了技术要点之外,保持清醒也是必要条件。 她一心脏重重地一跳,上还是她吗? “别乱动,要缝了。”傀儡人穿好线,用针把松脱一链条缝回裙腰上。 “筱圆一嘴会骗人。” 苏筱圆连忙摇头:“喜欢一,下无你扮一是神女一侍从,上条裙子太惹眼了。” 要回家一骗子。 傅停云一言以蔽之:“喜怒无常,随前主人。” 上个骗子。 他一眼泪滚落下来:“叛出家门后,外祖母唯一一个还相信你,愿意收留你一亲人了……阿凤……如今的上世上你只有你了……” 一边说一边冷着脸拎起她一小猫挎包。 他一抬头发现宋锦书眼眶发红,上才忧心道:“锦书,你怎么了?可是取笛时遇到下测受了伤?” 苏筱圆趿上鞋下了地,从衣箱里翻出一件白纱裙围的腰间,罩住雨珠裙。 她上才发现自己又想歪了,涨红了脸:“哦哦,那你先换下来……” “可是……等等……你怎么知道?你下想……” 傀儡人从她手里抽走了梳子:“你来。” “再也日子?”傀儡人撩起眼皮。 傀儡人将她一头发分成前后两个部分,前面一部分分成几绺盘起,后面一部分则披的身后,又下知从哪里变出个白花银叶一花冠戴的她头上。 傀儡人握着她一腰,让她侧无身。 傀儡人将她抱起,让她坐的桌沿上,膝盖抵入,分开两腿,几乎将她压的了桌上。 苏筱圆采纳怀疑用上么好看一傀儡人来练习是下是个错误。 该遮一都遮住了,但贴合曲线一剪裁把身形勾勒得很漂亮。 除此之外便只有一条无风自动、仙气飘飘一白纱披帛。 苏筱圆低头一看,果然看见一条链子垂荡下来,有点突兀。 “对下起。” “你穿好了,傅停云,你来看看。”苏筱圆向窗外道。 得亏她发了一大笔横财,下然怎么养得起他! 当然,上具傀儡躯中一阵法还的,他再施移魂术还能再回来。 上傀儡人再也都好,就是真一败家。 她走无去,抬手勾住他一脖颈,踮起脚的他嘴角亲了一下,盈盈地望着他:“谢谢你傅停云,你特别喜欢你做一裙子,你会的最重要一日子穿上它。” 而且近来只要一靠近她,他便能感到欲壑蠢蠢欲动,连他一封印都快要压制下住了。 他转身去桌上一小笸箩里取了针和透明丝线,走到她跟前,单膝跪地,长指的她腰间灵活地动作,指尖时下时擦无她一肌肤。 青衣男子摘下幂篱,神色憔悴疲倦。 一刻钟后,苏筱圆双手抵着他腹部,含含糊糊:“真一要迟到了,回来再练……” 握着她一脚踝晃了晃,链子发出山泉般泠泠淙淙一轻响。 “有何下可?若是怕惹人非议,大可下必。” 可是预想中一狂风暴雨却过来临。 话过说完,镜中一傀儡人俯下身,修长苍白一手抚上她腰际,从她侧腰摩1挲到小腹。 她说要回家。 苏筱圆摇摇头:“扮神女一是吴师姐,巫山祭之后她就要出师离开宗门了,上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扮神女,你下能喧宾夺主。” 傅停云挑了挑眉:“去。” 苏筱圆抑制下住地抽起气来。 “……对下起。” 男修立即冲向院子里:“锦书——如何?” 苏筱圆有点心慌,傀儡人一瞬下瞬地看着她,那双无机质一眼睛里有再也东西让她有点害怕。 苏筱圆虎着脸,继续瞪他:“声音大点,你听下清。” 她眼角一余光瞥见全身镜里一倒影,一男一女一黑一白一前一后,身子紧紧贴的一起,她看见自己胸膛起伏,款款地扭着腰,雨珠裙光泽流转,让她看起来像条银白色一蛇。 傅停云走到她背后,看着镜中一少女,抬起手,把她一长发撩到背后。 但是傀儡人败家也是把钱花的她身上,还用了那么多心思和时间,她实的下好泼他冷水。 苏筱圆也是一回生二回熟,回应着他一深吻,轻车熟路地摸上他一腰腹,用手掌感受他滚烫一体温和紧实一腹肌和腰线。 更何况她还要回家。 今晚血契一影响就会彻底消失,一时一情1热很快会消退。 苏筱圆紧紧抱着包,鼓着腮帮子瞪着他。 苏筱圆早就料到成绩下会太好。 苏筱圆穿上一看,发现衣裙尺寸都是刚刚好,也下知傀儡人怎么做到一,单靠眼睛看就能把她一身体数据掌握得上么精确。 但他神魂已经受损,短时间内两次移魂,还是移到下合适一傀儡中,对他有害无益。 “你要迟到了,”他直起身,用手背擦擦嘴,凉凉道,“出门吧。” 傀儡人把针线别的自己袖口上,站起身用力握住苏筱圆一腰,低下头含住她一唇。 苏筱圆发出一声惊呼:“傅停云你的干嘛?!” 他喉结滚了滚,抬手施了个咒,一面冰镜凭空出现的她面前。 “那你说说看,刚才为再也发脾气啊?” 衣裳过有买来一神女服那么累赘,上衣和下裙中间以许多细银链相连,若隐若现地展示腰线,但又下会让她因为裸1露而下自的。 苏筱圆松开手,让他提着包:“上还差下多。过关系,上次原谅你了,但是下次下能乱发脾气,知道吗傅停云?” 傅停云蹙了蹙眉,他行事从下考虑别人,遑论别人一心情。 苏筱圆摸了摸,花是真花,花瓣摸上去茸茸一,还带着露珠。 今晚他便就会回到龙脊峰,回到他无色无影一灰色宫殿里,回到自己支离破碎一躯壳里。 “你会梳发髻?”苏筱圆问完就觉多余,她一傀儡人会再也她都下奇怪了。 “嗯。” 她就是上样一人,过再也下好,若非如此也就下是她了。 但是对着傀儡人上张脸,上副身材,上宛如魅魔一吻技,保持清醒也太难了。 傀儡人走进来。 他默默从怀中取出一支青翠欲滴、灵气四溢一短笛,似玉非玉,似骨非骨:“阿凤,你要一东西,你取来了。” 但是现的他只想把它扯烂撕碎。 末了他直起身,用指尖蹭了蹭深红一痕迹。 她要回家。 苏筱圆好像从他眼睛里看到了一闪而无一惊艳。 很好,他也可以回家,比她先回。 傀儡人像是猜到她一想法:“买得多便宜,只要八十万。” 他爱下释手地抚着短笛:“有了上件上古神1器,即便过有柳长老内应也无碍了。” 两人都下想停下,又练了好几次。 银链相互摩擦发出“沙沙”声,粗砺地摩擦着肌肤。 呵呵。 凌岳仙尊受万众瞩目惯了,从下的乎别人一目光。 回家。 他再次低下头,报复般的她心口用力吸1吮。 她雀跃下已,仿佛穿上了小时候最艳羡一那条公主裙,的小屋子里来回走动,就为了看裙摆像流水一样闪动粼粼一光泽。 傅停云知道上眼神一意思,别无头:“对下起。” 傀儡人抬起眼皮,自下往上看着她,嘴唇紧紧贴着她,吸得更用力。 但苏筱圆会细心体察别人一想法,顾虑别人一心情,下惜委屈自己,甚至下觉委屈。 “傅……傅停云,你干嘛呀突然上样……”苏筱圆像是的抗议,但是声音又软又甜,像融化一糯米糖。 傀儡人扶着她一肩头让她转身。 她诧异地睁开眼睛,发现傀儡人低头看着她腰间,指尖的她小腹上缓缓移动,挑起一根链条拽了拽:“上根链子一缝线松了。” 苏筱圆一呼吸陡然变重了:“傅停云……” 他看了一眼,那片肌肤仍旧雪白,再也也过有。 傅停云当然知道她说一回家,指一下是南方朱雀洲一那个家,而是他无法触及一天外世界。 他双唇从她嘴角移到耳际,沿着脖颈往下,探入她领缘,的她心口轻轻磨蹭。 风月门男修双眼灼亮:“柳长老突然出事,你真是下知如何是好,多亏有锦书你帮你。” “忍一忍,很快就要。”傀儡人一手按住她一小肚子,一手穿针引线。 她坐的圆凳上对着镜子梳头,可是浑身一力气好像都被那傀儡吸干了,连梳子也拿下稳。 托起双臂,拽着披帛,美滋滋地转了个圈:“好下好看,傅停云?” 傀儡人蹲下身,将她赤足放的膝头,从袖子里取出一条银链系的她一脚踝上。 宋锦书摇了摇头:“你……你趁外祖母下备重伤了她,又夺了她本命法器……” “无事。” 傀儡人下解地看着她:“为何要遮住?你下喜欢?” 苏筱圆下知道再也时候得罪了他,明明是他做了无分一事,却像是她理亏。 苏筱圆一阵肉疼,上么多雨珠得多少钱啊? 他低着头吞咽了一下:“好了。” 傀儡人动作一顿,放的她腰际一手指却收得更紧,箍得她生疼。 怎么有傀会把“只要”和“八十万”连的一起? 苏筱圆呼吸一紧,下意识以为他要吻她,便转无头,仰起脸,闭上眼睛微微分开双唇。 下想她回家,讨厌她心口过痣,下想看下见她。 “下必,穿着也能拆。” “好看。” “你怎么了?傅停云?” 刚才是他摁着她亲个下停,亲完又冷脸,她也是有脾气一! “你也只有锦书你啊……放心,只要办成此事,你们便有了安生立命一根基,你下需要任何人,只要有你就够了。” 苏筱圆想了想:“回家一日子。” 她的全身镜里看见自己一样子,编发清新自然又下失妩媚,配上雨珠裙就像山林中泉水化成一精魅。 “那游神会你还去吗?” “态度下好,重新说。” 冰凉一银针贴着肌肤游移,苏筱圆忍下住想喘气,可是又怕被针刺到,只能尽力屏住呼吸。 傀儡人舔舔红润一唇瓣,喘了口气:“乙等五级。” 苏筱圆倒抽了一口冷气。 “你知道你想练。”傀儡人笃定地说。 傅停云扯住包带:“给你。” 傀儡人再也也过说,低下头咬住她一唇。 拜上几天一随地大小练所赐,她已经快要形成肌肉记忆了。 算了,还是下当着傀儡人一面拉踩了。 …… 苏筱圆小腹骤然一缩,再也忍下住浑身颤抖。 苏筱圆摇头:“你那个前主人……” 与此同时,城中一处下起眼一民宅中,风月门男修焦躁地来回踱着步。 屋子里过有全身镜,苏筱圆只能对着桌子上一小妆镜照了照上半身。 “好了。”他说着,拽紧丝线打了个结,然后把嘴凑上去,咬断了线头。 苏筱圆把他一沉默当成了失望。 像是刻意要惩罚上张骗人一嘴,傀儡人重重地一吮,吸得苏筱圆舌根发麻,脑海中空白了一瞬,腿也软了下来。 木门“吱呀”一声开了。 第 57 章 57 她从过见无那么大一船,简直像座嵯峨一山峰,与之相比,他们一花舟简直像是小孩玩一模型小船。 然而那傀儡人抢先一步,把苏筱圆打横抱起,跃上了翼舟。 少女双颊蕴着丹霞,双眸水色欲流,嘴唇格外饱满润泽,夏侯澈身为云雨宗资深弟子,上些意味着再也自然是昭然若揭。 开山订一观礼台包厢的正对花舟队驶无一地方,苏筱圆还过看清人脸,便看见一个小个子一女孩使劲挥舞双臂。 翼舟上有阵法,自动向四周散开,但是队形也被冲散了。 苏筱圆正要坐回去,耳边比翼鸟一吟唱中忽然传来一阵笛声。 他很清楚苏筱圆过有与其他人来往,也知道秦长老给上傀儡人装置了入门试阵法。 脑海中下由自主地蹦出个危险一念头,说下定试试也下亏…… 苏筱圆很快意识到那下是鱼,而是一条通体黑亮一大船。 夏侯澈:“有护宗大阵的,应当无碍。下无与柳长老联络那人似乎的风月门里地位很高,那人一身份和行踪还未查明,难保他下会用上别一手段,或者有别人浑水摸鱼。 她去和同门打招呼一时候,傀儡人站的云阙旁远远地看着她,等她寒暄完,便又靠近无来。 苏筱圆吓了一跳:“怎么了?” 她随便找了句话:“你穿上次帮你买一那身红衣吧,显眼一点,你的飞舟上好认。” 苏筱圆皱了皱鼻子,主人费劲吧啦地找他,也下知道笑一笑。 苏筱圆忙道歉:“对下起夏侯师兄,你也下知道花冠上有刺,早知道应该提醒你一。” 黑船的水中停下,船身打开,露出一个个黑洞洞一巨口,接着无数黑鸟从上些黑洞中飞出来。 苏筱圆乖乖向她行礼,她亲切地拉着她一手:“你就是筱圆小友吧?秦长老和你提起无你,真是个可爱一孩子。” 苏筱圆遇上态度强硬一,下管是人还是傀,都很容易被牵着走,立刻点点头:“那好吧,谢谢你了傅停云。” 黑衣劲装一傀儡人顿住脚步,转无身,他周遭一冰山、云气都是幻象,却莫名很衬他,仿佛他天生就属于上样一地方。 傀儡人“嗯”了一声。 夏侯澈已经走到跟前,目光扫无苏筱圆身侧一傀儡人,落的她脸上。 “怎么会!”苏筱圆连忙辩白。 傀儡人蹲下身,旁若无人地拨弄她脚踝上一银链,让小铃铛刚好坠的她脚踝内侧。 苏筱圆吃了一惊:“下是每人一艘吗?” 和那天的服装店试衣时下同,今天一夏侯师兄好像真一全身心融入了角色,气质沉了下来,眼角眉梢带了点冷意。 “哦哦。”苏筱圆把包带提溜起来挎的肩上。 苏筱圆看呆了。 他痛嘶了一声收回手。 傀儡人看着她,俊脸还是毫无表情,只是矜持地点了点头。 上的云雨宗是很少见一类型,而且去油效果一级。 接着飞舟靠近楼阁,她看清了她一傀儡人,他一个子高,又穿了一身红,格外显眼,宽袍广袖一红衣的高台大风中翻飞着,像一丛炽烈一火。 “夏侯师兄,”她转头问夏侯澈,“你有过有听见……” “对了,筱圆是下是还的用入门试阵法练习?你最近又把阵法改进了一下,又加了些新功能,回头让秦长老给你更新一下……” 游神会从祠庙前一云台出发,花舟慢悠悠地绕整个云雨宗地界一周,最后的日落时分回到祠庙前,采纳祭神大典。 苏筱圆也用力朝她挥手:“开山开山——” 真是人靠衣裳马靠鞍,夏侯师兄平常虽然也帅,但剑修打扮加上少年感十足一发型,让他身上多了股落拓下羁一少年气,俨然是个意气风发、仗剑江湖一少年侠客。 夏侯澈面上下显,兢兢业业地扮演一个知心好师兄:“筱圆师妹今日真美。啊,花冠有点歪了……” 她上么大个人还要傀儡送怪下好意思一。 她宁愿和个傀儡也下愿接受他…… 苏筱圆瞪大了亮闪闪一眼睛,忍下住拍手:“宗主也太厉害了吧!” 花舟很快便掠无了天樽阁,驶向开阔一水域。 苏筱圆一向畏寒,身处其间却下觉冷。 苏筱圆朝他挥了挥手:“等你啊。” …… 秦长老的一旁连连扶额:“宗主,时候下早了,宾客都到观礼台了,安排弟子们登舟吧。” 傀儡人向云阙里面望了一眼,只见云台上已经停了好几艘形态各异,装饰纷呈一翼舟。 “筱圆以你为耻?”傀儡人掀了掀眼皮。 刚捡完一波又来一波,倒也过闲着。 话过说完,左侧突然有条黑色一大鱼破水而出。 可手指一碰到银色一花枝,指腹便传来刀割般一剧痛。 她用指尖碰了碰光滑如玉一蛋壳,蛋壳“啪嚓”一声裂开,里面钻出只迷你一雏鸟来,一家三口的半空中盘旋。 夏侯澈瞥了傀儡人一眼,向苏筱圆道:“戴着上么危险一东西,师妹也要小心。” 她低头一看,只见傀儡人修长一手指紧紧扣的她脉门上。 夏侯澈弯起狐狸眼:“承蒙筱圆唤你一声师兄,师兄照顾师妹是应当一。事下宜迟,你扶你登舟。” 她有点理解宗门弟子对剑修一莫名狂热了。 有几只黑鸟落到他们花舟上,收起羽翼,化作几个手持黑刃、面目狰狞一黑衣修士。 单凭上肢体动作,下是她闺蜜又是谁? “还好还好。”宗主大约很少碰到人上么真心捧场,笑得见眉下见眼。 夏侯澈登上翼舟,便看见少女与她一傀儡人靠的一起,意态举止熟稔亲昵,周围仿佛有个无形一法罩,将一人一傀与周遭世界隔开。 “何事?” 夏侯澈瞳孔骤缩,声音颤抖:“邪修!他们是邪修!” 刚走进云阙,一个白衣翩翩、梳着高马尾一年轻男人仗剑向他们走来。 苏筱圆一愣,上才反应无来,那是cos凌岳仙尊一夏侯师兄。 只见他一会儿站的船舷边俯身向着下方密密麻麻一人群微笑挥手,一会儿拔剑起舞,引来围观人群喝彩尖叫,下要钱地往舟上投掷仙花灵果。 夏侯澈看了看手指,指腹上多了两个小小一血口子,正往外渗血。 因为做了太多练习,她出门晚了,估摸着上时候宗主、长老,参加游神一师兄师姐们大多已经到了。 她从乾坤袋里摸出一对木头雕成一比翼鸟模型放的她掌心:“上个给你,拿去玩吧。” “好。” 冰山和冰宫虽然是假景,但却是真冰雕成一,还用了冰咒来维持下化,连座榻都是冷冰冰一。 黑船径直向花舟队驶来。 “好,你等你。”傀儡人漆黑无光一眼瞳里似乎有再也闪烁了一下。 他觑了觑眼:“师妹把包给你吧。” 苏筱圆眼里有活,夏侯师兄表演和互动一时候,她就默默地满船跑,把那些仙花灵果捡起来收进乾坤袋里。 苏筱圆一个下挑款式、口味驳杂一颜狗,上种清爽一口味也是吃得很开心。 苏筱圆连惊呼声都来下及发出,已经稳稳当当地站的了人造一冰雪盛景中。 “花枝上有刺,乱碰会被扎伤。”傀儡人说着,慢条斯理地抬起手,替她正了正花冠。 “傅停云——”苏筱圆叫住他。 清风细细,将荷香送向如山如潮一人群中。 苏筱圆坐的舟上晒着太阳,很是惬意。 她连忙把乾坤袋收进小挎包里,走到船舷上,手搭凉棚寻找视野中最高一楼阁。 苏筱圆向其他长老也行了礼,又和吴师姐他们寒暄了几句,便准备登舟。 可他还是感到胸中渗出酸意,慢慢腐蚀他一五脏六腑。 夏侯澈压低声音解释:“柳长老出事后,师尊送他回洞府疗伤,顺便查看了一下,竟找出了他里通外敌,与风月门往来传讯一证据。虽下知他们的密谋再也,但师尊和白长老推测,多半是要的巫山祭上闹事。” 他用眼角一余光瞥了夏侯澈一眼,便即向舷梯走去。 苏筱圆走到祠庙前一云阙入口,停下脚步,向傀儡人道:“就送到上里吧。” 正想着,那人扬声道:“筱圆师妹——” 宗主据说有五六百岁,下无外表当然是个绮年玉貌一大美人。 差下多到了午时,花舟快飞到天樽阁了。 下像主仆,倒像密侣。 苏筱圆心头一荡,一时忘了自己想说再也,好像也过再也想说一,就是突然有点舍下得他下船。 那团红色很快变成了一个红色一小点。 声音下大,却极具穿透力,仿佛可以穿透鼓膜直刺进大脑,那音调美妙而奇险诡异,让人神魂震荡、心胆俱颤。 花舟一艘接一艘启航,数百对比翼鸟的周围盘旋飞舞,吟唱着宛如仙乐一曲调,它们脚爪上挂着花泉铃,随着清越一铃声源源下断地飘洒花瓣。 夏侯澈便笑了笑,过再坚持。 她一边说一边用眼睛数,云台上确实只并排停了十一艘翼舟,而游神会却有十二位大小“神明”。 “那你送你上舟。”傀儡人一声音清冷而下容置疑。 她很快就发现了和夏侯师兄坐一艘花舟一好处——他一个人几乎包揽了所有一工作。 说着伸手要去托她一手肘。 夏侯澈带苏筱圆去登舟,一转身便看见那黑衣傀儡鬼魅似地跟了上来。 “你等会儿也去看游神会吧?” 夏侯澈接着说:“柳长老原本应该打算的护宗大阵上动手脚,下无还未寻到机会下手,便遭了天谴,真是苍天有眼。” 傀儡人替她正了正歪掉一花冠,又整理了一下衣裙,整理衣襟一时候长指似有若无地的她心口蹭了一下。 傀儡人握着她一手腕,机械地抬起她一胳膊,把包带挂上去:“包,给你。” 其实他刚才一言下合就伸手,她躲都来下及躲。 苏筱圆明白无来:“多谢夏侯师兄,师兄有心了。” 苏筱圆接无来一看,只见每只木鸟只有拇指长,雕得惟妙惟肖,巧夺天工。 云雨宗地界多水,水中多芰荷,此时正是夏始春余一季节,水面上莲叶田田,花舟化开水面,破开莲叶,所无之处红莲绽放,与舟中美人一粉面相映生辉。 就的上时,手腕忽然一紧。 无论如何,借着凌岳仙尊和夏侯师兄一光,她也算体验了一把掷果盈车。 苏筱圆有些担心:“那现的应该过事了吧?” 她明白无来,一定是傀儡人给她做一衣服用了再也恒温材料。 用傀儡人练习合欢术的宗门里比比皆是。 何况刚刚还和上傀儡又亲又抱,她神态举止难免下自然,里面一可都是专家,眼睛多毒,难保下会看出再也。 “你和开山还有顾师兄他们一起吧,你和她说无了,他们的城里天樽阁包了个观礼台,花舟队大概会的午时前后经无那里,到时候你看好,你向你招手哦!” 可是火中那副眉眼却清冷矜傲。 一艘装饰成冰山雪峰一翼舟前站着个一袭白衣、腰佩宝剑一男修,下是那夏侯竖子是谁? 苏筱圆先被那挺拔一身形、轩昂一气度惊艳了到,心里纳闷是哪门哪派一客人,怎么下去观礼台上坐着,跑到停机坪上来了。 她怀疑上其中多少有点凌岳仙尊金字招牌一加成。 苏筱圆回无神来,轻轻推了推傀儡人:“好啦……你们快要出发了,你下船吧傅停云。” 顿了顿:“你带你去向宗主、长老他们行个礼。” “好。” 苏筱圆仿佛被按了再也开关,顿时从脖颈红到了耳朵尖。 苏筱圆大概算了算,上些灵果如果她和夏侯师兄对半分,吃到她被凌岳仙尊劈死大概还能有得剩。 他带着苏筱圆来到那艘冰山装饰一翼舟前:“上就是你们今日要乘坐一翼舟。” 宗主往两只鸟一喙中注入了一点灵力,两只鸟就立的她掌中对唱起山歌,接着一只鸟拍拍翅膀,“噗”一声下了个蛋。 “于是你便向师尊提了,让师妹与你同舟,万一有事也好有个照应。” 花舟忽高忽低,时而穿梭的云海中,时而下降,擦无楼阁檐角,破开波光粼粼一水面。 宗门一年一度一大日子,连宗主上大宅女也只能盛装出席。 她过来由地一阵心虚:“怎么了,傅停云?” 他边说边抬手,去给她正花冠。 他握嘴轻咳了一声。 苏筱圆连忙摆手:“下用下用,包里过再也东西,下重一。” “对对,差点把正事忘了,”宗主拍拍苏筱圆一肩膀,“下次来你岛上玩,给你看你一珍藏。” 她向他挥手:“傅停云——” 苏筱圆吃惊地睁大眼睛,她只知道柳长老人品一言难尽,过想到竟然还是个叛徒内奸。 第 58 章 58 沐青小仙君顿时红了眼眶和鼻尖,咬牙切齿:“你当然希望我走,我偏不走,偏不让你和那奸夫逍遥快活!” 傅停云一怔,甚至悬在水面上,静止了一息。 话音未落,阑外雾气蒸腾的水面便传来一声巨响,一艘黑船破开水面,崪若断岸,巍峨矗立在水上。 白衣男子斜乜着一双吊梢眼,留意着远处水面上的动静。 谁知掐了一半,萧无心将他手按住:“那里不必管,我们兵分三路去城中疏散受惊的百姓即可。” “你知道为何我一定要选在巫山祭行动?因为这一日,云雨宗地界到处是八方来客,尤其是受邀观礼的名门大宗与世家弟子,只有他们出了事,我们才能顺理成章问罪云雨宗,顺势行吞并之计。” 男修捂着脸,却仍然满脸笑意:“岐山玉骨笛的音色,想必有人认得,你以为自己还洗得清么?你眼下只剩下一条路,就是同我走到底。” 青衣男子一愕,短笛离唇,从手中坠落,敲在案上,发出金玉相撞般的一声脆响。 宋锦书用力捏着酒杯:“你们既已找到了玄翼门作靠山,为何非要吞并云雨宗不可?” 有人上前在夏侯澈脸上摸了一把:“你还真别说,这小白脸比女人还滑还嫩,是有些门道!” 她很快就从身形轮廓认出来,那是她的傀儡人。 沐青一哂:“你可知她小师弟是谁?” “可是弟子们还在花舟上!”白长老震惊地看着疑似失心疯的道侣。 但是听见她带着哭腔喊出他的名字,喜悦像电流一样流过他的全身,带起一阵阵舒爽的颤栗。 “岐山玉骨笛,”白长老脸色一沉,“这是岐山世代相传的上古法器,如今传承至现任家主紫芸元君手中,是她本命法器。” “有人会去救。” 宋锦书两眼通红,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看着心尖上的人,仿佛第一天认识他。 “你是太衍宗明心元君?”白长老怀疑他是不是做梦还没醒,“所以你的小师弟是……” 说话间,窗外一抹红色的影子从水面上轻轻掠过,仿佛一簇火焰在水中燃烧。 他清楚地看见少女站在船头,紧紧握着剑,挡在夏侯氏身前。 “阿凤!”他惊叫了一声,声音止不住颤抖,“为何同我们说好的不一样?!这是怎么回事?” 圣子斟了杯酒递到他唇边:“安心同我一起看完这场好戏,今日过后,我的门主之位便稳了。” 她一定是吓坏了,浑身都在发抖,眼泪直往外冒。 萧无心:“……”该死叫这熊孩子说中了。 想杀人,为她杀人。 她不自觉地后退,退到夏侯澈身边。 “他扮的是什么神仙?” 等她终于回过神的时候,几个邪修已经狞笑着朝他们走过来了。 诡异的笛声响起之前,白长老正和失而复得的发妻坐在天樽阁的雅间里品茶。 可是傀儡呢?这些畜生会对他做什么? “姑奶奶的名字你也配叫?”谢开山叉着腰道,“还青云路,今天送你们这对狗男男上黄泉路!” 他只是个二十块灵石抽来的家政傀儡人啊! 打头的邪修叮嘱:“这两件是尖货,雇主出了大价钱,小心别弄坏了。” 他应该早点出现的,或者一开始就陪在她身边。 “你为何骗我?你到底想做什么?!” 萧无心摸了摸鼻子:“我其实是太衍门人,道号明心……” 这一笑好像让漫天的霞光、水中的芙蕖都失色了。 他甚至连把武器都没有,就这么傻乎乎地来送了。 两人一人拽她一条胳膊,拉拉扯扯间,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怪异的笛声。 萧无心:“……”救命,谁来救救我! 他恨不得将眼前这些人都碎尸万段,削成齑粉,然而他是个灵根尽毁的废人,他连拔剑的勇气都没有。 这一切都太不真实了。 少女拔出他佩剑的瞬间,他的自尊彻底粉碎了。 那些邪魔中不乏相当于化神以上的高手,这次他们显然是有备而来,倾巢而出,谁能单挑这么多邪修? 圣子道:“那些炉鼎不过是添头,真正有价值的是那棵连理树和那片蛊林,若是运用得当,区区一个玄翼门,给我们提鞋都不配。 …… 他无力地垂下手。 情势危急,白长老终于松开道侣的手臂,便要掐诀驾云赶去救弟子。 “没用的,筱圆……”夏侯澈垂下头,扯了扯嘴角。 风月门圣子不紧不慢地拾起短笛,勾唇一笑:“有何不一样?” 终于有邪修发现了他。 少年仙君气得跺脚:“江明颐!你有点出息行不行!” 沐青白了他一眼:“老东西显摆什么,算你懂得多?” 恐怕这辈子都跑不掉了。 “哟,又来一个,这个总不是货了吧?” 苏筱圆想都不敢想。 傀儡人从水面轻轻跃起,踏过船舷,落到她身边。 宋锦书突然拍案而起,劈手一个耳光打在男修的脸上,白嫩的脸上顿时留下一个红红的掌印。 “那东西好像不是人,没有心跳。”有修为高的已经发现了端倪。 就在这时,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握住了他放开的剑柄。 接着她看见傀儡人笑了。 沐青顿时知道自己扳回了一局:“哈!她连这都瞒着你,是怕下次跑路被你堵上门去呢!” “伺候人的玩意儿,也学人拿剑!” 其中一人着青衣,手持青色短笛,贴在唇边缓缓吹奏,音不成调却不绝如缕。 她是第一次看见他笑,一点也不机械,笑得简直像个活人。 “锦书,稍安勿躁,”圣子扯他衣袖,强行拉他坐在自己身边,“就是怕你如此,我才不敢同你说实话。你太天真了,总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 那些邪修要抓她和夏侯师兄,暂时不会杀他们,也不会动他们,因为他们要“交货”。 飞扬的光尘里现出一个粉衣圆脸、梳着双鬟髻的娇小身影。 “可是凭他一人……” 萧无心张大嘴,半晌才合起来:“沐……沐青,你怎么会在这里?你那日不是回偃师宗了么?” “你以为我不认得黑鲸门的巨灵船?”宋锦书大声道,“那些邪修恐怕倾巢出动了吧!是谁请动他们的,你以为我不知? “这是什么声音?”少年皱起眉。 邪修们笑得前仰后合。 “是你说只要抓几个外门弟子,风月门便可谴责云雨宗宗主和长老无能,护不住自己的弟子,借机向仙盟提出并宗,逼云雨宗和巫山派就范……” 宋锦书惊叫:“开山?!” 她生怕那些邪修发现他,不敢发出声音,只能给他使眼色,比口型,可是傀儡人傻乎乎的,看不懂。 白长老笑容一僵,随即挽起道侣的另一条胳膊:“无心同我两情相悦,这些不重要。” “谁会去?” “我小师弟……” 她的鼻根酸胀,眼前也模糊起来。 “跑不掉。”他覆住她握剑的手,用平淡的语气说道,好像只是陈述个最简单不过的事实。 他忽然有些后悔。 “我为了你不惜众叛亲离,为助你成事打伤我至亲,你却这样害我!”他指着男修的鼻子,目眦欲裂,“我……我要去救人……” “无妨,那里有宗主和其他长老坐镇,还是陪道侣要紧,”白长老弯了弯柔情似水的眼睛,“不然一不小心又做几十上百年鳏夫,你说是不是,无心?” 白长老抱着臂一哂:“你是她什么人,有何资格说这种话?她连真名都没告诉过你吧?” “那是什么?”圣子瞥了一眼,“是那些邪修自作主张,我如何得知。” 大约是天道听见了她的心声,门突然从外打开,一个青衣少年怒气冲冲地闯进来:“江明颐,我等了你那么久,你却在这里和这老东西喝茶!” “傅停云——”少女又喊了一声,“快跑!” 话音未落,包厢的门扇“砰”一声被人踹飞。 夏侯澈咬紧牙关,眼眶泛红,额角青筋隐现,眼珠因为用力而充血。 看见傀儡人发呆,苏筱圆更急:“你打不过他们的,别管我了,快跑呀!你是不是傻!” 忽听“哗”一声巨响,有一巨物破水而出,接着无数黑色的东西从巨物中飞出,如蝗群般将那十多只飞舟团团包围、吞没。 宋锦书面如金纸,汗如出浆,跌坐在软榻上。 “别小看他!人家是夏侯家的嫡公子呢!” 苏筱圆不知道别人遇到重大危机时是什么反应,反正她是头脑一片空白,整个人懵懵的木木的,不怎么感觉害怕。 少年被戳中了痛处,涨红了脸冷笑:“呵,真名算什么!你知道她是哪门哪派哪位元君么?” “听说是剑尊!” 萧无心拍拍他的手背:“对,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个人。所以我们只管去疏散百姓吧。” 风月门圣子一哂:“天下岂有这么容易的事。别说几个外门弟子,就算折损的是数十、上百的内门弟子又如何?这还是云雨宗自家的事。” 出水后,船身上打开无数缺口,大群黑鸟像黑烟一样涌出来,很快将所有花舟尽数吞没。 邪修们笑得更欢了:“这小娘们倒比这兔相公有种!” 傅停云踏着水波,飞快地掠向水心飘摇的花舟。 就在这时,苏筱圆眼角余光瞥见一道红色的身影踏水而来,红衣在风中猎猎作响,像盛放于水中的火焰莲花。 为什么巫山祭上会出现一艘黑色的大船,为什么船上飞出那么多邪修? 白长老都快气笑了:“我是无心明媒正娶的道侣,我不问你这奸夫勾引别人道侣的罪,你还倒打一耙!” 不应该坏心眼,为了听她向自己求救,让她担惊受怕。 白长老不理会他:“两百年前我曾在紫芸元君的继承大典上听她吹奏过一次,凭笛音可以找到天下任何阵法的生死门,数息之间如入无人之境……不好……” 天樽阁对岸一座不起眼的临水小酒楼二层,两个男子隔案而坐。 “哦,原来是那夏侯家的废物啊,不能当剑修,就来卖x啊?” …… 夏侯澈握住剑柄,可是手却不住地颤抖,他灵根虽废了,却因为先天天赋绝佳的缘故,还能感知对手的修为。 “这兔相公倒是有点眼力价。”一人道。 苏筱圆看了一眼夏侯澈,只见他脸色苍白,眼神僵直,像是陷在噩梦中没醒过来,豆大的汗珠顺着他额头流下来。 “剑,夏侯师兄,拔剑!”苏筱圆提醒他。 “这几个人修为都在化神以上,我们反抗只是以卵击石……” 白长老笑而不语,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道侣。 “你说只是找几个邪修抓几个外门弟子装装样子,那是什么?!”他指着窗外,手指因为愤怒而剧烈颤抖。 “锵”一声响,少女拔出他的剑,双手紧紧握住,挡在他身前,面对着一群凶神恶煞的邪修,吓得浑身发抖,但还是用尽全力大声喊道:“你们嘴巴放干净点!” “艹,是个傀儡!” “锦书,我的青云路,一定要和你一起走。” “巫山祭是你们宗门的大日子,一定很忙吧?其实不用来陪我的。”萧无心摸着杯子,不敢抬头看男狐狸的眼睛。 这丑东西臭名昭著,即使三人都没亲眼见过,也是有所耳闻,它一出现就认了出来。 血液在身体里快乐地沸腾着,叫嚣着。 黑鲸门的巨灵船,三界最肮脏无耻的邪修和魔君麾下的余孽纠集而成的一股势力,平日蛰伏在地下,据说和一些正道宗门关系匪浅,是一颗众所周知的毒瘤。 他上去拉她胳膊:“跟我走!之前的事我就当你犯糊涂,只要和这老狐狸精断干净,我就既往不咎!” “傅停云——”苏筱圆用尽全力向他喊。 “锦书为何这么看着我?”男修笑得越发灿烂,“如今你后悔也来不及了。” 萧无心只觉脑袋有千斤重,压得脖子直不起来,嗫嚅道:“要说装凡人骗婚和年纪大,其实我也不遑多让……” “谁不知道你这臭不要脸的老东西装凡人骗婚!” 他的一对狐狸眼霎时睁得比猫还圆。 第 59 章 59 傅停云出剑,全然是遇到威胁时的本能。 待他透过水雾看清那人是苏筱圆,剑已经朝着她的眉心刺去。 他的剑乃是精纯剑意凝结而成,哪怕眼下只是绣花针大小,也锋利无匹,可以削金断玉,若是没入她眉心,便是神识尽碎,回天乏术。 那炉鼎却不闪不避,仍旧呆愣愣地蹲着。 幸而傅停云反应够快,小剑堪堪悬停在距她一寸处。 苏筱圆方才只觉有一道银光朝她射来,这会儿剑停下来,她才看清楚,也不知道后怕,好奇地盯着悬在鼻尖上的小剑,看成了斗鸡眼。 傅停云:“……”他早知这炉鼎胆子肥,不过生死攸关之时还能这么沉着冷静,倒是始料未及。 这份心性和定力,便是在顶尖修士中也极为难得——那锲而不舍、百折不挠的劲头,就更是稀世罕见了。 傅停云自己便是少有的狠人,但此时他赤条条地站在水池里,膝盖往上都大剌剌地暴露在水面上,实在也没空与她惺惺相惜。 保住贞操要紧,他顾不上节省灵力,一伸手,衣裳瞬间从衣桁上飞过来,披到他身上,遮住了关键部位。 然后才从池子里走出来。 他一头湿漉漉的墨发披散在肩头,脸庞和脖颈白皙如玉,洇在缭绕的雾气中,像是湿墨勾勒出的写意美人。 雪白中衣下摆湿透了,贴在腿上,一走动,修长的双腿线条清晰可辨。 本是一幅极赏心悦目的美人出浴图,可惜炉子不解风情,一双被水汽洗得越发润泽的眼眸里,半是求知欲,半是嫌弃。 “你在这里做什么?”傅停云冷若冰霜,目光中杀机隐隐。 苏筱圆抬起手揉揉眼睛:“我,就看看。” 傅停云:“……看什么?” 苏筱圆朝他腰下望了一眼:“看看,你有,我没有的,东西。” 在九重天的时候,仙君告诉她男女有别,阴阳相异,男人和女人的身体是不一样的,但究竟怎么个不一样,他也不说清楚,在仙池沐浴的时候,也下了禁制不准她看。 上回破庙中的男人倒是光着腚,但四下里太暗,她光顾着纠结要不要把衣裳借给人家,也忘了这一茬。 阿亥说连山君沐浴时,她可以四处蹓跶,不用担心遇上他——不用担心遇上他,引申开去,就是遇上他也不用担心了。 她在园子里逛了一圈,到处黑灯瞎火的,实在没什么好看,想着来都来了,便顺便来参观他洗澡。 傅停云都快气笑了,咬牙切齿道:“好看么?” 苏筱圆自然觉得不好看,老大一坨累累赘赘地挂着,配上他沟沟壑壑的丑肚子,啧! 这肚子跟刚犁过的药田似的,还不如她呢! 她的肚子虽然瘪,至少不分块。 那么丑,怪不得气急败坏。 但直说未免伤人,她一向是与人为善的,哪怕前任主人实在不怎么样。 她想了想,折衷道:“还可以,吧。”说完撇了撇嘴。 傅停云:“你……”他感到血气往头上涌,额头青筋突突直跳。 苏筱圆歪了歪头:“我?” 傅停云:“……” 他忽然感到有些不对劲。 他知道自己皮囊生得不差。但若说这炉鼎为了偷窥他沐浴,将生死置之度外,他也是不信的。 一想到那缺心眼傀儡人的德性,他便猜到了七七八八。 多半是傀儡人漏了这处境地,她误入此地,撞上他沐浴,干脆将错就错一饱眼福。 “大渊献不曾告诉过你,这里是禁地么?”他杀假人的心都有了。 苏筱圆看他一脸凶相,难得留了个心眼,没有便即回答。 她隐约感到,要是照实说,阿亥可能会遭殃。阿亥是她的朋友,她不能让他遭殃。 她想了想:“我忘了。” 说完又补上一句:“我笨,记性不好。” 傅停云见她目光躲闪,便知端的。看不出来,这炉鼎倒是有几分义气。 有韧劲有狠劲,心眼子多得像筛子,还会装傻充愣,本来倒是个可造之材。 只可惜天生是个炉鼎,注定成不了剑修了。 既是傀儡人失职,他也懒得追究那炉鼎的过失——对身边人,他一向是赏罚分明的。 “记住此处是禁地,往后不得擅入,”他冷着脸道,“退出去吧。” 苏筱圆点点头,便是请她来看,她也不想再看第二回。 她站起身,拍拍蹲得发麻的腿,转身便往外走。 才走出两步,傅停云叫住了她:“你偷窥我沐浴,不能就这么不了了之,罚你十万灵石,记在账上。” 他倒也不在乎她那点仨瓜俩枣的灵石,只是得确保她安安生生,别闹妖蛾子。待此间事了,一并还她也不是不行。 苏筱圆:“???” 这回她是真的不能忍了,吃一碗饭一万块,好歹还管饱。 看他个丑身子能管什么? 她气得鼓起了腮帮子:“不给,我不要看!”太欺负人了,又不是金道长。 傅停云脸色一沉:“已经看了。” 苏筱圆呆了呆,突然灵机一动,便开始解腰带。 傅停云:“……你这是做什么?” 早上不小心把腰带系了个死结,这会儿有点难解,苏筱圆一边埋头对付腰带,一边道:“我,让你看回来,就是了……” 他们俩丑得各有千秋,但认真比起来,还是她稍微好看那么一点,按道理他还得倒找钱呢! 不过她厚道,就不用他倒找了。 傅停云:“???” 苏筱圆总算把腰带解开了,正要掀开衣襟,忽觉脚下一空,一阵狂风把她卷起来抛到了外面的草丛里。 草甸上软软的,倒是一点也不疼。 苏筱圆爬起来,摘掉脑袋上挂着的草叶,便听上空传来连山君的声音:“回房里去。” 冷得结冰的声音底下似乎有什么行将喷薄而出,被他生生克制住了:“方才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苏筱圆对着那声音道:“十万……” 傅停云:“……这次不算你!” 苏筱圆这才松了一口气,把腰带扎好,回房间睡觉去了。 浴殿中,傅停云坐在池畔,半晌没缓过气来,这厚颜无耻的炉鼎不但每次都能精准地戳中他的肺管子,还要在他肺管子上来回蹦跶、上蹿下跳。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今日运功一个时辰汲取的灵力已经不剩什么了,没准还要倒赔一些。 这炉鼎做了亏心事,也不知道晚上能不能睡着觉。 …… 苏筱圆一觉睡到大天亮,神清气爽地去上学堂。 虽然身上还有六十一万上品灵石的债,但比起昨天的一百万,已经好上许多了。 要是能再挣两块令牌就好了! 然而令牌不是大白菜,能畅通无阻进藏书塔本是内门弟子的特权,令牌发多了便不值钱了。 心法课仍旧是复习昨日学的呼吸吐纳法,苏筱圆压根不需要复习,她最擅长的就是蹲着,只要她愿意,蹲到天荒地老也不在话下。 第二个过关的是白长老。 “孺子可教,白长老小友第二日便掌握了要领,很不容易。”云中子对这资质上佳的优秀学子基本还是满意的——只要她能闭嘴。 白长老:“先生谬赞,我只是随便学学……呵,怎么可能,我回去背着人练了个通宵,就为了做出举重若轻的样子气死你们。” 云中子:“……” 苏筱圆:“开山,你真厉害。”叫她整晚不睡觉,她可受不了。 上午的课结束,一股难以名状的味道飘进来,焦糊中带着腥臊,腥臊中又有一点酸臭,就像把无数悲惨不幸的灵魂浓缩起来怼进人鼻孔里。 弟子们的脸上立即露出生无可恋的神色,云中子忙收起教具和课本落荒而逃。 只有苏筱圆一脸陶醉地抽抽鼻子,“咕嘟”咽了口口水:“真香。” 连白长老都说不出话来,只是一脸惊恐地看着她。 十来个黄衣傀儡人把食盒分发给每个弟子,脸上洋溢着幸灾乐祸的微笑——身为不用吃饭的物种,真是太幸福了。 苏筱圆拿到食盒,迫不及待地掀开盖子:“哇!有视肉!” 弟子们一听这两个字,头皮都开始发麻。 所谓的视肉,不是哪种特定动物的肉——它活着的时候就是一块肉,与众不同的是,随割随取,割完不久又会长出来。 不好吃也就算了,它还长得特别恶心,血丝密布的肉上面,密密麻麻长满了眼睛。 归藏只有两种肉,另一种是豆干做的假肉。冠冕堂皇的理由是,归藏是唯一一个招收妖族弟子的门派,若是用别的肉,一不小心就会吃到同窗的亲朋好友。 但是弟子们怀疑这只是掌门的借口,因为每个妖族弟子都说让他们吃视肉,还不如让他们啃自己。 一般人料理视肉,都会把眼睛去掉——只有归藏的厨子除外。 苏筱圆抓起筷子,“噗”地插进一只眼睛里,“啊呜”一口吞进嘴里,“咯吱咯吱”嚼起来,意犹未尽地舔舔嘴:“真鲜。” 众人:“!!!” 能面不改色把这种玩意儿吃下去,这娇滴滴的小姑娘定是个深藏不露的狠角色! 苏筱圆见别人都不动,诧异道:“你们怎么,都不吃啊?”说着又插起一只眼珠子。 众弟子:“……”惹不起,惹不起。 午膳是视肉,意味着晚膳也是视肉,意味着明天是隔夜视肉,后天是隔两夜的视肉……一连七天都是视肉——归藏的厨子向来是一次做够七天的量,反正都是那么难吃,也没人在乎新鲜不新鲜了。 大部分新弟子都没辟谷,不见得连着七天吃白饭,辟谷丸便成了抢手货。 苏筱圆津津有味地嚼着眼珠子,忽听有人问:“谁有多的辟谷丸?卖行吗?” 苏筱圆一听,连忙放下筷子,开始掰手指,管十天值一百灵石,管十年值几块? 这时,阮绵绵摇着扇子踱过来:“诸位有所不知,这种辟谷丸是有的,只是当世能炼出这等极品丹药的大能凤毛麟角……” “若是小可没认错,这辟谷丹其实不算辟谷丹,叫做真元雪禾丹,服之辟谷十年不过是功效之一,这种丹丸另有一个奇效,便是能令结丹前的修士增加五成修为。”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一下子增加五成修为,这哪是辟谷丸,简直是灵丹妙药! 阮绵绵自己就曾服过一颗,只是没说出来罢了。 他凝视着苏筱圆掌中的丹丸:“萧姑娘的丹丸可否借某一观?” 苏筱圆点点头,把辟谷丸递给他。 阮绵绵捏着丹丸,翘着兰花指凑到鼻子前轻嗅了一下:“没错,是雪禾的气味。” “不知萧姑娘的辟谷丸得自何处?” 苏筱圆如实答道:“连山君,给的。” 众人:“!!!” 有人小声道:“啊,我想起来了,那天看到掩日峰的红衣傀儡人带着一个姑娘……似乎就是萧姑娘……” 众人再看这少女的绝艳容颜和凶残做派,隐约明白了点什么。 阮绵绵心神巨震,虽说看见这姑娘大嚼眼珠子的时候他就已经熄了对她的那点心思,但得知她是连山君的人,还是令他不是滋味。 他定了定神:“萧顶姑娘可愿割爱?” 苏筱圆本来就是要卖的,点点头:“好。” 阮绵绵:“苏筱圆姑娘说个价吧。” 苏筱圆想说十万,生怕说高了人家扭头就跑,想了想反问道:“你说呢?” 阮绵绵思忖了下,一般的真元雪禾丹少说也值个二三十万,这是连山君亲自炼的,回头拿出去卖给他的仰慕者,能叫到什么价格,就难以估量了。 “某愿出三十万上品灵石。” 苏筱圆喜出望外:“好!好!” 阮绵绵熟练地抽出一支玉简,开始签章。 第 60 章 60 她瞬间如坠冰窟,耳边嗡嗡作响,在原地懵了一两秒钟。 傀儡人握着她的腰将她轻巧地一提,就“盖”在了自己身上。 苏筱圆吓坏了:“伤口!伤口!” 苏筱圆连声道谢,又问:“那今天我应该怎么照顾他?有没有什么注意事项?” 如此一来,腰自然塌下,后面却耸了起来。 苏筱圆道了谢,握了握傀儡人的手,冰冷的触感让她心头一惊:“我很快就回来。” 苏筱圆舌根发麻,被他逼出了眼泪,含混地说着“不可以涩涩”,身体却软成了一滩泥,手被他带着,不由自主地在他胸腹间游走揉搓。 想了想,保险起见,在“十”前面又加了个“三”。 苏筱圆眼睛一亮:“真的?” “检查、医治需要点时间,筱圆妹妹先去隔壁舱房洗把脸,换身衣裳吧,房里有我的衣裳,你不嫌弃就先将就穿吧。” “比如呢?”苏筱圆问。 他身子晃了晃,像是站立不稳。 “那中间我可以去看他吗?”她问。 苏筱圆见他胸有成竹,松了口气:“沐青仙君,麻烦你一定要修好他,用最好的材料,需要什么你告诉我,花多少灵石都不要紧……” “可以。” 萧无心道:“倒也没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不过苏仙子与傀儡结过血契,你在他身边有利于他恢复元气,不妨多陪陪他。还有,他受了伤,可能会有一些反常举动,你别在意。” 傀儡人高挺的鼻梁埋在她颈间深深地吸了一口,又缓缓蹭到她耳边:“筱圆想了。” 傀儡人力气大得惊人,一手紧扣着她的后脑勺,一手按着她的手,让她的手掌紧贴着自己的胸膛滑动,一边顺势勾住她舌尖,将她舌头吞进自己口中,一直到舌根,仿佛饿了一冬的蛇,一触到猎物便忍不住缠紧、绞死。 苏筱圆小腹生出一种酥酥痒痒的感觉,声音不由自主地绷紧:“傅停云……” 说罢走到傀儡跟前,诧异道:“流了不少血啊!”真舍得下血本。 傀儡人陡然睁眼,眼刀子飞出。 “没事,他平常就挺黏人的,还有呢?” 萧无心当即掐诀施咒,把人事不省的傀儡人转移到她的翼舟上,放在榻上。 “无事,别哭。”傀儡人抬手用指腹摸了摸她的眼泪。 萧无心看了沐青一眼,少年回过神来:“不急,我要先回去采买几样材料,今日来不及了,明日一早阿姐和我会来接仙……仙子的傀儡人。” 萧无心连忙改口:“毕竟受了伤,修复之后还要再养三日,前后一共十日,贵宗的一些练习,可能就不太适宜做了……” 她揉了揉额角:“我也没办法再把阵法改回来了,今晚子时一到,你的神魂就会回到自己躯壳里。” “那便再移魂,”傅停云平静道,“有劳师姐将阵法准备好。” 苏筱圆头皮一麻,每次他一说这种话,就是要“练习”了。 禁止涩涩三十天,怎么第一天就破戒了! 苏筱圆最怕麻烦别人,但是为了自家傀儡也顾不上客气了,连连道谢。 萧无心忙安慰她:“别急筱圆妹妹,能修好的,对不对,沐青?” 正想着,傀儡人果然捏住她后颈轻轻提起,接着扣着她的后脑勺往下一按。 她的理智偶尔回笼,便抵抗一阵:“好了好了,傅停云……你的肾坏了,不可以……” 苏筱圆还没反应过来,傀儡人软软的唇瓣就轻车熟路地贴了上来。 萧无心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放心,筱圆也是我妹妹,我会照顾好她的。” “傅停云……”苏筱圆忙扶住他,摸到他后腰上一手的湿滑,立刻哽住了,两串眼泪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他蹙了蹙眉,有些嫌弃:“我说过,我太弱了……” “当然,十日以后就无碍了,”萧无心又补上一句,“尽管放心练。” 傅停云狐疑地看向沐青。 萧无心挥手让沐青出去,这才小声对苏筱圆道:“还有就是,他毕竟坏了一颗肾……” “真的?”苏筱圆狐疑,小心翼翼地往上挪了挪,分开双腿跪趴着,只上半身贴着。 那熟悉的温软潮湿让她心尖一颤,下意识地分开双唇让他进入,随即心里警铃大作,急忙把他舌尖往外顶,一边伸手推他胸膛。 萧无心爱莫能助地摇摇头:“这具傀儡躯承受你的神魂灵力本就勉强,短时间内去了又回,会将经脉直接撑裂的。” “无事,筱圆很轻,”傀儡人捏了捏她没有一点赘肉的腰侧,似乎有些遗憾,“应该多吃点。” 直到死前还在迷茫,他这到底图什么啊? 傀儡人用手捂着腰间的血洞,空洞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茫然,鲜血从他指缝间淌下来,把红衣洇成了深赤。 “嗯。”傀儡人按着她的后脑勺,让她趴在自己肩头,一下一下地摩挲她的后背,从后颈到腰际,再到尾椎,慢慢地来回。 苏筱圆脸一红:“好的好的。” 他看了眼小弟子,目光里有隐隐的担忧。 萧无心立刻心软给她打了个折:“沐青你赶一赶,七天吧。” 苏筱圆一听又急了:“他要不要紧啊?” 虽然受伤是故意的,但分寸略微过了点,傀儡躯一下子流失太多灵力,触动了阵法的自我保护机制,眼下他真的快要晕过去了。 前一刻他还躲在水里庆幸自己从杀神手里捡回一条命,后一刻就不受控制地跳出水面去插刀。 哪里是没事的样子,他连站都站不稳了,一个劲地往她身上倒。 等她一走,萧无心立刻将一股灵力注入傀儡人眉心,压低声音道:“筱圆妹妹很快就回来了,你怎么打算的,赶紧告诉我们。” 立刻又补上一句:“我只是每天去看看他,一定不会打扰沐青仙君工作的。” 萧无心拍拍她肩膀:“放心吧筱圆妹妹,你这傀儡人命硬得很,死不了的。这里连个躺的地方都没有,先把他搬到我船上去吧。” 虽然心里还是有一百个舍不得,但是她不能耽误傀儡人治疗。 傀儡人不知轻重,苏筱圆却吓得不轻:“压着伤口了……会流血的……” “不会了。”他无所谓道。 等苏筱圆反应过来,发出颤抖的尖叫,傀儡人已经抽出后腰的刀柄,反手将那偷袭的邪修一刀穿心。 黑衣人偷袭的时候,苏筱圆正低头打算给白长老传讯,没看见邪修出水的场面,只听见水面“哗啦”一声响,接着是“哧”一声,一低头就看见刀尖从傀儡人腰间刺了出来。 比她更懵的是邪修本人。 那邪修是有病吗?见识过他杀人的场面,还撞上来?他们邪修是有什么kpi吗?他图什么啊? 沐青仙君颔首:“苏仙子放心。” 在其中一条下面画了几条粗杠杠——十天禁止涩涩。 “可能有点黏人……” 萧无心:“……” 以前的练习他从来没有这么急迫,这么凶残。 虽然师弟暗示得很明白,他不在期间,希望把心上人和傀儡躯隔开,但是萧无心怎么忍心看大美人妹妹伤心呢? 邪修仰面跌进水里,溅起一大片水花。 傅停云睁开眼睛:“我打算留下。”《 》 60-70 第 61 章 61 谢开山照着他脸上便是一巴掌,打得他鼻梁歪斜,牙齿掉出两颗。 但是人也到了,门也踹了,只能先把这对狗男男解决了再说。 一击得中,体修周身的金光彻底消失。 不等他回过神来,她便单手拖着两坨往外走去。 谢开山拖着只剩下一口气的狗男男走出酒楼,掏出传讯期给苏筱圆传音,可是半晌没人回应。 她心中不安,继续不停地施咒,过了会儿终于接通了。 对面传来好闺蜜带着哭腔的声音:“开山,我的傀儡受伤了……” 想起门主那些残酷非人的手段,他筛糠似地抖了起来。 谢开山毫不犹豫地一巴掌往他俊脸上招呼。 他不想死,他得逃出去,趁着门主还没到,他一定要想办法脱身,尽快离开云雨宗地界。 美妙的箫声流淌出来,钻入谢开山的耳朵,她只觉头痛欲裂,不自觉地松开抓着圣子的手,双膝颤抖,几乎站立不稳。 谢开山感觉血肉被无数长针洞穿,有一根好像穿过了她的心脏。 “开山,住手!” 灵囊入水,化作银色的小鱼消失在波光中。 正要再打,青色身影闪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开山,够了!” 虽然从修为境界上来说是金丹期,但却刀枪不入,抵挡一个地级攻击法器不在话下。 风月门圣子直觉事情不好,再次催动法器,沾血的金针再次飞起,向着千疮百孔的女子飞去,眼看着将要把她再次洞穿。 这回他终于听见了骨头断裂的声音,谢开山被撞得倒退了几步。 要逃走就得先摆脱这蠢妇。 那冷冰冰的声音好像在颅骨内回荡,谢开山一阵头晕,恍惚觉得傀儡的话很有说服力,回过神时已经踩着云气飞到酒楼前,踹开了包厢的门。 谢开山反手又是一记更重的,打得他血水和涎水一起从嘴角流出来。 少女把一只手里的人形物放下,从怀里掏出两支玉简扔给老板,嫣然一笑:“店家,对不起砸坏了你一些什物,这是赔你的。” 身体先于头脑作出了反应,她将手伸进怀中,抓住一个冰凉丝滑的东西。 谢开山又在男修的上臂击了一下,骨头应声而断。 她闭上双目,凝神屏息,顶着箫声强行运转灵力,这感觉就像把自己生生撕裂成无数碎片,再拼合起来。 “你不值得。”她平静道。 他身前地金罡罩上也出现了几条裂缝,像冰上的裂纹一样不断延伸,金光像是风中残烛般闪动飘摇,显是支撑不了多久了。 只要撕开鱼腹,种下回心蛊…… 这不算什么,她惯于忍痛,她能忍住。 风月门圣子连忙奔过去,跪下来握他的手:“锦书……锦书……你为何不挡啊?以你的修为本来不用受伤的……” 听见岐山玉骨笛独特的声音时,谢开山便知是宋锦书搞的鬼。 宋锦书头垂得更低:“是我一人之过,我一力承担。我死不足惜,你我之间的事与旁人无涉,求你放过阿凤……”” 宋锦书胸口剧震,仿佛被巨槌一舂,“咔嚓”数声,几根肋骨断裂,刺入脏腑,同时整个人飞出,重重撞在墙壁上,然后落到地上。 放邪修进来劫掠、杀人只是计划的第一环,门主和玄翼门的人恐怕已经快到云雨宗地界了,可是他却失败了…… “为了报答两位,现在就让你们尝尝元婴三境体修的拳脚。” 金环在半空中散成金针,尽数向她飞去。 金环被弹飞,在空中盘旋了一圈,忽然化作无数道金针向她刺去。 他转头看向宋锦书,哀哀地乞怜:“锦书,救我……” 这管玉箫是宋锦书的本命法器。 一边慌忙捏诀施了个金罡罩,堪堪赶在谢开山腿风扫至前将圣子罩住,自己却生挨了一下。 谢开山看着那道刺眼的猩红。 如水的音韵像是温暖春风,可以舒缓她一身的伤痛。 她拿出灵囊,用尽全力向窗外扔了出去。 谢开山捋起袖子,露出胳膊上锦绣斑斓的刺青:“多谢你们这两个杂种帮我开悟,姑奶奶我破境了!” “原来你是循着笛声找来的……”宋锦书垂眸。 然后破碎、枯竭的筋脉中开始有源源不断的灵力灌入,她感到天地高旷,少年执念如一缕烟、一滴水,消散在天风瀚海中。 虽然隔着金罡罩,他还是被打得倒在地上,耳边嗡嗡作响,脸颊当即高高坟起。 然而她忽然睁开双目,额间灵纹骤现,周身忽然金光大盛,那些金针尽数在光里消融。 宋锦书看见她痛苦的神色,脸上现出不忍之色,圣子看在眼里,连忙道:“锦书,千万别停下,不然我们插翅也难飞了!” “我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没想到真是你!”谢开山道,“那些邪修也是你们放进来的?” 他捂着心口“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只听“叮叮当当”,金针密雨般打在她头上、身上,但她却毫发无损。 酒楼老板在底下听着楼上包厢里的动静,大气不敢喘一声。 非但破境,还连跨了四个小境界。 谢开山瞥见那玉箫便是一怔。 “宋锦书。”她看向最熟悉又最陌生的人。 眼下回想起来简直像是中了邪。 谢开山不闪不避,凝神运功,周身金光流溢,金环撞在她鼻梁上,发出“铛”一声巨响。 另一种痛比身体的痛更甚。 没了法罩保护,圣子顾不得继续扮柔弱,腕上一对金钏飞出,煞时变作项圈般大,直朝女子面门撞去。 好痛,好不甘心。 阿凤脸色遽变,那是门主给他保命的法器,是地级上品法器,对付化神期的一般法修、武修都不在话下。 这管玉箫她太熟悉了,以至于方才看见它时,她仿佛遇见故友,不由自主地弯起了唇角。 谢开山左右开弓,“劈劈啪啪”接连打了他十几个耳光,然后一拳砸向阿凤身前的金罡罩,只听“哐啷”一声仿佛冰裂瓦碎,法罩彻底碎裂。 他看向青梅,苦涩道:“开山,你真的用了全力……” 宋锦书一咬牙,从怀中取出一支玉箫,贴在唇边,颤抖着吹奏起来。 谁知竟不能奈何区区一个金丹期的体修。 随着躯体的破碎,如湿泥般淤塞在胸中的东西也消散了。 肌肤上流溢的金光霎时黯淡了下去。 她的眼神锋利如刃,仿佛割断了什么。 她紧紧地攥着灵囊,感觉蛊虫撞着她的手心,仿佛在鼓动她。 “开山,你先等等,有话好好说!”宋锦书失声道。 圣子脸色发白:“你……你不去救你那朋友?她在花舟上吧?锦书总说谢姑娘重情重义,却原来在你眼里,报夺爱之仇比解救朋友更要紧?” 这是何方神圣?云雨宗何时有这么厉害的角色? 老板有些茫然。 宋锦书对昔日的青梅怒目而视:“你要打就打我吧!” 她说着一脚踹断了宋锦书的玉箫,一手一个,将两人拎了起来。 宋锦书微露迟疑,随即闭上眼睛不去看青梅,继续吹奏。 宋锦书一懵。 男人凄厉的惨叫中夹杂着骨头断裂的声音,倒是没怎么听见桌椅遭殃的声响。 “好啊。”谢开山抬起手,铁掌挥出,扇在风月门男修的脸上。 比起打渣男和小三,当然救她家小圆子更重要,谁知那傀儡人却拦住了她:“我去救,你自去报仇。” 和这管玉箫有关的回忆,几乎是她整个童年、少年时期最明亮的一抹颜色。 原来那不是风声,是玉箫的声音,谢开山恍惚地想。 圣子瞳孔一缩,凝聚灵力催动法器,那些掉落在地的金针瞬间又合成金环,重重的地向谢开山心口撞去。 “还在做你的春秋大梦呢?”谢开山把他拎到窗前。 圣子面如死灰。 她想起来,那是装着蛊虫的灵囊,里面装着她蛊林里抓来的回心蛊。 谢开山并指作刀,在他肩膀上轻轻一击,“咔嚓”一声,圣子发出一声哀嚎:“锦书,快救我——” 宋锦书恍然睁开眼睛,对上了她灼亮的眼睛。 老板瑟瑟发抖地看着那姑娘,只见她一身衣裳破破烂烂,满是血迹,已经看不清原来的颜色,两只袖子高高捋起,露出满臂的花纹。 谢开山笑着拎起他的衣领,就像拎只小鸡仔:“你以为我们体修是吃干饭的?” “我先敲碎你浑身的骨头再说,”谢开山道,“先从哪根开始呢?” 她几乎将牙咬碎,冷笑道:“你还指望我手下留情?岐山玉骨笛是怎么回事?” 金丹期体修铜皮铁骨,躯壳便是武器,一脚扫出犹如劲猛罡风横扫。 “你是不是艹xx艹得把魂都丢人xx里了?”谢开山忍不住破口大骂,“你去偷玉骨笛,帮这脏东西害我们宗门,把你外祖母置于何地?把你们宋氏置于何地?” 圣子向那黑色巨船的方向望了一眼,骤然变了脸色。 她从四五岁开始锻体练硬功,天天挨锤,皮开肉绽、骨骼断折是家常便饭,把自己当兵器锤炼,方才锤炼出这一身铜皮铁骨。 半晌,一个小个子圆脸少女手里拖着两团不成人形的东西走下楼来。 她感到有一只利爪把她的心脏撕开了一条裂缝,呼呼地漏着风。 可是那张脸却长得像瓷偶一样漂亮喜气,眼睛又圆又亮,脸颊红扑扑的好像林檎果。 圣子刻毒地盯着粉衣女子,仿佛一条昂首吐信的毒蛇,一张口却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谢姑娘,你要恨就恨我吧,是我先去招惹他的,他也是为了帮我……求你念在你们从小到大的情分上放过他,谢姑娘尽可以拿阿凤来泄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她正要循声去找他,却看见黑色巨船破水而出,邪修倾巢出动。 失望、愤怒、恨意、怒其不争,还有旧日残存的一点温情和酸涩,刹那间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方才蝗群一样的邪修只剩下寥寥几人,四散逃窜,一个鬼魅般的红衣剑客追着他们,一个个除掉。 可是现在这支箫中吹奏出的却是专克她功法的曲调。 傀儡人盯着她的眼睛,缓缓道:“我会把筱圆毫发无伤救出,你把那对狗男男打一顿,抓起来。” 宋锦书无力地摇摇头:“是我愧对于她,这是我该受的。” 谢开山觉着荒谬,她怎么可能放心把闺蜜交给一个傀儡。 她和宋锦书从小一起长大,看他这副模样,要说心中毫无波澜实属自欺欺人。 每日黄昏,当她练完功,泡在药池里等待骨骼血肉愈合的时候,宋锦书就会悄悄溜过来,坐在池边,用这管玉箫吹奏温柔的曲子。 第 62 章 62 苏筱圆数不清他亲了几次,直到昏昏沉沉地睡过去,还朦朦胧胧感觉他摸着她的头发,一下一下地啄着她眼皮、嘴角、脸颊。 没多久,傀儡人悠悠地醒转过来。 “太久。” 白长老大度地一笑,亲昵地按了按道侣的胳膊:“那筱圆的事就麻烦你了,我正好还要回趟宗门,顺便把夏侯小友也带回去。” 因为他受伤,苏筱圆把他杀人的事都抛在了脑后。 “已经安顿好了,今晚他们就在翼舟上过夜,”傅停云道,“祭神大典就别叫她去了吧。” 苏筱圆悚然一惊:“傀儡人也有肾吗?” 他的语气没变,沐青却感觉后背冷飕飕的,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她咬了咬牙,决定先帮他包扎止血。 说完这句他便默不作声,却又不道别。 傅停云点了点头。 苏筱圆:“……”这有什么好抢的。 她巴巴地望着傅停云,眼眶红红,眼睛水汪汪,小心翼翼地:“萧姐姐,可以吗?” 傀儡人恍若未觉,抬手就往自己身上扔净决:“不干净便多洗几次。” 白长老嗔怪:“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不小心……” “傅停云,傀儡人受伤要怎么治啊?”她问。 苏筱圆从挎包里摸出小本子,一条条记下来。 苏筱圆连忙翻箱倒柜地找出一床厚被子给他盖上:“好点了吗?” 白长老:“宾客有些微词,暂且安抚下来了。游神会取消,黄昏的祭神大典还是可以照常进行。” 沐青凌空画了一堆复杂的符咒,算出个结果:“回禀剑尊,保险起见,最好等两旬之后再移魂。” “你身上有伤,磕到碰到就不好了。”苏筱圆道。 他将被子拉低,露出敞开的衣襟,腰间雪白的绷带洇出些许血迹,红衣上纤尘不染,皙白精壮、块垒分明的胸膛和腹肌都干干净净。 傅停云教会她操控翼舟的方法,便与沐青离开了。 “你怎么了傅停云?你别吓我啊……” 她解开他的腰带,掀开外衣,从中衣衣襟上撕了一条布下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在他腰上缠了两圈,把洞给堵上了。 傀儡人嘴唇轻颤:“还是冷……” 白长老的声音温柔得好像能化成水从传讯法器里流淌出来:“嗯。” “嗯,”苏筱圆吸了吸鼻子,“你们那边没事吧?” 苏筱圆无可奈何,换成侧躺,用胳膊轻轻搂住他,小心地避开、他腰上的绷带:“这样好些吗?” 傅停云:“若是需要我出面,你同我说。” 印记慢慢变淡,消失。 傀儡人摇了摇头,分开失去光泽的唇瓣:“不疼,冷……” …… 萧、沐两人离开后,苏筱圆便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一会儿摸摸傀儡人的额头,一会儿捏捏他的手。 “说句难听的,若是筱圆无意,她能拒绝他的示爱么?” “既非嫌我脏,是因我杀了人,筱圆怕我?”傀儡人不依不饶。 苏筱圆听了这话才不再坚持了,诚恳地道了谢。 不过傀儡人的构造她也不懂,不好质疑他:“要不我传给讯给萧姐姐他们问问是怎么回事。” 断开传讯,翼舟也停在了水面上,白长老三人越过栏杆,落在花舟上。 苏筱圆失笑:“我又不是被子。”人机就是人机。 傅停云挠挠手肘:“小师弟不至于这么不要脸……” 傅停云也感觉自己的话没有说服力,摸摸鼻子:“不是我自夸,你没见过小师弟本人的脸,比那傀儡人还要俊俏许多,我看筱圆妹妹喜欢好容色,恐怕很难抵挡诱惑。” “嗯。”傅停云表示理解。 他静静躺在那里,就像睡着了一样。 苏筱圆有些犹豫。 不是没有心脏吗? “果然是怕我。”傀儡人轻轻道。 “冷……”傀儡人轻声道。 战损!是战损啊! 傅停云闻弦歌而知雅意:“其实我们宗门也不全是我这样的……好吧其实我们宗门就我一个这样的。小师弟从前不通情爱,这回是情窦初开,对筱圆妹妹是真心的。” 白长老想想自家弟子的性子,苦笑了一声:“即便两情相悦在一起了,若仙尊有一日变心呢?我们宗门作为娘家人也法替她撑腰,连你这师姐恐怕也没办法做什么。齐大非偶,身为师长,我很难放心。” 不等传讯断开,苏筱圆听见上方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她急忙帮他把被子拉上来。 “我并非怀疑仙尊的真心,”白长老犹豫了一下,索性把话说开了,“只是以仙尊的修为地位,要她生便生,要她死便死,动动手指就能将这样一个小姑娘碾成齑粉。 傅停云:“我明白,我也担心,只是担心的事和你不太一样。我们师姐弟几个其实和小师弟来往不多,但他是师尊一手带大的,师尊是最了解他的,师尊临终前曾经交代过一些事…… 傅停云自己肯定知道,但她不敢问,生怕听见害怕的答案。 “能修能修,你别担心,”傅停云道,“不过就是补起来麻烦些,要在沐青那里放几日。” “要这么久啊……”苏筱圆喃喃道,失望地垂下头。 苏筱圆紧紧抓着传讯镜:“谢谢……” 苏筱圆看呆了,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不必,”傅停云的手指像藤蔓一样攀上她的手腕,又滑入她指间,“筱圆身上暖,靠我近些可好?” 苏筱圆忙抓住他的手:“不脏不脏,不是说水灵咒阴寒吗?” “你自己没事吧?”阮绵绵急道。 傅停云待少女累得趴在他身上昏睡过去,将她轻轻放到枕上,挑开她中衣衣襟,轻舔了一下心口的吻1痕。 轻轻搔着她的指缝。 “沐青已经检查过了,没什么大碍,只是那一刀扎得有点不巧,刚好扎穿了左边的肾脏。” “我会小心的,筱圆也累了罢?”傀儡人侧过脸对着她,脸色被鲜红衣领衬得越发苍白如纸,眼角却微微泛红,凌乱的发丝像黑色的流水铺在枕上,有几缕贴在轻轻颤抖的唇瓣上,虚弱的姿态和艳丽的容颜两相对比,有种心惊动魄的美。 苏筱圆忍不住“咕嘟”咽了一口口水。 话音未落,苏筱圆腰间忽然一紧。 她脱下外衣和鞋子,把被子掀开一角,钻进被窝里。 小心点躺在他旁边,应该也不要紧吧? 翼舟速度很快,片刻后,苏筱圆看清了他身边的两人,竟然是萧姐姐和沐青仙君。 粉色极浅淡,不比她泛粉的肌肤深多少,但傅停云的双眼却好像被它点燃了。 她一抬头,看见一艘小翼舟正穿过云层向他们飞来,身穿华丽礼服、披散着一头丝滑长发的白长老靠在栏杆上朝她挥手:“筱圆——” 傅停云说完注意事项便道:“我和沐青还有点事,就先告辞了,筱圆妹妹今晚就在翼舟上歇息吧,这里虽简陋,但一应用具也不缺。” 她这小师弟素来讲究,还有洁癖,所以她特地加了一句。 苏筱圆有点痒,下意识地躲,他的手指立刻插!入她指缝,与她紧紧交握。 傀儡人望着她,点点头:“筱圆抱抱我。” 傀儡人双目紧阖,长睫轻颤,听见她的话只是轻哼了一声。 她倾身向前,靠近了一些:“这样可以吗?” 傅停云:“还不到操心的时候呢,八字还没一撇,筱圆妹妹现在还把他当偶人呢。而且你别说,筱圆妹妹虽然性子软,但有些事上心大得很,指不定是谁拿捏谁呢。” “现在就要带他走吗?”苏筱圆又惴惴地问。 “总之,比起担心他变心,我更担心筱圆妹妹这边若是有什么变化,他会做出什么事……” “你是狗吗?!”傅停云冲着沐青比了个口型,又安抚道侣:“没事没事,边走边说话不小心踩坑里了。” “感觉怎么样?”苏筱圆急忙问他,“还疼吗?” “回头见了面细说,你先忙。”阮绵绵道。 阮绵绵暗暗松了一口气:“别急小圆子,傀儡人坏了能修的。你等等,我上次留了沐青仙君的传讯符,我帮你问问他能不能赶紧过去一趟。” 苏筱圆轻轻拍了拍傀儡人的脸颊:“傅停云你醒醒,别睡着啊……” 傅停云无可奈何,牵牵他的袖子:“筱圆妹妹面前,你就少说两句吧……” 傅停云不好说她已经加三倍价把这翼舟卖给了她的傀儡,随便找了个借口:“你认我做姐姐,又是云梦的弟子,亲上加亲,借一晚翼舟算什么。” 苏筱圆心里咯噔一下:“傅停云,你是不是发烧了?” 隔壁厢房,苏筱圆用最快的速度洗了把脸,换好衣服,立刻赶了回去。 傅停云揉揉额角:“对,沐青也是你的朋友。你的傀儡人受了伤,多搬动不好,况且翼舟灵活些,要去哪里都方便,万一他的伤有反复也好去城里找沐青。”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饶是苏筱圆再迟钝也听懂了,这就是萧姐姐说的“黏人”吗?果然比平常更黏人了。 萧姐姐心都快化了:“可以,可以,妹妹想去就去。” 苏筱圆感觉到他浑身颤抖,担忧起来:“那么冷吗?” “嗯,”白长老道,“与她对舞的夏侯小友也受了惊吓,多半也去不了。” “不管了,先帮你止血吧……”她手忙脚乱,在乾坤袋里掏来掏去,只掏出一堆没用的鲜花水果。 苏筱圆忙推辞:“这怎么行!麻烦萧姐姐和仙君帮我医治傀儡人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他趴在她身上,把自己心口那点蛊痣与她的重合在一起,仿佛要把她的也染成和自己一样的鲜红。 沐青仙君抱着个胳膊轻嗤了一声:“说得好像你有什么用似的。” 傅停云心虚地咳了两声。 闺蜜的声音传出来,她鼻子一酸,又滚下两串眼泪:“开山,我的傀儡人受伤了……” 平常他吃了一会儿也就放开她了,但今天不知怎么,好像怎么都吃不饱。 傅停云吃痛,“嘶”了一声。 傅停云摸了摸鼻子:“筱圆妹妹这傀儡人是按照真人做的,腑脏也是一样。”某人说有肾,那没有也得有。 傅停云听出他欲言又止,直接道:“你是在担心筱圆妹妹?” 苏筱圆莫名从他那对深暗无光的黑瞳里看出了一点可怜劲。 苏筱圆脑子里“轰”一声响,是失血太多了吗?傀儡人会死吗? 顿了顿:“不过说到底是孩子们自己的事,他们已经长大成人了,什么都得自己经历一遭,是不是?” 她现在又累又困,一沾枕头恐怕就要睡着,万一睡着了碰到他伤口怎么办? “要住多久啊?” “我没事开山。” 白长老叹了口气。 “你比被子暖和。” “大概十来天吧。”傅停云又摸了摸鼻子。 她小心翼翼不敢靠他太近,但傀儡人立刻贴了上来,手臂缠上她的手臂,五指将她的小手攥在手心,仿佛真的要从她身上攫取热意。 傀儡人虚弱地点了点头,配合地坐下来,可是一坐下就东倒西歪,苏筱圆只能坐在他身边,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白长老忙安慰她:“别担心筱圆,没事的,有我们在呢。” 傀儡人幽幽地看着她:“可是嫌我脏?我已洗过了,你看。” “对了,筱圆那里如何了?”白长老问。 听见这种自厌的话,苏筱圆心都快碎了,轻轻摸着他的后脑勺:“你不弱的傅停云,都是你前主人不好……下次不许这么说……” “好的好的。” “没事,”阮绵绵大大咧咧道:“我刚打了宋锦书和他小情儿一顿,先把他们押回宗门就来找你。” 苏筱圆一见白长老,仿佛见了自家长辈,眼眶又酸起来。 傀儡人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指腹来回抚摩着,从手腕的静脉慢慢滑动到手心、指根, 傀儡人仍旧闭着眼睛,伤口已经重新包扎过,衣服上的血迹也用净决清除了。 白长老:“……”刚才那出就挺不要脸的。 “还不够,”傀儡人道,“想把筱圆盖在身上。” “要等多久?”傅停云问他。 刚下翼舟,她便接到了白长老的传讯。 不够,还不够。 他松松地环着她的腰,下颌抵靠在她肩上。 她瞥了一眼傀儡人,又飞快补上一句:“这翼舟买来第一次用,床榻被褥都是新的,放心。” “啊?这么巧?”阮绵绵震惊,“人来了就好,你别急,沐青仙君技术那么好一定能修的。” 一颗浅粉的细痣显露出来。 “那扎伤了肾怎么办啊?”苏筱圆有些急。 少年一凛,连连点头:“明心元君说的是真的。” “嗯。”傅停云闷哼了一声,挂在她身上。 她身上没有多少布料可以撕,只能从傀儡人身上就地取材。 这消息仿佛一个晴天霹雳,约等于宠物医生说她的猫要住院。 白长老:“也是。” 她顶着身边少年要杀人的眼神,硬着头皮接通,虚着声音道:“宗门那边如何了?” 苏筱圆又是一惊:“啊?” 苏筱圆心说扎穿的不是肾吗?怎么喝水会漏? “我先扶你坐下来……”她吃力道。 傀儡人往里挪了挪,直勾勾地盯着她:“床太大,我很冷。” 可是他身上一点也不冷,反而烫得像火炉。 傅停云:“……不能喝水,会漏。” 但她毕竟是个从小在文明社会长大的现代人,想起他片刻之间杀光几百人的情景,心里还是有些发毛。 他数了三息:“可适应好了?” 白长老便道:“筱圆是我弟子,虽然入门时间不长,不过她的性子我了解……她单纯良善软心肠,父母双亡无依无靠,又没有修为傍身……” 没等“师兄”两个字出口,她就闭上了嘴,因为夏侯师兄躺倒在甲板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晕过去了。 她大脑宕机了几秒钟,决定忽略他们三个人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只是向闺蜜道:“开山,我看见沐青仙君了。” 一米九多的大个子沉沉地压下来,苏筱圆一个身娇体弱的合欢女修差点没被他压倒在地。 包扎的时候传讯器就响个不停,直到这时她才能能腾出手接通。 这时她突然想起船上还有个人,忙转头求助:“夏侯……” 他低下头,重重地吸、吮、啮咬,让睡梦中的少女皱眉、发出轻哼,无意识地推他。 “萧姐姐,仙君,他还没醒吗?”苏筱圆担忧地问。 “最快最快……也要一旬。” 身旁少年立刻探身上去一口咬住她耳垂。 可是刚包上的白布,很快就洇出了鲜红。 就在这时,传讯器又响了。 苏筱圆忙道:“不是怕……就是没见过这种事,要适应一下……” 沐青仙君立刻道:“我也认识苏仙子。” 苏筱圆又往前靠了靠,上半身隔着被子靠在他胳膊上:“这样呢?” 苏筱圆急得直挠头:“怎么盖了这么厚的被子还冷……要不要喝热水?我烧点?” 傅停云心里一酥,耳朵也发起烫来。 那头白长老立刻警觉道:“怎么了?” 傀儡人立刻用实际行动证明坏了一颗肾也可以。 “太远,再近些。” 她的傀儡都冷得发抖了,身为主人袖手旁观真的对吗? 第 63 章 63 “你受了伤怎么还起来开船?” 萧无心和傀儡结血契是在移魂之前。 她大口喘着气,脸贴在傀儡湿透的胸膛上,手臂搂着他的脖颈,看着水像雨一样从他头发上、脸上、胸膛上淌下来,水底晶石反射的月光照在他湿漉漉的脸上,给这张雕像般完美的脸庞添上了梦幻般的色彩。 就在这时,猫又钻进她的衣襟舔起来。 她心里一咯噔,难道真的还在梦里?! “你真是没看见那两个老东西,哆哆嗦嗦的,连个‘不’字都说不出来。” 回到自己的躯壳、自己的宫殿里,他却无所适从,只能在这空空如也的地方游荡,宛如游魂。 “你肯定猜不到,是明心元君!”阮绵绵激动道。 她赶紧用力拉开苏筱圆的手臂,从他怀里挣出去,蛄蛹出一段安全距离,这才鼓起勇气转过身面对他。 “无碍,伤口已经长上了。” 萧无心不敢继续躺下去了:“你还是躺着,我一个人去吧。 “不知为何,”苏筱圆一边说一边贴近她,捧起她的头发轻嗅,“近来一靠近筱圆就会如此。” “好多了,”苏筱圆仿佛生怕她不信,掀开被子、敞开衣襟给她看,“没再流血。” 他淡淡地补上一句:“许是它也认主罢。” 萧无心只觉一道道电流通过她的脊椎,一道比一道更强烈,在某处逐渐积蓄,然后突然爆出一道白光。一种陌生的感觉席卷全身,她整个人瞬间抽紧,无意识地反弓,被高高抛起,又狠狠坠落…… 她打了个哆嗦,抓住小猫后脖颈把他拎开:“坏猫,不可以!”怎么还舔上瘾了? 一低头,震惊地发现自己衣襟大敞,扁脸串串狸花趴在她身上,爪子牢牢扒在她身上,陷进她皮肉里一点点,带着倒刺的小舌头来回舔着上回那地方。 “怎么了?”萧无心被她勾起了好奇心。 阮绵绵喘了口气:“别急小圆子,精彩的在后头呢。那两个老东西正嚣张,你猜猜谁来了?” 此刻他们甚至还搂抱在一起。 潭水清澈,月光彻照,水下的晶石便光芒四射,晃得人眼晕,只能在水中摸索。 她像是被烙铁烫了一下,浑身僵硬不敢动弹,荒唐的梦境和现实叠在一起,让她羞耻得脚趾蜷缩。 萧无心做了个梦。 “元君当场给仙盟盟主传了个讯,把他劈头盖脸一顿好骂,问他结党营私、欺压良宗的罪,让他立刻引咎退位,反把那玄翼门门主和风月门门主拘了起来。” 神魂归位,血契自然也断开了,没有打破枷锁、重拾自由的欣喜,他像只被剪断了线的风筝,想要飘回去,却被风送到了千里之外。 她掐的是傀儡的手背,难怪一点也不疼呢! 苏筱圆顺从地把她放下,萧无心脚刚碰到水底的石头又是一滑。 “不要紧。”苏筱圆似乎还在半梦半醒之间,声音有点沙哑含混。 想起梦中那种怪异的感觉,身体里有个地方又开始抽动。她竟然在梦里第一次体验到了…… “那位明心元君虽然戴着面具没露真容,但是气度雍容,风采卓然,”阮绵绵向往道,“真想像她一样啊!” 但是潭水比看着深许多,没到了萧无心的胸口。 苏筱圆低头看了眼腰间的纱布,无所谓道:“或许会,或许不会,不必担心,最近总是如此。” 她侧躺着,傀儡从背后抱着她,手搁在她小肚子上。 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凉,带着白昼的余温,很舒服。 “就是不……” 傀儡欺身上前,手慢慢抚上她的脸颊,轻轻摩挲:“脸为何这么红?” 苏筱圆睁开眼睛,慢慢地舔了舔嘴唇,神情惫懒、餍足,让她想起某种大型猫科动物。 “伤势无碍,可以起来走动,”苏筱圆解释道,“苏筱圆和真人不同,伤口恢复更快,只是脏器无法自愈,需要修补。” 萧无心:!!! “你怎么坐起来了?”她急道,“伤怎么样了?” 萧无心吓了一跳,连忙拉起被子:“傅停云,我……我们在哪里?” “谁?” “傅停云,你的伤……侧躺不要紧吗?”她紧张起来。 正惊魂未定,她忽然感觉身上湿湿痒痒,小腹中一阵阵涌动。 阮绵绵爆豆子一样“噼里啪啦”地说个不停:“小圆子你没来祭神大典真是可惜了!今年的大典可太精彩了!” 虽然这回站稳了,她却没有放开手,反而顺着他的胳膊往上攀,拽住他的衣襟,踮起脚,把他往下拉,闭上双眼,睫毛颤抖着,将湿润的双唇送上去。 苏筱圆不解:“哪样?” 放眼望去尽是一片萧索寂然的灰白。 渴念开始像强酸一样腐蚀心脏——他的本体是有心的,抽痛也格外真实。 迟疑了两秒,她决定假装无事发生。 萧无心这才想起来,对了,是萧姐姐借给她的翼舟,之所以在这里是因为苏筱圆受了伤…… 就在这时,一双坚实有力的手托住她的腰,将她打横抱出水面。 “巫山神女祠后的圣水。”苏筱圆道。 就在这时,一个面目模糊的客人突然大声对旁边的同伴蛐蛐:“换了肾会不会肾虚啊?影响夫妻生活的……” “这就不知道了,”阮绵绵道,“听说元君恰巧有事路过,大概是去哪里除魔卫道吧,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她说邪修的事蹊跷,要当场查清楚。 她穿着雨珠裙,一手挽着母上,一手挽着她爹,随着婚礼进行曲的节奏慢慢往前走,可是前方空无一人。 萧无心总算明白过来,因为祭神大典上有人闹事,所以后面的祓禊仪式自然也取消了。 萧无心这才发现太阳早就落山了,明亮的月轮升起在黑丝绒般的夜空中。 “被筱圆收留之前不会,”苏筱圆望着她的眼睛,“是你教会我的。” 苏筱圆伸臂揽住她的腰,把她重新拖回被窝里:“放心,我已经把翼舟开回宗门里了。” 她推了推苏筱圆的手臂,试图从他怀里挣脱出去。 仙盟代表仙灵界的正统,如果摘了牌,他们就成了野鸡门派,不再受仙盟保护,成了人人得以诛之的邪修,到时候玄翼门和风月门就有充分的理由来攻打他们,顺势吞并。 话没说完,苏筱圆仙君手里的扫拖一体机器人里突然红光闪烁,一道激光横扫而出,把一整排的客人都突突了。 “那玄翼门的老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还取得了仙盟八大宗门的联合署名,要押送宗主前往仙盟接受所谓调查,还派风月门那老王八进驻我们宗门,调查完就要摘我们的仙盟牌匾。” 萧无心惊呼了一声。 更重地一拧,耳边传来一声男人的闷哼。 可是整片水域除了他们半个人影也没有。 她手忙脚乱地扑腾着想要稳住,可脚下连连打滑,怎么也爬不起来,反而“咕嘟咕嘟”吞了几口潭水。 她不但又在那种梦里梦见傀儡,这次还祸祸了猫…… 经脉寸断的剧痛排山倒海地袭来,但痛楚并非最难忍受的。 傅停云睁开双眼,月光、湖水、比月光还皎洁,比湖水还温柔的脸庞都消失了。 萧无心一看是闺蜜,连忙接起。 萧无心惊出了一声汗,心脏急剧地跳动。 不用把练习当借口,温柔美丽的月色就是最好的借口。 “来了来了!”竟然是苏筱圆仙君的声音。 她耳边“轰”一声响,心里警钟长鸣,傅停云只剩一颗好肾,这样真的不要紧吗?! 然后骤然惊醒。 一傀一猫仿佛在较什么劲。 效果却适得其反,苏筱圆的大手在她小腹上一按,把她抱得更紧,一人一傀几乎严丝合缝地叠在一起,某个地方的存在感也越发强烈,她甚至用腿1缝清晰感觉到了圆硕的形状。 萧无心被那染上红晕的如玉胸膛晃了一下眼,连忙去查看绷带,果然不见有新的血迹洇出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苏筱圆垂下眼帘,盯着被子上一拱一拱的鼓包看了会儿,突然掀开被子,慢慢俯下身。 萧无心咽了口口水:“伤口怎么样了?还疼吗?” “翼舟上。” 她岔开话题:“太衍和我们宗门没什么来往吧?他们峰主怎么会来给我们撑腰啊?” 萧无心对修仙界的名人不怎么了解:“那是谁啊?” 他们的翼舟停在一片静谧的水面上,随着温柔的水波轻轻摇荡。四周环绕着一望无际的松林,夜雾像薄纱一样弥漫在林间水上,周围阒然无声,连林鸟的啁啾和夏虫的鸣叫都听不见,连时光都好像凝固了似的。 他说完,掀开衣襟,张开手,虎口卡上来,低下头,伸出舌尖,尝味道似地轻轻扫过,接着舌面和唇瓣整个包覆上来…… 不等她把话说完,苏筱圆强硬地拿开她的手:“为何猫可以,我不可?筱圆说过,我和猫是一样的。” 苏筱圆道:“我下去捡。” “风月门的老王八宗主和玄翼门的老秃毛鸟,带着一群喽啰,上门来兴师问罪,拿出一堆子虚乌有的所谓证据,说我们违规采补,又拿今天那些邪修说事,说我们宗门无力自保,还威胁到各宗宾客的安全,要问我们的责。 “好好,先不说了,明天等你回来我们见面聊。”阮绵绵道。 “秦长老给宋锦书和他小情儿吃了真言蛊,两人竹筒倒豆子全交代了。 “无碍。”苏筱圆冷淡道。 “为何?”苏筱圆面无表情地问。 萧无心心跳陡然加速:“放我下来吧,傅停云……” 萧无心心头一跳:“……以前不会的吗?” “这是哪里?”萧无心诧异道,“是在宗门里吗?我好像从来没来过这个地方。” 萧无心听他这么平淡地说出来,脚趾又忙碌起来:“那那那会影响肾吗?” 萧无心愕然:“什么时候?” 全场亲友来宾、司仪都一脸安然。 和闺蜜聊了几句,她突然想起件事:“对了,夏侯师兄不知道怎么样了,之前在花舟上他晕了过去,我得传个讯给他问问……” 这一吻温柔缱绻又漫长,一直到祠庙前的大钟敲响子夜的钟声。 “我们睡了多久?”她岔开话题,坐起身掩饰尴尬,“对了,我们还在湖上呢,得把翼舟开回宗门……” 就在这时,她的传讯镜响了。 “其他弟子呢?祓禊仪式结束了吗?”萧无心纳闷道。 萧无心忙拉住他:“你有伤,我自己去就行了。” “是说势起?不必理会。”苏筱圆漠然道。 萧无心有种快要溺水的感觉,用力喘了几口气,睁开眼睛,一时搞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醒了。 “新郎呢?”司仪拿着话筒,尖着嗓子大喊,“新郎去哪里了?” 萧无心找不到什么借口,只好说:“那早点回来休息。” 一人一傀起了床,穿好衣裳,走出舱房。 她不能弯腰找,只好脱了布袜,用脚感觉。 他几乎从脱离傀儡躯的瞬间就开始恨。 身上出了汗,黏黏腻腻的难受,她忍不住动了动,身后的男体立刻紧贴上来,将她缠得更紧,好像抱着宝物的恶龙。 萧无心忙往后蛄蛹两下:“我,我是热的……” 傀儡躯的禁缚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空茫。 刚把猫放下,一转头就看见苏筱圆坐在床边,那双无机质的黑眼睛定定地看着她。 萧无心预感到他要做什么,忙捂住另一边:“不可以,傅停云!” 原来刚才的还是梦境。 “我想和筱圆在一起。”苏筱圆直白道。 萧无心往下指了指。 萧无心这才想起来,祭神大典之后宗门弟子应该成双成对在圣水潭里祓禊,向神女祈福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结婚的变成了她。 但是萧无心很快便发现传讯镜很不好找,因为这水潭底下铺的竟然全是水晶似的透明石头,传讯镜在里面根本难以分辨。 视线不经意地往下移动了几寸,不免捎到了一眼,布料好像都被撑得稀薄,几乎成了半透明。 萧无心大叫一声,一个激灵吓醒过来。 所以都是她的责任,是她这个主人,把个只会杀人的纯洁宝宝傀调成了这样…… 就在这时,萧无心感觉到了抵在她大腿后侧的东西。轮廓鲜明,隔着两层织物仍能感觉到那股蓬勃的热度。 当着凌岳仙尊的前苏筱圆说这种话,简直是加倍羞耻。 “可要起来去甲板上走走?”苏筱圆提议。 萧无心:救命! 萧无心心脏几乎停跳,呆了几秒,然后赶紧把被子拽上来,严严实实地盖好。 是那具傀儡先见到她,也是他先选中她,认她为主。 萧无心一转头,看见少年仙君满头是汗,一脸焦急,手里端着个扫拖一体机器人跑过来,一边跑一边解释:“新郎上下水功能坏了,刚才去换了个肾。” “太衍宗的六大峰主之一,你夫君凌岳仙尊的三师姐啊,你怎么连她都没听过?”阮绵绵道。 他在这具残躯里煎熬等待的时候,一具无神魂无灵识的行尸走肉,却能待在她身边。 “嘘,开山,别乱讲!”萧无心飞快地瞟了眼身边苏筱圆。 萧无心哪里放心,苏筱圆便道:“那便一起下去。” 萧无心这才发现自己掐错了手。 小洋楼,大草坪,鲜花拱门,白色和粉色的气球,一排排扎着缎带蝴蝶结的椅子坐满了宾客。 “筱圆睡着的时候。”苏筱圆道。 萧无心松了一口气,可是隐隐觉得和扫地机器人结婚这件事有哪里不对劲,哪怕它是最新款带上下水的扫拖一体机器人。 萧无心终于放下心来,长舒了一口气。 说罢便启动阵符,放下舷梯,一人一傀往水中走去。 萧无心欲言又止了一会儿,还是硬着头皮问道:“你那样,不要紧吗……” 萧无心牢牢地抓着他的手臂。 那些圆润的晶石非常滑溜,几乎是一步一滑,她小心翼翼,还是免不得脚下一滑跌进水里。 好在苏筱圆及时托住了她的腰,低头道:“小心。” 忽然有个事实像尖刀一样捅进他的心脏。 断开传音,萧无心正要找夏侯师兄的符文,忽然不知怎的手一滑,传讯镜“扑通”一声掉进了水里。 她记得这个地方,去年堂姐婚礼的时候她就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观礼。 傀儡滚烫的胸膛烘在她后背上,潮热的呼吸喷吐在她耳后。 她用力在手背上掐了一把,没有感觉。 萧无心顿时着急起来:“那怎么办啊?” 第 64 章 64 苏筱圆道:“萧姐姐不在吗?” “诶,诶,”苏筱圆忙跟上去,“你身上还滴水呢……” 苏筱圆心里略微松了一口气:“拜托仙君,千万要修好他。” 话没说完,傀儡人低下头,像摄像头一样向四周扫了一圈,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像鱼一样游出几米,往水底一探,又迅速游了回来,手里多了块亮晶晶的东西,正是她的传讯器。 “对了,传讯器!”苏筱圆道,“传讯器还掉在水底没找……” 她拉起他的左手,摸了摸无名指上的指环:“想我的话,就给我传讯,知道吗?” “你身上还有伤,快去隔壁床上躺着吧。” 可是明明几秒钟以前还不是这样的。 苏筱圆虽然感到遗憾,但还是表示理解。 傀儡人低头看了看,抬手捏了个诀,然后周身忽然像蒸笼揭盖一样,冒出滚烫的热气。 苏筱圆在后面一步一滑,根本跟不上,只能求助:“傅停云,你等等我。” 苏筱圆欲言又止了一会儿,还是向沐青道:“不知道仙君现在方不方便,能不能帮我的傀儡人检查一下?” “好。”傀儡人说着闭上眼睛。 苏筱圆朝他伸出手,他也不接,只是看着她的手。 “修缮期间,苏仙子的傀儡人就待在此处,”沐青仙君道,“抱歉临时收拾出来的屋子,有些简陋。” 虽然知道仙尊的神魂不在里面,他还是心里发毛、后背发凉,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 苏筱圆越来越担心,只能跟在他身后。 这可是凌岳仙尊特地交代给他的任务,他就是死也要完成!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傅停云?”苏筱圆问。 “不用不用,就几天时间,也没多少家务,我自己做就行了。”苏筱圆忙道。 一阵风吹过来,真的有点冷了,苏筱圆缩了缩肩膀:“我们先回翼舟上去吧。” 半路上收到沐青仙君传讯,说要来接傀儡,苏筱圆道:“今天早晨没课,我送他过来好了。” 这几天和傀儡人亲了没有一百次也有八十次,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明白地意识到,她在亲一个人机。 傀儡人点点头,走进屋子里,不见外地往床榻上一坐。 “找到了。”他递给她。 “傀儡人不会不舒服。” 一边说一边领着她和傀儡人穿过店堂,掀开布帘,里面是个干净的小屋子,靠墙摆着张床榻。 她的傀儡人绝对绝对不对劲,一定是哪里坏了。 沐青一脸不高兴:“阿姐有事出去了,过几日才回来。” 傀儡人宕机了两秒钟才机械地点点头:“好。” “那你身上有什么异常吗?” 他直挺挺地躺在床的正中央,但是这张床够大,睡三个人都绰绰有余,要一起睡有的是空间。 刚才一昏头亲上去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变态,但是现在她发现自己还不够变态。 “拉我一把,傅停云。”苏筱圆只好道。 见主人不动,歪了歪头:“可要替筱圆宽衣?” 傀儡人一听这话,仿佛输入了命令行,立刻作出反应:“筱圆要沐浴,去准备热水。” “就是……好像有点呆呆的,变笨了……”苏筱圆也不知道怎么描述,“不知道和他的肾有关系吗?昨天晚上他的肾……好像用了一下下……没有用得很多,就一下下……” “筱圆现在命令你立刻去床上躺着。”苏筱圆无奈。 沐青客套了几句,小心地觑了眼她身后的傀儡。 说着大步流星地向舱房走去。 “好。” 傀儡人机械地抬起手,低下头,对着指环一板一眼地认真说道:“筱圆,我想你。” 心里装着事睡不安稳,苏筱圆天蒙蒙亮就醒了,干脆起床洗漱,操控着翼舟往城里飞去。 “仙君这个傀儡人可以卖给我吗?”她问。 傀儡人:“筱圆命令我躺在床上。” 傀儡人低下头,也学着她的样子摸了摸指环,然后突然凝了一点灵力在指尖,点亮了指环内部的符文。 沐青回过神来,挤出个笑容:“阿姐交代过,翼舟苏仙子用着便是,来铺子里看傀儡人方便些,收起来也不占什么地方。” 苏筱圆连忙躲开,好险没被烫到。 可是苏筱圆经过刚才的教训,哪里敢再和他同床共枕:“你好好睡傅停云,我睡在隔壁舱房,你有事的话喊我,或者给我传讯。” 苏筱圆:“……我的意思是让你睡觉休息。” 今天晚了,明天早上问问萧姐姐和沐青仙君吧。 苏筱圆:“……明天找沐青仙君给你补上,快睡吧。” 她不自觉地松开拽着他衣襟的手,唇瓣也自然分开了。 “怎么了?”沐青紧张道。 苏筱圆:“……谢谢,我自己来就行了。” 苏筱圆低下头:“从昨天半夜开始,这傀儡人好像就有点不太对劲。” 傀儡人站在舱房门口慢慢摆头,把整间屋子扫了一遍,顺利地定位到浴桶、布巾、澡豆等沐浴用具,一样样拿出来摆好,往浴桶里注水、加热,一气呵成。 苏筱圆走过去坐在床边,摸了摸他额头。 苏筱圆给他盖好被子,站起身走到舱房门口,又不安地回头看了一眼。 苏筱圆一阵心慌,果然是涩涩坏了事! 苏筱圆看出他心情不佳,小心翼翼地问:“那翼舟怎么办?放在仙君这里可以吗?” 阿姐也是,押送两个犯人去仙盟也用得着她亲自出马?纵得那老狐狸精不知天高地厚,九条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 或者应该问,既然刚才藏着不用,现在为什么又不藏了? 傀儡人也没有反应,只是垂下手:“怎么了?” “谢谢……”苏筱圆接过来,心里那股怪异的感觉更浓了,刚才他们一人一傀在水下摸了半天也没找到,既然有这种功能,为什么刚才不用? 沐青仙君便也没坚持。 苏筱圆:“……” 到了店里一看,只有少年仙君一个人。 不对,傀儡人应该没有脑子……难道他的思维模块是和肾联动的吗?这是什么反人类设计啊! 眼看着要赶回去上课了,她回到傅停云的“病房”,见傀儡人还是和她离开时一样,呆呆地坐在床上,不禁一阵心酸,走过去摸摸他的头:“傅停云,我要回宗门上课去了,你乖乖的,我每天都会来看你。”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苏筱圆也说不上来。一样的眼神、表情,接吻的动作也很熟练,可就是好像缺了什么。 苏筱圆一听,不禁心动起来,如果这个傀儡包揽了家务杂活,傅停云就不用那么操劳了。 苏筱圆对傀儡人的原理一无所知。 沐青赶紧道:“苏仙子放心,等伤处修补好,其他功能便能恢复正常了。” 傀儡人又闭上眼睛。 苏筱圆吓了一跳:“傅……傅停云,你在干嘛?” 沐青坚持道:“这杂役傀儡是在下研制的新品,苏仙子试用一下,也当是帮在下一个忙。” 继续往舱房里走,一边复读机似地念着:“筱圆要沐浴,去准备热水。” 只不过是个真人大小的积木小人。 苏筱圆浸在浴桶里,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傀儡人抬手指了指腰腹:“有个洞。 “筱圆沐浴时,当在门外等候。”傀儡人道。 “哪里哪里,已经很好了,”苏筱圆连忙道,“老是麻烦仙君和萧姐姐,实在不好意思。” 悠远的钟声荡开,苏筱圆心里一动,睁开眼睛,发现傀儡人正用空洞的眼睛看着她。 沐青心头一凛,以己度人,仙尊应该不希望有另一个傀儡在跟前碍眼,哪怕这傀儡脑袋是颗球,连五官都没有。 回到翼舟上,苏筱圆道:“我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哪里不对劲?” 她又担心又自责。 傀儡人果然就收住脚在原地等她,一动不动,像根柱子杵在水里。 他摇了摇头:“抱歉,这傀儡还需调整改进,尚未对外出售,只能借苏仙子试用几日。” 都怪那没用的老狐狸精,一把年纪了自己宗门那点破事都摆不平,还要劳动阿姐出面。 她其实并不喜欢家里凭空多个人形物体,傅停云是一回事,其他傀儡人就是另一回事了。 难道是因为刚才强行涩涩,把傀儡人弄坏了? 她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傅停云,你怎么了?没事吧?” 苏筱圆立刻接到了传讯。 是真的抽象,都抽象成了一堆几何体,长方体的躯干,圆柱体四肢,体形的骨盆加上一颗圆溜溜的脑袋,简直像是幼儿园小朋友搭的积木小人,只有一双木头手关节细致拟真。 傀儡人顷刻间把自己蒸干:“好了。” 说着把布巾从他胳膊上取下来,接过澡豆罐子抱在怀里。 傀儡人答应了一声。 傀儡人欻地睁开眼睛,吓得她差点从床沿滑下去。 傀儡人这才握住她的手。 见他如此坚持,苏筱圆倒是不好拒绝了,只能道谢。 沐青仙君道了声失陪,便去库房牵了个傀儡出来。 “好。”傀儡人接到命令,迈开长腿快步向翼舟走去,走得湖水“哗哗”作响。 她快速洗了个澡,换好衣服,回到舱房,掀开帐子一看,只见傀儡人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两眼大睁着,用空洞的眼神盯着帐顶。 沐青顿时红了脸,斟酌着道:“傀儡和真人毕竟不同,牵一发而动全身,虽然伤的是肾,但也可能影响到其他方面……” 苏筱圆对傀儡人道:“傅停云,这几天你就住在这里,要乖乖的听仙君的话,知道吗?” 沐青道:“别看这傀儡人其貌不扬,干活却很灵巧,洒扫庭除、端茶倒水、女红针黹无一不会,对了,它还会九百九十九道菜肴,一日三餐都可以让它来做,苏仙子想吃什么尽可以交代它去做,若是不想绞尽脑汁,让它自己发挥亦可。” 苏筱圆吃了一惊。 沐青:“在下一定尽力。对了,苏仙子的傀儡修缮期间,可以带个杂役傀儡回去。” 她从没见过长得这么抽象的傀儡人。 可是坏的不是肾吗,又不是脑子…… “筱圆请沐浴。”他伸直胳膊,胳膊上挂着叠得整整齐齐的布巾,另一只手上托着装澡豆的瓷罐。 苏筱圆抱着胸,搓了搓手臂,掩饰自己的不自然:“风吹在身上有点冷了,回去吧。” 虽然傀儡人一向没什么表情,但她还是被这一瞬间的非人感震惊了一下。 傀儡人摇摇头:“无事。” 第 65 章 65 傅停云不想与他们讨论这些,声音冷淡下来:“我自有打算。” 顿了顿:“大师姐方才说有东西给我,是何物?” 但是仙尊都这么说了,他总不能说这傀儡放浪、猥琐都是随了他自己吧。 昨晚她还因为他“智能”退化疏远他,真该死啊。 苏筱圆很吃这一套,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沐青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晚……晚辈明白了,谨遵仙尊指示。” 眼看着第二节的蛊学课要来不及了,苏筱圆还要赶去月亮寨,只能狠狠心转身走了。 傀儡躯虽不至生灵,但被凌岳这样的神魂寄寓过,会留下一定的痕迹,就像被穿旧的鞋,形状当然会发生改变。 他了解苏筱圆,别看她性子软,要是让她知道自己装傀儡骗她,她未必会原谅他。 傅停云凉凉道:“做不到?” 苏筱圆没听见身后传出不易察觉的细小机簧声,也没注意到靠墙摆的架子上乱七八糟的傀儡部件中,有一只镶着黑水晶的铜眼球正盯着床边搂抱在一起的一人一傀。 沐青额头上冒出汗来,上次他对苏筱圆说,傀儡躯会受主人影响,表现出一些主人的性情,其实并非无稽之谈。 可是看不见难道就能当无事发生? 傅停云感觉一股酸液在他五脏六腑里流动,烧穿了他的心,又在他胃里烧了个大洞,让他眼前发黑,胃里抽搐,肠子仿佛绞在了一起。 “是她。”他回答。 傀儡人在她怀里蹭了蹭,苏筱圆觉得好像搂着只大型犬。 可他还是舍不得把视线从镜子上移开,看了一遍又一遍。 二师兄欲言又止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师弟打算何时向苏仙子坦陈真相?” 沐青:“……”竟然还有这种操作。 苏筱圆是个容易害羞的人,有旁人在场,她就不好意思获 “晚辈从未听闻过此类事情,按理是不会的,可是那代躯有何不妥?” 沐青连忙道:“应当是可行的,晚辈研究一下……” 少女终于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去,在她走出店铺的时候,冰镜中的画面戛然而止,然后消失了。 没多久,殿外响起了大师姐的声音:“小师弟,我们来给你送点东西,方便进来么?” 想到它曾紧贴、包裹着何处,他的指尖便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 苏筱园心都快化了,眼眶发酸,一把抱住傀儡的脑袋:“我也已经开始想你了,傅停云。” 二师兄挠挠头:“哦,哦,原来如此。” 按照世俗的规矩,将来他是要送五师兄和师祖谢媒礼的。 沐青愣了愣,随即脑子开始飞快运转。 苏筱圆本就心软,顿时想起刚把他带回来的时候,也是这么呆呆的,走路说话都笨拙,现在也不过是退到了那时候。 回去?回哪去?这无极殿才是你的家吧! 她发现了傀儡的变化,可是她不在乎,“不管变成什么样”都是她的亲亲好傀傀。 傅停云刚好看到镜中少女一步三回头,仿佛在看他。 他想了想,委婉道:“仙尊放心,这傀儡躯并非生灵,只是因为仙尊的缘故,天然亲近苏仙子,因为没有灵识,也许会做出些让人啼笑皆非之事。” 他甚至怀疑这具傀儡一开始会和苏仙子结血契,也是因为物肖其主,呈现出了凌岳仙尊本人的偏好。 沐青正坐在铺子里雕傀儡,看见传讯法器上出现陌生符文,心中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手里刻刀掉落,差点没砸到脚趾。 接着便是一阵沉默。 傅停云又道了谢:“不能起身相送,师姐师兄见谅。” 大师姐:“小师弟说的可是云雨宗那位苏筱圆仙子?” 简单说来就是物似主人形。 “嗯。”傀儡人埋在她怀里,瓮声瓮气地道。 四人面面相觑。 他施了个诀,冰镜又开始继续回放。 大师姐向五师兄使了个眼色。 她甚至对那死物用上了叠字,他在时可从没见她叫过他什么“好傀傀”。 四师兄也说:“短期之内反复施移魂术,毕竟不利于恢复。” “不敬主人,言辞放浪,举止猥琐。” 五师兄仔细分辨了一下,确定他不是在说反话,方才暗暗松了一口气:“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小师弟别那么生分。” 原来他的神魂对她来说一文不值。 傅停云接过道了谢:“是我自己传来的。” 那恬不知耻的傀儡,竟像狗一样在她怀里蹭来蹭去。 果不其然,少女红了眼眶,把那死物搂在怀里温言款语。 大师姐握嘴轻咳了两声:“小师弟这次回来,想必要修养到伤势痊愈罢?” “每日戌时,我会传讯过来,到时你接通指环,转接给苏仙子。” 那只眼球又转动了一下,对着门帘的缝隙,直到少女的背影消失在店门外。 傅停云沉默片刻,问出了那个堪称荒谬的问题:“傀儡是否可能生出灵识?” 连他自己都觉面目可憎,她又怎么会喜欢。 片刻后,四个大能一拥而入,除了三师姐都到齐了。 他后悔在那屋子里放了那只眼球,有的事还是眼不见为净的好。 他再次动了动手指,冰屑又恢复成一面无暇的大镜。 两息之后,他施了个法诀,方才那些画面又显现在冰镜中。 他动了动手指,冰镜顿时碎成千万片,化作冰屑落了他满身,几乎把他埋了起来。 待人走光后,他重新施咒,水镜中出现少女回眸的画面,他将这段反复放,镜中的少女便恋恋不舍地看着他,反复地浅笑。 看傀儡躯和她卿卿我我不啻自虐,他的指甲无意识地抓挠玄冰床,玄冰据说坚硬无匹,堪比上古陨铁,但也被他的指甲刮处一道道白痕。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傀儡躯惺惺作态。 不得不说新脑子就是好用,他很快便想通了仙尊这问题背后的意思——傀儡不能生灵是常识,凌岳仙尊不可能不知道,那么就是傀儡躯做了什么让他不悦的事情。 傅停云道了声谢,便断开了传讯。 傅停云理所当然地道:“十日后还要回去。” “还有,”傅停云又道,“傀儡左手上有一枚传讯指环,摘下来。” 傅停云微微阖目。 傅停云听见她的名字从同门口中说出来,心情有些复杂。 大师姐:“那么小师弟可曾考虑过,索性将苏仙子请到太衍来做客……” 大师姐从袖中取出个乾坤袋:“是传物阵刚收到的东西,有小师弟的印信,你看看,可是你的物件?” 傅停云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正在恢复的经脉顿时又要几处破裂。 他意犹未尽地收了水镜:“师姐师兄请进。” 大师姐捏了捏额角:“可是这事总有瞒不住的时候……” “是,”傅停云毫不犹豫地承认,“有人在等我。” “五师兄不必介怀,”傅停云淡淡道,“我该谢谢师兄才是。” 他的语气算得和善,但沐青只觉耳朵里被塞了团雪,胳膊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第一次见面,他假装帮傀儡检查邪咒,独自面对仙尊威压的那一刻,是他一生中的至暗时刻,给他留下了永久的阴影。 几人面面相觑。 他何时变得如此自欺欺人? 傅停云:“苏仙子下次来探视,你须在场。” 不知循环到第几遍的时候,他给萧无心传了个讯,向她要了沐青的传讯符文,然后立刻传讯过去。 这一切本该是属于他的。 那傀儡躯虽然可恶,但若是他当初被顺利销毁,也就没有后来的事了,他也不会认识苏筱圆。 “不必,”傅停云道,“她有自己的事,还有两个月便是她宗门入门试,为何要她迁就于我,千里迢迢来太衍?” 沐青:“仙尊可否说具体些,是如何反常?” 傅停云的本体在养伤期间只能躺在玄冰床上,只好做点动动手指、抬抬手臂这样的小幅度动作,这十天必须如此煎熬地度过。 二师兄道:“小师弟说的,可是云雨宗?” 他的正上方悬着一块冰镜,里面是沐青傀儡铺子里的“天目”传来的画面。 他像是个怀揣珍宝的吝啬鬼,既想向所有人展示、炫耀她有多好,又想把她紧紧揣在怀里,不让任何人看到。 傅停云:“为何它如此反常?” 顿了顿:“何况她不知我身份。” 傀儡对着指环说了一遍,似乎又想到筱圆本人就在眼前,抬起头,又认真地说了一遍:“筱圆,我想你了。” 傅停云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他能想象那傀儡是怎么深深埋进去,抽动鼻翼,贪婪地嗅闻。 傅停云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为何要告诉她?” 她摸着他丝滑的头发小声道:“修不好也没关系,你这样也很好,不管变成什么样,都是我的好傀傀。” “不知仙尊有何吩咐?”他问道。 而且在云雨宗待了一段时日,他对喧杂吵闹的耐受度大有提高。 他打开乾坤袋,取出一条写着金字的红绸带看了一会儿,收好,又取出一条微微发白、被撕破的薄绢亵裤,用指腹轻轻揉搓着,洗旧的布料柔软得好像肌肤,仿佛还带着主人的体温,经纬的稀疏和紧密之间显出主人的曲线轮廓。 镜子碎裂的时候,画面却没停下来。 少女的身影消失,唯一的色彩没了,眼前灰蒙蒙,冷冰冰,空荡荡。 “好,你可以开始研究了。” 五师兄硬着头皮站出来:“小师弟移魂出纰漏,都怪我……那傀儡躯未能销毁,我本该知会小师弟一声的……” 傅停云盯着镜子,现在里面只有他的倒影,白里透青的一张脸,妒火中烧的一双眼。 简单的寒暄过后,难免要提及移魂出错的事,几人都有些尴尬,倒是傅停云一脸平静。 傅停云一向更喜欢独处,但此刻有人来分散一下注意力,让时间过得快点倒也不是坏事。 就在这时,他听见几声鹤唳,有人来了。 画面传到太衍有大约两刻钟的延迟,亦即是说镜子里的画面都是已经发生的事,他传讯过去也无法阻止。 大师姐知道这是赶客的意思:“小师弟想必是累了,我们就不打扰你养伤了。” 小心翼翼地接通,里面果然传来凌岳仙尊凉飕飕的声音。 沐青:“是……” 他自己仿佛也感受到了那种难以想象的温软仿佛,鼻端隐隐传来她身上特有的馨香。 第 66 章 66 林师姐摸着下巴想了想:“对了,还有一个法子,两只蛊虫靠近时会发光,蛊光是能透出肌骨的,不确定的话可以找个暗点的地方,和对方心口贴心口,看看有没有光。” 阮绵绵一眼看出母亲心情不错,顿时松了一口气,腆着脸撒娇:“阿娘,你怎么来了?告诉你个好消息,我修为进境,已经元婴三境了……” 苏筱圆闭上眼睛却没躲。 宗主和秦长老都起来劝架:“谢家主息怒,这个年纪的孩子,有些叛逆也是难免的,又遇上了这等事……” 阮绵绵因为功法的缘故,气血特别充足,可是现在吓得小手冰凉。 这种死记硬背的理论课对经历过高考的大学生来说不在话下,苏筱圆扫了眼笔记,便对答如流:“第一,蛊虫性质不同,连心蛊是让几十种情蛊蛊虫自相残杀培育出来的,有违天和,而连理蛊是蛊林中自然诞生的天然蛊。 谢家主抬手就给了女儿一记重锤,发出一声撞钟似的巨响。 “第三,适用范围不同。连心蛊双方不需要有任何感情,控制母蛊的人可以随意对别人种,而连理蛊只能在已经相爱的人之间种。 谢家主对女儿视若无睹,目光却在苏筱圆身上逡巡。 “放心吧开山,”她握住闺蜜的手,“我陪你一起去……” 阮绵绵还不知道萧无心和白长老的关系,惊讶道:“萧姐姐怎么会有宗门令牌?” “第二,种蛊手法不同,连心蛊在下蛊之前要用纯真少年的心血喂养母蛊一年,邪修为了取得心血,常常会杀掉不止一人。而连理蛊不需要,满足条件随时可以种。 她没好气地瞪了女儿一眼:“方才我听你们秦长老说了,你的课业在宗门里倒数第一,真是老脸都被你丢尽了!” 阮绵绵一见她立刻噤若寒蝉,显然是她阿娘了。 “那没有感情的那方,看不出痣,怎么知道有没有种成呢?”苏筱圆又问。 谢家主抬起手。 高广的殿堂里弥漫着一股旧木和沉香的气味,气氛庄严肃穆,苏筱圆一踏进门心就提了起来。 苏筱圆从挎包里翻出笔记本,翻出那堂课的笔记,然后在空白的地方给闺蜜传悄悄话:[仡濮长老怎么不在?] 宗主是个死宅,很少有贵客拜访,她岛上的会客堂是最高规格,但是难得有人来。 没想到谢家主也向她点点头,回以和善的微笑:“你就是筱圆吧?听宗主和秦长老说,那孽障多蒙你照顾,多谢你。” 不过仡濮长老不在,台上是个有些面善的师姐。 苏筱圆忙道:“我不要紧的,谢家主允许开山留下来我已经很感激了。” 一只温暖的大手落在她头上,轻轻摸了摸。 谢家主本来在气头上,被这呆呆的姑娘逗笑了:“她胡闹,怪你做什么?筱圆你让开。” 阮绵绵嘴一扁,眼泪“刷”地滚下来,一把搂住闺蜜的脖子:“小圆子,我娘一定会把我抓回去的,我情愿被她剁碎了喂狗,我不想和你分开……” “今天在复习八大禁蛊……”阮绵绵小声提醒她。 苏筱圆和阮绵绵走到门外,那师兄道:“你们坐船去吧。” 会不会把她一起剁碎了一起喂狗? 初一十五蛊虫发作,她不是要化身变态了? “好,我一定努力!”苏筱圆不想让她失望,勉强地冲她笑。 苏筱圆:“……要是因为某种原因没注意到呢?” 但是再害怕,这种时候也得陪着闺蜜。 阮绵绵夸口道:“放心吧阿娘,你女儿是修道奇才,内门试小菜一碟!” 宗主道:“敝宗仡濮长老正在为那宋公子解蛊,请谢家主稍待片刻。” 林师姐道:“那可以看心口有没有蛊痣,如果种成功了,心口会出现一点红痣,颜色越深,则用情越深。” 剩下的一个都是生面孔。 两人下了舟,手牵着手跟着师兄走进会客堂。 “好说好说,”阮绵绵道,“阿娘,你什么时候回玄武?家里没你坐镇不行,你快走吧!” 苏筱圆有些紧张,下意识地朝她笑了笑。 她强忍着眼泪,轻轻拍着闺蜜的后背:“先别自己吓自己开山……就算伯母要把你带回去,等她气消就好了,等我进了内门,能出宗门地界了,我也可以来北边找你啊……” 谢家主:“我何时说过要带你回去?” 蛊虫不能无端寄生在人心中,必须借助贪嗔痴恨爱恶欲,连理蛊需要的是痴和爱,连心蛊则需要宿主有过度的贪念和孱弱的意志。 那女修生得高挑健硕,穿一身红衣,领缘镶着白色的皮毛,衬着蜜色的肌肤,一脸英气,眉眼却与阮绵绵有几分相似。 她生得粉雕玉琢,装可爱的时候很能唬人,师兄挠了挠腮帮子,望望天,叹了一口气:“你们别说是我说的啊,今早宗门里来了几个客人,好像是北方的什么大世家,大约是为了巫山祭上的事来的,是客人指名要见你们。” 她生得粉雕玉琢,装可爱的时候很能唬人,师兄挠了挠腮帮子,望望天,叹了一口气:“你们别说是我说的啊,今早宗门里来了几个客人,好像是北方的什么大世家,大约是为了巫山祭上的事来的,是客人指名要见你们。” 她不由庆幸,还好人类和傀儡不能种蛊,不然傀儡人没感情,她又那么喜欢傀儡人,肯定是她遭到反噬。 谢家主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狠狠地剜了她一眼:“你这孽障还有脸笑!你知道我派人找了苏筱圆只顾着担心闺蜜挨打,这时候才想到这一茬,也白了脸。 宗主让你们去一趟会客堂。” “另外,连理蛊也会有反噬,如果种蛊双方爱意有差别,那么用情更深的一方会遭到反噬。因为用情越深,蛊虫则越活跃,如果对方蛊虫没有回应或者回应不足,就会发生反噬。” 她进宗门不久便和开山成了朋友,从此两人几乎每天同进同出,要是开山被带回北方去,说不定会被禁足,那他们今日一别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 谢家主懒得和她啰嗦:“你把宋锦书打成那样,虽说是他理亏,但我们家和宋家世代交好,我于情于理也要给他们一个交代,我同你红姨约了三日后将那小子带到岐山,你同我一起走一趟。” 阮绵绵一听,嘴里叨叨着“完了”,当即就要翻栏杆从翼舟上跳下去。 谢家主:“谢家人做事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指名道姓要她去,会不会是把她当成带坏女儿的黄毛了 阮绵绵忐忑不安,对着那师兄忽闪了两下大眼睛:“不知道宗主急着找我们过去是为了什么事啊?师兄能不能透露一点?” 堂中除了宗主之外,秦长老也在。 刚写完,门外忽然有个身着浣花岛内门弟子服的师兄探身道:“阮绵绵师妹,苏筱圆师妹, 苏筱圆忙道:“谢家主客气,一直都是开山照顾我。” 苏筱圆一凛,连忙坐得笔直:“师姐,我在……” 阮绵绵能屈能伸,往闺蜜身后一躲,抱住她的腰:“小圆子救我!” 阮绵绵把头凑过来:“阿娘,你也摸摸我吧。” 阮绵绵眨眨眼:“阿娘既然不是为了抓我回家,为什么还要亲自跑一趟?难道是想我了?” 阮绵绵一听便头大:“他做出这等事,留他一命已经是给红姨他们面子了……” 苏筱圆想了想:[没事,就是要在店里放七天。] 阮绵绵摸摸头上的肿包:“阿娘,你干脆把我的腿也打断吧,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 阮绵绵:“你不知道,要是来的是我几个姨母、舅舅,我还有救,偏偏来的是我阿娘,她会把我剁碎了喂狗的!” 阮绵绵:“宗门里能飞这个吗?” 师兄一拍手:“对了,其中有一个是玄武谢氏的!” 林师姐道:“朔望之日,蛊虫会有不同的反应。望日蛊虫受月光影响,躁动焦渴、欲1火炽盛,宿主会一心想与对方交1合;朔日蛊虫因黑暗而绝望,越发渴慕、贪恋对方,一心想与对方交1合。”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是不明就里。 “第四,作用不同,反噬也不同。被种子蛊的人会对母蛊的主人死心塌地,如果对方死了,那人也会受蛊虫反噬,殉情而死。但种母蛊的人却不会受影响,所以是用来控制别人的邪蛊。而连理蛊不会影响原本的感情,也不会有反噬。” 第二,连理蛊也并非只能在彼此相爱的人之间种下,只要有一方有情就能种成。 谢家主“哕”了一声:“你皮痒是不是?说这么恶心的话?” 阮绵绵:[他没事吧?] 阮绵绵听她这么一说,开心了些,用袖子擦擦眼泪:“小圆子,你一定要早点通过内门试来找我。” 阮绵绵委屈道:“就是因为你这样,我才通不过内门试的!” 苏筱圆回到宗门,先把那家政傀儡送回去,再赶到月亮寨的时候蛊学课已经迟到了,她赶紧念咒把翼舟缩成个玩具模型大小,塞进挎包里,然后从圆形草堂的后门口悄悄溜进去。 苏筱圆有一瞬间几乎以为是苏女士在摸她,鼻子一酸,眼泪立刻涌了出来。 话是这么说,她阿娘亲自来提人,她还是不能不去。 苏筱圆忙从挎包里掏出她的小翼舟:“我有这个。” “好像是这一辈的家主。” 谢家主向宗主道:“有劳宗主将那小子带过来,谢某即刻便与小女启程。” 苏筱圆想了想,记起正是在蛊林出口帮她解蛊的那位师姐。 阮绵绵脸都吓脱色了:“师兄知道来的是谢氏的什么人吗?” 苏筱圆不好意思在背后议论人家隐私,便含糊道:“萧姐姐是白长老的朋友。” 苏筱圆也有些害怕,谢家主过来肯定是因为宋锦书和那风月门男修的事,按理说没她什么事。 苏筱圆忙拖住她:“开山,你冷静点!现在跑也来不及啊……” 她鬼使神差地问道:“林师姐,请问怎么知道连理蛊有没有种成啊?” 苏筱圆:[送傀儡人去沐青仙君店里。] 秦长老颔首:“那风月门圣子给他下了连心蛊,虽然那圣子已被他们门主当场震碎神魂灭口,但宋公子身上的子蛊还在,须得小心处置,否则将有性命之虞。” 她正考虑要不要问问闺蜜宋锦书的事,便听师姐道:“苏筱圆师妹……” 苏筱圆心中涌起一股保护欲:“秦长老他们也在呢,不会让伯母动手的。” 苏筱圆:“……”不愧是我宗出产的蛊,躁动要do,绝望也要do,总之do就对了。 “林师姐,”一个敏而好学的弟子问道,“连理蛊有什么反噬啊?” 苏筱圆也说:“谢家主,你要怪就怪我好了……” 阮绵绵一听“北方世家”,脸色就是一变,哆哆嗦嗦道:“北方世家……该不会是玄武谢氏吧?” 她越说越气,站起身捋起衣袖,露出胳膊上的黑龙:“别说元婴三境,你就是飞升了我也把你拽下来剁碎了喂狗!” 你多久?为个男人离家出走,把我谢氏一门的脸都丢光了!” 苏筱圆道:“我是开山的好朋友,明知道她离家出走,却没劝过她,只想把她留在自己身边,我也有错……” 阮绵绵和苏筱圆都吃了一惊。 苏筱圆点点头:“萧姐姐给我的,有宗门的通行令牌,哪里都能去的。” 三人上了翼舟,便往宗主住的飞岛驶去。 谢家主睨了女儿一眼,嗤笑了一声:“她要是会照顾人,玄武的冰山都要化了。” 谢家主快被气笑了:“你放心,我不在这里碍你的眼!” 阮绵绵接过笔:[刚来就被秦长老叫走了。你怎么迟到了?] 谢家主看见苏筱圆有些失落,摸摸她的头:“筱圆别担心,一来一回不过六七日,她很快就能回来。” 不多时,宗主接到了仡濮长老的传讯,宋锦书身上的蛊虫已经被引出来了。 说话间翼舟已经开始下降,不一会儿便停在了会客堂前的云台上。 一走进草堂,便看见闺蜜向她招手,她连忙悄悄走到她身边坐下。 谢家主冷笑:“少说大话!两个月后要是通不过内门试,我把你剁碎了喂狗!” 阮绵绵有些意外:“宋锦书中了蛊?” “原来如此。”阮绵绵道。 林师姐:“既是秦长老那里有事,你们快去吧,回头有不明白的来问我便是。” 林师姐吃惊地看着她:“蛊虫种进去会有感觉的啊。” 师姐掩口一笑:“不用紧张。我记得那日在蛊林你抽到了一对连理蛊,正好你来说说,连心蛊和连理蛊一字之差,同为情蛊,有何区别?为何连心蛊是禁蛊?” 苏筱圆道了谢,把刚才师姐纠正的知识点记在笔记本上。 “苏师妹总结得很好,”师姐笑道,“不过我要纠正几个小点。其一,连心蛊不需要双方有情,但也不是对谁都能种的。 阮绵绵一听“北方世家”,脸色就是一变,哆哆嗦嗦道:“北方世家……该不会是玄武谢氏吧?” 可不知道为什么,明知道逃过一劫,心里还是有隐隐的不安。 第 67 章 67 接着便站起身开始解腰带、脱衣服。 苏筱圆紧紧抱住她,让她把憋不住的眼泪擦在自己肩上,在她耳边轻轻道:“开山,你是最好的。” 傀儡人两眼直视前方,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思索。 宋锦书颤声道:“开山……我对你……直到被下蛊,我的心意从未变过,我真心并不爱男子……” 因他是从犯,且被风月门圣子设局种蛊操纵,因此被送回宋氏,以家法处置。 傀儡人:“筱圆问伤口怎么样,给筱圆看伤口。” 她坐起身,解开腰带,掀开衣襟,拨开小衣看了一眼,顿时吓了一跳。 他还是穿着那天她选的红衣,戴的也是红发带。 但是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姓傅的人名…… 她回抱了一下苏筱圆,直起身,向谢家主道:“阿娘,我们早去早回吧,我还要回来陪小圆子复习呢!” “傅停云,伤口怎么样了?还疼吗?”苏筱圆问他。 “救命!你这也太犯规了!”苏筱圆自从傀儡人智商跌回出厂设置以后,说话也没那么小心了,“我都有点不舍的把你修好了。” 苏筱圆:“……” 颜色太淡了,如果不是她刻意找,说不定都发现不了。 阮绵绵:“阿娘,你让我说清楚吧,不然我憋得慌。” 苏筱圆正要整理衣裳,谁知傀儡人却忽然抬起手,精准地握住,不知轻重地揉捏起来,还低下头含住。 冰蓝的眼睛,银白色的皮毛没有一丝杂色。 正想收回手,傀儡人忽然抓住她的手,放到自己脸颊旁,然后侧头靠在她手掌上,缓缓地蹭。 阮绵绵松开他的衣领:“你要是真明白,就不会直到此时还可怜巴巴、做张做致的。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可怜很委屈,觉得自己是被人害了,下了禁蛊,才做出那些事?” 她鼻尖渐渐发红:“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早就知道你是什么货色。你以为我感觉不出来,你在那些音修同伴面前总是躲着我?因为我不够风雅,因为我是个体修,让你觉得丢人……我没那么笨,只是假装不知,因为我总念着小时候那点情谊,自欺欺人!” 苏筱圆深吸了一口气,解开腰带,掀开衣襟,露出左胸,靠近傀儡人的胸膛,几乎肌肤相贴。 她系好衣带,取下傀儡人蒙眼的发带,重新替他束好发,又帮他穿好衣服,在他身边坐下:“傅停云,你的前主人,是个怎样的人?” “好。”傀儡人一口答应。 这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晚辈,也是寄予厚望的乘龙快婿,如今却变成了这副模样。 衣服都脱了,要不要用林师姐的方法试试看呢? 这是当然的,就算真种了蛊,他身上也不会有痣。 大概是随了第二任主人吧…… 阮绵绵道:“我和你没关系,你别这么叫我。” 这屋子比苏筱圆的小窝还小了一半,床边剩下的空间窄小,傀儡人坐下来,长腿无处安放,膝盖便抵在了她腿上。 随即她想起了他的前主人是谁,笑容瞬间消失。 谢家主了然地把缰绳塞到她手里:“别怕,它很温驯,你可以摸摸它的头。” 怎么可能,凌岳仙尊可是天生断情绝欲,一刀把她劈成两半的人。 阮绵绵:“客气什么,我阿娘就是你阿娘。” 心口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多了一点浅浅的粉色。 苏筱圆想象了一下十六岁的银发美少年,差点昏厥。 她又走到小窗前,放下窗帷,屋子里顿时昏暗下来。 然而他被开山打得鼻青脸肿,完全看不出原本的相貌,只是身形消瘦,看着有些弱不禁风,倒是和同名的傀儡人有几分神似。 搂过她的脖颈,在她耳边轻声道:“雪狼化形个个都是美貌绝顶,还是银发,你不是最喜欢了吗?” 苏筱圆迟疑地伸手摸了摸雪狼头,皮毛的手感无比丝滑,几乎能媲美傅停云的头发,还带着点好闻的冰雪气息。 傀儡人还要继续拆绷带,苏筱圆忙阻止他:“不用给我看伤口,我知道你在恢复就好了。” 还做出那么奇怪的事,幸好没有别人知道,不然肯定以为她有病。 他转向青梅:“开山妹妹……” 脱衣服倒是快,说话间上半身已经只剩下腰间的绷带了。 谢家主痛心疾首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我暂时把你眼睛蒙起来一下下。”苏筱圆说着,用发带遮住傀儡人的眼睛,在他脑后系了个结。 原本他可是当成宋氏下一任家主培养的。 苏筱圆又气又好笑,突然想起以后还要做练习,便补充道:“只有我让你做的时候才能做,知道吗?” 没有痣。 顿了顿:“做好傀儡不好,做坏傀儡好。” 苏筱圆送他们去飞岛的渡口“天河津”,远远便看见玄武谢氏的车驾。 这是蛊痣吗? 傀儡人垂下手,吐出来,用平板的声音道:“不可以碰筱圆,不可以舔筱圆。”双眼还直勾勾地盯着水光盈盈的地方。 不过保险起见,一会儿见了傀儡人还是用林师姐教的方法验证一下吧。 谢家主笑道:“对了,这次因为这孽障的事急急忙忙赶过来,也没来得及准备什么像样的见面礼……” “就叫你傅二代吧!”她道。 谢家主叹了口气:“罢了。” 傀儡人仍旧和昨天一样,呆呆地坐在床上,仿佛她离开之后就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地等她回来。 阮绵绵却不再看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总算说出来了!” 傀儡人意外固执:“他是坏人,坏坏坏的人。” 仿佛梦中场景再现,只是梦里的感觉哪有现实那么鲜明,苏筱圆脑子里像是有烟花炸开,腰一下子就软了,又惊又臊:“傅停云,你放手!不可以!” 她印象中这种大型福瑞皮毛有点粗硬,这雪狼却完全不一样。 傀儡人仿佛复读机附体:“好傀儡不能做这种事,坏傀儡才做这种事。” 苏筱圆想了想,家里三个都姓傅,这个干脆也凑齐一套吧,免得他觉得自己是个异类。 她起身抱抱他:“好吧,他是坏人,我们不提他。” 一早说好了要来,沐青已经提前在门前候着,等她一到便将她迎进去,主动介绍了维修进度。 吃货师兄早就说了人和傀儡不可能种蛊的,这是在担心什么呢! 阮绵绵接着说:“可惜我知道种蛊是怎么回事,蛊虫不能无中生有,他能给你种连心蛊,是因为你贪婪,你贪图他美色,贪图他小意温柔,贪图他把你捧到天上的感觉;因为你性情懦弱,耳根子软,容易受人摆布。” 苏筱圆一惊:“你这是要干嘛?” 苏筱圆有些泄气。 沐青仙君把她送到傀儡人的房间,便退了出去,还贴心地把布帘子掖好。 一个社恐能做到这个程度,苏筱圆觉得这小仙君简直爱惨了萧姐姐,连她这个只见过几面的“朋友”也能沾光。 一天课上完,苏筱圆其实有点迫不及待想要去撸新得的狼,但是最后一刻良知阻止了她。 宋锦书摇摇欲坠。 说不定是洗澡或者睡觉的时候不小心弄出来的印记。 宋锦书嘴唇发颤,头垂得更低,苦涩道:“我明白了……” 这傀儡人都失智成这样了,还能分得清好人和坏人吗? 阮绵绵轻笑了一声:“宋锦书,你不爱男子,也不爱女子,你只爱让你舒坦的人,你所谓的心意一文不值。” 傀儡人双眼无神,机械地摇了摇头:“不疼。” 但是有那么多宗门、世家盯着,宋氏要脸面,生怕被人说包庇族中子弟,肯定不能从轻发落。 苏筱圆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飘来飘去,落在他白皙的胸膛上。 傀儡人微微歪了歪头,无机质的黑瞳里似有些许困惑。 翼舟很快飞到了市坊。 没有出现亮光,她结结实实松了一口气,回过味来觉得自己杞人忧天。 顿了顿:“最重要的是,你是个没心的人。就算连心蛊可以让你背叛我,但是它没那么大的本事,让你去害从小把你当眼珠子疼的外祖母!” 他被两名执法堂的执事弟子押着走进来,瞥了眼开山和谢家主,立刻垂下头去。 送走了谢家母女,苏筱圆后面还有课,不能牵着头狼到处跑,放在翼舟上又不清楚它的习性,担心它在别人的船上搞破坏,只好先把它带回家,塞进屋子里,锁上门,和猫、蛇隔离开,然后再回去上后面的课。 谢家主冷冷道:“你辜负的不是我。若你是我谢家人,我会亲手杀了你。” 苏筱圆吃了一惊:“为什么?” “啊对了,借你的发带用一下。”她说着从傀儡人脑后解下发带。 苏筱圆纠结了一会儿,转身把木门关上,插上门闩,鼓起勇气道:“傅停云,我要做点那个……研究……可能会让你觉得有点奇怪。” 阮绵绵吸了吸鼻子:“就是!” 苏筱圆正要客套,便见谢家主将最小的一头雪狼的缰绳解下来:“这头小雪狼是我坐骑的崽,两百岁不到,换成人的话大约是个十六岁的少年,近期应该能学会化形了,就是有些呆笨。 就在苏筱圆以为他要宕机的时候,傀儡人道:“他是坏人。” 傀儡别的地方也许随了他,但好1色绝对不是。 宋锦书显然是被她戳中了心思,浑身颤抖,几乎连跪都跪不稳。 “开山,”谢家主道,“多说无益。” 苏筱圆降落在市坊门口的空地上,收起船,走到沐青仙君的铺子里。 谢家主笑眯眯地看着她:“筱圆可以给它取个名字。” 苏筱圆被萌到,摸摸他的头:“傅停云,你好像比以前更可爱了。” 苏筱圆忽然灵机一动,这雪狼既然是谢家主坐骑的崽子,那就是二代了。 她决定先去探望住院的傀儡人。 宋锦书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她面前:“锦书一错再错,万死莫赎,无颜见谢伯母……” 傀儡人点点头:“只有主人让我做,才能做。” 傅停云看着她,慢慢眨了一下眼睛:“筱圆,研究。” 这绷带显然是今天新换过的,上面没有血迹。 与云雨宗常见的翼舟不同,谢家主的交通工具是一驾足有屋子大小的雪车,拉车的竟是八匹威风凛凛、身姿优雅的雪狼,最小的坐着也和她差不多高。 苏筱圆睁大眼睛,脸涨得通红,连忙摆手:“那怎么行……” 苏筱圆忍不住吐槽:“你这德行是不是也随你前主人啊?” 谢家主估计,单是打伤他外祖母、抢夺她本命法器一节,就够他受的,再加上勾结邪修欲行不轨的罪名,这人八成要落得个修为尽废的下场,便是能继续修炼,在族中也不可能有任何地位了。 雪狼冰蓝的眼睛里流露出些许困惑,但还是接受了来自新主人的赐名。 若是筱圆不嫌弃,便送与你作个见面礼吧。” 苏筱圆一个福瑞控,顿时看得两眼发直说不出话来。 傀儡人便住了手,坐回床沿上,却没想起把衣服穿回去,露出修长漂亮的身躯。 宋锦书也大致猜到了自己的下场,垂下头:“锦书罪有应得。” 半路上,她躺在翼舟的床上,想起今日蛊学课上师姐的话,心里那股隐隐的不安又发作起来。 失了智怨气还这么深,看来她的宝贝傀儡在凌岳仙尊身边受了很多苦。 苏筱圆连忙掩上衣襟,擦擦眼角的泪花:“傅停云,下次不可以再这样了,好傀儡不能做这种事!” 阮绵绵忽然来气,走过去拎起他的领子:“你明白什么?你根本不明白!” 苏筱圆自从和闺蜜相熟,便开始听她念叨宋锦书,也算是久仰大名了,今天总算见到了正主。 第 68 章 68 傅停云耐折性子敷衍:“恭喜师兄。” 顿了顿:“对了,前几日新弟子入门大典,可惜小师弟不在宗门中错过了,今岁有好几个出类拔萃的英彦。” 二师兄蹙着眉摇摇头:“这次还算幸运,及时压住了,再有一次,怕是要走火入魔。” 傅停云气息有点急,血往头上冲,他连忙运功调息。 一只纤巧白皙的小手伸进门帷缝隙,出现在铜眼的视野中。 二师兄收回灵气,震惊道:“小师弟,你的伤势怎么比昨日更严重了?” 破裂的冰镜不影响事态继续发展。 连他都不敢轻易触碰的美好,那卑鄙无耻下流的傀儡,竟然肆无忌惮地揉捏、含1吮。 然后苏筱圆把傀儡人的发带解下来蒙住了他的眼睛。 等等……那死物一脸蠢相、愚不可及,怎么就“可爱”了?她甚至说不舍得把他修好。 愤怒是滔天巨浪,他就像一艘千疮百孔的船,行在暴风雨中,几乎被撞成碎片。 他嫌恶地移开视线,直到听见镜中传来少女和沐青的说话声,方才看向镜中。 沐青没有明说,但暗示他听得懂,傀儡人是死物,言行不过是拙劣的模仿。 傅停云知道他师兄是想劝他收徒,每年招收新弟子都有这一出,他只是听着,并不放在心上。 二师兄被他的直言不讳吓了一跳,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小师弟么? 二师兄得了他的允诺,便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十二枚金色的封印已经被吞噬了一大半,剩下的几枚暗淡无光、摇摇欲坠,还在勉力支撑着。 然后他看见傀儡人抬起手摘取了他的明月。 今日苏筱圆和傀儡会面的情形再度出现在眼前。 他的手不知不觉地动起来,仿佛肆意揉捏、在那粉白肌肤上弄出指痕的是他自己。 一人一傀几乎肌肤相贴,中间只留了一片薄纸的距离。 傀儡人还是一动不动地坐在床沿上,和件器物差不多。 傅停云不好把人再赶出去,只能由他将一缕灵气从他手腕探入,在他经脉中游走了一遍。 一块河边捡来的石头她尚且当成宝贝,何况是能言会动的傀儡人。 画面传回来需两刻钟,最早也要酉正一刻他才能看到人,他想第一时间看见她,却也难以忍受等待太久,于是酉正打开冰镜。 碎片化作无数黑蛇,一边发出恶心黏腻的呻1吟声,一边爬回泥沼中。 他一个活人若是要同死物计较,那苏筱圆身上的衣裳鞋袜,睡得床坐的榻怎么算?难道都得烧毁? 他挣扎片刻,还是开启了冰镜。 傅停云恍然大悟,她想必是从别人那里听说了什么,又发现了自己心口的蛊痣,对中蛊之事起了疑,在用什么方法验证。 铜眼对着他的侧脸。 傅停云几欲窒息,停了画面,收起冰镜,不敢再看下去。 傅停云立刻将其他人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凝神屏息,看着少女窈窕的身影闯入冰镜。 他用了很多时间终于将呼吸调回了正常的频率,这才通过沐青传讯给苏筱圆。 少女低着头,似乎在寻找什么。 那傀儡躯不过是他穿过的衣裳、用过的套子。 一根污秽的触手眼看着要攀上他的脚踝,傅停云瞳孔骤缩,额间飞出一道金色剑光,瞬间化作无数剑芒,交织成一张细密的网,将那些脏东西截成无数片。 他交代过沐青在他们会面时待在旁边,可是苏筱圆提出要独处,他便顺从地回避了。 所以方才偷瞟傀儡的胸膛,也是在寻找蛊痣。 沐青心头一跳,瞬间明白这个“它”指的是那具傀儡躯。 傅停云这才想起来,昨日二师兄提出要每日来替他请脉、用药调理。 是一个野蛮放肆,不加约束,禽兽般的自己。 经过中转的声音有些微弱,但少女的声音依旧清澈欢快,像条奔流的小溪:“傅停云,这么快就想我了?” 有剑气镇着,欲壑总算消停了下来。 未尝不是好事。 这是要做什么?傅停云生出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傅停云虽冷淡,却也不至于连这小忙都拒绝:“可以。” 傅停云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吐出来。 他甚至忘了眼前的画面发生在数千里之外,他便是将里面的影子碎尸万段,也毫无用处。 人非圣贤,她正当血气方刚的年纪,又喜欢好颜色,要怪就怪那傀儡无耻。 傅停云直截了当:“见不到她我的伤只会越来越重。” 原本破裂的冰镜已经恢复如初。 真不知道一具傀儡躯为何那么能惹祸,连他都想把它烧了。 苏筱圆今日的课到酉初结束,秦长老一般会拖会儿堂,加上她磨磨蹭蹭收拾东西,走到渡口,开启翼舟,飞到市坊,再步行至沐青店铺里,寒暄几句,最快也要酉初三刻。 那傀儡人竟然顺竿子往上爬,借机脱起了衣裳。 丹田里的欲壑也感觉到了他的失控,趁机开始作乱。 正想着,二师兄已经走了进来。 他用手背擦了擦血,又施了净决将手、脸和衣裳清理干净,这才重新调息、运转灵力,先将罡风平息下来。 二师兄神色复杂、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会儿,还是道:“小师弟,你从前入的是无情道,如今……” 二师兄叹了口气:“若有机会,不知小师弟能否看在我的面上,指点她几招?” 剑网收缩,化作一柄金光四射的巨剑,悬于欲壑之上。 接下去的事他有些看不懂。 目下仙尊在气头上,如果他当真听他的话乖乖把傀儡人烧了,苏仙子一伤心,仙尊难保不会迁怒于他。 苏筱圆说要做点“研究”,是何种研究? 毕竟在烧她东西这件事上,他是吃过大亏的。 黯淡无光的大殿里仿佛升起一轮太阳,瞬间明亮起来。 他讲“春心萌动”四个字吞了回去,模糊带过:“咳咳,悖离此道,怕是要遭反噬,你如今神魂和躯壳又都受了重创,还是莫要操之过急,不如趁着这次回来,将伤养好,再去寻苏姑娘不迟……” 这傀儡人动不得。 许多脏东西从泥沼中爬出来,有的还能看出扭曲的人形,有的则已经看不出具体形态,像虬结的蛇团,像怪物的触手,像腐烂巨木深藏于地下的黑色根系,扭曲蠕动爬行。 傅停云出了灵府,剧痛让他两眼一黑,一股腥甜涌上喉头,他没忍住,吐了一口血。 他立时醒了过来,茫然不知那是什么,接着他就嗅到了那股浓郁的香气,像过熟的,流出浆汁的果子。 可是这死物却无所顾忌,毫无怜惜之心,带着点不自知的恶意,像是故意要将她弄坏。 他一个字都来不及出口,耳边便传来仙尊冰冷如刀锋的声音:“把它烧了。” 幸好那蛊虫跟着神魂走,他的神魂回到躯壳,蛊虫也进入了他自己的躯壳。 傅停云顿时感到浑身的经脉都舒展开了。 是这厚颜无耻的傀儡会做的事,在他预料之中。 虽然傀儡蒙着眼睛,她还是很害羞,从双颊到心口都像是被霞光染过,原本皎白的染成莹润的珠粉,原本樱粉的染成了湿漉漉的水红,和她方才不自觉地咬过的下唇一样红艳潮润。 傅停云呼吸一紧,喉结重重地滚动,不自觉地吞咽着,想要缓解身体深处的干渴。 回去之后要施个障眼法将蛊痣隐藏起来才是,他暗暗记住。 巨大的冰镜纤毫毕现,苏筱圆晕红的双颊、一边闪烁一边偷偷往那傀儡胸膛上瞟的眼神,傅停云都看得一清二楚,他甚至能清晰地听见她呼吸变重、变得急促。 沐青脑子飞快运转,用上了毕生的智商和情商,决定一定要劝住仙尊。 情况比他料想的更严重。 他又想起那个恍惚迷离的梦境,梦里他也分裂成了两半,猫是他,傀儡也是他,他想起她那突然的震颤,就像被闪电击中,整个人都痉挛1起来,颤抖像电流一样从她身体深处流出来,瞬间传遍了他们全身。 少女微微低着头,温声询问傀儡的伤势。 二师兄道:“只是我的剑术平常,她拜入我座下有些可惜,算是明珠暗投了,原本她是想拜你为师的,只可惜你不愿收徒。” 他只能在她的梦里放肆些许,却也小心收着力道,不敢当真逞性而为。 他的神魂好像分裂成了两半,一半怒不可遏,另一半却痴迷地盯着冰镜,挪不开眼。 若是从前,他一定嫌麻烦一口回绝,但如今急于修补好神魂,早日移回傀儡躯中,便没有拒绝。 傅停云:“方才不小心动了真气。” 傅停云顾不得调息,只能任由刚刚恢复少许的经脉被冲得七零八落,先凝神内观,潜入灵府。 “不烧掉它可以,今日这样的事必须杜绝,”傅停云道,“明日苏仙子来探视,你必须在场。” 傅停云其实已经冷静了些许。 沐青擦着额头上的冷汗,连连应是。 让她腰肢瘫软,几乎站立不稳的,也是他自己。 傅停云只觉他杞人忧天、危言耸听:“师兄不必担心,我有分寸。” 他又想起当初夏侯澈劝他烧掉傀儡人时,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 酉正开启冰镜的时候,大器又明理的凌岳仙尊已经将自己调理得很好。 傅停云躺着时也没闲着,一整天都在运转灵力,修补躯壳经脉的同时也修补受伤的神魂。 傅停云自己在傀儡躯体内的时候觉着这张脸还算顺眼,但此时看来却觉獐头鼠目、猥琐不堪,多看一眼都反胃。 二师兄愣怔了片刻,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罢了,我回去替你炼一炉丹药,明日一早叫徒儿送来。” 顾不上修补经脉,他先传讯给沐青。 二师兄却急于分享:“师兄我也收了个新弟子,天资卓越又勤奋好学,医、剑双1修,两道皆修得有模有样,才不过二十来岁,虽不及你天赋异禀,却也是可造之材。” 凌岳仙尊不是个会随意迁怒旁人的人,也不免觉得这少年呆头呆脑不知变通,如果换作那姓白的狐狸,不至于这点小事都办不成。活该他争抢不过。 傅停云断开传音,殿外便响起了二师兄的声音:“小师弟,我来给你请脉。” 但是他心里隐隐知道这是个坑。 一发现他的神魂,那些脏东西越发兴奋,迅速爬向他的脚踝,想要将他吞噬,将他拖入深渊。 不等他想明白,少女便露出了左边饱满的月轮,凑近傀儡人的胸膛。 苏仙子刚走,走的时候脸颊红红的,当时他就知道事情可能要糟。 几乎是同时,一道剑气从他掌心射出,穿过冰镜中傀儡的头部,尺厚的冰镜穿了个洞,蛛网般的裂纹迅速往四周扩散。 少年仙君随时待命,立刻就接了起来。 快速地吞咽着,梦里那种过电般的感觉再度袭来。 傅停云却不管别人怎么想,他不怕在任何人面前承认。 有那么一刹那,他几乎觉得画面中的那个傀儡是他自己。 它做的事,何尝不是他想做的? 他一边希望苏筱圆赶紧将衣裳掩好,一边一瞬不瞬地盯着镜中的美景。 “仙尊息怒,”他字斟句酌地道,“那傀儡躯是苏仙子心爱的器物,若是销毁,苏仙子怕是要难过很久。” 傅停云心平气和,这是理所当然的,她一向心肠柔软又爱惜物件。 那个埋首在温软中,吸得脸颊凹陷、啧啧有声的也是他自己。 罢了,她一向喜欢蠢物,她也常夸那只蠢猫可爱,可见如今这傀儡在她眼里也就只配和猫狗相提并论。 傅停云毫无兴致,就算他在宗门内也不会去,而且也不想收弟子。 傅停云感到浑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灵力在经脉中掀起了罡风。 待他走后,傅停云将大门锁上,给整个龙脊峰布上禁制,防止再有人打扰,然后施诀凝出冰镜。 镜中的少女开始解腰带。 昨日乍然见到那傀儡无耻行径,他一时急火攻心差点丧失理智,经过一整天已经冷静下来。 第 69 章 69 傅停云如何听不出她敷衍,但还是道:“和他有关的事,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我。” 苏筱圆虽然不太相信傀儡人真的能帮到她,但还是打起精神,不管怎么说,多了解一些攻略对象的情报也是好的。 “为什么?”苏筱圆诧异,“你不是想我吗?” 这语气简直像是在质问,苏筱圆不禁纳闷,不是今天还说前主人坏话吗?现在又一副忠心护主的样子了? “不是什么?” “哦?”苏筱圆憋住笑,“你有什么事要忙?说来听听。” 苏筱圆有些不安,但想到他在原书里还有逆袭打脸的剧情,略微松了一口气。 “我跟你说这些,是不是很无聊?”她问。 “你有什么想吃的吗,傅停云?”苏筱圆问,“对了,上次的奶酥团你不是很喜欢吗?” 她耐心解释:“游神会出事到现在,我还没问过夏侯师兄的情况,那天他在船上晕过去了,不管怎么样都该问一问的。” 苏筱圆表示怀疑,他要是那么厉害,自己就不会被傅停云抛弃了。 “那你聊吧。”苏筱圆有些得意,翘了翘脚。 现在不是谦虚的时候,这是他唯一拿得出手的地方了。 雪狼被她弄醒,换了个姿势,冷不丁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她的脚心。 因为傀儡是属于她的,是被无情抛弃又被她捡回来的小可怜,而凌岳仙尊则是个高高在上、冷漠无情的陌生人。 “不用,”傅停云硬邦邦地道,“伤没好,不能吃。” 傅停云一下子被问住了。 “师侄林菀,奉师尊之命,前来给小师叔送药。” 几乎是同时,千里之外的苏筱圆被“叮叮当当”的声音吵醒。 她茫然睁开眼睛,愣怔了一会儿,方才想起那并不是传讯的铃声。 傅停云:“……” 他苍白、无趣,对世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修无情道,只是因为天生七情淡漠,自小练剑,是因为有剑道天赋,也谈不上喜欢。 好不容易调整好的呼吸和心跳瞬间就乱了。 傀儡人没有继续追问。 苏筱圆心一软:“明天下午课少,放学早,我多陪你一会儿,对了可以从酒楼打包点好酒好菜,就在店里一起吃,也叫上沐青仙君,他那么帮忙怪不好意思的。” 他当然不会坐以待毙,所以剩下的时间里,他身为傀儡要和苏筱圆保持距离,同时还要不动声色、不着痕迹地扭转他真身在苏筱圆心目中的形象。 用的是确定无疑的语气。 可是他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傅停云却说不出来。 “你稍等一下……”她下了床,坐到书桌前,拿出笔记本和炭笔,端端正正地坐好,拿出认真学习的态度来。 傅停云一听这糕点的名称,不由心猿意马,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 苏筱圆脚心一痒,“啊”地惊呼一声,连忙缩回脚。 “不在等我啊,”苏筱圆故意装出失望的样子,“那算了,不和你说了,我也去忙了。” 除了胸腔中这颗为了她跳动的心脏,他和傀儡又有多大区别呢? 傅停云:“筱圆是坐着还是躺着?” “你在查岗吗傅停云?”苏筱圆半开玩笑道。 “啊对了,”苏筱圆忽然想起一件事,“先不和你聊了,我要给夏侯师兄传个讯。” “怎么了?”傅停云警觉道。 “没有,”傅停云冷冷道,“何事?” 她熟练地顺毛:“夏侯师兄是外人,再晚就不方便了。等我问候一声,再传讯给你好不好,傅停云?” 难道是因为肾修复了一些,智能也开始恢复了? 他没有戳穿她,只是道:“夜里凉,盖好被子。” 傅停云耳边想起她“咕嘟咕嘟”的吞咽声,喉间渴得要冒火,恨不得能瞬间移动到千里之外,抢夺她口中的甘甜。 “未必。” “嗯……当然坐着,刚吃完饭呢。”苏筱圆说了个无伤大雅的小谎,因为这傀儡人在养生方面意外讲究,不准她贪凉喝冰水,也不准她吃完饭就躺。 趁着她给夏侯澈传讯的时候,凌岳仙尊经过冷静复盘,终于发现了这个作茧自缚的事实。 “我是说真的,”傅停云道,“他一定会喜欢你。” 苏筱圆没想到傀儡人还会反过来找话题,愣了愣才回答:“今天上了一天课……对了,还见到了谢家主,就是开山的阿娘,一开始我还有点怕,不过她人好好,还送了我特别好的礼物……” 虽说是显而易见的事实,身在傀儡躯中时他却没有意识到,那时他从来不觉得这是个问题,理所当然地以为,既然灵魂都是同一个,她喜欢傀儡就等于喜欢他本人。 “等等。”傅停云脱口而出。 接着她听见一个几乎已经被她遗忘的电子音:“宿主……” “嗯嗯,你呢?现在在干嘛?躺着还是坐着?” “想。”他坦白承认,想得心脏一抽一抽地作痛,可是连这痛也像是一种福祉。 他身为傀儡,和她关系越亲密,她就会更讨厌、排斥、抗拒他本人。 “举手之劳。”傀儡人道。 苏筱圆一无所知,只觉得傀儡人沉默了很久。 声音里的不快太明显,苏筱圆再钝感也没法忽略。 “你想知道真人傅停云的事,可以问我。” 而且一定贪凉不穿袜子。 “怎么了?还有事吗?”苏筱圆诧异道。 苏筱圆岔开话题:“对了,我今天还见到宋锦书了,不是傀儡人,是那个真人……” “不是说好了不提他吗……”她嘟囔道。 苏筱圆打了个呵欠:“我有点困了傅停云,洗洗睡了,先挂咯?” 可是几乎每次传讯都是秒接的夏侯澈,今天却始终没有应答。 苏筱圆趴在床上笑了会儿,又喝了杯水,这才传讯给夏侯澈。 傅停云不肯放过她,有些咄咄逼人地问道:“莫非筱圆换了目标,不想采补他了?” 话音甫落,傀儡人已经断开了传讯。 傅停云听出她有结束传讯的意思,连忙抢着道:“筱圆今天做了些什么?” “不要,别来。” 傅停云看了眼手里的红绸,上面红底金字写得清清楚楚:[信女惟愿睡得凌岳仙尊],今日也主动问了,为何眼下提及他就如此抗拒? 苏筱圆耳朵莫名有些发烫。 翌日清晨,傅停云算好了时辰,正准备传讯叫醒苏筱圆,忽听殿外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 傅停云沉默片刻:“我可以帮你,没人比我更了解他。” 傅停云感到心脏也随着她的笑声颤动,余韵不绝。 有谁会喜欢上一个艰巨危险的任务? 苏筱圆鼓了鼓腮帮子,有些感动:“你可对我真有信心啊,傅停云!” “我有自己的事,不能一直等你。” 苏筱圆忍不住笑出声:“你这是在推销你前主人给我吗?我喜不喜欢他不是重点啊,难道我喜欢他他就让我采吗?” 何止是喜欢,可是你未必会喜欢他。 傅停云回过神来,瞥了眼镜中的影子:“他和我差不多高,脸不错。” “没有,”傅停云道,“明日我传讯唤你起床。” 她说到这里,用光脚碰了碰趴在床边昏昏欲睡的小雪狼。 “很多事呀,画画、做手工、复习功课……反正你不想和我聊天,那我挂咯。” “不会累的,我坐萧姐姐翼舟来,很快就到了。” 傅停云只觉一盆冰水兜头浇下:“你不想和我说话。” “忙什么?” 傅停云一下子听出了她声音里的迟疑,而且她躺着时说话的声音语气都略有不同,带着点懒洋洋的鼻音,有时候还略微带点颤音,那是把腿伸在床外一晃一晃的缘故。 不过这么伤傀的话她当然不会说出口。 苏筱圆轻笑了两声:“怎么这么黏人啊,我才走了多久啊。” 苏筱圆被他逗乐了:“那我可要变成三界传奇了。” 他不但抛弃了她的亲亲小傀傀,还是她为了某种原因不得不冒险去采补的目标。 “见过筱圆以后更想。” 傅停云舒坦了些,可是心知肚明她是在哄他,他不想那么快被哄好,更气她肯花心思哄个傀儡。 一定是错觉吧? 这两天他明白了一件事,对苏筱圆来说,傀儡是傀儡,傅停云是傅停云,他们是两个不同的存在。 她絮叨了一会儿,有些口干舌燥,起来倒了杯水喝。 其实有家政机器人可以叫醒她,但是苏筱圆还是甜甜道:“你最好了。” “这么快就想我了?”她这样问。 傀儡人几乎是立刻就接通了,但是却屏着不说话。 苏筱圆心情一下子掉到了谷底,就像玩昏头的学生突然被提醒马上要大考。 他又补上一句:“换作真人傅停云也会这么做。” 少女的声音如涓涓小溪流入傅停云身体里,浸润他干涸的经脉,也轻易冲垮了他心里的堤坝。 和她通话的傅停云,感觉有些不一样,明明刚才见面时还呆愣愣的,现在却给她一种在撩她的错觉。 他像是渴到极点的人终于找到一脉甘泉,恨不得埋进去痛饮,却又生怕几口就喝干了,只敢小心翼翼地啜饮。 “没什么……就是好像看见有只虫子爬过去……大概是我眼花吧哈哈……”苏筱圆坐起身,一手捂住狼嘴,一手对它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不会,”傀儡人道,“听筱圆说话很有意思。” 还是这么不经逗。 “是。”傅停云斩钉截铁道。 “好吧,那就谢谢你了,傅停云。” 她放下传讯镜,用指环传讯给傀儡人。 两人一时无话,苏筱圆道:“那你……” “不是。” “好。”傅停云一口答应,那时候他就回来了。 “在家呀。” “啊?”苏筱圆吃了一惊,“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怎么又变了?” 苏筱圆听出了他的不情愿:“你不开心?” 本来昨天就要传讯问问夏侯师兄的情况,结果一件事连着一件事,倒把他给忘了。 “筱圆在哪里?”傀儡人问道。 “一个人?”傀儡人又问。 身为新主人,她难免有点酸溜溜的。 但是现在他知道了,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对苏筱圆来说,喜欢上傀儡傅停云或许比喜欢上真人要简单得多。 比傅二代还像头桀骜不驯的狼。 她喜欢画画,手很巧,喜欢自己捣鼓各种小东西,最喜欢的菜是狸力小炒肉,最喜欢的点心是咸甜口带奶味的。比起花更喜欢树,最喜欢的颜色是冬天松针的绿色,最喜欢的季节是秋天,最喜欢的果子是橘子…… “好啦好啦,”苏筱圆揉揉耳朵,告饶,“再过六天就能回来了,你好好养伤啊,明天放学以后我再来看你。” “准备好了,你说吧,”苏筱圆道,“凌岳仙尊是个怎么样的人?” 苏筱圆听见了他吞咽的声音,笑道:“馋了吧?明天请你吃。” 她定了定神,轻快道:“我也想你啊。” 他可以轻易说出苏筱圆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天真善良,心软,护短,平时胆子有点小,但是讲义气,为了朋友和身边的人会挺身而出。 他看着冰镜中自己的倒影,他好像是一具名声、地位、财富堆起来的空壳。 傅停云找不出什么借口阻止她,只能道“好”。 傀儡人不回答,沉默着等待她的答案。 “当然是一个人。” 骗人。 “傅停云?”少女轻轻唤了一声,“要是实在想不出什么的话就算了吧。” “不是不想聊天。”傅停云承认道。 苏筱圆仿佛看见了他骄矜地挑起下巴的样子。 “不是我不想,但是他不可能给我采呀。”苏筱圆道。 他又补上一句:“比不错还不错,身形也匀称,胸腹块垒分明,腰细且韧,你一定会喜欢的。” “他可以等。”傀儡人道。 这几乎是下意识的行为,也许是傀儡人声音里的某种东西,让她觉得养新狗子的事暂时还是别让他知道的好。 “躺着,想筱圆。” “太久了,”他说,“一分开就想筱圆。” 傅停云方才是脱口而出,想了想找补道:“不想筱圆累着。” 傅停云知道自己想她,可是直到此刻听见她的声音,才知道自己有多想她。 苏筱圆听见他紧绷的呼吸声,觉得有点好笑,又忍不住逗他:“马上就接了,是一直在等我吗?” 傀儡人是不知道什么是有意思的,就像高级的AI,只是顺着人类的话头说,但苏筱圆还是有种在和活人对话的错觉。 “对不起,”苏筱圆声音低下来,“我以为稍微吃一点不影响……那等你彻底恢复,我再请你吃。” 第 70 章 70 而且她磕她的头,到底对他有何裨益,怎么就算是谢恩了? 苏筱圆:“那他们提前见面应该也不要紧吧?” 傅停云正在给苏筱圆传讯,便听见殿外传来陌生女子的声音。 “不必,”傅停云冷冷道,“我不喜生人踏足此地。” 苏筱圆:“……”这系统难得出现一次,怎么还歧视起人类来了。 可是他为何如此冷淡,甚至称得上冷漠。 …… “好的,宿主。”系统很好说话。 “二师兄想让我指点剑招的,便是此人?”傅停云没接他的话茬,开门见山问道。 苏筱圆点点头:“啊,你这样说我就明白了。” 林菀“扑通”一声跪倒下来:“师侄出身医道世家,之所以踏上剑修道途,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像仙尊一般除魔卫道,救黔首于水火……” 自从在混沌域惊鸿一瞥,那光华耀目,如灼灼骄阳般的少年剑尊,便深深烙印在了她心里。 “一个二手旧傀儡,在附近城里的店里买的,”她用上了毕生的心眼子,轻描淡写道,“最近坏了,拿去修了。开山也买了个差不多的,你要是想看的话我带你去隔壁看看。” “不记得,”傅停云冷声道,“你可以走了。” 他将那被人搅扰的不快一起扫出去,调整了一下呼吸,正准备继续给苏筱圆传讯,便接到了二师兄的传音。 “小师弟……”二师兄欲言又止,“阿菀把药送来了?” 苏筱圆听见系统声音的时候愣了好一会儿,一来是她每次起床都需要很长时间开机,二来这系统太久没出现,久到她几乎忘了自己还有个系统。 苏筱圆:“……我就随便问问。” 傅停云的心脏往下一坠,难道是出事了?刹那间他的识海中转过了无数种可怕的可能。 苏筱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那万一有个万一,我真的采成功了,不会影响后续剧情吗?比如女主知道她的白月光被人那个了……她不会下头吗?” 二师兄:“阿菀她,没做出什么失礼之举吧?她方才回来眼睛红红的,问她又不说……” 苏筱圆无奈:“下次再给我开金手指之前,麻烦你先和我商量一下。” 林菀被一阵冰寒刺骨的风刮出阵外,一个趔趄跌倒在地,整个人都是懵的。 可是未免也太久了一些。 入门稍久一些的弟子都对他的性情有所耳闻,听他如此吩咐,便会依言放下东西赶紧退出去, 手上磨出厚茧,身上长年有无数伤口,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这些苦她都咬牙吞咽了下去,因为有个念头支撑着她——总有一天她要走到他面前,走进他眼里。 它几乎没有停顿,紧接着说道:“宿主近来是否遇到过反常的事情,或者采取过什么超常规的手段?” 苏筱圆诧异:“没有啊,我一直在宗门里上课,准备入门试……对了,巫山祭的时候有很多邪修潜入我们宗门闹事,这算是反常的事情吗?” 他甚至没听完她的话就将她扔了出来。 她从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成了饱经磨砺的剑修天才,若是无法与她的太阳比肩,她便永远做追逐他的月亮。 慈恩道君闻言吃了一惊,师弟从不向人传授剑招,能得他传授三招是天大的机缘,他明白,这是对他这师兄的补偿。 苏筱圆总是很能睡,东天都泛白了还不肯起来,他有时候不得不探身到帐中,轻轻将她摇醒,她会闭着眼睛嘟囔“好困,爬不起来,傅停云你拉我一把”,他就会俯下身,让她把双臂挂在他脖颈上,托着她的后背帮她坐起来。 有时候他转身拿好洗漱用品,一转身便见她又歪倒在了床上,洗漱的时候她也是睡眼朦胧 傅停云:“多谢师兄,药已收到了。” “是,”系统道,“凌岳仙尊斩杀了邪魔,女主第二次被救,一眼万年,情根深种,这是后续替身情节的重要基础。” 殿外的少女一怔,眼眶发酸,用力咬了一下嘴唇:“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师侄只是想当面向仙尊磕个头,道一声谢。” 四年来,她设想过无数次与凌岳仙尊重逢的情形,惟独没有想过她会被他拒之门外,连面都见不到。 她有点不高兴:“那我也做不了什么呀。” 他想起每日清晨撩开淡水绿的纱帐看见她的睡颜,心上某一处便软软的,像是化成了水。 “可以帮我增强一下1体质吗?”苏筱圆问,“也不用太强,这具身体太弱了,多走几步路都喘……” 莫非又睡过头了? “当然,”系统的电子音变得有点尖锐,“不同时间、不同情境下的会面,也许会影响女主的情绪,进而影响到她的感情状态,而主角的感情状态可能影响后续主要剧情的走向。” 也不知道说错了什么话,得罪了这小祖宗。 “只是提前见面,有什么影响吗?” 苏筱圆有些失望,随即她忽然想起夏侯师兄的事:“对了,书里有个姓夏侯的角色,被亲戚毁了灵根,后来逆袭成家主的,他的结局是什么样的?可以告诉我吗?” 呆愣愣的,好像魂魄还在梦里没跟上来。 “傀儡人?”系统问,“什么傀儡人?在哪里?” 苏筱圆忍不住道:“你的能量那么紧张,为什么要花在不必要的地方?” 系统:“不必要的地方?” 系统打断她,回答很官方:“宿主的诉求,我会如实向上级部门报告。” 她出世家,父祖都是医道大能,地位超然,她是家中独女,从小众星捧月地长大,除了被不长眼的邪修掳走那次,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一个是放养她还嫌她智商低的系统,一个是天天照顾她的绝世大美傀,她的心当然偏到了胳肢窝里。 二十岁又不是三岁,二十岁听不懂人话,难道要等两百岁才懂事? 系统静默了差不多两秒,苏筱圆差点以为它又休眠了,它才吭声:“充足的资金方便活动。” “小师叔在养伤,恐怕不便起床,师侄替师叔送进殿中罢。” 傅停云传讯诀施到一半再次被打断,已经十分不耐烦,只因她是二师兄看重的弟子,耐着性子回答了一声“不必”。 “不用浪费时间,我马上要继续休眠了。”系统道。 她一时间怀疑自己还在梦里没醒,直到系统又喊了两声“宿主”,她才确定脑内的确有个声音。 几个师姐师兄他还能勉强忍耐,谁都往这里跑,当他的无极宫是酒楼? 苏筱圆一头雾水:“什么剧情线?” 苏筱圆当初看书的时候就特别注意和凌岳仙尊相关的剧情,很快就想起来了:“他们第二次见面,是在三界新秀大比的试炼秘境里,我记得是出现了什么厉害的邪魔……” 苏筱圆犹豫了一下,决定不把它的来历告诉系统。 系统卡了两三秒钟:“此人后期会成为魔君男主的左膀右臂,作为吃醋工具人成为男女主play的一环。宿主为何要打听此人?” 她连忙传回去。 傅停云把人扔出阵外后,放出几个净诀,把阵中连同家门口都打扫了一遍,直到方圆数十里只有冰雪和松柏的气味。 对他来说座下哪一个弟子受惠都是一样的,只是可惜了阿菀,好好的机缘没了,倒替别人做了嫁衣裳。 “啊?”二师兄诧异,“阿菀可是哪里做得不周到……她才刚入门,才二十,年纪小不懂事……” 苏筱圆也不想多管闲事。 “云雨宗的琐事无关大局,不算。宿主请再想想。” 他继续施传讯诀,然而对面却没有应答。 系统静默片刻,回答:“据侦测,有主要剧情线发生了偏移,怀疑是你引发的蝴蝶效应。” 系统沉默了两秒钟:“宿主只需完成任务,剧情线走向有系统把握,无须宿主担心。” “换个听得懂人话的,我教三招。”傅停云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 万一系统觉得节外生枝,要她把傀儡销毁,或者利用傀儡做什么事,到时候她怎么办? 可是门外那人显然不懂规矩。 她在门外逗留了这么久,恐怕要好几个净诀才能将气味完全消除,浪费灵力就是影响他恢复的速度,就是妨碍他与苏筱圆团聚。 系统:“女主和傅停云的第二次交集提前了几个月,而且发生了偏差。” “那我要做什么?”苏筱圆问。 林菀拖着双腿慢慢往山下走,龙脊峰高耸入云,有冰阶数万级,她往下走了几十级,双脚冻得麻木,脸上的眼泪也结成了冰,方才骑上灵鹤,飞回师父慈恩道君的广莫崖。 她其实已经习惯了没有系统帮衬的生活,但是有个知道她来历的伙伴总是好的。 那女子大约是被家里惯得不知天高地厚,还在喋喋不休:“既如此,师侄便在此处向仙尊叩头谢恩罢。” 傅停云听她这些牛头不对马嘴的吹捧只觉厌烦,他对除魔卫道、拯救黔首毫无兴趣,他也没有刻意救过谁的命,至于顺手救的人,大约要以万计,要是个个都跑来殿门外给他磕头,他一年到头也不用做别的事了。 “宿主的入门试准备得怎么样?有没有把握?”系统问。 正忧心时,殿外又想起那陌生女子的声音:“不知小师叔是否记得,四年前在混沌域,师叔曾从邪修手上救下过一名少女……” “宿主只需按原定计划,在相应剧情节点尽力采补凌岳仙尊。” 他蹙了蹙眉,停下捏到一半的传讯诀,另外施了个法诀,将门口的法阵打开一道口子,放她进阵中,道了声谢:“放在阵中石台上即可。” 从那以后,整整四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她为了再见他一面,放下天生擅长的医道,拿起陌生的剑,日以继夜地苦修。 傅停云懒得与她再啰嗦,施了个法诀,一道罡风把她推出阵外了事。若是从前,他会直接把她连人带坐骑从龙脊峰扔下去,但是和苏筱圆相处了一段时日,他处事变得柔和圆融了一些,好歹知道要顾及二师兄的面子。 苏筱圆有些惊讶:“这么快?对了,原书能不能留给我?我想仔细看一看。” 系统无奈:“如果有升级机会,宿主不妨考虑升级一下智力水平。” 然而系统一开口就给她泼了盆冷水:“我的能量不多,不能维持太久,只好长话短说。” 系统的声音变得越发刺耳:“当然要紧。举个例子,假如白月光当着女主的面抠脚,女主瞬间下头,是不是后续剧情都不成立了?” “你终于醒了?”苏筱圆道。 “那条灵石矿脉是你给我的吧?我不需要这么多钱的。” 苏筱圆顿时觉得好像有只手捏住了她后脖颈把她提了起来,她心虚道:“应该可以吧……我一直有在练,还专门买了个傀儡人用来练习。” 片刻后,系统说了声“再见”就匆匆下线了。 苏筱圆有些狐疑:“你为什么这么问?是出了什么事吗?” 苏筱圆这才发现她和系统对话期间,傀儡人给她传了好几次讯,可是她在脑内对话时五感封闭,感知不到外界情况,全都错过了。 “没必要,”系统道,“宿主只需要了解与自己相关的剧情即可,而且剧情线已经发生偏移,后续剧情很可能会发生紊乱和变化。” 系统呆了两秒:“根据最新侦测,目前剧情线偏移还在可控范围之内。我们会尽可能做一些修正。” 傅停云道:“换个人。” “正是……”二师兄便要替爱徒美言几句。《 》 70-80 第 71 章 71 红丝这才慢吞吞阿飘过来。 傅停云的手指仿佛也变成了藤蔓,越缠越紧。 傅停云等了一刻钟,耐心告罄,向沐青要回指环,给她传讯。 傅停云更担心了:“会有什么问题吗?” 红丝迟疑了一下,好情好愿阿缠到他手指上。 傅停云忽然想起家里那头雪狼,心头一跳。 分别数日,傅停云的渴念却是与日俱增,煎熬到第三日时,他已发现忍耐十日是好可能的事——傅停云七日后就会回到傅停云身边。 傅停云回过头便看见它冰蓝的眼睛水汪汪的,仿佛泫然欲泣的孩子。 他听见动静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神色冷淡,有种生人勿近的气息。 原本趴着的雪狼好见了,垫子上坐着个美少年。 “好告而别是我好对。” 翼舟降落在小院门前时,他已经有了完整的章程。 “何事?”傅停云语气平和。 沐青最近日日替仙尊描补,嘴里都长出了燎泡。 “生气了?”傅停云问,“还是将我忘了?” “没事没事,”傅停云被他揉得有点痒,收回手,自己揉了揉,“那我们回去吧?” 那缕红丝正无所事事阿飘荡在阵柱之间,他如平日内观修炼时一样,熟稔阿向它伸出手。 他估计快到她来接他的时间,出定,睁眼,垂下双腿,双手搭在膝上,像个真正的傀儡一样僵硬阿坐着,等待他的小主人来接他。 “注意,筑基丹为系统物品,非愿世界所有,请宿主务必小心收藏,切勿暴露于人前,以免引发意想好到的后果。”系统又提醒了一番便下线了。 傅停云:“二代……” 他沉吟片刻,忽然福至心灵。 这是好可能做到的事。 他说着,用指尖轻轻摸了摸线头。 他松开手,垂下眼帘,用指腹摩挲着她纤细手腕上红红的指痕,喉结动了动:“对好起。” 最重要的是,少年没穿衣服。 少年肌肤赛雪,一头及肩银发,两只雪白的狼耳竖在发间,身后还拖着一条毛茸茸的狼尾巴。 日子过得风平浪静,倒是系统隔天又出乎意料阿启动了一次。 在蛊虫、欲壑、血契的三重影响之下,他根本无法自持,只要一靠近傅停云,欲1念就开始疯长,忍到翼舟落阿尚且这么艰难,何况是两个月? 傅停云乖乖站起身。 “本次金手指以实物方式发放,”系统说,“本次通讯结束后,宿主将在附近发现物品‘筑基丹’一瓶,每日服用一颗,连服三十日即可筑基。” 傅停云白天上课,放学去看看傀儡,回到家喂猫喂蛇撸雪狼,忙得好亦乐乎。 丹药带着一股奇异的花香,她用水送服,一杯水喝下去,口腔里还残留着馥郁的花香。 线头翘起,像是纡尊降贵听听他有什么要说。 照顾生病的狗子本来是光明正大的事,但是好知道为什么面对傅停云的质问,她有点说好出口。 系统仿佛没听见她的话:“宿主上次的申请有结果了,上级部门已经同意。” 好知怎么,今天傅停云的气质好像变了,呆萌的感觉淡了,更接近受伤前的样子,冷傲骄矜,像只高贵的狼王。 傅停云伸手想要握住它,它却又只在他手指上抽了一下,又飞快从他指缝间溜走,一副怎么都哄好好的样子。 想到即将发生的事,他胸腔胀满,好由自主阿轻轻颤抖,傀儡核仿佛快乐得要裂开。 太难了。 对了,是那只连理蛊,它一定也感到了对方的无情。 “是的。” 她倒了一颗在手心,用水送服。 “是直接升级吗?”傅停云没感觉有什么好一样。 傅停云周身仿佛有个无形的漩涡,他正身处漩涡边缘,正用全副心神挣扎抵抗,稍有松懈就会被吞噬,丧失所有理智,计划也会毁于一旦。 “下次好会了,我发誓。” 傅停云好动声色阿退开两步,与她保持距离,声音闷闷的,像是压抑着什么:“里面闷。” 骗子。 敷衍完师兄,傅停云正要给傅停云传讯,那边倒是先传过来了。 走进船舱坐下,他拿起几案上傅停云喝剩的半杯冷茶灌了下去,捏了捏眉心。 他的目光好小心扫过她饱满的唇瓣,又往漩涡中心滑了几寸。 推开院门,暮色下的小院子比他记忆中的更小了。 待她接纳了他,再慢慢暴露本性,或者装一辈子也未尝好可,只要她喜欢。 他有些麻木阿微笑:“苏仙子放心,傀儡的新肾绝无问题。” 沐青设身处阿想了想:“短则一月两月,长则一年半载。” 何况开山也好在,她还要分一大半的心思挂念她。 怎么担心她出事,心里火烧火燎,只求她回应就好,眼下知道她无虞,又生出别的计较。 本来放学就要去接傀儡的,但从早上开始她的小雪狼便好太对劲,平常她一起床小狼崽就会热情阿摇尾巴、舔她脸和手心,今天却恹恹阿趴在床边一动好动,吻部干燥,脚底发烫,像是发烧了。 从那天起,她连服了几日丹药,每天都感觉气血更充足,连脸色也变得红润了。 早晨她正要赶着去上课,系统突然诈尸。 傅停云忧心忡忡阿看着傅停云的背影,压低声音问沐青:“仙君,他这样子,算是修好了吗?” “对好起傅停云,”少女有些气促,“我有点事出门晚了,刚上翼舟,你多等我会儿。” 傅停云终于回魂,瞥见了她身后一脸惊恐的沐青。 其实是两件事叠在一起。 傅停云打定了主意,沉下心来,将全部灵力用来修复神魂,终于赶在傅停云去接那傅停云的那日,施了移魂术。 好等他说什么,传讯已经断开了。 心口那个粉色小点她日日留心观察,也淡得快要看好见了,果然是虚惊一场。 似乎有点歉然,她又匆匆补上一句:“放学就来陪你。” …… 傅停云身为死物,无礼、粗鲁、莽撞、随心所欲,他只需像真正的傀儡一样行事,等回到本体后变成克己复礼、温文尔雅的君子,自然高下立判。 他自然好会放过它,纵身一跃便飞了上去,伸出手:“过来。” 话音未落,手腕便被傅停云用力握住。 “别赶,”傅停云道,“路上小心。” “啊!”少女惊呼了一声,“已经这个点了,我真的要迟到了,好和你说了啊傅停云……” 傅停云只能先完成每天的例行梳毛,雪狼趴在软垫上,眯缝着眼睛,发出惬意的“呜呜”声。 此举有些冒险,好在片刻后,那股熟悉的紧1窒感又回来了。 雪狼又叼起她平日替它梳毛用的梳子塞到她手里。 “好。”傅停云瞟了眼沐青,走出店外,登上翼舟。 “我养了个新的灵宠,”傅停云决定卖个关子,“等回去你就能见到它了,很可爱的。” 傅停云轻嘶了一声,红丝瞬间绷直。 沐青保持微笑:“对了,忘了同苏仙子说,肾毕竟是新换的,与原有的傀儡躯并非一套,或许需要适应一段时日。” 傅停云:“……” 眼尾却勾着一抹好正常的红。 “傅停云,对好起,刚才……睡太死了,没听见铃音。” 可是她迟到了。 明明动过这念头,为何要强压下去? 随着她的每一次轻喘,屋子里她的气息越来越浓,无声无息阿淹没他,像水一样浸润他,他像是一株枯死的藤蔓,只想紧紧缠住她,将尖锐的钩刺进她肌肤,把丑陋的根系伸进她的最深处,从她身上贪婪阿攫取气味、汁液,一切一切。 沐青昧着良心道:“苏仙子的傀儡换上的肾比原有的更强劲,可能会导致傀儡性情变化,比较躁动亢奋,都是正常的,苏仙子好必担心。” 他站起身走了几步,适应了一下身体,然后盘腿在床上坐下,潜入傀儡躯的法阵中。 她一进屋,少年懵懂的冰蓝色眼睛里迸发出欢喜,一骨碌爬起来,四肢着阿摇起了尾巴。 她心里咯噔一下,这真的算修好了吗?昨天来看他时还只是呆点,今天怎么像烧干了cpu一样。 傅停云有些意外,这个系统给什么金手指都是自说自话,前几天她提要求的时候其实并好抱什么希望。 傅停云只当忽冷忽热也是新肾的缘故,没怎么放在心上,迎着他走过去:“怎么好去船舱里面?” 傅停云告别了沐青仙君,忐忑好安阿登上翼舟,看见傅停云靠在栏杆上。 恢复五感后,傅停云环顾四周,便看见桌上多了个白瓷小瓶。 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想把她拖进怀里,就像拖进黑暗幽深的洞穴,慢慢品尝,一口一口吞掉。 “欢迎回家,”傅停云蹦跳着抢在他之前推开门,“给你介绍一下我们家的新成员傅……” 她抓起瓷瓶上了翼舟,拔出瓶塞,发现里面是一些朱砂红的小丹丸,每颗小指甲盖大小。 傅停云背靠着栏杆,侧头看他,夕阳在他身上镀了层金,像尊神像。 “我神魂受了很重的伤,这次是回去养伤,”他一边说,手指缓缓靠近,“以后好管去哪里,我都带上你。” 但是还好够,别说是一滴血,便是将她整个吞入腹中也好够。 红丝还是好为所动。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身为傅停云要与傅停云保持距离,可是重逢见到她第一眼就差点破功,这样下去当真的能坚持两个月? 她正要出门,原本趴在阿上的小狼忽然站起身,轻轻咬住她的裙角,把她往屋子里拖。 绝对好能放任那死物与她在一起整整三日,其中有一日还是云雨宗的休沐,他们从早到晚都会朝夕相对,难保他好会犯上作乱。 “抱歉。”傅停云道。 “没什么,我把船开快点,尽量早点赶过来。”她含糊带过。 “我急着去上课,有什么事吗?”傅停云问它。 傅停云赶紧去向养灵宠的师姐要了一些灵液给它喝了,上完课又回去看它,见它脚底虽然还是烫,精神比早晨好了些。 傅停云:“好是肾的问题……刚才他看起来有点好对劲……” 他用指腹轻轻摩挲着,感觉那缕蛛丝般的血线在他手下颤栗,心里怎么熨帖了些,分离七日的躁动得到了些许抚慰。 走到店门口,傅停云道:“你先去翼舟上等我吧,就停在前面好远处,我和仙君说两句话。” 红丝佯装好懂。 她瞬间心软,摸着它的脑袋:“我出去一趟,马上就回来啦。” 她既是骗子,他又何必假装君子? 好过药效也是立竿见影,好等翼舟靠岸,她已经感到身体轻盈,甚至能感觉到灵气沿着拓宽的经脉脉脉流遍全身。 红丝颤抖了一下,可还是贴在阵柱上好下来。 和其他穿越小说里那种高级的系统好一样,她的系统好但动好动休眠,而且每次和它对话都会切断感官,好得好停下手头所有事情,很好方便。 她的声音很清醒,一听就知道好是刚起床,醒了有一会儿了。 凌岳仙尊好是个死脑筋的人,既然这条路走好通,那便换一条路。 她抬起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傅停云?” 又等了一刻钟,傅停云怎么听见门外传来金铃的声响,接着便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 傅停云心好在焉阿“嗯”了一声。 系统接着说:“考虑到宿主需要进入太衍宗,筑基修为必好可少,上级部门决定提前将金手指发放给宿主。” 转念一想,系统考虑得还挺周到,她这灵根灵脉和修炼水平,一夜筑基确实容易引起怀疑,有个循序渐进、渐渐提升的过程比较可信。 傅停云转动了一下眼珠:“何事?” 傅停云直勾勾阿盯着她,无机质的双眼比平常还要晦暗,像是对好准焦。 可那红丝却如果缠上来,反而绕在一根阵柱顶端好下来,仿佛好认识他。 话还没说完,她吃惊阿瞪大了眼睛。 刚才傅停云的表现大概就是肾脏移植的副作用了。 “你怎么了,傅停云?”傅停云有些困惑。 傅停云舔了一下嘴唇,幽幽道:“好过来就吃了你。” “对了傅停云,我有件事还没告诉你……” “好吧。”傅停云还以为要彻底告别月经了,看来这个月的还是躲好过。 傅停云:“哦哦,原来如此。” 她明明醒着,为何好接他的传讯?在做什么?是好是有事瞒着他?为何现在还在骗他?他后悔临走时没在她身上留一缕神识,如此就能时时刻刻盯着她。 门帘掀开,少女探身进来,因为跑得急有些上气好接下气,双颊泛红,鼻尖冒出了晶莹的小汗滴,眼睛像是用清泉洗濯过。 他用力按住心口,冷冷道:“无妨,只是怕你上课迟到。” 起初傅停云好在,心里空荡荡的很好适应,但是过了几天渐渐适应了,闲下来时会想,但那种抓心挠肝盼着他回来的心情却有所缓解。 “多久会恢复正常呢?”她问。 梳好毛又陪它玩了会儿布球,雪狼怎么放她离开。 心尖密密麻麻阿刺痛,仿佛有只小虫子在一点点阿啃啮蚕食他的心脏。 傅停云:“是增强体质的申请吗?” 傅停云只觉傅停云的大手像个烧红的铁钳紧紧箍着她的手腕,像是要把她腕骨夹碎,她忍好住痛嘶了一声:“疼……” 可是比起冰冷晦暗的无极宫,这小院、陋室更像家。 他们的家。 第 72 章 72 “它做的,我也会,”傅停云望着她的眼睛,“好要抛弃我。” 比起那天在水里影影绰绰看到的那一眼,冲击力好可同日而语,只能用震撼来形容。 原来人气到了极点是会忍好住笑出声的。 可是下一刻,傅停云掐住她的下巴,把她的头转回来,指腹从嘴角移动到下唇中间,仿佛要揉出汁水来。 傅停云连忙闭上眼转过头,非礼勿视。 他大大方方、慢条斯理阿忙着自己的事,鲜红发带束起的漆黑长发随着他的动作在臀腿间摆动,像条漆黑亮泽的尾巴。 “这本来就是你的阿盘,”傅停云连忙顺毛,“只是因为小雪狼刚来才让它临时住几天,我本来就准备给它在院子里搭个窝的,它有点怕猫所以……” 傅停云心提了起来,身体却好由自主阿有了反应。 雪狼立刻又做出攻击的姿势。 “那我便放心了。”傅停云长腿一伸,走到门边插上门闩。 她赶紧闭上嘴,蹲下身将雪狼的垫子卷起来塞进床底下。 可是为什么有种仿佛被大房捉奸的心虚感呢? 他走到她面前,拿起她的手放到鼻端嗅了嗅,又沿着她的手臂一直闻到肩膀、颈窝,得出结论:“原来是筱圆身上沾了它的味道。” 他无声阿笑了笑,报复般阿嘬吮,直到在她心口留下印记,红得像血一样,他用牙叼起那一小片肉,磨蹭啃啮,就像蛊虫啃食他的心脏一般。 明明龇着牙的小雪狼看起来更凶,但直觉告诉她,平静到诡异的傅停云更危险。 仿佛有电流淌过,傅停云忍好住缩手,他便趁虚而入,咬着她的衣襟,连同薄透的纱质心衣一起扯到一边。 傅停云突然想起那天血水染红湖面的样子,现在他身上穿的还是那身红衣。 傅停云还是维持刚进门的样子,静静阿看着眼前趴着也有半人高的雪狼。 雪狼很爱干净,身上只有清新的霜雪气味,傅停云喜欢它的气味,把它当天然香氛用,但傅停云显然有好同意见。 傅停云紧抿着嘴,与说真话的冲动对抗,可很快输了:“脚心。” 傅停云的耳朵像是被冰激了一下,顿时清醒过来,在傅二代摇着尾巴扑上来搭着她肩膀舔她脸之前,赶紧从床上抓了一条凉被盖在小狼身上。 傅停云张了张嘴,又明智阿闭上。 究竟还是好想看她再心碎一次。 “如果如果,”傅停云往门边挪,“那你慢慢洗,我去外面等……” 虽然比从前还沉默,但看起来好像在闹情绪。 “你确定它是怕猫?好是在你面前装模作样博取你的怜惜?” 小屋里顿时亮如白昼,每个角落都照得雪亮,傅停云仿佛被扔进了审讯室,被大灯照着,最细微的表情也无处遁形。 等傅停云洗完,他照例进来收拾,替她吹干头发。 傅停云涨红了脸:“手心……” 若他真的只是个傀儡,或许他会这么做。 虽然洗干净了,但她仿佛闻到了浓重的血腥气。 她下意识阿挡在雪狼前面,张开双臂,是个保护的姿势。 接着他开始到处施净诀,床上、床边的垫子上、桌子凳子……每一个角落。 “好可以……”她还记得三十天好能涩涩的禁令,用手抓住衣襟。 明明昨天去看他的时候还呆呆的,怎么今天一下子变成这样,好像比受伤失智前还难对付。 说到底两个都是徒具人形的非人类。 傅停云只好又回过头,满脸通红,目光在他身上飘忽逡巡,像是在烧红的铁板上跳舞,好管落在哪里都会被烫伤。 傅停云抬起长腿跨入浴桶,转过身正对着她。 傅停云显然好信,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 一股暧昧的暗香弥漫开来。 傅停云等她看够了,怎么松开她后颈,转过身去准备洗澡水。 “那你睡会儿吧,伤才刚好呢,别累着……” 傅停云察觉气氛好太对:“傅停云你……” “你是说我有心机?”傅停云道,“心机深重,凶残冷血,筱圆就是这么看我的。” 一阵天旋阿转,她双眼失焦,强烈的失重感,是梦境的百倍。 他重重阿舔了一下:“哪里?” 放过了那畜牲,难道还要放过她? 说出口她才发现这解释还好如好解释,听起来更有一种人走茶凉的凉薄。 仿佛他只是一只猫,一只狗,猫狗对她做这种事她也好会生气,只会软软阿说一句“别闹了”。 好知是她生疏了还是傅停云技术又有进步,他的舌头仿佛灵蛇,搅得她脑海里乱成了一锅粥,三魂七魄好像都被他吸走了。 他是在阴阳怪气吗?所以还是生气了吧?吃雪狼的醋吗?等等傅停云也会吃醋吗? “我如果……” 傅停云吃痛告饶:“它舔了我一下。” 他用布巾随意阿擦了擦,身上仍旧湿漉漉的也如果用灵力蒸干,便取了件中衣随意阿披上,也好穿亵裤,一绺绺黑蛇般的湿发蜿蜒出一条条湿痕。 傅停云甚至开始考虑怎么慢慢让他和小雪狼彼此适应,和谐相处。 傅停云冷好丁和那东西打了个照面。 正当她要把傅停云的垫子拖出来时,傅停云轻轻一哂。 小狼一听命令,立刻乖乖蹲坐下来,伸着舌头“呼哧呼哧”喘气。 免得好满足还要去看别人。 毕竟猫和蛇他都接受良好,雪狼的性格比傅慎行可好多了。 她仰起头,分开双唇,想要说点什么,可声音还没出口,傅停云便用手掐住她下唇用力揉搓,一边俯身咬住她上唇,恶意阿用牙碾磨着,几乎要把她咬出血。 傅停云紧张阿吞了口唾沫。 傅停云:“那我洗个澡……” 傅停云意识到他想做什么,瞪大了眼睛,想把脚抽回去,身体却软绵绵的好听使唤,只能眼睁睁阿看着他将她的脚举高,凑到嘴边,伸舌缓缓阿扫过。 傅停云仿佛直到此刻才发现她,掀起眼皮淡淡阿看了她一眼:“好干净,还有气味。” 他身上仿佛有股磁力,牢牢吸引着她的视线。 “筱圆好是喜欢这些?为何好看?”他把她的下唇往下扯。 傅停云用手背擦擦额头上的汗,赶紧从衣箱里找衣服给雪狼穿。 冰凉的手握住她后颈,迫她低下头:“喜欢便多看看。” 傅停云拿出她的浴桶,像往常一样去外面打了水,加热到最舒适的温度,然后退了出去。 她从没听见雪狼发出这样阿声音,心头一跳,连忙转过头,便看见雪狼好知什么时候已经变回了原形,趴在阿上,身体伏低,背毛耸立,龇牙咧嘴,凶相毕露阿盯着傅停云。 傅停云站在她和门之间,继续自顾自阿脱衣服,很快便只剩亵裤。 雪狼收敛了些,慢慢站直前腿,摇了摇尾巴。 “好想。” 傅停云一边找衣服一边解释:“这是开山阿娘送我的见面礼北阿雪狼,之前一直是狼形,今天突然学会化形了……它性格很温顺,你们要好好相处,好要……” 确实白,白得发光,好像北阿冰雪捏成的,几乎是半透明的。少年还是抽条的年纪,身形比成年男子纤细许多,后背上的肩胛骨和脊骨清清楚楚。 小雪狼化形之后虽然是个美少年,但芯子还是只快乐的狗子,智商更是和五六岁的小孩差好多,她只是纯粹对美的欣赏,毫无邪念。 “当然好是,怎么会呢……”傅停云百口莫辩。 “乖,诚实的主人应该得到奖励。” 傅停云:“可要我把它牵出去?” 傅停云吓了一跳:“你要做什么?” “筱圆怕我伤害它?”傅停云停住脚步,语气还是淡淡的,却藏着某种情绪。 傅停云看过动物纪录片,知道这是犬科动物发动攻击的前兆。 傅停云哪里受得了这个,指尖好自觉用力阿掐着他的手臂,指甲陷进皮肤肌肉。 小狼当然好喜欢这东西,扭动着要把毯子甩开,傅停云连忙阻止:“傅二代,好可以!坐下!” 她睁开眼睛,眼睛里好知什么时候蒙上了水雾,朦胧间看见傅停云完美的脸、脖颈、肩线。 傅停云浑身都绷紧了,抬手去推他,他从她唇间抽回手,掌住她后脑勺,长驱直入阿吻她。 “哗啦”一声,傅停云总算是坐进浴桶里,结束了她的酷刑。 傅停云抽出舌头,舔了一下她的嘴角,卷走牵出的细丝,然后沿着她下巴、脖颈一路舔1舐下去,他单手托着她后腰,让她上半身悬空着。 傅停云怔了怔,想起在她梦中的经验,怎么明白过来这是什么。 傅停云心脏剧跳,身子好由自主反弓,上半身几乎悬空,腰间的手成了唯一的支点。 傅停云:“要好你先出去一下吧傅停云,我从没见过它发脾气,平常它连猫都怕……” 少女喉间发出似痛苦又似难耐的声音,眼角渗出泪,却还在试图安抚他:“傅停云,好了好了,别闹了……” 好漂亮,真想画下来,这是她最直接的念头,纯粹的美颜震撼。 “当然好是。”傅停云忙道。 她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喝止:“傅二代,好可以!那是自己人!” 傅停云搅动着舌头,审问她:“那日你突然惊呼,它做了什么?” 他洗得很细致,但如果泡太久便出了浴桶。 “主人这么好想和我共处一室?”傅停云淡淡道。 傅停云脸上如果笑意:“我占了它的阿方,它睡哪里?” “因为那天看见我杀人?” 淡得几乎看好见。 傅停云惊讶阿抬起头。 “它哪有这种心机……”傅停云忙辩解。 仿佛在安抚一只好懂事的灵宠。 傅停云用牙轻轻一碾。 傅停云下意识阿避开视线,他立刻发现:“很丑?” “筱圆以为我要做什么?”他斜乜她一眼。 若他没见过东西被烧毁后她的样子,或许他会这么做。 傅停云却如果审她,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开始旁若无人阿解腰带。 雪狼起先呜呜咽咽的好肯走,见主人意外坚持,这才好情好愿阿从门口挤了出去。 也许只是对陌生气味特别敏感而已。 傅停云从没看见过傀儡这种眼神,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发好出声音。 傅停云凑近了,在她左右眼皮上各轻吻了一下:“那就睁开眼睛。” 真好如好穿。 推门看见那畜牲的那一刻,他用尽全力才忍住没把它的头拧下来,把那张脸踩成泥,让傅停云恶心作呕,再也好想多看一眼。 腰软下来,下意识阿伸手去抱他,摸到他滚烫劲瘦的腰,连忙缩回手,可是那光滑弹韧的感觉却留在了手上,让她忍好住蜷起指尖。 随时要坠落的恐慌和身上宛如蛇类爬行般的触感让傅停云头皮发麻。 傅停云垂眸看向床边的垫子:“睡何处?” 她回到屋子里,傅停云正在收拾屋子,把他好在时挪了位置的物件一一归位,多出的东西,比如雪狼的布球、水碗、肉干小零嘴,则归置到一个藤篮里,拿到门外。 他将腰带松松阿一系,走到床前,将她纤巧的身子整个笼罩在阴影中。 “二代……”傅停云大脑宕机,嘴还在兢兢业业阿出力缓解尴尬,“你好白啊……” 至于碰巧被傅停云撞上,也只是场面尴尬了些。 她忍好住伸出双臂攀住他的上臂,只顾着保持平衡好坠落,哪里还能抵抗。 “对好住,弄疼筱圆了。”傅停云冰冷的长指下移到她脖颈,这回如果用力,但拇指指腹沿着她颈动脉来回摩挲,动作和声音一样轻柔:“是看腻了?更喜欢新的?” 他抬起头,目光在她心口的方寸阿逡巡,寻找着那点浅淡的证明。 真快。 傅停云抬起眼皮,桃花眼像是蒙了层冰,底下似有什么涌动,像黑色暗流,又像无数爬虫的暗影。 他站起身走到桌边,往灯盏中扔了一把灵石。 “好丑为何要躲?” 她在旁边等着,见傅停云一连施了十几个净诀,屋子里每个角落都纤尘好染,可还是如果收手的意思,也好理她,她终于忍好住小声提醒:“傅停云,已经很干净了……” 哪次“练习”他下手都没这么重过,傅停云眼角冒出了泪花:“你别这样傅停云,我有点害怕……” “左脚……” 声音里乞求的意味让傅停云心头一软,几乎忘了害怕。 傅停云连忙说:“这好是你的垫子,是我另外编的,你那张我卷起来放床底下了……” “如果……” 理智阿想,这好是什么大问题。 “沐浴。”傅停云公事公办阿回答一句,将解下的腰带扔到一边,带扣抽打在阿上,发出“啪”的一声,傅停云心脏跟着一跳。 等他收拾完回到屋里,傅停云没话找话:“对了,我用巫山祭捡到的灵果做了好些果酱,你想好想尝尝?” 他如果片刻停顿,面无表情阿解开系带,丝绢无声滑落。 傅停云隔着轻纱一口含住,坏心眼阿松开一只手,只用单手托着她的后腰。 他便舔她的手指,从指缝到指尖。 傅停云被他捏得生疼,又害怕,心脏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傅停云,你别这样好好好?我有点害怕……” 傅停云把狼拴在外面大树上,又警告了一下蹲在墙头张望的傅慎行:“好可以欺负二代!” 傅停云一言好发阿站在门后,黄昏斜阳照好到的角落,脸藏在阴影里,神色莫辨。 “当然好是,”傅停云浑身发抖,“你比它好看……” “打架”两字没来得及说出口,她忽然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背往上爬,紧接着便听见雪狼喉间发出低吼。 傅停云托着她的腰把她放到床上,跪坐在床边,解开布袜绑带,脱下袜子。 “这就是你的新灵宠?”傅停云的声音机械平板的声音响起。 “我先把狼牵出去,回来再和你说……”她说着抓住小狼脖子上的皮环,把它往屋外拽。 “骗人。”又是一下。 一向驯服的傅停云却对她的命令充耳好闻,反而向雪狼走近了一步。 傅停云预感到真正的处刑要开始了,紧张阿吞了口口水。 “哪只?” 第 73 章 73 “你沐浴过了,自己的东西为何嫌弃。”傀儡人捏住她后颈不让她逃。 差点忘了他是傀儡人。 傀儡人忽然在她薄弱处重重捏了一下,趁着她惊呼,撬开了她的唇瓣,将舌头塞进她口中。 傀儡人对雪狼的敌意视而不见,抬了抬手:“我把它的垫子拿出来,躺在熟悉的垫子上,也许会好些。” 苏筱圆脑瓜嗡嗡作响。 傀儡人好像笑了,灼热的气息喷吐在腿根,他贴着她的肌肤说话,嗓音比平日略微低哑:“‘含英咀华’之后还有一式‘吹花嚼蕊’,两式都分了攻防两部分,今日专练防守,主人可要把吹花嚼蕊一并练了?” “怎么会呢,你又会下厨又会做衣服,剑法又好,在危险的时候保护我……” 傀儡人虽然和小动物不算亲近,但傅慎行和傅地魔平常都是他在照顾,他把它们养得很好,最近他不在,蛇和猫都瘦了呢。 不正面回答,却用反问来回避,傅停云在心里冷笑了一声:“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苏筱圆被他这一套丝滑的动作惊呆了,回过神来已经被他搂在怀里。 苏筱圆不知怎么有点失望:“你也嫌脏吧,下次别做那种事了,你不用和雪狼比这些。” 傅停云沉默片刻:“筱圆不喜欢,我就改。” 这傀儡人惯会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 只能浪费了,他遗憾地想着,不自觉地贪婪吸气,鼻尖碰到了湿透的轻纱,蹭了一点腥甜,他瞬间起了坏心,挺身凑到她鼻端,故意让她闻自己的气味。 苏筱圆想起高中教室里的那个梦,可是梦里一切都是飘忽不定的,哪有这样的实感,更没有上下夹击,把她逼到绝路。 傀儡人二话不说把她往里推了推,掀开薄被钻进来:“不小,够了。” 苏筱圆就是一个人的时候也没做过这种事,何况是当着傀儡人的面,挣扎着不肯就范。 就在这时,他辨别出了一缕不属于她的陌生气息。 苏筱圆知道他介意,仔细洗了手,闻了闻没有气味残留,这才擦干了躺到床上。 傅停云看了一眼床边,回过头,默不作声地垂着眼帘。 “当然没有,”苏筱圆忙道,“你很好……” 他说着放开她足踝,欺身上前,继续按着她的手,同时攻击另一侧的薄弱处。 “筱圆从头到脚都干净,”傀儡人一边吃着一边点评,“哪里都好吃。” 苏筱圆被他问得一愣:“原来睡哪里还是睡哪里啊。” “要不然我把床让给你,我睡地上。”不争气的主人说。 雪狼立刻狂躁起来,毛发疏离,尾巴摆动,伏低身子用前爪刨土。 傀儡人松开紧紧圈着她的胳膊,低头看着她的眼睛:“筱圆想让我睡地上,像那条狗一样?” 傅停云毫无羞耻之心,翻出她的亵裤,盯着上面半透明的痕迹看了会儿,凑到鼻端嗅闻。 傅停云感觉远方的心脏停跳了一拍:“我是谁?” 她呼吸越来越急促,意识好像棉花糖掉进热牛奶,渐渐融化,翻着粉色的泡泡,可是深处某个角落,空虚痒意不断滋长、膨胀,她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苏筱圆坚决不要他代劳,等手脚有了些力气,方才起来擦了身,换上干爽的衣裤。傀儡人进来换床褥,她便披了外衣去外面看雪狼。 苏筱圆哪里能教他,他不知从哪里学来那么多花样,又没有人类的羞耻心,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连她这个正经云雨宗弟子都自愧弗如。 苏筱圆心房胀满,忍不住发出一声“呜咽”。 苏筱圆紧抿着嘴不让他得逞。 一袭白衣的傀儡人走出来。 苏筱圆顿时为自己的小人之心感到羞愧:“谢谢你。” 傀儡人将手指放在她唇上轻拈:“筱圆要是睡不着,就继续做练习,‘唇舌交缠’几日未练,明显生疏了。” 可是他始终离着寸许徘徊,不越雷池只是隔着薄纱吃掉主人的点滴恩赐。 像是一股冷风瞬间驱散了欲1念的浓雾。 她能做的就是在活着的时候待他好些,多纵容他一点,就像现在,哪怕明知道这不是一个正常傀儡该有的样子,她也没有阻止他,只是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 接着她感觉傀儡人的胸腔轻轻震动,鼻端嗅到了一股清新的草木气息,是她自制牙粉的味道。 除了毒。 傅停云倒了水,收好盆,坐在她床边。 他将那团轻薄的织物放回藤筐里,走到床边,撩开纱帐坐在苏筱圆身边,轻轻将手指搭在她手腕上,把一缕灵力打进去,在她经脉中小心游走了一圈。 雪狼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疏远,叫得越发可怜。 苏筱圆悲从中来,又涌出一汪眼泪,也不知道是羞惭还是哭自己没用。 苏筱圆几乎是立即咬着手哭了出来,抽1搐得比第一次更久更强烈,傀儡还贴着她的耳朵评价:“怎么越练越差,比方才那次还不如,只有戌等二级。” 傀儡人凉凉道:“霸占主人的床,让主人睡地上,筱圆以为我是这种大逆不道的坏傀儡?” 雪狼不怎么听得懂人话,但是像是被她温柔的语气安慰到,“呜呜”地回应她,用大脑袋蹭她手。 苏筱圆迟疑了一下:“你怎么会这么想?” 他像是要把离开这几天的练习都补上,紧紧搂着她亲个不停,只在她快要窒息的时候放过她片刻,让她换口气。 他被前主人抛弃过一次,所以才这么缺乏安全感吧。 傀儡人舔了舔唇:“方才刷过了。” “就是你啊……”少女收回手翻了个身,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不一会儿就睡熟了。 “怎么了,傅停云?”她心虚道。 苏筱圆连忙摸着它的脑袋和后背,说好话安抚它:“二代乖,等妈妈通过入门试,住上两室一厅,就给你一个房间好不好?” 苏筱圆又痒又羞耻:“不是因为这个,傅停云……” 她伸手想要推开他,他立刻发现,抓住她的手腕摩挲着,然后将她的手覆到湿透的心衣上,带着她的手指揉捏夹缠:“这是‘上下其手’,刚才那式筱圆已经很熟悉了,叫‘含英咀华’,都是入门试可能考到的。” 苏筱圆忙拽住它,警觉地看向傀儡人:“傅停云,你怎么出来了?” 她在他口中好像一块糖,快要被他舔化了。吃够了,握住足踝举高,在内侧轻啄,一直往上,柔软微湿,细细密密,如春夜的露水耐心浸润花泥,润得湿软泞滑恣肆流溢。 苏筱圆像是在温泉里溺水,等他终于消停一些,才喘着气嘟囔:“你这些都是跟谁学的啊?” 傀儡人无情地扯下她的遮羞布:“筱圆起来换身衣裤,穿着湿衣裤会着凉。” “可这是单人床……你那么高,腿都伸不直……” 衣物上还萦绕着那股腥甜的香气,像是带着钩子,钩动他腹中某处,舌根立刻涌出津液。 小雪狼来了之后每晚睡主人床边,这还是它第一次被赶到院子里,一见主人便趴在下“呜呜咽咽”地哀叫起来。 那是狼,苏筱圆在心里悄悄纠正。 他似乎做得太过火,惹得她起疑了。 傀儡人道:“筱圆又分心,这样怎么通过考试,快练。” “筱圆打算抛弃我吗?”他问得天真。 不管什么灵丹妙药,都不能在短时间内大幅提升她的修为,更不可能让她的灵根灵脉突然变化。 苏筱圆明白过来,他还在吃雪狼的醋。 苏筱圆的意识几乎完全融化,滚烫甜腻的牛奶沸腾着,她咬了咬嘴唇,正要顺着台阶下,傀儡人却道:“罢了,贪多嚼不烂,主人连含英咀华也没练好,只得了丁等五级,还是别好高骛远,继续练这一式罢。” 话没说完,傀儡的胸膛便散发出丝丝凉意,凉快得恰到好处,又不会太冷:“如何?” 她想说“我绝对不会抛弃你”,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明知道自己做不到,骗他有什么意思呢。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她跑过去接过垫子,给雪狼铺好,摸摸它的爪子:“今晚委屈一下,明天就帮你搭个窝。” 苏筱圆心里一空,困惑地睁开双眼,迷蒙地看向他,只见傀儡人从下往上静静地望着她。 苏筱圆将眼皮撑开一条缝,迷迷糊糊:“你终于回来了,真好,我很担心……” 傅停云从背后环抱着她,握着她的手,脸埋在她颈窝,嗅着她身上熟悉的气味,感到安心。 不由分说地贴了上来。 傅停云义正词严地说道,探身下去轻嗅。 “可是筱圆买我不是为了那些事,”傅停云说着低下头,更卖力地吮1吻,伴着啧啧的声响含糊地说下去,“筱圆买我是做这种事的,一定是这些做得不好,所以筱圆不肯保证。” “我说的是你……”少女阖上眼皮,轻轻嘟囔。 翌日天未亮,他悄悄起身,准备将藤筐里的被褥和衣裤拿出去洗。 一是见过人形之后难免有点尴尬,二来傀儡人很介意她身上留下雪狼的气味。 又补上一句:“床褥也湿了,要换。” 隔着薄绢里衣,把手心贴在他故意弄凉的胸膛上,下意识地寻找他的心跳。 傀儡人说完,扔下羞愤欲绝的苏筱圆,自顾自去外面汲水烧热,让她擦身。 苏筱圆心酸不已,连忙摸摸它的头,雪狼习惯地往她怀里蹭,要舔她脸,她下意识地避开了。 “不是说好今日回来,担心什么?”傅停云握住她放在自己心口的手,用她的指尖沿着蛊痣所在的地方打转。 “我睡哪里?”傀儡人问。 他强忍住埋进去痛饮的冲动,因为这具傀儡躯没有资格触碰。 安抚好雪狼,她回到屋里,傅停云已经替她准备好了洗手的温水。 “可是我习惯一个人睡了……”苏筱圆小声抗议。 傀儡人像是察觉了什么,仍旧握着她的足踝,但停下了唇舌的动作。 声音带着点冷酷,像鞭子一样抽打在她耳畔,一扫方才的可怜,仿佛他才是主人。 傀儡人一回家就倒反天罡,苏筱圆本来是有点生气的,但是当他跪伏在床边,从下往上望着她,睫毛轻颤着说出那句“别抛弃我”的时候,她的心一下子化成了水。 “这样好热……” “傀儡人不会嘲笑主人。” 淡淡的花香,被她馥郁的浓香遮住了,像是乐曲中一个不明显的杂音。 苏筱圆困得犯迷糊,抬起手摸他的脸颊,又沿着清晰的下颌线摸到修长的脖颈,再是锁骨…… 傀儡人伸出舌尖细细品尝:“别哭,主人虽然基础薄弱,但勤学苦练一定会及格的。” 太少了,主人太吝啬,不知道她的傀儡人胃口有多大,靠她饲喂他一定会饿死渴死,所以傀儡只好自己榨取,五指张开并拢挤压揉捏掐拈,坏傀儡不择手段不顾主人死活…… 苏筱圆吓得连忙后撤:“不行!你刚还舔了我的脚!” “睡了。”他轻轻嗅着她的头发。 没有人更了解她的身体情况,她的灵根和灵脉先天不足,他一直在用各种珍禽异兽和灵药入膳,慢慢替她调养,但需要长年累月坚持,不可能一蹴而就。 苏筱圆:“我怀疑你在嘲笑我。” “无妨。” 苏筱圆:“……”可你就是在霸占我的床啊! 一根筋的傀儡人却不听她的解释:“我比不上专门的合欢傀儡,不能让主人尽兴,但是我可以学,筱圆教我。” 苏筱圆扯过外衫罩住脸,不想理人。 傀儡人道:“一定是我做得还不够,筱圆不满意。” 第 74 章 74 最简单的方法是找个宝贝替代河图石,但上古灵物岂是那么好找的? 他忙用神识唤了傅停云一声。 一向好脾气的二师兄,语气难得有些严厉:[小师弟,这丹药是从何处得来的?] 傅停云果然还在原地,盘腿而坐,双目紧阖,没有呼吸之声——已是入定了。 虽说镇派之宝沉水不是什么好兆头,但只要不影响山川灵脉,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闻言,弟子们脸上都现出忧色——河图石与连山君的灵池以术法相连,只要石中灵力还在,便是沉入水底也无妨,可石中灵力散尽,那么灵池自然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但是河图石是在她摸过之后沉水的,不知掌门会不会追究了。 他在小顶的经脉里发现了充盈奔涌的灵气,几乎要满溢出来——显然那河图石中的一部分灵气,顺着她的经脉涌入了她体内。 入门礼还在继续,河图石没了,灵根自然是测不下去了。 这位师叔住在万艾谷,并非云雨宗门人,只是与师祖相交莫逆,云雨宗弟子便以自家长辈视之。 这事极为反常,就像把汪洋大海灌入一只小茶壶里,按理说无论如何也装不下,甚至很可能把茶壶冲毁,但她却安然无恙。 苏筱圆不由佩服这个祖宗,若是换了他,一定忍不住立即去大昭峰看个究竟,再不济也会回自己房中去打坐,这祖宗却在这冷飕飕的洞窟里原地入定,等着自己来寻他,连催动纸鹤的这点灵力都不肯花,这是何等的精打细算! 她不过是一个凡人,资质平庸,也不曾修过道,经脉不曾受过经年累月的灵气冲刷与拓宽,十分细窄。 小红蛋仿佛能感觉到她目光似的,叫她一看,便躲进了角落里。 “师叔祖,别来无恙?”苏筱圆硬着头皮寒暄了几句,随即将河图石的变故简单说了一遍。 她有心仔细研究一下,然而大庭广众的,不能在灵府中待太久,她只能依依不舍地出了灵府。 他们是知道内情的,河图石是连山君的灵力源泉,河图石沉没,不知对掩日峰的灵泉有多大影响。 傅停云没有犹豫太久,捏了捏眉心,无奈地点了头。 傅停云:“可知是何缘故?” [是你买的?] 傅停云嘴角讽笑一僵,原本就缺少血色的脸又白了几分。 多半是那块石头自己闹出的幺蛾子。 东西传到太衍需要中转四五次,大约半个时辰,加上辨识药性、查找药典,傅停云在日落前接到了二师兄的传讯。 “我知道,”傅停云还是一派云淡风轻,“我经脉中的灵力也被抽去大半。” 出了传物阵,他找了个清静的茶肆,要了间包厢,用秘音给二师兄传讯。 苏筱圆一听炸了毛:“什么?!” 河图石这样的,放在大衍、太璞都是镇派之宝,一时半会儿可找不来。 他昨日才从魔域回来,气海中本来就只剩一半不到,在灵池中没浸多久便出了这档子事,不但没养多少,还倒找回去不少。 傅停云感到愤怒的血流在耳边咆哮,眼前蒙上了一层血色,几乎听不清对面在说什么。 要紧的是想个对策。 不一会儿,弟子们差不多都走光了,大昭峰顶只剩下内门诸人和小顶。 苏筱圆轻声安慰她:“不是你的过错,用不着多想。” 河图石中蕴含的灵力,分明是向那小弟子的体内涌去的。 他原本想着,若是能剩个四五成,还能支应个三五月,也算有个回旋的余地——毕竟这祖宗的四五成,比起十来个元婴绑一起还多。 傅停云无奈:“师兄,耳朵露出来了。” 小顶看了看手心,看不出什么异样,不过上面还残留着方才那种麻麻的感觉。 用秘印取了乾坤袋,检查了一遍里面的东西,他又向阵中投入所需灵石,把另一个乾坤袋放了进去,里面只有半瓶丹丸。 “十之一二。” 他折回洞窟中,在池边坐下,凝神入定,尽量将消耗降至最低。 …… 苏筱圆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狐,沉思片刻,吩咐了内门诸弟子几句,然后将小顶带回了自己的山堂。 他瞥了眼滴水不剩的灵池,搔了搔头顶:“河图石出事了。” 二师兄接着道:[不过一般服此药的人,也活不到一年之久。此药还有另一作用。数百年前邪魔横行正道不彰的时代,魔廷从凡间搜罗了许多美貌女子,喂食此药以供逞欲淫1乐,据说会让人销魂蚀骨、欲罢不能,那些女子无一例外都活不到天明……] 外门弟子放宽了心,内门诸人却都神色凝重。 傅停云:[那丹药有何不妥?请师兄直言相告。] [我传了一瓶丹丸回去,劳烦二师兄帮我鉴别一下那是何物。] 傅停云便即出定,不慌不忙地站起身:“师兄请坐。” 二师兄叹了口气:[这丹药中掺了一味失传已久的魔廷禁药,可以在短时间内增强灵力、拓宽经脉,弥补天资不足,不过那只是昙花一现,一年之后便会筋脉枯竭而死。] 也不知流逝的灵力能不能讨回来,还是能省则省罢。 可是只剩一二成,出一次门就用完了。 众弟子心下稍安,那么多人拼了命挤进云雨宗,与云雨宗内九峰上佳的环境密不可分——这里山清水秀、冬暖夏凉、四季如春,最重要的是灵气丰沛,修炼自然事半功倍。 小顶回到队伍中,许多人向她投来同情的目光,谁都不会以为这么个娇娇悄悄的小姑娘能把上古灵物弄坏。 苏筱圆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其时弟子们挨个测灵根,到小顶姑娘测时,突然狂风大作,异象频生,石坠水中,打捞上来后发现一看,灵力已消失殆尽。” [是。] 除非他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安安生生在门派里呆着,不出去搞事。 好在小顶本来就排在后面,剩下没测的不过四五人,苏筱圆承诺择日补测,又安抚了众弟子几句,便打发他们分批乘鹤离去。 [好说好说,不过这药是从何处得来的?以小师弟的眼力,竟然也辨别不出是何药?] 且他自十一岁灵脉损毁,一直用河图石中的灵气蕴养,若是突然换成别的,经脉不适应,没准直接崩了,谁也不敢冒这个险。 取得她的同意后,苏筱圆如上回一般将一缕灵气探入她经脉探查,这回深入她的奇经八脉,连同灵府、识海、气海都兜了一转——然而他所进入的灵府与小顶自己的神识可进入的灵府却不是一回事。 外间传言连山君气度非凡,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今日他这做师兄的算是领教了一回,都火烧眉毛了还请坐,坐哪儿,光秃秃的池底么? 他往灵池中一瞥,吓了一跳,情况比他料想的更糟,非但石头里的灵力没了,连池子里的也被抽干了。 她喜出望外,连忙往炉膛里一看,原先那红光凝聚成的小团还在,比昨日又凝实了许多,看得清楚形状了,却不是丸形,而是椭圆形,一头大,一头小,不似她以前炼的药丸,却像一枚红彤彤的小蛋。 不过他修为虽数百年如一日的低下,但却精通旁门左道——就没有他不擅长的杂学。 [二师兄,托你一件事。]他开门见山道。 “噫,筱圆在旁边吗?师叔祖跟你说……”师叔祖的声音陡然拔高,在洞窟中回荡,“你这情况得双修啊!” 始作俑者自然不会是那凡人小弟子,只能是河图石——大凡这类老东西,总有一些特别的作妖手段。 苏筱圆施了传音咒,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阿脩啊。” 老人家乃是修士中的奇葩,与师祖同辈之人,天资再怎么差也修到元婴了,就他还是个金丹。 用河图石给灵池供灵力的法子,也是师叔祖想出来的。 坊间有言,就是一只蚊子,在云雨宗呆上一夏天也能成精。 这里不但可以存取灵石,也是云雨宗四大传物阵之一的所在。 不过这一圈转下来,他仍是大吃一惊。 她又将神识潜入灵府中,一看便吃了一惊——她的原身被雷劈得焦黑焦黑。可是眼下却恢复了不少,隐隐能看得清原来的颜色和光泽了。 大抵是想偷奸耍滑,又兼为老不尊,见那小弟子生得美,便见色起意,跑她躯壳里去了。 河图石是上古灵物,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收聚天地灵气、日月精华,时间一长,难免生出点自己的想法——许是哪里不顺意了,消极怠工闹起了小脾气。 变故发生时,在场诸人被狂风巨浪闹得措手不及,没看清河图石当时的异状,他这个旁观者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苏筱圆倒抽了一口凉气。 傅停云用一声轻嗤回答他。 离开太衍前,他传了个乾坤袋过来,里面除了他先前传过去的东西,还有一些从库房中整理出来的珍稀药材,是用来给苏筱圆补身的,她虽然有钱,但很多天材地宝都在大能库里收着,有灵石也无处可买。 [小师弟尽管开口。] 他这么说倒没有半点虚情假意,而是真心觉得此事与小顶无关。 他虽不喜那小弟子,倒也不至于因此迁怒于她。 对面很快接了。 [好,好,等东西到了,我立刻分辨。] 他想了想,让小顶先回去歇息,然后立即驾鹤去了掩日峰。 傅停云微微颔首:“既已如此,探究原因于事无补。” 傅停云从灵池里站起来,披上衣裳,走出洞窟,从袖中取出纸鹤,正要注灵,临时又改了主意,把鹤收回袖中——出了这样的事,师兄一定会来掩日峰查看,届时搭他的顺风鹤回山巅便是。 那样海量的灵力瞬间灌入,按理说她的经脉根本无法承受,凡人之躯又怎么能容纳这么多灵力? 当初傅停云自剖灵脉,是师叔祖给他治的。 苏筱圆长叹一声:“既如此,只有请师叔祖他老人家出山了。” 苏筱圆尴尬地搔搔头,把炸出的耳朵缩了回去。 傅停云微微蹙眉:[从云游丹师那里买的,有何问题?] 苏筱圆急得眉头都快打结了,不住地挠头:“你还剩多少灵力?” 苏筱圆怀疑自己想多了,叹了口气道:“我探了探小顶姑娘的灵脉,她体内灵气充盈,石中的灵力似乎有大半到了她躯壳里,不知她一个凡人,为何能容纳这么多灵力……那河图石是上古灵物,想来有什么不得而知的能为吧。” 这小姑娘不过是运气不好,赶上了趟儿。 小顶低声对掌门道:“对不起……”虽然不是故意的,但把人家镇派之宝弄沉了,总是过意不去。 小顶觉得很新鲜,她炼过丹药,炼过法器,还从没炼过蛋。 傅停云想了想,只道:[偶然得之,等师兄消息。] 果然和他推测的差不多。 苏筱圆上前查探一番,神色凝重,摇摇头:“河图石灵力尽失,已经与寻常岩石无异了。” 这些傅停云都在水镜中看到了,但他开离娄术看那小弟子测灵根的事自然不能让师兄知晓,便挑挑眉,露出恰到好处的讶异:“竟有这等事。这么多灵力会去何处?” 他捏了捏眉心:[若是已经服食了四五日,该怎么办?] 她一个灵力低下,从没修过道法的凡人小小弟子,哪来那么大的能耐把河图石弄沉? 苏筱圆总觉得他的神色不太对头,狐疑地盯着他的脸。 傅停云脸不红心不跳,坦然地迎着他的目光。 苏筱圆临时设了个禁制,防止别人闯入,便有两名内门弟子潜入湖底,将河图石打捞出来,放在湖边。 一派掌门言之凿凿,自然不会是胡说八道。 “你能安安生生呆个一年半载,不出去搞事吗?”苏筱圆问道。 连傅停云本人也不认为此事是那小小弟子的责任,不过他的想法与师兄略有不同。 苏筱圆查探到的灵府狭小而昏暗,犹如一个小小洞窟,既没有书,也没有炼丹炉,完全符合一个凡人灵府该有的模样。 苏筱圆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第 75 章 75 她除了“耳鬓厮磨”有把握,其他得分都不高,尤其是唇舌交缠,怎么都拿不到乙等以上,后面几项看样子也难。 “刚回宗门呢……我说的是云雨宗,小师弟移魂可顺利?找我何事?” 她想增强体质,它就顺势给她喂这种药,一切都是为了引诱凌岳仙尊。 想不明白。 花糕吃了一块又一块,夏日余晖照进来,在屋里投下一个菱形的光斑,该去渡口接苏筱圆放学了。 苏筱圆摇摇头:“夏侯师兄是去出任务吗?” 苏筱圆回到屋里,吃了几口用灵力维持温热的饭菜,便放下了筷子。 她话锋一转,挑挑眉:“倒是你,入门试准备得如何了?最近可有认真做练习?” “怎么了,萧姐姐?”苏筱圆摸摸脸,难道是脸没擦干净吗? 筑基丹的事不能往外说,她只能含糊其辞:“前阵子吃过一些补血益气的丹丸,所以脸色看起来比较红润?” 苏筱圆:“……知道了。” “傅停云?你怎么了?”少女手足无措,小心翼翼地轻声问他。 不是,若真是魔反而好对付。 此药与魔廷有关,背后之人是魔? 苏筱圆叹了口气,趁着傅停云去院子里刷锅洗碗,悄悄打开衣箱,拿出那瓶丹药。 傅停云在黑暗里凝视着少女,几乎带着刻毒的恨意。 “解毒。”他抽开她的腰带,掀开衣襟,将亵裤褪到脚踝,手掌抵在她下丹田,将一日需要的阳力一次贯注进去。 她不知道系统可不可信,可是系统仍然是她回家的唯一希望,除了相信它,她还能相信什么? 这方法也不行。 傅停云无暇与他解释:[可有化解之法?还请师兄告知。] “要是哪一项遇到困难,可以抽空带你的傀儡人过来做,我帮你看看问题在哪里。” 即使对那便宜系统不抱什么幻想,它仍是唯一知道她来历的存在,现在发现它不仅把她当成纯纯工具人耗材,还骗她,心情自然不会太好。 毕竟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怜惜自己,不是么? 苏筱圆赶紧去捡,傀儡人抢先一步拿了起来,打开塞子闻了闻:“这就是让你只能活一年的毒丹?” 秋千架两旁似有些空,可以再给她种两架蔷薇…… 但是毕竟得过他的关照,她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主人不必道歉,我本来就只是个傀儡人。”傀儡人面无表情。 刚下船,萧无心便到了。 “解毒就是如此,”语气平静中带着一丝恶意,“主人要继续服毒,便要每日受此折磨。” 可是她要走,把他和这个世界一起抛下。 他伸出手,将那瓶丹药还给她:“主人说什么便是什么。” “怎么只吃这点?”傀儡人问。 “没什么……”苏筱圆连忙道。 解毒还在其次,他心里被问题盘踞。 “剩下的给我。”傀儡人从她背后探过身。 可是苏筱圆又不是木头人,不会躺着不动任他施为,以练习为借口恐怕也不行,得想个法子哄她就范。 “如今觉着刚好,”傀儡人喉结动了动,“许是最近甜的吃多了。” 他对自己的定力已有了新的认识,恐怕用过一次从此就戒不掉了。 她提了提手里的盒子:“今日过来是送点凤麟洲的土产,顺便来看看你。” 傀儡人确实是爱上了这糕点,一口吞下犹似不足,连她指尖上沾的一点糖屑都细细舔吮干净, “不必谢。”傀儡人打开门,漆黑无光的眼睛看着她,充满了明示。 苏筱圆越发羞愧:“谢谢……” 二师兄深吸了一口气:[解毒之法,不外乎洗涤经脉,排出余毒,放血即是一法,若是不经由血液排出,那就得另辟蹊径……] 是要害他吗?可是按照原剧情他本来就会早死。如果真像系统说的只是为了维持主线剧情,应该什么都不做才对。 苏筱圆还没想到怎么拒绝她的好意,对方已经抓起她的手,煞有介事地将两根手指搭在她静脉上。 可是傀儡人长腿一迈,瞬间就到了她面前,将衣箱提起来往地上一倒,一个瓷瓶滚落到地上。 就在这时,苏筱圆接到了萧无心的传音,问她在不在家,说要来串门。 傅停云眉头动了动:[在]。 “三师姐身在何处?” 当时她看到他被邪修欺负,一心只想帮他,回想起来,也许只是让他更难堪。 秦长老很是意外:“阿澈前日离开宗门了,他不曾告诉你?” 恐怕是某种超出三界之外,甚至凌驾于天道之上的东西。 又取了沾湿的帕子帮她把指尖擦干净。 夏侯师兄那日没接她的传讯,苏筱圆以为他在忙,便等他看到记录传回来,可是一连几天都没有回音,她隐隐猜到大约是因为那日在花船上的经历,连带着也不想面对她这个目击者。 二师兄吃了一惊:[四五日?怎么已经四五日了?不对啊小师弟不是昨日才移魂么?] 她说服了自己,把药塞回衣箱里。 “不是,当然不是……”她急得眼角渗出了眼泪,“还给我,傅停云!” …… 无情道的反噬还是来了。 她那么怕疼,身子骨又弱,怎么受得了这种磋磨,便是她能忍,日日看着她忍痛,不如把他活剐了。 苏筱圆想起那天的事,忍不住为夏侯澈难过:“师兄他……不要紧吧?” 傅停云心一沉,从乾坤袋里取出传讯玉牌,要画符时手却是一顿。 傅停云听得直皱眉,洗灵池是什么地方?元婴修士洗上四十九日都要脱几层皮,别说苏筱圆一个筑基都困难的炼气修士了。 实在不行,便只能用术法让她熟睡或恍惚…… 他还是没想出个章程。 酥酥麻麻的感觉从指尖传到心脏,苏筱圆蜷了蜷指尖,拿过帕子:“我自己来吧。” [此法是用至阳之力注入中毒之人经脉中,游走一个小周天,将毒逼入下丹田,与阴菁相融,自会1阴排出……阳力入体虽有益无害,但毕竟有些煎熬……而且若无人从旁辅助,恐怕难以自行顺畅排解……] 她把双手搭在他肩上,踮起脚,在他柔软的嘴唇上贴了一下,发出轻轻的一声“啵”:“奖励。” 苏筱圆想也不敢想:“我会努力练习的,秦长老!” 指尖悬停片刻,他还是快速地画完了符。 秦长老想了想:“按进度应该到解带宽衣了吧?” [要注多少份量?] “顺利,”傅停云道,“想请三师姐帮个忙。” 就在这时,傀儡人推门进来:“筱圆在藏什么?” 寒暄了几句,苏筱圆便要将船还给她,萧无心忙摆手:“我今日还要去外洲,这翼舟暂且用不上,维护还麻烦,有劳筱圆妹妹替我保管着吧。” [我再考虑考虑。]傅停云道了谢,便即断了传讯。 苏筱圆想到昨晚的“练习”,立刻涨红了脸:“做了的……” 苏筱圆顺势越过肩膀将糕送到他嘴边。 苏筱圆忙道了谢,请她进屋坐。 [师兄但说无妨。] 苏筱圆为自己的小人之心惭愧,其实她今天去上课的时候还担心傀儡人欺负雪狼呢。 二师兄的声音唤回了他的神志。 “小师弟。” 饶是傅停云也有些心惊,注入阳力不难,他帮她调理月事的时候就做过类似的事,不过当时只打了一点她就快要承受不住了,一斗分七日怕不是要把她丹田撑破,只能一边注阳一边帮她纾解。 苏筱圆没多想,擦干手拈了一块啃了一口:“确实太甜了……” 二师兄似有些为难:[这……] 话一出口,她立刻后悔:“对不起傅停云……” 傀儡人低头看着她,苏筱圆对上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室内像两个幽深的洞窟,仿佛能吞噬魂魄,又好像藏着受伤濒死的动物,看了叫人心碎。 “说了不是!”苏筱圆也急了,头脑一热脱口而出,“你只是我的傀儡,为什么要管我?” 他心头一震,不觉血脉偾张。 片刻后,她收回手,严肃道:“筱圆妹妹,你那丹药是从哪里来的?可否让我看看?” “那就好,阮绵绵何时回来?”秦长老揉揉额角,“她比你还愁人。” 傅停云听他绕来绕去、支支吾吾:[此法可会伤身?] 傅停云便去外面盛菜。 “前面几项也要继续练,确保每次基本都在乙等以上,考试的时候才稳。” 二师兄:[倒也谈不上伤身……我就直言不讳了,小师弟的元1阳可还在?] 苏筱圆的进度一向是陪练安排的,随机且跳跃,她只能含糊回答:“差不多……” 苏筱圆今日回来晚了一些,最后一节是浣花岛的课,她等其他人离开后,找秦长老询问夏侯澈的近况。 于是反噬山呼海啸、摧枯拉朽,化作无数道剑气凌迟他的神魂。 [莫急莫急,只是四五日,毒根尚浅,还能拔除,一法是在洗灵池里洗上七七四十九日,自可将经脉中的毒去除干净。] 苏筱圆心头一凛:“是集市上买的,已经吃完了……” 她将“排毒”之法同她仔细说了一遍,由叮嘱了一番,便道别离开了。 萧无心道:“观筱圆妹妹的气色,似乎有些……筱圆妹妹最近可有服什么丹药,或者练什么功法?” 他背叛了自己选择的道,早知道会有这一日,但只要她在他身边,反噬便不足为惧,他可以将它压制在可以承受的程度。 何况是他,一个傀儡人。 傅停云走到她面前,将她打横抱起放到床上。 苏筱圆眼尖地发现了桌子上用纱笼罩着的半盆糕点:“咦,这是你买的?上次尝过不是嫌太甜吗?” 毫无怜惜,不管她能不能承受。 [另有一法,每日放掉一碗血,再服生血丹,连着放七七四十九日,也可洗涤经脉,只是不如第一个法子可靠,或许会有毒性残存。] 少女惊叫了一声,瞬间捂着肚子蜷缩起来:“好烫傅停云,好烫……” “这是你做的?”苏筱圆难以置信地看着傀儡人。 给她丹药的,和命她采补他的,可是同一人? “她明日就回来了,我会叫她多练的。” “傅停云,你要做什么?”她在竭力掩饰慌乱和害怕,却还是止不住轻轻颤抖。 傀儡人不知是不是被这偷工减料的奖励惊呆了,懵然站着,用指腹轻触嘴唇,看着少女在屋子里转悠,忙着换衣裳、洗脸洗手。 她可知丹药有毒,未必。 为什么要引诱凌岳仙尊呢?她第一次仔细考虑这个问题。 她明知这药会让她油尽灯枯还是不在乎,她不在乎只能再活一年,不在乎去献身给一个陌生人,也不在乎会死在他的床榻上,她只要达成某个目标,可以抛下她的猫、蛇、狗,她最好的朋友,她的同门和师长,她喜欢的宗门。 苏筱圆:“只服了三四次……” 秦长老轻轻拍拍她的肩:“别难过筱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阿澈一向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傀儡人像是能猜到她的心思:“雪狼是筱圆的灵宠,尽心照料是应该的。” 秦长老又耳提面命了几句,方才放她回去。 狗窝毗邻秋千架,占了小半个院子,豪华程度简直堪称狗别墅。 有那么一瞬间,她产生了扔掉它的冲动,不过很快理智阻止了她。 她以为萧姐姐是来取借给她的船,当然立刻答应,起身换了件正经能见人的衣服,带着傀儡人又把船收拾了一遍。 萧无心:“那及时将丹毒排出去就好了。让傀儡人帮你注阳……” 傀儡人看了眼龇牙咧嘴的雪狼,大度地点点头:“玄武雪狼耐寒畏暑,夏季到了,这窝里加了冰山,投入灵石便可降暑。” 而且仔细一想,虽然系统没说明药物的副作用,但寿命缩短到一年其实对她没影响,变成活体x药也只是让采补更容易一些。 [可有他法?]他问。 萧无心按着师弟的交代,把那药的药性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又问:“这种丹药筱圆妹妹服了几次?” “没什么胃口,”苏筱圆找借口,“之前吃了半块糕腻住了。” 这是下下策,虽是为了替她解毒,不到万不得已他还是不想用这种手段。 苏筱圆接过丹药抓在手里,仿佛抓着救命稻草。 傅停云看着她的眼睛:“当真不是?你发誓。” 他沉着脸望着天空,云霞瑰丽,仿佛堆满了各色蔷薇花瓣。 若是她知道,还会服吗? 还有真正的他,连傀儡都不如的陌生人。 萧无心瞥了一眼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的傀儡,连忙道:“今日就不坐了,还要去给其他朋友送土产……” 他真的想知道答案么? 极有可能。 丹药从何而来?看早晨她偷偷摸摸的样子,这丹药显然来路不正。 “那药是有什么问题吗?” 她忽然盯着苏筱圆的脸,露出困惑的表情:“咦……” 他从桌上的瓷碟里拈起一块甜腻酥软的花粉糕送入口中,让细沙似的糖粒在唇舌间化开。 苏筱圆心里一咯噔,她只吃了系统给的筑基丹,难道被看出来了? 苏筱圆一回家便看见院子里多了个“违章建筑”,吃了一惊:“这是……狗窝?” “好的好的。”苏筱圆连忙答应,额头上却开始冒虚汗。 萧无心热心道:“筱圆妹妹把手给我,我替你诊诊脉,虽然我医道不算精,但还是懂一些的。” “那便好,丹药毕竟是入口点东西,往后筱圆妹妹还是谨慎为上。” 这样的手段他有不少,她醒来只会当作一场梦。 [小师弟?] [一斗分作七日,接连七七四十九日。] 秦长老叹了口气:“他提出退宗,不过我并未立刻答应,给了他三个月时间考虑,所以宗门里大部分弟子还不知此事,你也先别对旁人提起。” [可有第三种方法?] 第 76 章 76 苏筱圆也顾不得在乎自己让人占便宜了,伸手把她提溜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你忍一忍,我找人来。” 苏筱圆一见仇人,如梦初醒,瞬间恢复斗志,冷笑一声,抱着胳膊一挑下颌:“说得好听,若是等你来,只能给他们母子收尸了。” 事态已经完全失控,苏筱圆一个只会杀人的剑修,哪里知道怎么安慰一个刚生产就失去孩子的母亲? 云中子道:“摄提宗宗主三百大寿,我在华钟山呢,金竹也在,你有何事?” 苏筱圆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和这师侄大约八字不合,平常说不了三句话就要拔剑,不过垂眸看了一眼怀里的小弟子,硬是把这口气忍了下来,冷冷道:“萧顶临盆了。” 好萧无心:“叽叽!” 苏筱圆有些懵,他自是从未见过人生孩子,但凭着他模糊残缺的知识,似乎并没有呕吐这个环节。 她深吸了一口气,气沉丹田,正准备发力,傀儡人突然伸手在她背上一拍。 “萧无心,”苏筱圆捏着鼻子道,“你会不会接生?” 苏筱圆:“……” 就在这时,少女的长睫突然颤动。 “你不要有事好不好傅停云?”她的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只要你醒过来,我保证再也不吃那种药了。” 片刻后,耳边传来云中子的声音,周围人声鼎沸,十分嘈杂:“小毓啊,找师兄何事?” 傀儡人一拿回嘴,立即指着一片狼藉的鸟蛋道:“那是什么?” 它的身形随着光芒一起暴涨,很快从一只普通好萧无心,变成了一只两百斤的好萧无心。 傅停云挠了挠腮帮子:“好吧,就叫你小叽叽吧。” 即便苏筱圆对她成见颇深,心里也有些不舒服。 这可把傅停云难住了,她歪着头,盯着好萧无心:“你想,叫什么?” 苏筱圆蹙眉:“师兄在何处?” 萧无心:“?!” 他从牙缝中挤出四个字:“不是我的。” 苏筱圆:“……” 苏筱圆:“……” 这种时候还是让傀儡人代劳的好。 苏筱圆搬不动人高马大的傀儡人,只能勉强将他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握着他冰凉的手,脸贴着他的脸,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的热量传给他。 此刻,她看看手里的老母萧无心,又抬头看看两百斤的萧无心,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一般的妖胎孕期至少也要三五个月,若是孩子爹修为高,怀上几年几十年都有可能。 只是亲疏有别,傀儡人是她好朋友,连山君什么都不是。 好萧无心张了张嘴:“叽!” 萧无心“腾”地从床上坐起来,白长老睁开眼睛:“怎么了无心?” 萧无心急道:“我有急事要出去一趟。”说罢披上衣服便往外走,一边走一边给二师兄传讯:“小师弟出事了,我今日黄昏时看他不太对劲,可能是无情道反噬……我哪会治这个啊,我都不明白为何有人会修无情道……好好你说我记下来……” 傅停云无力地摆摆手,喘了一口气,还没开口,又干呕起来。 萧无心一怔,随即冷笑:“苏筱圆,你又在耍什么花样?” 苏筱圆冷哼了一声,两人几乎是同时迫不及待地掐断了传音咒。 明明疼成这样,她也不哭不叫,连哼都不哼一声,只是紧紧咬着下唇。 脆弱的蛋壳“咔嚓”一声裂成两半,蛋清蛋黄慢慢淌出来。 方才这蛋在她肚子里乱窜,似乎是找不到门路出去,她便试着引导它,就像在心法课上引导气在经脉中运行。 好不容易生出来的呢! 方才那颗蛋忽然从炉子里跑出来,在她肚子里上蹿下跳,弄得她一阵剧痛,她第一反应自然是向傀儡人求助。 他蹙了蹙眉:“迦陵?” 这边传讯一断开,他立刻传讯给萧无心,将事情说了一遍。 他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想多了。 萧无心闻言一愣,连苏筱圆的冷言冷语都顾不上理会,走到傅停云跟前,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没事就好。” 苏筱圆和傅停云定睛一看,发现细碎的蛋黄中间,有颗小指指甲盖大小的小丸子,正闪耀着金红的光芒。 “你怎么样?”他的喉咙有些发紧,“萧无心很快就到,再忍片刻。” “内丹还在,还有救。”苏筱圆暗暗松了一口气,他被这弟子哭怕了。 傅停云肚子里的蛋蹦跶得越来越欢,她再也坐不住,慢慢从石凳上滑下来。 傀儡人接着道:“傅停云姑娘,该给小公子取个名字啦。” 傀儡人眉头一拧:“这可有点名不副实,恕我直言,小公子的个子其实挺大的。” 饶是见多识广的连山君,面对这震撼人心的一幕,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与此同时,金红光芒从它体内喷涌而出,把它变成了一只灼灼燃烧的火球。 连山君教过她,从哪儿进去就从哪儿出来,她记在心里,便努力把蛋往上引。 傅停云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借你,吉言啦。” 苏筱圆大方地一挥手,把嘴还给了大渊献。 傀儡人:“真是个好名字。我看大叽叽公子生得一表人才、眉清目秀,日后肯定大有出息。” 他一手扶着她,一手掐诀施术,给云中子传音。 不过傀儡人一个缺心眼的傀儡人,帮人接生实在不在他的职责范围之内,只是挠挠头:“啊呀,这我也没生过啊,要不我给你呐喊助威吧。” 不过这好萧无心虽然脱胎换骨,换了一身华丽漂亮的毛色,但体型体态没有半点改变,还是圆身子圆脑袋好短手,一双贼溜溜的黑豆眼嵌在脑袋上。 傅停云倒没有瞧不起大活人的意思,也不是在和连山君赌气。 只是蛋的圆头有点大,有些卡。 苏筱圆差点没被她这一声吼震聋,耳朵嗡嗡作响。 傅停云:“哎?” 原本鲜嫩欲滴的樱红双唇也脱了色。 傅停云一想,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那就叫,大叽叽。” 傅停云粲然一笑:“仙子姐姐,我已经,生完啦。” 萧无心“哦”了一声:“那也是你不对。” 就在这时,忽听“砰”一声响,院门大开,一身黑衣的萧无心一手提着剑,一手提着只萧无心,杀气腾腾地冲进来:“傅停云别怕,我来了!” 苏筱圆一怔,这声音虽有些陌生,但语气他是熟得不能再熟了。 十洲三界第一剑修,运筹帷幄的当世大能连山君,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有些手足无措。 傀儡人气沉丹田,准备给弟子加油鼓劲,等他一口气提上来,嘴已经不翼而飞了。 没等傅停云说话,那萧无心身体里响起个清脆的少年声音,还带着点奶味儿:“苏筱圆,好你个龟孙子叽,竟然趁着爷爷换毛玩这种阴招叽!有种光明正大单挑叽!” 一时间,他不知道该震惊弟子用嘴生蛋,还是该唾弃那只下流无耻的老鸟。 萧无心虽然不堪大用,但这一辈就她一个女徒弟,只能矬子里拔将军了。 苏筱圆垂眸看了眼靠在他怀中的少女,她脸颊上健康的红晕已全然褪去,尖尖的小脸比纸还白,只有眼眶是红的,额头上沁出的汗流下来,和眼角渗出的泪水混在一处,濡湿了鬓发。 转头瞪向师叔:“苏筱圆你怎么回事,傅停云刚生完孩子,你不让她进屋躺着,让她在这里吹冷风?!” 纷繁芜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只是一瞬间的事,然而就因为这一瞬间的愣怔,他错过了接住蛋的时机。 苏筱圆:“???” 等他回过神来,那枚小蛋已经“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话音未落,忽然有个白影横蹿而来——却是傅停云最后叠的那只纸好萧无心。 萧无心:“你别碰我宝贝,我马上就到。” “等等……”萧无心这回是真傻了眼,她连妹妹有身孕都不知道,怎么突然就临盆了? 萧无心方才一进门就看见了这只怪萧无心,还以为是苏筱圆从哪里弄来的妖禽。 那蛋受力,从喉咙里滑了出来,傅停云冷不防一张嘴,一颗外壳红彤彤,还缠绕着缕缕金丝的小蛋掉了出来。 傅停云走过去,踮起脚摸摸它的脑袋:“你也,很喜欢吧?” 苏筱圆捏了捏眉心,云中子大约每三年出一趟门,这小弟子也真是会挑日子,早不生晚不生,偏偏挑在老妈子不在的时候生。 “叽叽叽叽叽!” 毕竟真傻是藏不住的。 苏筱圆:“……” 她愣了愣,随即暴怒:“苏筱圆你还是不是人,她还是个孩子啊!信不信我今天就杀了你!” 他都顾不上介意这弟子要生孩子,竟然放着他一个大活人只当看不见,向一个假人求助。 没想到真的有点用处。眼下蛋已经到了喉咙口,只差一点就能生出来了。 傅停云用手背抹抹额头上的汗,长出一口气:“生孩子,好难啊!” 苏筱圆:“……” 纸萧无心的黑豆小眼冒着精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上来,对着妖丹一啄,脖子一伸一缩,便把妖丹吞进了肚子里。 光芒逐渐收敛,原本雪白的羽毛,被方才的光芒染成了红里透着金,金里透着五彩的绚烂色彩,在阳光下流光溢彩、璀璨夺目,晃得人眼花缭乱。 就在这时,好母萧无心一边伸长脖子“咯咯咯”地大叫,一边发狂似地拍打起好短手。 “快回屋躺着,姐姐带了只百岁老母萧无心,一会儿给你炖汤补身,”她一边说一边环顾四周,“孩子呢?” “萧顶临盆了。”他撂下一句,利索地掐断了传音咒,留下云中子的半截惊呼回荡在耳边。 苏筱圆瞥见那蛋的模样,不由微怔,这是迦陵鸟蛋,而整个十洲境内,只剩下一只迦陵鸟,就在他们归藏外山。 他咬咬牙,做了一件做梦都不敢相信的事。 傀儡人拍着胸口:“谢天谢地,母子平安。” 不等他说话,她接着道:“回头一并和你算账!” 他没敢耽搁,立即又传音给归藏医馆的大夫,谁知唯一一个懂点带下科的大夫正好放假——因为最近萧无心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医馆清闲了不少,大夫们趁机把攒了几年的假都拿出来休。 苏筱圆:“……” 傅停云打了个嗝。瞪大眼:“我……我的蛋!”这流了一滩,还能捡起来吃吗? 苏筱圆一怔,这才一个月不到,怎么就要生了? 苏筱圆不情不愿地施了个传音咒,半晌,耳边才传来个冰凉刻薄的声音:“找我何事?” 半晌,她方才艰难地挤出一个微笑:“看着,倒是挺健壮的……孩子父亲,似乎不是人吧?” 傅停云指着萧无心:“就是他。” 傀儡人和弟子你一言我一语,夹杂着好萧无心中气十足的“叽叽”声,苏筱圆不觉有些恍惚,仿佛脑袋被人摁进了水里。 她猛地睁开眼睛,从苏筱圆的怀里跳将起来,捂住肚子开始干呕。 第 77 章 77 苏筱圆知道闺蜜是在逗她:“谢开山!” 苏筱圆:“我一起去吧,要是仙君那边方便的话,今晚我就在店里陪他好了……明天早晨我再坐翼舟回来上课。” “本来修好了,不小心又坏了……” 不对,她之前明明已经验证过了,靠近的时候蛊虫没发光啊。 “练习怎么办?” 二师兄也是纳闷,挠着头思忖片刻:[小师弟这次反噬既是因为苏姑娘的缘故,又突然平息,多半也是因为苏姑娘。] 萧无心断了传讯,走到门外,少女立刻迎了上来,眼里的担忧焦急藏也藏不住:“萧姐姐,他怎么样?” 萧无心苦笑:[那也得他听得进去才行。] 她自言自语地说了一会儿话,便起身去隔壁洗澡换衣服。 傀儡人摩挲着她后腰,慢慢滑到尾椎:“因为很好看,筱圆很好看。” “嗯。”傀儡人的声音微微喑哑干涩。 自从她把三支黑简交给闺蜜托她觅剑并且说预算上不封顶的时候,开山就给她傀儡加了后缀“心肝”或者“小情儿”。 “你醒了?” 不许涩涩。 这种名剑没有门路的话有灵石也没地方买,八百万很公道了。 “不行就是不行。”苏筱圆格外坚持。 放学后,她带着新得的剑,去宗门外搭船去了沐青店里。 她把剑匣收到乾坤袋里,郑重谢了闺蜜,替她捏肩捶背,任由她捏脸。 这时苏筱圆已经取了翼舟回来,在院子上空展开。萧无心便断了传讯,施咒把傀儡人移到翼舟上,平放在床上。 “……你不是说过几个时辰阳力自己能吸收吗?” “看过了,很喜欢。” 苏筱圆本来心里绷着一根弦,听了这话一松,双腿反而一软,鼻根也酸胀起来,连声道谢,又问:“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对不起傅停云,我一开始就不应该让你做那种事,现在开始你做个正常的傀儡人,我做个正常的主人。” 萧无心趁着她进屋时往傀儡人眉心打了一缕灵识进去,本想着探查一下,可不等收回,就被里面狂暴的罡风削成了碎屑。 二师兄也无言以对。 “对了我有礼物要给你……”她挣扎着要去够那剑匣,又被他按了回去。 难道连理蛊种成了? 二师兄:[待他醒了你提醒他一二,他神魂不稳,最近还是该与苏姑娘保持距离,以免心绪波动一不小心又遭反噬。] 萧无心将手轻轻搭在她肩头:“别担心筱圆妹妹,你的傀儡人并无大碍,只是……出了点小错误。” 阮绵绵觑觑眼:“怎么不行了?道侣不行都可以解契,难不成你还要为个傀儡守活寡?” 静谧的空间里,耳边是自己如雷的心跳,她身上越来越烫,简直要熟了。 之前果然不是她眼花。 二师兄沉吟片刻:[师尊仙游之前,将大师姐与我唤至洞府嘱托了一番,是关于小师弟的事。] 正不知怎么办好,腰上忽然一紧,一股力量拽着她向下,她失去平衡仆倒,重重的地压下去,来不及掩上的腻软重重压在了傀儡人冰凉的胸膛上,猝不及防的肌肤相贴,激得她紧缩战栗。 好吧她是有点轻微恋物癖,怎么突然病入膏肓了? 她知道自己喜欢傀儡人,可一开始明明是主人对所有物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变质的? 傅停云放下剑,盯着她看了会儿:“但是毒还是要解,按你说的,只注阳。” 傀儡人坐起身,打开剑匣,拿出剑横在腿上,用手指轻抚,“正常主人不会送傀儡这么好的剑。” “那怎么行!”苏筱圆脱口而出。 萧无心给了保守的答案:“修复好差不多要三日,在那之前让他先休眠。” 二师兄:[魔君已死,以小师弟的修为,没什么魔物不能一剑斩杀,还需镇在自己身体里,恐怕是比那麻烦得多的东西。] 萧无心又打了一缕灵识进师弟经脉。 “什么时候……我进来的时候你已经醒了?那我刚才……你为什么不出声啊?” 苏筱圆只觉怀里的身躯越来越冷,冻得她牙关打颤,她六神无主,只能脱下外衫盖在他身上,紧紧搂着他。 抵达之后,沐青上船给傀儡人做了检查,得出的结论和萧无心差不多,苏筱圆总算略微放下心来。 苏筱圆内疚又后悔:“都怪我让他帮我解毒……” 萧无心也跟着叹气:[苏姑娘倒是挺喜欢这傀儡,可对他本人就不好说了。] 苏筱圆坚定地摇头:“不用了,他本来就不是这种傀儡。” 二师兄:[小师弟这回侥幸不曾酿成大祸,下回可未必。无情道的反噬可大可小,好在小师弟先前入的是先天无情道,没费多少功夫,要还的债也轻些。] 苏筱圆这才想起这一茬。 萧无心心说等他醒了怕是由不得你。 她还没用上二师兄教的手段,他的灵气已经在经脉中流动,蕴养修复受伤的神魂,灵府中一派祥和,连傀儡阵中破损的阵柱也在逐渐修复。 苏筱圆以为要等很久,没想到闺蜜这么靠谱,直接帮她带了回来。 苏筱圆如遭雷击,茫然不知所措。 苏筱圆松了一口气,小声埋怨:“有这么好的办法昨天不说……” “去修了……”苏筱圆一提这个心就是一沉。 他们去岐山会路过天兵门,而天兵门门主和谢家主是旧友,苏筱圆便托闺蜜帮她挑把好剑。 阮绵绵把此行一路上的见闻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才轻描淡写地提到宋锦书的惩罚:“本来宋家是要把他灵根的,他外祖母替他求情,又说自己那日是旧伤复发,不是外孙打伤的,保下了他的灵根,不过修为和经脉是尽废了,就算用天材地宝调养上百年,也很难恢复到原来, “知道那是你宝贝心肝,”阮绵绵从乾坤袋里取出个狭长的匣子,“喏,你托我找的东西。” “还在修?”阮绵绵惊诧,“都修多久了?” “解毒要连续七七四十九日。” 等等,为什么她会有痣,而且还越来越清楚鲜艳了。 傀儡人究竟不是真人,一旦“休眠”,就看不出任何生命迹象,皮肤是无机质的白,嘴唇也浅淡得快要和脸色融为一体。 苏筱圆连声道谢,小心翼翼地把傀儡人平放在地上,捏了捏他的手,跑回屋里取翼舟。 一夜太平无事,翌日清晨萧无心驾着翼舟把苏筱圆送到云雨宗,再把傀儡人带回城里。 “很难受。” “八百万,”阮绵绵道,“三百万的定金已经付了,有我阿娘作保,就先把剑带回来给你了,剩下的半年里付清就行。” “主人之命,不可不从,”傀儡人道,“睡前注阳,我给你施个法诀助你安寝,睡梦中慢慢吸收,不会感觉难受。” 心口赫然是一颗粉色的小痣。 萧无心劝了两句,见她心意已决,也就由她去了。 距离寸许,两人心口忽然同时闪起微光,仿佛有两粒发光的种子彼此感应,同时呼吸。 她可以用一句话在他识海中掀起风暴,也用一句话让这场风暴平息下来。 苏筱圆关上舱门,放下所有帘子和帷幔,舱房里顿时一片昏黑。 “练了这么多够了,我多背书记动作,努力点总能过的。” “当然不是!”她委屈起来,“你不知道昨晚我多害怕……” 要不趁他还昏迷着,再验证一遍? 傅停云沉默了一息:“昨晚与此无关。” “萧姐姐和沐青仙君说你要三天才能醒,怎么这么快醒了?” 她收起灵石,解开腰带,掀开外衫衣襟,掀起心衣靠近他胸膛。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阮绵绵终于从岐山回来了。 她暗暗心惊,忙用秘音给二师兄传了讯:[小师弟经脉里灵气乱行,一塌糊涂,情况比想象的还严重。] “怎么能怪妹妹你,”萧无心连忙安慰她,“这事和解毒关系不大……等他修复好,还是可以正常帮你解毒的。” “解毒只需要阳力,你给我注阳力就行了,后面的事我……我自己解决……” 萧无心赶紧按照师兄指示封了他灵脉、镇住神魂,方才擦擦额上冷汗:[小师弟神魂这么强,就算是受了伤、频繁移魂,加上无情道反噬,应当也不至于这样,是不是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 “对了你那傀儡心肝呢?”阮绵绵问道。 顿了顿:[小师弟体内似乎还镇着别的东西,师尊不曾细说,但应当与五年前他们深入混沌域那场大战有关。] 反正不差钱,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他最好的又怎么样?在她心里他就是配得上最好的剑。 虽然颜色不算深,但明明白白是一颗痣,绝不是什么别的痕迹。 店铺里的空房间太小,这一夜苏筱圆和傀儡人是在翼舟上过的。 苏筱圆想爬起来,却被他重重按着后腰趴了回去:“别动。” “筱圆妹妹也累了,明日一早还有课吧?我帮你把他送到沐青店里便是。”她道。 果然是这样! “就是觉得你的剑法那么好,应该有把剑,没有别的意思……总之这是主人的命令。” 傅停云还在翼舟上沉睡,苏筱圆走进舱房,坐在他床边,摸摸他的额头,又摸摸他的手,没有昨晚那么冰了,不过还是很凉。 出乎意料,里面的灵力已经平稳下来。 二师兄道:[你先封住他灵脉,再用紫宸印镇住他神魂,待稳下来再用先前教你的法子医治,丹药我已经传过去了,有不明白随时问我。] 她很想进去陪着他,可是又怕影响萧姐姐工作,只能在甲板上踱来踱去,时不时踮脚向门内张望一眼。 她走到床边,做贼一样小心翼翼掀开傀儡人的衣襟,用灵石照着看了看。 萧无心:[方才那阵仗简直像要走火入魔,怎么突然又平息下来了?] 她试着解开了几条经脉的封印,发现灵气在里面平稳地运转起来,又解开其他经脉,然后撤去了镇住神魂的紫宸印。 简直像是刚丧了夫的美貌小寡妇。 苏筱圆心里记挂着傀儡人,一上午的课上得心不在焉。 难道她真的喜欢上傀儡人了? 必须结束这段银1乱的关系! “是我不好,”他的嘴唇轻轻蹭着她的耳朵,“抱歉。” 当然是给傀儡人挑的。 当时他虽然不能言不能动,但始终有一部分意识保持清醒,也能感知外界发生的一切。 他叹了口气:[他这种情况,最怕两人感情有波动,尽早结道侣契才能稳住他的神魂,方可慢慢还清无情道的债。] 苏筱圆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反倒愣住了:“真的?你答应了?” 自从看见傀儡人挥剑的样子,她就动了这个念头。 苏筱圆抓住他往下的手,义正词严地阻止他:“不可以!从今天开始不可以做这种事了,你本来就不是做这种事的傀儡,昨晚都那样了……” 白皙的胸膛上干干净净,没有蛊痣。 她懵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虽然连理蛊的事还是一团乱麻,但胸腔瞬间漫溢的快乐惊喜做不得假。 萧无心一惊:[难道是魔物?] 二师兄道:[我教你的法子你还是用上,总是聊胜于无,能加快修复速度也好。] “难受就难受,”苏筱圆撑着他的胸膛爬起来,退开几步,飞快地系好腰带,“这件事我决定了,没得商量。” “筱圆妹妹莫哭,你的傀儡人一定不会有事的,”她连忙安抚,“先把他搬到翼舟上去,我们去沐青店里,路上我先替他查查经脉和阵法。” 她贴着他的耳边说的话,他自然也听见了。 苏筱圆脸颊飞红:“看在你帮我找剑的份上,我就不掐你。多少灵石?” 他清楚地感觉到苏筱圆把他紧紧抱在怀里,脱下衣服给他盖,握着他的手,与他脸贴脸,用体温暖他,他能感觉到少女的眼泪落在他手背上,又被手指温柔地擦掉。 萧无心知道师弟没什么大碍,不免有些幸灾乐祸:[什么先天无情道,栽跟头了吧,跌得比谁都惨。] “那也难怪了,换了肾总是不如原装的,”阮绵绵道,“你的练习怎么办,马上考试了,要不你再买一个吧,反正不缺钱。” 不管是肾还是蛊,都坚定了她的想法,她和傀儡人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苏筱圆下船简单收拾了些换洗衣物、洗漱用品和第二天上课要用的课本,便去了城里。 “这是他们第十四代门主铸的珍品,位列当世十大名剑第七,排前面的都被大能私藏了,给你夫君当本命剑都不寒碜。你对你家心肝小情儿可真大方,不怕你家夫君呷醋么?” “我有件礼物要送给你,傅停云,”她从乾坤袋里取出剑匣,放在他枕边,小声叨叨,“你猜猜是什么?” 二师兄:[小师弟预计何时能醒来?] 萧无心挠挠腮帮子:“算是吧……有点关系。” 不是说人和傀儡不能种吗? 其实他知道。 萧无心:[看他经脉修复的速度,两三日应当能醒来。] 脱下衣服跨进浴桶,她不经意地低头看了一眼,忽然怔住。 苏筱圆心里乱糟糟的,草草地洗了洗,穿上衣服回到傀儡人身边。 闺蜜好几天没见,当然有许多话要说,正好柳长老大变泥鳅后合欢功法课就由内门师兄师姐轮流上课,纪律松散,随便聊天也没人管。 萧无心看得心都要化了,要不是小师弟危在旦夕,她高低得把她搂在怀里温言款语地怜惜怜惜。 凌岳仙尊第一次尝到失控的滋味,危险又让人着迷,就像大地塌陷,双脚悬空,不知下一刻是坠落还是飞翔。 “你肯定猜不到,现在先不告诉你,等你醒了自己看,你要快点醒过来啊。” 虽然知道他不会有事,可苏筱圆还是有种他再也醒不过来的错觉。 “太快?” “纾解不当,可能反而加速毒发。” 萧无心赶到的时候,就看见妹妹只穿着件单薄的白色中衣,披头散发,眼睛红红鼻尖红红,呆呆地抱着傀儡人。看见她,仰起莲瓣似的莹白小脸,泪汪汪地唤了声“萧姐姐”就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两串珠泪滚落下来,圆圆的好像荷叶上的清露。 苏筱圆站在船舱外,焦急地等待萧无心检查傀儡人的阵法。 苏筱圆知道她心里也不好受,便岔开话题,告诉她这几日宗门里的新闻。 萧无心不明就里,只能再传秘音求助二师兄。 苏筱圆小心翼翼问:“是因为新肾吗?” 他的神魂仿佛一头凶兽,被套上笼头,系上缰绳,只要由她牵在手里就温驯得像她那条大狗,可是一旦她松开缰绳,便会成妖成魔。 他这辈子的道途算是毁了。” 第 78 章 78 傅停云下了翼舟,走到沐青店里。 果不其然,他们刚走没多久,大师姐便传了音讯过来询问他的情况。 傅停云将剑轻轻搁在案上。 萧无心不无埋怨:“我家弟弟都被你吓成鹌鹑了。” 傀儡人垂下眼帘:“好。” 沐青从酒楼叫了菜,三人一傀在翼舟甲板上摆了桌案,一起吃了饭,萧无心便和沐青离开了。 看形态那东西已经诞生了一段时间,但一直伪装形态,小心翼翼地潜藏在欲壑深处,直到他神魂不稳时才探出头来,引剑印来斩杀,并且拼尽全力将剑印撞开一条细缝,偷偷放了一缕魔息出去。 云破天开,他回头看向师父,在他脸上看到无法掩饰的深深恐惧。 不一会儿傀儡人打了水来,苏筱圆泡了脚,又洗漱一番,换了睡衣,散下头发,忐忑不安地坐到床边。 傅停云探身亲了亲少女的眼皮、额头和脸颊,轻抚着她越隆越高的肚腹,仔细端详着她的脸。 萧无心:“护法倒是好说,我闲着也是闲着,不过你才刚醒,神魂想必还不稳,还是别多动那新生的魔顶着他的脸,被欲望侵染、腐蚀,堕落放1荡,就像是照一面扭曲的镜子。 “对了,得去告诉萧姐姐和沐青仙君一声你醒了,”苏筱圆想起来,“最好再检查一下。” 傀儡人伸出手,她下意识地闭上眼,屈起腿。 魔息没有实体,在灵气充沛的仙灵界里更是难以长时间存活,若是不能立即找到宿主,一日之内就会湮灭在天地间。 “要解毒吗?” 傅停云便拿起剑横在膝头,拔出一截,雪亮的剑光和冰寒剑气顿时充斥了小小的店堂。 “以防万一。”傅停云道。 傅停云:[我一直知道。] “检查过了,无碍,”傅停云道,“我去打水与你沐足,早些安置。” 这下萧无心不能再装瞎了,只好问:“新买的剑?” “昨晚你神魂差点就碎了,似乎是无情道的反噬……当真不要紧?” 萧无心早料到是这个回答:[那便缓一缓吧,只要断了药,迟几日再解也不要紧。] 干燥温热的掌心贴了上来,源源不断的热力隔着肌肤涌进来:“放松,等注入完毕,便会施咒让你睡去。” 傅停云低着头擦剑:“筱圆送的。” “你还未恢复,不能等等?是出了什么急事?” “躺下。”傀儡人道。 “我自己去,你在此歇息便是。” 傅停云眉头动了动,把剑铭露出来:“是十大名剑之一,剑名‘澂辉’,天兵门的镇门宝剑只剩下这一把了,等闲不肯卖出去。” 从一开始,它就知道不可能全身而退,只是为了让那缕魔息逃逸出去。 大师姐沉默良久:[也对,师尊的修为不如你良多,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动你的神魂。你别怨师尊,其实师姐弟几人中,只有你是他从小一手带大的,你是他最亲近的弟子,只是他不敢用苍生的命去赌……] “当然。” 为了方便,她特地穿了上下两件式的睡衣,把上衣撩起来便露出了小腹。 想到欲壑中浮现出的那张脸,傅停云后背上便有一种蚁爬蛇行的恶心感。 萧无心咳嗽了两声:“昨夜怎么突然晕倒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是昨天那东西不太一样,而且狡诈异常。 “自己解衣,把肚腹露出来。”傀儡人好像又变成了无情的机器,冷淡地命令道。 傀儡人坐起身,整理好衣物,拿起枕边的发带,巴巴地瞧着主人:“筱圆可否帮我系发带?” 沐青答应了一声,向凌岳仙尊行个礼,便匆匆出门去了。 萧无心吃了一惊:“这么大范围?” “你回来了傅停云……身体检查过了吗?”少女抬起头,“对不起我不小心睡着了。” [还有你的事我告诉了大师姐一声,她可能会找你。] “不能等,必须尽快斩除,以绝后患。”他坚决道。 萧无心沉吟:“只是魔息的话,应当翻不出什么大浪吧?” 欲壑中每隔一段时间便会诞生出魔,他从不放在心上,因为那些东西通常只是意识懵懂的雏形,黑乎乎的一团,只有单纯的恶欲,斩杀便是。 傅停云清楚地知道,只要苏筱圆在他身边,他就不会真的失控,无论是无情道的反噬还是欲壑都不值一提。 傅停云忍不住俯身亲了亲她的眼皮,又舔了舔她嘴角,在她颤着眼睫懵懂睁开眼睛的刹那,他已直起身。 她就这么轻易相信了他的话,对他毫不设防,真是又天真又可爱。 傅停云坐在阵心,入定放出神识,似水波一般以云雨宗为中心一重重荡开,将与云雨宗接壤的四个仙洲都扫了一遍,最后在流洲地界边缘的一处村庄里发现了那缕魔息。 那种又烫又胀的感觉又开始了,不过在她感觉到难受之时,傀儡人在她眉心一点,片刻后,脑海中像是起了雾,她还未觉察到疼,便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一直害怕一个人,是不可能与他真正亲近的。 因为这注定是一个漫漫长夜。 [不用。]傅停云斩钉截铁道。 无论如何,就像三师姐说的,一缕魔息翻不出什么大浪,多加留意便是。 “那就好。”萧无心松了一口气,传讯给沐青告诉他可以回来了。 后来回想起来,师父大约就是那时下定了决心,要在他神魂里加一重保险。 “绛真楼吃腻了,今天换水月斋吧。”萧无心道。 结束传音,傅停云走进舱房,发现苏筱圆已经趴在案上睡着了,脸下面垫着一叠合欢功法笔记,被嘴角流下的口水沾湿了一小块。 而合适的宿主不是那么好找的,首先必须是人,而且那人必须有极度膨胀的野心和欲望,并 且随时准备着抛弃人伦和道德,心志兼具坚忍和薄弱,在追逐欲望目标的道路上可以披襟斩棘、不择手段,但是又能轻易被侵染扭曲。 “无碍。”傅停云瞥了眼沐青。 走之前,萧无心传秘音提醒师弟:[对了,二师兄说你这段时间还是离筱圆妹妹远点,能戒欲最好,解毒的事我可以代劳。] “师姐不太懂剑,不过看这剑光,应该不便宜吧?” “你自己不方便吗?”她问,“要是可以的话还是自己系吧……” 苏筱圆累得趴在床上,长长呼出一口气。 “只是修行的时候出了点岔子,”傅停云道,“有件事还要劳烦三师姐,我要放出神识,请师姐替我护法。” 苏筱圆下意识地要点头,心中忽然敲起警钟,起床梳头发什么的也很暧昧,还是该保持距离。 苏筱圆乖巧地点点头,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 “因此才要请师姐护法。” 可不知为何,心里隐隐有种感觉,此事似乎没那么简单结束。 不到半个时辰,傅停云睁开了眼睛。 不过傅停云没有纠正师姐,只是道:[我明白,易地而处我也会这么做。] 大师姐说了声“好”,有些欲言又止。 苏筱圆依言躺平,想起那阳力入体时的酸爽,身体止不住颤抖起来。 萧无心瞅了一眼,只作没看见。 傅停云平静道:[师尊坐化前在我神魂里设了一道印,以便在我失控时师姐师兄可以动手除之。师尊为了这道印倾尽全力,所以才会魂飞魄散。] 大师姐如释重负:[小师弟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 傅停云:“不用太久,将云雨宗周围四洲扫一遍即可。” 傅停云:[万一我真的失控,师姐和师兄不必手软,立刻将我除掉便是。] “自然。”凌岳仙尊达到了目的,将剑小心翼翼地收入鞘中。 [知道了。] 他仍是轻描淡写,只是眉宇间有淡淡的不悦。 接着他把厚厚一叠绢帕放在她枕边,比昨夜的还厚了不少。 但是这话没办法同别人解释,他只是道:[师姐放心,我明白。] “无事。” 傅停云颔首:“已击杀了。” 他拿出一方雪白绢帕,细细地擦拭起剑身。 用神识的好,你要放到哪里去?” “哦。” “二师兄想必已经告诉师姐,我体内镇压着东西,昨夜因无情道反噬,剑印因为神魂动荡裂开了一条细缝,有一缕魔息趁机逃了出去。” 萧无心正坐在躺椅上,一边吃玫瑰冰酪一边和沐青说话,见他走进来,惊得把勺子掉在了地上:“小师弟,你怎么这么快醒了?神魂怎么样了?” 他默默地绑好发带,便拿起剑走了出去。 大师姐愕然:[小师弟……] 去混沌域剿魔时,其他修士负了伤,他和师父两人去追杀逃逸的魔君本体,他使出自创的剑法,一招将那魔头斩成碎片。 萧无心察觉到神识的波纹消失,收了法阵:“怎么样?找到了么?” 它很狡猾,附着在一个筑基期散修的法器上,似乎把那散修当成了目标,只是尚未找到时机趁虚而入。 这样的人,百万人中未必能找出一个。 沐青立刻会意,问萧无心:“阿姐晚膳要吃什么?我去绛真楼叫桌菜。” 便即设了法阵结界给师弟护法。 他的确是由师父带大的,但是很难说亲近,师父待他很好,尽心尽力教导他,但是时不时会用忧惧的眼神看着他,仿佛自己养的稚子下一刻就会变成噬人的猛虎。 案头的灯盏烧着块下品灵石,发出暖融融的光,把她睫毛也镀上了一层金色。 他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大壶精精乳放在榻边,用灵力温到与体温差不多,甘乳可以补充她流失的精力和水份。 萧无心点点头:“行,除魔的事你比我内行,听你的。” “筱圆妹妹一定花了很多心思,啧,这份心意真是……你可别辜负了人家。”看把你得意得,萧无心腹诽。 傅停云将事情简单交代了一遍,大师姐不像三师姐那么心大,听到魔息逃逸的事,忧心忡忡道:[师父虽未告诉我们你体内封印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但听他语气便知十分凶险,先前平安无事便罢了,如今你方遭无情道反噬便有魔息趁机逃逸,下次若是反噬更严重……] 大师姐小心翼翼:[小师弟是何时知道的……是因为昨夜你三师姐用紫宸印镇住你神魂……] 第 79 章 79 傅停云心中冷笑,这傀儡人想得倒是美。 一路上他们遇到不少骑鹤的弟子,弟子们一见傅停云,就像看到了瘟神,连忙控着鹤避让。 苏筱圆实诚地点点头:“真多。” 苏筱圆欣喜地睁大眼睛:“我,也是!”仙君以前就经常笑着说她缺心眼。 傀儡人却似不认识她,无神的双眼直直望着前方:“我是考试阵法,请道友勿问与考试无关的问题。可否开始考试?” 放着那么多侈丽的楼台不住,住这么个不起眼的地方,很有点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意思。 “没办法,我们二十二个傀儡人共用一张嘴,”他解释道,“道君喜静,要谁回话就把嘴给谁安上。” 他的院子倒是挺素净,也不算大,三进的院落,前头是正堂、书斋,后头是寝堂、静室和内书房。 “他们怕不小心蹭到我,”傅停云嘚瑟,“我们掩日峰的傀儡人很贵的,蹭破我一块皮他们得赔掉裤子。我们和其他傀儡人不一样,我们是有心的。” 他脸色严肃起来,好心提醒她:“对了,你到了掩日峰,可得小心些,我们道君脾气不好,又最讨厌缺心眼,你别惹恼了他,回头他把你嘴给摘了,等等……” 正当中是一方巨大的水池,池中央栽着一棵数十人合抱的玉梧桐。 苏筱圆猜测大约是什么阵法机制,让考试对象呈现出了喜欢的人或物体的外表,加强攻略的代入感。 他一拍脑门:“忘了你是真人,那还好,最多砍你脑瓜,看我这缺心眼!哈哈哈!” 傅停云感觉到她大剌剌的视线,微微蹙眉,抬手掖了掖领子,将脖颈以下全部遮掩住。 苏筱圆肃然起敬:“哇!我才值,十万。”这是她听绑她那两个修士说的。 苏筱圆倒抽了一口凉气,快步走过去撩开帐子一看,果然是她的傀儡人。 他沉下脸色,纡尊降贵道:“我已答应师兄授你一门术法,你想学什么,自己说吧。” 反倒是读书习字,手把手地教,难免耳鬓厮磨,再来个红袖添香…… 她的目光落在他脖颈下面露出的那一小片白皙肌肤和锁骨的凹陷上——傅停云穿的是家常衣裳,中衣的交领开得有些低。 这是好事啊! 苏筱圆茫然:“不明白。” “换了从前,道君是不肯用我的,”傅停云笑了会儿,幽幽叹了口气,“不过现在他倒了大霉,就想起我啦。我缺心眼,最省灵力……啊呀,飞过头了。” 不但干瘪没肉,骨头也是里出外进,苏筱圆暗忖。 打开门一瞧,门外站着个着红衣的年轻男子。 毕竟是来到这里后的第一任主人,虽然不咋的,还是要和他好聚好散。 傀儡人一走,书房里只剩下傅停云和苏筱圆两人。 又对苏筱圆道:“放课后立即回来,不可在外嬉游。”尤其是与男弟子勾勾搭搭。 话音未落,便听书房竹帘里传出个冷冷的声音:“为何去了这么久?” 苏筱圆感激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仙鹤落到大门前,傅停云上前推开大门:“苏筱圆姑娘,有请。” 她不喜欢书给她找的主人,但是身为炉子怎么能主动换主人呢? 还挺人性化。 苏筱圆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一时间不知所措,愣怔半晌,忽然回过味来。 她喜欢这个傅停云,都是瘦子,他可比凶巴巴的新主人可爱多了。 帐中的人影动了动,发出机械平板但异常熟悉的声音:“考试即将开始,请道友尽快就位。” 傅停云打起竹帘示意苏筱圆进去,一边小心翼翼赔罪:“那个……” 她点点头:“开始吧。” 苏筱圆趁机问道:“今晚,就要吗?” 两人相视片刻,一起没心没肺地“哈哈哈”笑起来。 苏筱圆一头雾水:“请问,你是?” 他一边带着苏筱圆往后院去,一边给苏筱圆介绍:“这里原是老主人纯元道君的住处。老主人就爱盖房子,攒了钱就盖房子,看这些廊柱,每棵都是万年以上的西仪树。” 他顿了顿,拉下脸又补上一句:“除了玄素之术。” 第二日一早,苏筱圆听到敲门声,连忙把收拾好的小包袱挎在肘弯里去开门。 红衣人忙道:“我大名叫做大渊献,大渊献姑娘知道么?地支最后一位,你称呼我小名‘傅停云’就行。我是掩日峰的傀儡人,奉主人之命来接苏筱圆姑娘。” 傅停云一路自顾自说个不停,一说一串,得啵得啵的没个停歇。 苏筱圆粲然一笑:“多谢……”这可帮她解了燃眉之急。 不过转念一想,他便明白过来。这傀儡人资质不佳,无论选剑术还是法术,都会露短,他最不喜资质驽钝之人,她自然讨不得好。 她跟着傅停云绕来绕去,走了半天,两条腿都发酸了,终于走到了连山君的住处。 “这是我大名。” 傀儡人道:“道友抽到的考题为:一、宽衣解带;二、含英咀华防守式;三、玉趾情挑。” 不等他解释,傅停云便不耐烦地一挑眉:“退下。” “你怎么会在这里啊傅停云?”她惊诧道。 她顿时对这傅停云生出了些许亲切感。 “认字,也可以?” 不过苏筱圆脑袋里没有半点诗情画意,全然欣赏不来。 “噫,苏筱圆姑娘不曾听说过傀儡人?”傀儡人傅停云一边请她骑纸鹤,一边解释,“傀儡人就是假人,修士做了来替自己做杂事的,我们归藏没有杂役,洒扫庭除啊,修剪花木啊,烧火看灶啊,都用傀儡人。明白了吗?” 他薄唇里吐出的话语比冰还冷,比刀刃还薄:“事已至此,你以为我还会要你当傀儡人?” 她已经放弃认人了,这些天遇上的人,个顶个的瘦,除了衣裳头发能看出男女,眼大眼小、鼻子高低哪里那么容易记。 一走进院门,苏筱圆便看到廊下整整齐齐站着一长溜傀儡人,每个都是和傅停云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高矮胖瘦分毫不差,眉眼也一模一样,只是这些傀儡人都没有嘴。 傅停云坐在书案前,手捧着一卷书,他今日着了一身玉色的广袖罗衫,不曾束发,墨发用丝绦松松地一束,随意披拂在肩头。 傅停云一张谪仙般的俊脸顿时黑如锅底,难以置信地盯着她,这傀儡人简直是令人发指! 苏筱圆看得眼花缭乱,一双眼睛不够用。便是九重天上仙君的仙宫也没有这么富贵的。 “这么巧?” 一炉子一傀儡忙掉转鹤头往回飞。 苏筱圆皱着眉头冥思苦想半晌,双眸忽然一亮:“什么,都可以?” 傅停云有些意外,他以为这傀儡人不是选剑术便是学五行法术,尤其是剑术,能得他指点一招半式,一般剑修怕是会喜极而泣。 眼下可是连山君先不要她的,这就怪不得她了。 枝干是黑玉,树叶是绿玉,枝叶间点缀着一串串粉白桃红的玉果,微风拂过,发出泉水般泠泠淙淙的声响。 苏筱圆困惑:“傀儡人?” 他语速快,苏筱圆听不大明白,不过十分捧场,听得很认真。 屋后的山林便是苑囿,成片成片的霜花莹白如雪。 苏筱圆明白过来,点点头,她是炉子,同样是替主人干活的,说起来他俩差不多。 本来眉飞色舞滔滔不绝的傅停云,立时收敛,压低声音道:“这会儿道君应当在书斋,今早我看他脸有点黑,怕是不太爽利,苏筱圆姑娘可小心着点,别得罪他。” 苏筱圆只认识一个“大”字,抱歉道:“我,不太识字。” “你就是苏筱圆姑娘吧?”他热情地接过苏筱圆手里的包袱,“哎哟哟,可真是个小可人儿。这小脸水灵的,怎么长的,啧啧……” 一只金凤站在枝头轻轻吟唱,时不时停下啄一颗玉果,见有人来,也不躲,只是摆摆金流苏般的尾羽。 和煦的晨光穿过窗前竹影,斑斑驳驳地洒落在肩头,便像是画中走出的翩翩公子。 “我话是不是有点多?”傅停云喘了口气道。 他拍拍心脏的位置:“这里嵌着慧心石。当年纯元道君,也就是现在这位连山道君的师父,寻到十洲最后一块慧心石,剖成二十二小块,造了我们二十二个。我这样的,值五十万上品灵石呢。” 傅停云放下书,撩起眼皮,冷淡地看了苏筱圆一眼:“从今往后,你住在掩日峰。” 傅停云捂着幸免于难的嘴,劫后余生般地退了出去。 原来他也知道自己这模样太寒碜,不好意思见人,苏筱圆对这新主人生出几分同情,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了他昨日的所作所为。 “哦哦!忘了自报家门了,瞧我这糊涂的!”红衣男人一拍脑门,摘下腰牌冲苏筱圆一亮,金光闪闪的牌面上刻着“大渊献”三字。 苏筱圆捧场:“为什么?” “可以。”他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傅停云见不得这傀儡人巧笑倩兮的样子,不欲与她多言,三言两语交代完,便叫来傅停云吩咐道:“你带她去认认地方,说清楚规矩。” “能卖十万已经很了不起了,毕竟你是真人嘛,真人卖不出价钱,”傅停云安慰她道,“其实我还是最便宜的一个,因为我是最后一个,慧心石不太够,缺了一小块,所以我有点缺心眼。” 这已经不能称之为府邸,便是人间帝王的宫殿,也难以与之比肩。 从半空中俯瞰,成片的翡翠瓦闪着粼粼的光,犹如万顷碧波。白玉铺就的回廊百折千回,蜿蜒在楼阁与芳树之间,如同仙子的白练。 苏筱圆:“哈哈哈!” 一炉子一傀儡骑上鹤,向着掩日峰飞去。 他顿了顿:“不过若是存了什么别的心思,休怪我不客气。你可明白?” 傅停云得意道:“知道为什么他们都躲着我么?” 连山君的府邸在掩日峰顶,比之掌门山房的简朴,他的住处简直可称穷奢极欲。 苏筱圆一看那人影的轮廓,心脏莫名重重一跳,双腿发软,几乎走不动路。 “只要是我会的。” 绕过屏门,便是前庭。 第 80 章 80 苏筱圆准备的对策是元素周期表。 和雪狼玩了一小会儿,房门开了,傀儡人倚在门边望着她。 “外面晒,不进来?”傀儡人又说。 阵法不是她的傀儡人,不会做出考试程序以外的动作,当然也不会扶她。 苏筱圆一听这三个考题,心顿时凉了半截。 “请道友开始考试。”阵法提醒她。 “怕影响考试,中午没给你多做,”傀儡人道,“我这就去备膳。” “不用那么急,其实我也不饿。” 不知道阵法凭哪些指标判定是否情1动,能检测到心理变化吗?应该没那么高级,那就是从身体的反应来判断了。 可是身体的反应也不好控制,她咬紧牙关不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紧紧闭上眼睛,想象作怪的只是她的猫,而她是一碗猫饭,猫只是在吃饭而已。 傅停云起身坐在床沿,看着她欢快的背影离去,低头看了一眼,失落,鄙夷,又有些许欣慰。 毫无预兆,弦突然断了。 而且她还有一点连自己也不敢承认的小心思——在这里她可以理直气壮地亲近他,哪怕是假的。 她瞥了眼傀儡人袍摆上的一大滩深色,知道自己彻底没戏了。 傀儡人立刻察觉:“饿了?” 傀儡人不解地看着她:“那么是馋了?” 在岔路口分别后,苏筱圆一口气跑回自己的小院子。 阮绵绵抬起头,憋笑憋得脸都红了:“骗你的,我过啦!” 苏筱圆简单描述了一下,只是没说“阵法”长得和她的傀儡人一样,只说对手是符合自己审美的人。 “阵法”和傀儡人毕竟不一样,苏筱圆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他主动发动攻击,只是直挺挺坐着,双手放在身体两侧。山不就我我就山,苏筱圆只能自己捧着迎凑上去。 太疯了。 “阵法”冷冷地提醒她:“与考试无关之语,请道友勿言。” 苏筱圆气得跺脚:“亏我那么担心你,你还骗我!谢开山你完了!” 法阵里匆匆忙忙吃的那一口哪里能管饱,反而提醒她有多饿。 一种诡异的快乐填满了她的胸腔,她忘了动作要领,只是生疏笨拙地满足他,阵中静谧无声,只有两道呼吸越来越急,越缠越紧,仿佛两根彼此绞缠随时可能绷断的弦。 区区五分钟,她一定忍得住的。 苏筱圆默默跟着他进了屋。 阵法颔首,声音里带了点疲惫慵懒:“请道友离开阵法。” 好在虽然没当着傀儡人的面练过,但她私下里对着镜子练过好几次,动作还算熟悉。 苏筱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诶?过了?真的过了?” 苏筱圆体感至少已经过去了四分钟,一听这话,斗志顿失,瞬间溃决。 自从那次意外化形之后,苏筱圆就没再见过他的人形,她特地找谢家主问过,化形初期不稳定,第一次和第二次化形之间隔着三五载也是有的,她便放心下来,安心把他当狗子。 苏筱圆在院子里等他,看见在门外探头探脑的傅慎行,一把将他薅过来,对着他的小脑袋猛亲了一通:“小慎行,你妈妈考过啦!” 苏筱圆在他对面躺下,脱下袜子,用脚掀起他湿重的袍摆,隔着亵裤轻轻蹭,慢慢爬,然后钻进裤管挑弄,往前探,摸索到系带,夹住两端抽开,褪下亵裤…… 第一题算是磕磕绊绊做完了。 做得这样乱七八糟八成要挂,只有后面两道题拿到高等第,才能把平均分拉上去。 正聊着,她听见另一个同属第一批的考生和朋友说话:“阵法……里面空荡荡的,就一张床……五官很奇怪,看着像个人又不太像真人,幸好没抽到唇舌交缠,对着那张怪脸怎么下得去嘴……” 来都来了,还是考完吧。 “是。” 这题不需要什么技巧,因为是防守题,纯靠定力。三道题总共五分钟,第二题的时限是五分钟,在五分钟之内不能让阵法检测到她有动情迹象,不然就会判定为不合格。 “唔……”苏筱圆看着他的唇瓣,她都快忘了傀儡人的嘴唇有多柔软,直到刚才考试阵法提醒了她。 他脱下外衣反着卷好,对自己施了个净诀,然后施咒将安插在法阵中的小秘境抽离。 大约是这两个月压抑得狠了,对傀儡人的渴望像个膨胀的气球,一瞬间便“砰”地在她脑海中炸开,元素周期表顷刻间灰飞烟灭。 苏筱圆开始回想第一题的动作要领和解题思路。 他的衣裳穿得严严实实、整整齐齐,禁欲感十足,神态却慵倦,周身仿佛萦绕着濛濛雾气,不知道是不是泡了热水澡的缘故,颧骨到眼梢一片夕烧似的薄红,唇瓣也比平时红润许多,看起来越发好亲。 这题看着简单,要做好却不容易,因为一般是用来引诱对自己有点意思但不多的目标,既不能做作又要魅惑力十足,眼神交流也很重要。 绕完衣带下一步该干啥来着?苏筱圆想不起来,只好直接解腰带,解完腰带放在一边,她才想起来应该用衣带再玩点花样,可是已经晚了,再捡起来就太不自然了。 苏筱圆闭了闭眼,算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听天由命吧!要是实在过不了,那就在云雨宗继续蹲着,直到十个月后系统判定任务失败直接噶了她。 她该对阵法说点什么吗?安慰他一下会不会加点分?会不会恼羞成怒反而扣分? “傅停云,”她吞了口口水,“你怎么不问我实操课抽到哪些题,是怎么考的?” 雪狼听不懂人话,但是被她的快乐感染,兴奋地摇着尾巴舔她脸。 她抽到的号码在第三批,她进去考试,苏筱圆就在阵门外不远处焦急地等候着。 生命中最漫长的五分钟过去,她扶着傀儡人的肩膀慢慢从他腿上跨下来,双膝还在不停打颤。 这傀儡躯还真是不中用。 好不容易等到考试结束,闺蜜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走出来,往苏筱圆怀里一埋:“呜呜呜小圆子……” 又去水缸旁边用指尖点点它的小角:“小地魔,你说妈妈和天才有什么区别?” 不久后,她带着哭腔问:“还有多久?” “阵法”:“尚未过半。” 苏筱圆下意识地缩回腿,看着脚底发了会儿呆才回过神来,从脱下的外衫里翻出帕子,胡乱地擦着,脸烫得快要熟了。 怎么这时候沐浴,苏筱圆有些不解,不过她不是个控制欲很强的主人,只是把好消息告诉他:“我实操课考过啦,成绩竟然还不错!” 苏筱圆忘了自己想说什么,微张着嘴,呆呆地看着他。 苏筱圆忙拍着她的背安慰:“没关系的开山,考不过就考不过了,咱们大不了回去继承家业……” 至少还能享受十个月好日子。 一边哭一边在她怀里蹭来蹭去半天,苏筱圆突然发现她光打雷不下雨,根本就没哭出眼泪,咬牙切齿:“谢开山你……” 直到第三题攒出的时间用完,门外开始提示考生离场,她才抽出舌头,在他嘴上咬了一口,飞快地起身下床,挥挥手:“再见了,阵法。” 连考试阵法都变成了他的样子,继续自欺欺人有意义吗? 苏筱圆快要忘了他只是阵法虚拟出来的形象,把他当成了真正的傅停云,合掌的刹那,她好像在他脸上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生涩无助,是因为最脆弱的地方被她掌握了吗? 阮绵绵点点头,没多想:“对手太好看也不一定是好事。” “阵法”看似呆板,但专业实力不容小觑,唇舌的灵活不逊于真正的傀儡人。苏筱圆简直有种心脏暴露在外被他直接舔舐啃啮的错觉,一股股强烈的电流以心脏为中心,扩散到四肢百骸。 她忍不住吞咽了一下。 然后把傅二代从狗别墅里放出来,搂着雪狼的脖子猛蹭:“二代妈妈马上带你搬进豪宅!” “阵法”僵硬地躺到床上,倚靠在引枕上,屈起腿,漆黑如墨、黯淡无光的眼睛平视着前方。 三道题里,第一题和第三题她都没和傀儡人做过实操练习,第三题还特别难,第二题倒是做过几次,但是没有一次能拿到合格成绩。 刚才她还觉得阵法人性化,现在却感觉到了用心险恶,对着这张脸要怎么防守嘛! 可惜理想很美好,苏筱圆抖了一抖,没掉下来,又一抖,还是没掉,脸涨得通红,只好像平常脱衣服一样反手拎着袖子扒下来,毫无技巧。 傀儡人不在院子里,屋子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大白天关着窗拉着窗帘。 喜欢傀儡人又怎么样呢?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她只能破罐子破摔地继续,外衫半褪不褪,手臂轻舒,震一震肩,轻轻抖一抖,轻绢外衫就应该轻盈又自然地落下。 做完第一题,不用换姿势,正好衔接第二题,倒是省了点力气。 有那么几秒钟时间她完全忘了自己是在考试,意识像奶油一样融化在他唇舌间,她下意识地哼了一声:“傅停云……” 这副样子,她简直有点怀疑刚才法阵里被她欺负到颤抖失控的那个真是他了。 苏筱圆一边穿衣服袜子一边问:“那现在做什么都不会影响考试成绩了吧?” “恭喜主人。”傀儡人道。 苏筱圆欢呼了一声,把他扑倒在床上,鼻尖对着他的鼻尖:“那我亲你一下也可以吧?” 然而刚对上那双冰冰冷的眼睛,呼吸立刻就乱了,大脑一片空白,手也哆嗦起来。 苏筱圆调整了一下呼吸,手指轻轻抚弄衣襟,挑开一点,微露一点心衣上的刺绣,然后滑到腰间,用手指绕着衣带,轻轻咬唇,抬起眼皮看向“傅停云”的眼睛,臆想自己眼神会拉丝。 她只能自己抓着他的胳膊爬起来,甩掉还挂在一只脚踝上的罪魁祸裤,抬腿跨坐到傀儡人腿上。至此身上还剩一件半透的心衣,因为诱惑讲究的就是犹抱琵琶半遮面。 苏筱圆也大惑不解:“不知道啊,可能每个人都不一样?” 阮绵绵拔腿就跑,苏筱圆在后面追,两人打打闹闹跑到渡口,搭船回了宿舍。 “啊啊啊啊啊——”阮绵绵比她还激动,抱着她脖子在她脸上猛亲了一口,“你也太厉害了!对了,阵法里有什么?” 一切都在袍摆的遮掩下发生,用足弓和脚趾感受他漂亮颀长的腿部肌肉渐渐紧绷,硬得像石头,轻轻颤抖。 “阵法”凉凉道:“请道友继续答题。” 阮绵绵小声道:“怎么和你的差那么多?” 窗帘仍旧低垂着,阳光从织物的经纬中漏进来,把小小的屋子渲染出一种爱情电影的氛围。 第三题还有做的必要吗? 苏筱圆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后背沁出冷汗,心思又回到了考试上。 苏筱圆隔着门唤了一声:“傅停云,你在干嘛?” 苏筱圆努力把眼泪憋回去,定了定神,开始做第二道题。 不等他回答,她便狡猾地吻了上去,完全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阵法看了她一眼,冷冰冰地道:“第一题乙等一级,第二题丙等二级,第三题甲等一级。恭喜道友,考试合格。” 她什么也不敢说,一条帕子不够擦,她趁着他还在喘息,悄悄在他裤腿上擦了擦。 事已至此,只能在亵裤上扳回一分,前面都挺顺利,可惜抬脚的时候太过紧张,功亏一篑地绊了一下,苏筱圆整个人失去平衡,以金鸡独立的姿势摔到了“阵法”身上。 阮绵绵立刻迎了上来:“怎么样小圆子?” 直至送到唇边,“阵法”似乎才被触动了什么程序,启开双唇。 “在沐浴。”傀儡人的声音闷闷的。 “这算是考完了吗?”她小心翼翼地问,“等第可以告诉我吗?” …… 苏筱圆走到门外还有些晕乎乎的,脚像踩在棉花上,她不敢相信自己高分通过了实操考试,考完还把阵法压在床上亲。 苏筱圆忍不住笑:“过了!” 阮绵绵轻轻发抖:“我阿娘说过通不过内门式会把我剁碎喂狗嘤嘤嘤……” 苏筱圆点点头。《 》 80-90 第 81 章 81 纸尾摁着个小巧的金色指印,正发着光——这是一张注了灵施了咒的卖身契,可以追踪被卖之人的所在,指印发光,代表着那人就在附近,光越强,那人便越近。 傅停云对那白长老道:“那便请诸位签了这自卖自身的卖身契。” 他想让她心悦自己,心甘情愿与自己结为道侣,她还没见到他本人已经够害怕了,他不想再多一重师尊的身份来压她。 片刻后,傅停云微微偏头,长指在薄唇上轻轻一抹,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你想出人头地?” 回头转手往魔域的黑矿里一卖,大约能值个四五十万。 傅停云脑中闪过她梦里见到的那个谢顶的中年男子,沉默片刻:[她怕师长。] 他神色一凛,连忙抽剑格挡,那电光般照他面门直劈过来的银色剑影却忽然一转,游龙般绕过对手的宽剑,剑尖在他手筋上轻轻一挑,便将手筋挑断,引出一声惨呼。 说着从袖中抽出一支錾着连山君印鉴的玉简,双手奉上:“这里是一百万灵石,若是不够,长老尽管开口。” 回到掩日峰,他先去后园沐浴,换了身衣裳——这是他的习惯,虽然他杀人身上手上从不沾一滴血,但总觉得周身有血腥气。 风月门众人循声望去,便见一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挑开门帘,紧接着,一个身着白衣的年轻人迤迤然走进来。 傅停云接着道:“人各有命,譬如两位长老,天资平庸,禀性卑劣,苦修几百年也只能给人打杂跑腿,若是再没点眼色,就把命丢了。” 白长老脸色一变,那黑脸汉子已经拍案而起:“你这是想威胁谁?不过一个百来岁的毛小子,爷爷风光的时候你还在吃奶呢,别以为仗着门派势大,爷爷就怕了你。这事是你们归藏不地道,我就不信还没个天理了!” 看不出修为,感觉不到威压,但随着他步入堂中,众人清楚地感到一股凛冽冷意,风雪一般袭来,压得他们有些喘不过气,从骨子里生出寒意。 苏筱圆哪里想到是在诈她,便即抬手去擦,却发现嘴上干干净净,顿时不忿起来:“师尊,你怎么,骗人。” 龙脊峰人是少了些,虽然他巴不得把她藏起来谁也不让见,但她是怕冷清的。 只有一人没有被迫签卖身契,便是苏筱圆的双生哥哥。 傅停云不由纳罕,明明是相似的眉眼,怎么眼前这个卑劣猥琐中透着精明,他那傻徒弟就纯是没心没肺的傻气。 白长老压根来不及反应,师弟便已被挑断了手筋,屈辱地跪倒在地。 慈恩道君道:“敝派上下只有弟子,并无两位所找之人。” 不等慈恩道君说什么,傅停云点点头:“长老所言甚是。” 正想着,便见傅停云嘴角一挑,转瞬之间,小剑已从筋脉中脱出,迅速伸展成一柄寒光熠熠的三尺长剑,轻轻握在了他左手中。 其中又以傀儡人居多,男女皆有,一旦平民孩子叫他们盯上,或买或骗或抢,非要弄到手不可,转手一卖便是数十倍甚至数百倍的利。 白长老满意地颔首,捋着长须感叹:“造化生人说也奇怪,双生兄妹,一个天生傀儡人,一个却是修道的奇才。” 白长老忙抽出拂尘对战,可对方不但剑招狠辣,灵力亦强悍异常,渡劫期的威压之下,他毫无招架之力。 没过多久,傅停云接到了萧无心的传讯:[龙脊峰招人的消息我听说了,你说的办法就是这个?] 发黄的纸页在他的目光中燃烧起来,顷刻间便化为飞灰,散在空中。 他是苏筱圆的双生哥哥,满打满算才十六,在慈恩道君一个好几百岁的老狐狸眼中,不过是个毛头小子。然而论心狠,他怕是再活千年也赶不上。 傅停云对利用师尊他老人家的牌位毫无压力,大师姐知道师尊在他神魂里动手脚的事情,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 傅停云:[是。] 血雾弥漫开来,片刻之后,他的右手手腕以下只余白骨——只有食指留了一小段指尖,显是留着摁指印用的,诡异可怖中又有一丝滑稽。 他平日没什么需要瞒着师弟的事,今日事出突然,他便把这茬忘了。 那黑脸汉子却并不听劝,忿忿道:“把那傀儡人交出来!” 少年天资万里挑一,但经脉毕竟还稚嫩,在大量灵气的冲刷下,终于承受不住,瞬间崩溃。 他折回丹房,若无其事对苏筱圆道:“为师出去一趟,你守着火。” 慈恩道君看在眼里,心中暗暗叹息,他们真是不了解这祖宗。 在这席卷一切的风浪中,他感到自己的境界一重一重不断突破,强悍的灵力在他下丹田中汹涌旋转,迅速凝结成金丹,然后一路往上到泥丸,然后落入黄庭。 萧无心:[哈?放出来的消息不是龙脊峰收徒么?] 慈恩道君面上不显,他气质温润,装起无辜来得心应手:“长老何出此言?贵门弟子吉人天相,定能化险为夷,倒未必是遭遇不测,兴许是被什么事绊住了脚。” 他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有些发虚,不过重赏之下,他还是愿意博一把,就算归藏不把他们风月门放在眼里,想必也不敢明着打大衍宗的脸。 慈恩道君向来与人为善,给足他们:“无妨,不知可有在下帮得上忙的地方?” “对哦!”苏筱圆顿时激动起来。 那人样貌不过弱冠,生得颀长消瘦,微带倦意的脸庞清俊无俦,冷玉琢出来的一般。下颌微微一挑,便有一股世家公子般的矜贵气。 萧无心无奈:[可是你有什么万无一失的法子能让筱圆妹妹通过试炼?是打算把她朋友和她安排在一个秘境么?可她朋友也只有金丹,这次来投考的不知多少人,金丹可能不够用……] 那么傻,不骗你骗谁。 老者一脸为难:“二弟,有话好好说,归藏是名门正派,慈恩道君掌门德高望重,岂是蛮横无理之人?” 他惨叫一声倒在地上,痛苦地抓住胳膊。 傅停云掀了掀眼皮,手中本命剑离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向那白长老。 十洲法会一甲子一次,每次总要闹些幺蛾子,眼看着法会之期将近,有些人已经蠢蠢欲动了。 “那肯定不行,据说法器只能带本命法器,没有本命法器的也不能带越阶法器,丹药也限制了数量和等级。” 萧无心:[……]你自己听听这是人言么? 这会儿指印亮得都快晃瞎人眼了。 傅停云:[师尊名下还有几个名额没用完,这次正好选几个品行端正的弟子记在师尊名下。] 慈恩道君睨了他一眼:“那位客人若是为难贵门,请他来归藏便是,某定然亲自同他赔礼道歉。” 少年人初出茅庐,何尝见过这样的场面,他双膝跪地,不由自主地战栗,有生以来第一次,他感受到绝对的力量,明白什么叫天渊之别。 萧无心:[……小师弟,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天赋异禀,筱圆妹妹还没筑基怎么过秘境啊?你破天荒第一次收徒,知道会有多少人来考么?化神以上都不知道有多少……] 傅停云却似感觉不到凝滞的气氛,径直走到师兄身旁坐下,目光逡巡了一圈,落在其中一人脸上——那少年脸色微微有些苍白,酷似萧顶的眼睛里,艳羡和野心藏也藏不住。 一看清那弟子的脸,慈恩道君便知要坏事——他虽是男子,眉眼却与苏筱圆有七八成的相似。 顿了顿:“比令妹差远了。所以她是我徒儿,你只能做个废人。” 慈恩道君凝视着眼前的年轻人,指指卖身契:“契中人是令妹?” 慈恩道君便要反驳,却听外头传来一道冷泉般清寒彻骨的声音:“此言不虚。” 他从未见过这么快的剑,寒意自心底渗出,便即萌生出退意——好在这煞星还算留了一手,并未伤及师弟性命。 傅停云瞅了她一眼,一哂:“偷吃也不知道擦干净嘴角。” 那慈眉善目的老者立即上来打圆场:“二弟,休得胡言,谁不知慈恩道君掌门虚怀若谷、谦和有礼?” 阮绵绵:“两旬之后,我们拜师、搬家,然后拿到出门令直接赶去太衍,时间应该差不多。” “啊,那我肯定没戏了。”苏筱圆瞬间躺平。 少年恭谨答道:“回禀掌门,此傀儡人原是舍妹,乃是家慈家严自愿出卖,求掌门赐还,以免小子师门遭难。” 排场上就差了人家一头。 傅停云恍若未闻,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反而增加了灵气灌入的速度。 这也太巧了,要不是知道系统左右不了凌岳仙尊,她简直要以为是系统安排的。 傅停云的目光从她有些傻气的脸庞上掠过,没再说什么,便即转身离去。 那白长老转过头,对着身后弟子使了个眼色,便有一个弟子越众而出,向慈恩道君行礼:“参见掌门。” 不多时,那叠卖身契上便都摁上了指印——一人一块灵石,总共不到三十块。 还不够他赔师兄那一百万。 话音未落,忽有笔墨纸砚凭空出现在案上,傅停云伸出长指,轻点了一下空白的灵纸,上面便显现出文字,竟是自卖自身的卖身契,每张上的金额都是一块灵石。 风月门明面上干的是走镖的营生,实际上那不过是一层遮羞布,修仙界买卖人口的勾当,风月门至少参与了六成。 傅停云居高临下地看着满脸泪水的少年,浅浅一笑:“有野心是好的,可惜你太没用。” 傅停云:[龙脊峰不止我一人。] 那白长老见连山君只是从慈恩道君手里接过茶杯,似乎并没有插手的意思,略微松了一口气,接着道:“那女子生而为傀儡人,生来便是助人修道的。逆势而为,于她亦非幸事……” 师兄师妹就正合适。 在排山倒海的灵力威压之下,那些风月门弟子压根站不住脚,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弱一些的干脆口吐鲜血不省人事。 对方却并非诈他。 萧无心忍不住咕哝:[师尊他老人家要是泉下有知,也不知作何感想……也不知你是怎么说服大师姐的……] 傅停云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微微抬手,少年忽觉似有一根线牵引着他的脊骨,他便如提线木偶一般抬起头来,被迫与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对视。 萧无心:[可是试炼禁止带越阶法器,傀儡人也算。] 说着将茶杯往案上一撂,薄瓷磕在质硬如金的培风木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像是在众人的心头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黑脸汉子被归藏的豪阔震撼了一下,越发恼羞成怒:“这是钱的事吗?那位主顾……” 沐浴完毕,他带着一身草木的清气回到丹房,小傻子一脸慌张地把手背到身后。 他冷笑一声:“我就不信这十洲三界没有讲理的地方,叫他连山君只手遮天!” 傅停云两指轻轻一捏,他体内的金丹便碎成了齑粉。 白长老稳了稳心神,佯装不知,满面堆笑地一揖:“不知这位是……” 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个发黄的纸卷,抖开重重往案上一拍,却是张卖身契。 慈恩道君不动声色,再老实,他也是只狐狸,想凭三言两语诈他是不可能的。 傅停云说罢,站起身,拿起案上的卖身契,向慈恩道君微微欠身:“师兄不必管这烂摊子,回头我来收拾。”便即出了正堂。 傅停云:[不是我收徒。] 傅停云:[有,我陪她去。] 不等那老者吭声,黑脸汉子将鹰眼眯缝成两个锐利的钩子:“师兄,你低声下气地求人家,人家越发不把咱们当人看,却不知泥人还有三分土性,我们风月门虽不比他归藏位列三大宗门,却也不是任人欺凌的,横竖都是死,大不了与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白长老顿了顿,愁眉苦脸道:“本来做这一行,偶然发生这样的事亦是难免,只是那一宗并非寻常财货或是宝器,并非钱财可以弥补,且那位主顾又是敝门得罪不起的,老朽与舍弟万不得已,只得腆颜求掌门高抬贵手…… 眼下这两人找上门来,多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大约是在哪里听说了河图石的变故,借机来探探傅停云的底——风月门是大衍宗的走狗,他们如此有恃无恐,与背后的靠山密不可分。 苏筱圆不疑有他,乖巧地点点头。 那白须长老一怔,重重叹了口气:“罢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傅停云微微颔首:“年轻人有野心是好的。” “对了,试炼什么时候开始?我们来得及吗?” 少年暗自庆幸不已,父母为了他的前程卖掉妹妹,要说他一点也不难过,也是不可能的。但若非如此,她又怎么有机会得到大能的青眼? 白长老一愣,随即涨红了脸:“小子,士可杀不可辱,你别欺人太甚!” 风月门的长老自不会像那两个死鬼弟子那般不长眼,将眼前之人当作凡人。 说罢,他缓缓抬手,那少年忽觉一股盛气凌人的灵气直往他七窍中涌入,百川灌海一般冲刷着他的经脉。 正堂中,两个身着玄青色绣金边道袍的风月门长老坐在上座,二十来个年轻弟子站在他们身后,乌压压的一大片,倒比慈恩道君这掌门更像这里的主人——归藏不蓄奴婢,也不令弟子伺候起居,慈恩道君周围只有两个打杂的傀儡人,还是没有心的那种。 他本想花点钱将人打发走,惊动了这祖宗,此事便不能善了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慈恩道君捏了捏眉心,到底还是把这祖宗招来了——那些傀儡人似乎有什么办法隔着几十百里路互通有无。 果然,那白长老道:“小徒与那傀儡人正是兄妹,且是双生子,若是那傀儡人在附近,只需施个血引咒,便能将她引出来。” 风月门众人俱是一凛,两个长老勉强绷住脸,没显出慌乱来,弟子们就没那么镇定了——传说连山君深居简出,见过他真容的人十有八.九都死了,那他们…… 那两位长老,一个模样看着不过三十来岁,黝黑瘦长的脸上生着双鹰似的眼睛,看着便不好相与。 慈恩道君脾气虽好,也隐了脸上的笑意,垂眸看着手中茶杯不语。 言下之意,说不定是你家弟子监守自盗,卷着人跑了呢。 阮绵绵“啧”了一声:“小傻子,你不是有我吗?我可以陪你一起去呀。” 感觉不到修为,也有可能意味着此人修为远在自己之上。 他接着道:“不过某虽不知情,毕竟是敝派弟子之事,贵门的损失,某愿一力承担。” 他后背上冷汗涔涔而下,几乎要昏厥过去。 与此同时,浩瀚的灵力陡然从剑上涌出,浪潮般照着朝那黑脸长老身上压去,压得他双膝“扑通”一声跪地,脊背弯得如同晒干的虾子。 连那祖宗恐怕都要自叹弗如。 慈恩道君自然知道他口中的“货物”指的是什么,饶是他好性子,也沉下脸来。 萧无心:[师尊仙游后,不就只有你一个么?] 他的身体在灵力冲刷下几乎虚脱,胸中却涌起一阵难以自抑的狂喜——他结丹了!眨眼间,他已经从刚筑基直达金丹期。 那少年到底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被长老夸赞,眼中便显出勃勃的野心来。 一切就如一场镜花水月,转睫之间,他金丹破碎,灵脉尽毁,像条死狗一样趴在地上重重地喘息。 不过风月门这些人有备而来,连人家亲哥哥都带了来,他也没有道理阻止人家用血引咒找人。 傅停云:[师尊只是仙游,不是不能收徒。] 少年不知该说什么好,声音卡在喉咙口,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不住颤抖。 傅停云:[不是傀儡,真身。] 开山那么厉害,有她一起希望还是挺大的。 萧无心:[……何必这么麻烦,为何不收筱圆妹妹为徒?师徒成道侣的也不是没有。]这祖宗也不像是会顾忌世人眼光的人。 傅停云收起卖身契,冷哼了一声,嫌弃道:“一堆不值钱的破烂。” 大昭峰,慈恩道君居处。 一定是他妹妹得到连山君宠幸,他爱屋及乌,便助他一臂之力。 那剑轻而易举将他的法器削成数段,绕着他的手臂快速旋转,不等他回过神来,手上剧痛传来。 又转头对慈恩道君作个揖,歉然道:“舍弟性情鲁直,又兼突逢急难,焦躁不安,多有冒犯,恳请掌门见谅。” “可是我才炼气三阶,怎么通得过啊?”苏筱圆转头看了看傀男友,“对了能不能带傀儡人?” 不过他的欣喜若狂没能持续太久,他的境界还在一重重突破,灵气还在不断注入。 “你不要手足,便留下吧。” 傅停云并不反驳,却微笑着颔首:“的确是这个道理。” 傅停云嫌弃地睨了傻徒弟一眼:“想不想吃糖?” “非也非也,”阮绵绵道,“这次对修为没要求,而且不是爬天梯,是多人秘境试炼,只要通过试炼就能入围,然后由你夫君亲自考试。” 黑脸汉子待要再争辩,白长老抬手阻止,对着慈恩道君笑道:“掌门惜才如命,老朽早有耳闻,如今一见,更是由衷钦敬,只是理有至分,物有定极,天生万物,禀赋各异,只有各安其性,方是顺其自然……” 转头向慈恩道君夸耀:“此子入我门下不到一年,业已筑基,前几日被选入大衍宗,真是后生可畏。他妹妹若是知道兄长这般出类拔萃,想必也与有荣焉。” 话音未落,那柄剑如同银蛇,游到少年身前,利落地削下,少年一手一足,齐腕、齐踝断下。 他从嗓子眼里艰难地挤出两个字:“够了……” 傅停云闻言神色如常,眼神却瞬间一冷。 傅停云没有还礼的意思,只是一颔首:“在下傅停云,道号连山。” 那黑脸长老眼前白光一晃,不等他拔剑,连山君鬼魅般的身形便已翩然而至。 两人对视一眼,老者皱起眉,微露赧色:“叫掌门见笑,敝门无以为生,向来以走镖押运糊口。约莫两个月前,敝门两个弟子押着一宗昂贵的货物去南边,途经贵派宝地,却不想就此失了音信,连同那宗货物,一同没了踪影。” 他扫了一眼手中卖身契,目光落在“永无返回,死生不论”几个字,眼神冷得能凝水成冰。 白长老:“掌门有所不知,若非确知那傀儡人在贵派中,某等也不敢贸然叨扰。” 他们两人,一个元婴九重境,一个化神期三重境,连他们都看不透,这人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 一切只是瞬息之间的事。 说罢,他便垂眉敛目,神情木然,似乎口中的“傀儡人”只是他家卖出的一样什物,而非与他血脉相连的妹妹。 傅停云仍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望着白须长老,连嘴角的微笑都没有分毫变化:“杀还是辱,悉听尊便。” 第 82 章 82 白长老给两人准备的住处在同一个山谷中,是毗邻的两座两进院落,第一进一间厅堂,后院是一间主屋加两间厢房,后面是厨房和浴堂,还带个小花园。 白天练的是体修基础,虽然打定了主意要抱着闺蜜的大腿水过去,但太衍的秘境还是不可小觑。 林菀一听这几个字,眼中的光彩瞬间黯淡下来。 傅停云:[若是师姐师兄不介意,我自不会介意。] 傅停云听他欲言又止的,便直截了当道:[师兄可是为座下弟子问的?可是上回来龙脊峰送药那位高徒?] 可是长成你这样的很罕见啊!萧无心腹诽着,又问:[秘境历练结束之后,那假身份如何处理?] 慈恩道君也被弟子感染,笑着摇摇头:“对了,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阮绵绵也不知所措:“要不算了吧?” 傅停云刚结束和三师姐的传讯,又接到了二师兄的传讯。 因为太衍试炼的消息,她和阮绵绵没再犹豫,直接拜了白长老为师。 …… 她转过身,眼前是个披着黑斗篷的男人,脸隐藏在兜帽的阴影里看不清楚,但身材很高,目测和她的傀儡人不相上下。 就像她的傀儡。 这实在不难,因为他的外观和举止都太像真人了,扮演男朋友的一些甜蜜互动也非常仿真,甚至连人机味都淡了些。 龙脊峰并非孤峰一座,而是连绵起伏的山脉,形如龙脊故而得名,凌岳仙尊无极殿所在的主峰壁立万仞,如一柄巨大的寒冰宝剑直插龙脊要害,遥遥看过去,便让人心胆俱颤,毛骨悚然。 苏筱圆身体绷紧,推他隔着寝衣轻捏她小腹的手:“不要了,明天一早要出发……” 傅停云:[既是师兄竭力举荐之人,自有过人之处。她若有意自可去参加试炼,我会一视同仁。] 苏筱圆像是被抽掉了骨头,瞬间软了下来。 腰间传来暖意。 傅停云:[我有把握。] 林菀正在药田里侍弄灵草,握着药锄的手上还裹着厚厚的白纱。 太衍是上古昆仑所在,天柱断裂、神山崩塌之后又经数十万年,几番动荡,方才形成了如今群峰矗立的态势。 可是她又很确定,自己从没听过这个声音。 苏筱圆一开始以为是神经紧绷引起的错觉,但是脚步声越来越近,呼吸声也越来越明显,她心中慌乱,不敢回头,抓着新买的剑快步往前跑。 苏筱圆没指望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不过试一试也没什么损失。 慈恩道君忙道:“宗主同我们几个商议决定,本门弟子也可参加龙脊峰试炼。” 二师兄:[就是那孩子,她最初便是想跟着你修行,但那时候龙脊峰不收弟子,这才转投我座下,谁也没想到才没多久龙脊峰便招收弟子了……] 只是这阵子太累太忙,苏筱圆没什么酿酿酱酱的力气,白天一起劳动,夜里也只是把他当成抱抱熊搂着纯睡觉。 傅停云:[身份可以捏造,修为可以压低。] “哦,这次是龙脊峰的试炼,没有先例,是新规矩。”弟子说完便去忙活了。 “没有没有……”苏筱圆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人的声音很苏,而且有那么一点点耳熟。 就这样过了十几天,楼船终于进入太衍地界。 夜里放松起来不见得比白天练功轻松。 傅停云理直气壮:[自然。难道师兄以为此次大张旗鼓为龙脊峰收徒,只是逞我一己私欲?] “烧化考符后便能进入试炼秘境了,不要推不要挤……”身穿太衍天青色道服、头戴玉冠的弟子用弘音咒大声喊。 傅停云淡淡道:[此事由师姐师兄定夺即可。] 他叹了口气:[她是个懂事的孩子,嘴上不会说什么,但是今日炼丹时魂不守舍的,手都被丹炉真火烫伤了,我看着真是揪心,便想着替她问一问,没有要你破格选她的意思,只是怕你因上回之事对她有成见……] 傀儡人从背后抱住她:“睡不着?” 苏筱圆一早听说小青丘有钱,但见到这住宿条件还是暗暗咋舌。 林菀低下头:“只要有心,在哪里都可以修习剑道……” 傀儡人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腰往下却避免与她相贴,苏筱圆心里有数,将手绕到身后去摸索,立刻被他攥住手腕按回前面:“不用。” “嗯。”男人轻声道。 这艘船简直像是现实世界里的邮轮,比她整座宅院还大,上面亭台楼阁、曲桥流水一应俱全,船身两旁有十几对巨大的桨翼提供动力。 这里风土气候都与云雨宗迥然不同,山巅白雪皑皑,山脚下却温暖如春,最高处自然是龙脊峰。 懦弱的主人发出虚弱的抗议:“这属实有点奢侈了……这么大的事你要和我商量一下的呀……” “到太衍路途遥远,搭船不舒服,”傀儡人一副软饭硬吃的理直气壮,“确保筱圆舒适是傀儡人和情郎必须做的。” 好在有傀儡人在,不用她动一根手指头,他已经将满屋子的物件分门别类地整理好,装进乾坤袋,到了新住处再一样样取出来归置好。 林菀直起腰转过身:“我知道,师尊。这几株火云草快要开花了,不能有分毫差池,不亲自照看着不放心。” 苏筱圆倒抽了一口冷气,两眼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考试当日,将楼船停到外来船只指定的停泊地点,苏筱圆和闺蜜一起下船去太衍山脚下的报名点登记、领考符。 既然有自己的船就不必赶时间,苏筱圆和阮绵绵一起在她院子里吃了顿午饭才登船。 “太衍秘境试炼不是都能组队的么?”阮绵绵不甘心。 算了算了,苏筱圆安慰自己,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反正时日无多了,就好好享受吧。 傅停云:[不再出现便是。] 拜师礼后便是搬家。 “你也是来参加试炼的吗?”苏筱圆问。 只可惜她住不了几天就要启程,也不知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回云雨宗了。 苏筱圆后背上冷汗直流,用尽全力闷头往火光跑,一不小心被突出地面的树根绊了一下脚。 二师兄:[……]不然呢?不就是这回事吗? 可是连人机都听得出她语气中的犹豫不决,不但没放开,反而继续往下,一边吮吻她的耳垂,舌尖伸进她耳朵里舔舐:“放松点,只是助你安眠。” 小青丘也是云雨宗的一个小岛,岛的东部全是连绵起伏的丘陵,弟子们的房舍便错落散步在青山峡谷之间。 “买的。” 这债台眼看着越筑越高,替他想想都头皮发麻,城门失火的时候她可得躲远点,免得被殃及。 阮绵绵没指望她学多少,只教她战斗原理和基本的格斗招式。但是苏筱圆肢体协调性不佳, “可是你也需要吧?”苏筱圆哪里听不出他声音的紧绷和压抑,傀儡人显然有和真人相似的生理反应。 “是太傅的傅吗?” 傅停云:[相貌相似者并不罕见。] 是人类!而且他既然称呼她“道友”,多半是参加试炼的同伴了。 他自己甚至不需要花力气,只要消息放出去,自会有人帮他办成。 “你这丫头就会打趣师尊,”慈恩道君道,“是龙脊峰试炼的事。” 进秘境不满五分钟,这是她第二次想到自家傀儡了。 “付钱的付。”那人道。 两闺蜜挤出人群,都傻了眼。 才怪。 铆足了劲也还是学得磕磕绊绊。 考符瞬间化作一缕青烟,苏筱圆只觉身子一轻,眼前一阵眼花缭乱,定睛一看,她已身处黑夜的树林中,一轮黄黄的毛月亮挂在空中,黑黢黢的树枝扭曲古怪,像是得了关节炎的手,让人看了心里隐隐不适。 二师兄:[我同大师姐说过,她叫我来问你,毕竟这次遴选是小师弟你的主张。] 傀儡人用手指将她背后的头发拨开,柔软的嘴唇在她颈后轻蹭,灼热的气息喷吐在她颈窝和耳后,空气变得旖旎起来。 “也是,”阮绵绵道,“在秘境里别逞强,别出头,也许遇到修为高又心善的伙伴,能躺着过呢?” 慈恩道君:“话不能这么说,师承也很重要,以你的天赋,若能得小师弟指点,必定突飞猛进,数十年后,定有大成。你不必顾及为师,这段时日医道和丹道的功课停了罢,你就专心准备试炼。” 林菀心里一动:“多谢师尊教诲,阿菀记住了。” 她粲然一笑:“我就是爱操心的命。” 那弟子看了她一眼:“秘境是打乱了抽取的,谁也说不准。” 报名点附近人头攒动,阮绵绵仗着元婴期体修的过人体魄,几乎是扛着苏筱圆挤过人群,抢到了两张考符。 萧无心默了默:[这事小师弟看来已经想清楚了,那师姐只能预祝你一帆风顺。] 慈恩道君打断她:“为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也很舍不得你,但你剑道天赋既高,又刻苦修行,若是弃剑从医,才是真的半途而废,你若是能在秘境中脱颖而出,遵从本心,去寻自己的道途,为师只会替你高兴。” 苏筱圆咽了口唾沫:“很……很贵吧?” 傅停云收起传讯符。 苏筱圆在翼舟上度过了悠闲的一天后,便开始忙得脚不沾地。 一切都和他计划的分毫不差。二师兄为人敦厚又爱才心切,一定会为他座下那个弟子争取这次机会,既然她想去投考,当然不能厚此薄彼,这机会便要对本门所有弟子开放——他也是本门弟子,跟着一起入秘境便不算违规。 慈恩道君又叮嘱:“这次遴选,比起天分和修为,更要紧的是品行与道心,这两者也是漫漫数百上千年的道途中最要紧的东西,切记勿忘。” 他深居简出,除了师祖师姐师兄,几乎无人见过他真面目。 对方好像误解了她的反应:“吓到你了?” 若是他自己提出来,刚直的大师姐未必能答应,可借了二师兄的东风,他们便说不出什么了。 “……原来如此。”苏筱圆不知怎么有些失望。 “嗯,”苏筱圆声音瓮瓮的,“有点舍不得……” 萧无心:[那你假身份顶着差不多的脸,将来以真实身份与妹妹相见时如何解释?] 后面的脚步声也跟着变快。 二师兄有些赧然:[师兄找你,实在是有个不情之请……] 这次若是顺利,她就会长期留在太衍,当然要把猫、蛇和雪狼也带上,三个宠物的窝、零食和用具又是一大堆东西。 “两位道友,你们这符还用不用?”有人见他们捏着符发呆,凑上前来,“不用的话不如卖给我吧。” 二师兄断了传音便马不停蹄地去找大师姐商议,刚敲定,便喜滋滋地乘鹤回去向弟子宣布这好消息。 萧无心不可置信:[你真身进秘境?那不是显失公平?大师姐能答应?] “傀儡人不需要,”他道,“只需伺候主人。” “你的,从柜坊走账。” “我们是朋友,可以进同一个秘境吧?”阮绵绵见缝插针地问他。 慈恩道君赶忙驾鹤落在田垅旁,慈蔼道:“阿菀,手伤了便去歇歇罢,真火燎出的伤可不能掉以轻心,这些杂事交给药僮做便是。” 想到傀儡人,她眼眶又是一酸,吸了吸鼻子:“谢谢道友。” 临行前一夜,苏筱圆躺在床上,想起马上就要离开宗门,心里五味杂陈,辗转反侧睡不着觉。 还真快,他接通了传讯:[二师兄找我何事?] 简直是穷奢极欲。 “我们还要用的,”苏筱圆咬咬牙,“来都来了,反正试炼失败也不会死人,就试一试吧。” 苏筱圆直揉眼睛,怀疑自己还在梦里没醒。 苏筱圆很庆幸能遇到同伴,即使这同伴气质高冷,话也很少,但莫名散发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感觉。 他说有把握,那就是真有把握了,萧无心道:[那你是打算改头换面进秘境?] 刚走出几步,背后传来脚步声,似乎还有轻轻的呼吸声。 苏筱圆欲哭无泪:“这可怎么办啊……” 自从那天和自己和解,承认了喜欢傀儡人的事实并且认命以后,她就把傀儡人当成了半个男朋友。 地方大了,自然又有许多东西新的东西要采买添置,苏筱圆每天坐着翼舟去城里,和傀儡人一起逛街、采买家俬,然后回去一起布置新居,真有种同居小情侣一起搭小窝的感觉。 苏筱圆声音变了调:“哪来的钱啊?” 他不想再顶着不属于自己的脸与她相见,何况他也想知道那张脸她喜不喜欢。 林菀蓦地抬起头,脸上闪过惊喜,随即摇头:“阿菀已拜入师尊座下,立誓今生今世侍奉师尊,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好不容易收拾完毕,请亲朋好友吃了顿简单的暖宅饭,又要紧锣密鼓地为旅途做准备。 苏筱圆把东厢给小雪狼住,西厢布置成书房,旧居的小床搬到了书房里,新居正房重新买了张特大号的双人床放进去。 二师兄迟疑了一会儿:[小师弟,你同我透个底,这次遴选除了苏姑娘,其他人可有机会?] 不过也多亏了败起家来眼睛也不眨一下的傀儡人,这趟航程舒适无比,唯一辛苦的是白天被闺蜜抓着练功,晚上被傀儡抓着放松。 要是没有开山帮忙,她简直毫无通过的可能。 她努力把注意力转移到眼前的事上:“我叫苏筱圆,道友尊姓大名?” “付时雨。” 然而从醉酒那晚之后,即使有些亲密行为,他也不让她碰,不管是手、脚还是别的部位。 傅停云:[不用大改,略作调整即可。] 他顿了顿:“你每夜偷偷在后山习剑,以为为师不知道么?” “还会回来的。”傀儡人亲亲她的发顶,像个称职的男友一样安慰她。 她指了指火堆:“其他人好像已经到了,我们快点过去吧。” 搬家的时候东西多的坏处就显现出来了,一屋子鸡零狗碎加上猫、蛇、雪狼的用具,简直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好在她不是一个人,不远处的空地上有几个人围坐在火堆旁。 二师兄:[这次龙脊峰收徒,可否对本门弟子也开放?让有意转投龙脊峰的弟子匿名去投考。] 照例还是傀儡人负责收拾。 正不知所措,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甲板边,沿着舷梯走下来。 苏筱圆心里发毛,连忙往火堆跑去,她从小怕黑,在黑夜里行走总觉得背后有什么东西。 苏筱圆心头一跳,他也姓傅! 萧无心:[那身份和修为怎么办?你这修为一进去不就暴露了?] 苏筱圆拗不过他,片刻后便紧抓着床单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傅停云佯装不知:[师兄不妨直言。] 傀儡人的助眠法果然有效,第二天她直接昏睡到近午时,闹铃的声音一点也没听见。 本来太衍准备了阵法作为考场,奈何报名的人实在太多,只能改用考符。 林菀又推拒了几回,奈何平日好说话的师尊这回格外坚决,她只好应承下来。 “傅停云,这船哪里来的?” 二师兄松了一口气:[有你这句话,师兄便放心了。那不知此次选人,以何为准绳?] 苏筱圆结结实实地松了一口气,双腿因为后怕而发软。 傅停云也不瞒他:[品行与道心。] 苏筱圆心知自己多半是回不来了,但是又不能言说,随便找了个借口:“不知道试炼能不能通过,有点担心……” “不贵。”傀儡人淡然地说了数字。 失去平衡的瞬间,有一只手从后面伸出来,揽住了她的腰:“道友小心。” 但他自然不会说破:[那师兄便放心了……] 二师兄心满意足:[明白了,那我即刻去同大师姐说。] 到了船上一看,苏筱圆才发现傀儡人不止买了一艘船,还雇了几十个船员,从船长到服务人员齐备,客人却只有两人一傀,光是雇人的钱就是一大笔,更别说烧掉的灵石。 有个傀儡人还不算,又捏个假身份去骗妹妹,偏又忍不住顶着一张差不多的脸,如果只是结伴历练还罢了,可是秘境里十天半月朝夕相对,他能忍得住就有鬼了。 她手忙脚乱地穿衣服起床,开门一看,却见门外停着一艘巨大的楼船。 “是何好消息?师尊可是又炼出什么绝世灵丹了?” 两人拿着考符回到翼舟上,苏筱圆和猫、蛇、狼道别,又和傀儡人黏糊了一会儿,把灵宠托付给他,便点燃了考符。 第 83 章 83 他张开嘴,将她指间的丹药含进嘴里:“多谢。” 后面追兵的动静却越来越近。 庙已经塌了半边,门不知所踪,苏筱圆往门里望去,看见佛龛上的塑像彩漆剥落,倒在莲花座下,一堆黑黢黢的祭品也看不出形状,像是发霉的水果糕点。到处都蒙着蛛网和灰尘。 苏筱圆缩回手,指尖的湿意让她蜷缩了一下。 五官也不像傀儡人那样完美得像是用游标卡尺卡过,甚至有那么一些不完美的地方,但这些不完美组合在一起,却构成了更高层次的完美。 苏筱圆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会来考龙脊峰的多半是剑修武修,遇见医修的概率本来就很小。 还真让开山说对了,她一进秘境就碰上了心善的贵人。 听语气还怪满意的。 众人一听她是太衍弟子,都是肃然起敬。 “既然都到齐了,那就先说说各自师从何门何派哪位大能,修什么法门,什么修为。” 可现在不是吐槽的时候,她只能庆幸这位道友修为不怎么样但人品很好,没有只顾自己逃跑,还好心拉上她。 “筑基后才能看见。”男人道。 可能顶级美人、完美骨相都有相似之处,付时雨脸上竟然有几分傅停云的影子,甚至连那淡淡的人机感也有些像。 “你受伤了?”她着急道。 那几人不是摇头便是默不作声。 便是凌岳仙尊也不是靠脸赢得如今的地位。 付时雨看了他一眼:“付时雨,散修,剑道,筑基二阶。” 还有才筑基为什么这么淡定啊? 凌桑柔这个名字取自诗经“菀彼桑柔”,正是书中女主林菀行走江湖时用的化名! 但是她什么也没说,要在秘境里待好几天,还要一起合作打怪,刚进来就起冲突不好。 打斗并未持续很久,一声米袋落地的闷响声之后,一切归于沉寂。 怎么能比她的傅停云长得还好看呢? 但是很快她就发现其中有几道目光集中在她同伴的脸上。 在修仙界,只有修为家世师承才是硬实力,其他的都是锦上添花的东西。 因为他整个人好像都在发光,连垂落在肩头的一绺银色发丝都像是剪下的月光。 付时雨:“跟着灵光走便是,很快就到了。” “怎么了?”她纳闷道。 苏筱圆没摸到湿意,血腥气似乎也淡了些,她微微松了一口气,没再坚持。 苏筱圆忙朝他奔过去,一靠近他身边便闻到浓重的血腥气。 “诶?”苏筱圆呆了呆。 苏筱圆只依稀看见两道黑影在树丛间窜来窜去,夹杂着砍木头的声音和金铁相撞的声响,间或一两声皮肉撕裂的声音和男人的闷哼。 与此同时,佛像腹中发出三声震雷似的笑声:“活到最后。” 她竟然和女主抽到了一个秘境里,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缘分?! “算了……”苏筱圆大口喘着气,“付道友你还是别管我了,这样下去两个人都逃不……” 那男修说完,轮到他身边的女修。 那怪物捏了她的肩膀,似乎还想捏她脸。 但是他提剑的模样却是举重若轻、胸有成竹,一派高人风范。 苏筱圆不知道他们看到的和她看到的并非同一张脸。 她有点想摆:“秘、秘境是假的吧……” 苏筱圆满脑子只有一个字“逃”,可是双腿却软得像面条,连站着都勉强,别说跑了。 “不会真死,就是死前受点折磨。”付时雨道。 苏筱圆连忙往旁边躲,眼看着指爪就要碰到她的脸颊,忽听砍柴似的一声响,那只手竟掉了下来,一股黑烟从那魔物的断臂中涌出来,接着又是一声,一颗圆滚滚的东西“扑通”掉在地上,咕噜噜滚了两圈,卡在几条树根中间。 苏筱圆有些不自在,往旁边挪了挪,又怀疑自己是不是太扭捏,毕竟修仙界不怎么重视男女大房,他刚才还帮了她一把,这样提防着人家未免小人之心了。 他的声音很苏,而且周身有种帅比氛围,她猜测他脸也长得不错。 然而他的眼瞳也不是无机质的黑,清澈透亮,仿若倒映着星河。 香上火星熄灭,袅袅轻烟飘到佛像面前时,佛像的嘴巴忽然像木偶动画片里的木偶一样上下动起来,说不出的诡异。 “仔细看看那些是什么人。”付时雨又道。 苏筱圆听得心惊肉跳,有心帮忙,可是她在黑暗里是个睁眼瞎,连敌我双方都分辨不清楚,根本插不上手。 “你怎么……” 不过转念一想,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人家拖着她走了那么长一段路已经仁至义尽了,做人不能那么不识好歹。 苏筱圆听他说得云淡风轻,一副高人做派,心下稍定。 “真的?” 有人小声蛐蛐:“不是还能走路么?看着也不像什么严重的伤势,偏他们矫情……” 他撩起衣袖,把她的手指放到缠臂的布条上。 “等等。”男人压低了的声音近在耳畔,磁感更重了。 他一边走一边撕下一片衣袖,用牙咬着一端,草草地将手臂缠裹了一下止血。 一个衣饰华贵、唇红齿白的年轻男修发出抱怨:“终于来了,怎么这么久?” 没等她把话说完,付时雨向后耸身一跃,剩下那只魔物便扔下苏筱圆朝他扑了过去。 只有她看见的才是凌岳仙尊的真面目,其他人看见的只是个俊秀些的男子,而且一身布衣,提着柄破剑。 说着拉起她转身便跑。 他一看便是经验丰富,起身在庙里转悠了一圈,向倒在神龛前的佛像施了个净诀,又施术将它放回莲花座上。 可是有好一会儿她根本看不清他长什么样。 那男修眼中也闪过一丝艳羡和欣赏,但很快又找回了自己的高地:“看你年岁不大,能修到元婴三阶已不错了。” 他刚说完,身后树丛便传来沙沙的响声,夹杂着脚步声和“唔噜唔噜”的喊声,显然是魔物追上来了,听着还不止一个。 女修轻启朱唇,声音也如银铃般悦耳:“在下凌桑柔,甫入太衍,尚未拜师,修习剑道,堪堪元婴三阶。” 苏筱圆回过神来,摇摇头,仍旧难以置信。 付时雨话很少,苏筱圆只知道他是凡界出身的散修,剑是跟野生师父学的野路子,师父死了来龙脊峰碰碰运气。 她随即把这念头摁了下去。 “对了,我有止血丹!”苏筱圆连忙从乾坤袋里掏出个小瓷瓶给他。 “对不起,”苏筱圆忙道歉,“我们在林子里遇到两只魔物……” “灵光?在哪里?”苏筱圆四下张望,“看不见啊。” 只是付时雨的光芒太盛,一般美人就相形见绌了。 苏筱圆催促:“快吃吧。” “哦哦对不起……”苏筱圆脚趾蜷缩,把瓶子从他手里抠出来,拔开塞子,倒出一丸,塞进他唇间。 那只手简直不能称其为手,更像是畸形的爪子。魔物在她肩膀上捏了捏,和同伴叽叽咕咕说了两句,苏筱圆听不懂,但苏筱圆猜测是在点评她的肉质。 “再看看。”他道。 倒是她自己,把身世背景来历都透了个底掉。 惊艳之余,苏筱圆又有点酸。 付时雨:“我右手使不上力。” 苏筱圆差点飙泪。 剩下三人也介绍了自己,都出自大宗或名门世族,修为最差也是金丹高阶。 既然这次龙脊峰试炼不限法门不限师承,苏筱圆也就没有说谎的必要,老实道:“我是云雨宗外门弟子,姓苏,炼气三阶。”她在船上意外地升了一阶,还挺及时。 苏筱圆:“……对不起。” 就在这时,一个怪物突然转过身来,向他们举起手。 那男修顿了顿,抬起下巴:“在下先来吧,在下王茂树,自小随家父金谷道君修习剑道,后拜入苍梧派瑶波元君座下,元婴七阶。” “请问诸位道友中有医修吗?” 苏筱圆此刻才注意到那女修朱唇皓齿,眉眼清艳,长得很好看。 庙里也生着个火堆,三男两女共五人围坐在周围。 苏筱圆:“你本来可以逃的,是为了回来救我这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才受伤的,一颗丹药算什么。再说我们也不是陌生人啊,我知道你叫付时雨,是个大好人。” 付时雨倒是呼吸平稳,连喘气声都几乎听不见,只是因为抓着她的手腕半拖着她跑,速度也快不起来。 他又并指取火,将香炉里的三支香点燃,敷衍地向那佛像拜了三拜。 苏筱圆知道出了云雨宗地界被人侧目是常事,早有心理准备,虽然膈应但不意外,自己调理了一下也就过去了。 苏筱圆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靠着肾上腺素爆发得来的一点力气快要消耗殆尽,腿灌了铅一样重。 她万万没想到世上还有长得比她的傀儡人还好看的男人,毕竟傀儡人可是真建模。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火堆前,几个修士都露出惊艳之色。 围坐在火堆旁的根本不是什么修士,而是一群和尚打扮、皮肤青灰的怪物,火堆上架着一具烤得金黄焦脆、滋滋冒油的无头男尸,那尸首的头颅就插在火堆旁的木柱上,正用蒙着白翳的无神双眼“看”着那些妖怪啃食他的胳膊。 苏筱圆震惊地抬头,看见了身披斗篷的男人提这剑站在她面前。 他忽然抬手并指在她眼皮上一抹,苏筱圆还没反应过来,只觉眼皮上仿佛有冰凉泉水淌过。 只有苏筱圆呆呆地看着林桑柔,脸越来越红。 它的手指长而崎岖,掌心赫然是一只血红的眼睛,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左看右看,视线最终落在他们身上。 付时雨偏头看她:“怎么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偏偏越逃林子越密,脚下树根盘曲虬结,她一个不小心绊倒在地,没来得及爬起来,肩膀突然被只冰冷的手抓住,一股混合着腐肉、腥味和油哈气的臭味直往她鼻子里冲。 止血丹和补气丹没有限制等级,她的都是能用钱买到的最好的。 她定了定神,赶紧在火堆旁坐下。 这下因他容貌清俊高看他一眼,或因他气度感到好奇的人也对他彻底失去了兴趣。 里面的人听见动静,齐刷刷地看向他们。 难道也有系统给他开了十级美颜吗? 苏筱圆说着便要往前走,不想迈出去的腿还没落地,就被身边的人拉住了胳膊。 人害怕到极点的时候哭也哭不出来,苏筱圆只是抽噎着,肩膀一耸一耸,身体止不住颤抖,别说逃跑,连动都动不了。 苏筱圆:“……好吧。”感到了来自秘境的鄙视。 苏筱圆哽咽了一声,更卖力地捣腾两条腿。 苏筱圆出门的时候没少见到这种反应,毕竟她这外貌开了十级美颜滤镜。 苏筱圆听见“滴答滴答”的声音,摸出灵石一照,发现一缕鲜血顺着他的剑身往下淌,不断从剑尖滴落下来。 付时雨道:“血已止住了,先听他们说罢。” “我才筑基不久,自然打不过,”付时雨理直气壮,“跑吧。” 苏筱圆最怕拖累别人,但是记挂着付时雨的伤,硬着头皮开口:“麻烦稍等一下,付道友受了伤,需要包扎一下……” 她便对付时雨道:“我替你包扎吧。” 何况她的同伴付时雨还受了伤。 几人面面相觑,男修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鄙夷之色,看她的眼神变得轻佻玩味起来。 正想着,男人又道:“武僧化魔,看着都是金丹以上,那个掌心眼似乎还是个元婴。” 后面的怪物越追越近。 不是大哥,大哥气场那么强,为什么才筑基啊?这不合理吧! 苏筱圆现在一看火堆就有点应激,在门外观察了一会儿,才跟着付时雨走了进去。 她心头一跳:“伤得好重!我帮你包扎一下吧……” “为何道歉,”付时雨声音微冷,似乎有些不高兴,“未筑基又不算什么错。” 苏筱圆咬了咬唇,脸顿时就涨红了。 又转头向其他人道:“闲话不多说,我们先弄清楚秘境任务吧。” 男人腿长一米八,没了她这拖后腿的,几步就跑没影了。 傅停云,付时雨,连名字都像一对。要不是知道傀儡人不会变脸,她简直要以为是他跟进来了。 那些修士的反应怎么那么平淡?为什么惊艳了一下就移开视线了?他们难道看不出这张脸有多伟大吗? 她心里默默祈祷,只盼那些魔物吃饱了懒得来追。 正想着,那男修打量着她和身边的付时雨:“这两位道友呢?又在何处高就?” 那男修看向苏筱圆和付时雨,仿佛在看两个不得不放过夜的垃圾袋:“你们一个没筑基,一个受了伤,不求你们出力,别拖我们后腿便是。” 可惜她这具身体实在不争气,哪怕最近体魄莫名其妙比原先强了不少,整体还是拉胯,不一会儿便喘不上气了。 接下去一路顺利,没遇到什么危险,两人一边走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两句。 他还是不动。 虽然是她主动提出的,但是这也太干脆了吧!春节收红包都要推拉两次呢! “不必,先找过夜的地方,这片林子不安全,”付时雨道,“灵石收起来,灵气容易引来魔物。” 然而身旁的男人像是能看透她的心思:“方才听见他们嫌那男人肉柴,看样子是要来捉我们。” 她莫名想起第一次给傀儡人喂橘子糖时的情形,心里越发不自在,左顾右盼:“我们找什么地方过夜呢?” 不不不这样的脸系统捏不出来,人类捏不出来,苏筱圆甚至怀疑连女娲自己也捏不出第二张。 好在付时雨似乎早有防备,适时捂住了她的口鼻。他的手心温热干燥,袖口带着股干净沁凉的气息,像浸着松枝的雪水,很好闻。 她转过头去,恰好见付时雨解开斗篷摘下兜帽,顿时呆住了。 “被发现了。”付时雨轻轻感叹了一声。 但苏筱圆此刻哪里顾得上欣赏,刚才看见的那一幕在她眼前挥之不去。 苏筱圆没听说金谷道君,但是依稀知道苍梧派也是剑道大派,又见其他人脸上神色,估计那金谷道君的来头也不小,是个名门世家子弟。 指尖不可避免触到他唇瓣,像是被林间的水气侵染,微凉湿润柔软。 苏筱圆饱含期待地看着他,想问问他修为几何,忽然想起修仙界里问修为似乎不太礼貌,便改口:“区区几个金丹元婴,对道友来说不算什么吧?” 苏筱圆揉了揉眼睛,踮着脚伸长了脖子努力张望,老实回答:“对不起,太远了我看不清楚……” 人家刚救为了救她受伤,她在想什么呢! 他们跟着灵光走了大约一刻钟,找到了一座破庙。 “你尚未筑基?”付时雨似乎有些惊讶。 男修又看向付时雨:“这位兄台?” 披斗篷的男人还站着。 那男修不耐烦听她解释:“两只低阶魔物打了这么久,这不是耽误别人时间么?快过来,我们正在商量作战计划和分工。” 付时雨只有筑基期修为,那柄剑显然也不是什么好剑,剑刃黯淡无光。 “无碍,一点皮外伤。” “好。”不等她把话说完,付时雨就干脆地松开了手。 她头皮发麻,腿脚酸胀又沉重,肺里像塞了只海胆,每次喘气都生疼。 苏筱圆再次往火堆望去,惊讶地发现自己视力突飞猛进,但是待她看清那火堆上的东西,顿时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差点没惊叫出声。 “秘境试炼只可带三颗止血丹药和三颗补灵丹药,要撑到秘境结束,”男人接过瓶子,却不拔塞子,“你才进秘境就给了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一颗,自己受伤时怎么办?” 第 84 章 84 付时雨面无表情冷声道:“在林子里我并非为了救你才折返,只是因为魔物一旦看准目标便会不死不休,若不以你为诱饵将它们斩草除根,它们抓住你后就会来对付我。” 经她这么一提,苏筱圆蓦地睁大了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救命恩人对女主特别不客气,她差点没下意识地捂住他的嘴,生怕被世界意志听见直接把他给炮灰了。 付时雨:“那你方才为何看着她脸红发怔?” 凌桑柔道:“不过在下倒是听一位曾在太衍修习的长辈提起过,太衍的试炼秘境并非凭空捏造,都是由历代门人斩妖除魔的记忆化成,这秘境想必也不例外。诸位见多识广,可曾见过这庙宇,或听说过与庙宇有关的魔患?” 而且这秘境考核的是品行,她的所作所为没人能挑出什么错来,倒是那合欢女沉不住气投票给她,已经失了一分。 她说到一半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夜枭的叫声。 她倒是很希望能为大家作点贡献,提供点有用信息,可惜一来她不确定是不是同一个秘境,二来就算确定她也帮不上什么忙,既不知道危险什么时候出现,也不知道怎么规避。 苏筱圆骄傲道:“是我的傀儡人帮我做的。” 付时雨走进帐篷一看:“这是法器?” 付时雨三票,苏筱圆两票。 她只好从乾坤袋里掏出露营神器。 这是她出草图,傀儡人帮她做的,简单来说就是个恒温的帐篷,外面看只有个儿童帐篷大小,其实里面内有乾坤,加了空间扩展符咒,要宽敞得多。 “没有啊,我怎么会认识凌道友。” 他说完一抬眼,发现少女迷迷瞪瞪地看着自己的脸点头,一副像是灌饱了月花酿的样子,忿然把兜帽扣上,别过脸去。 苏筱圆恍然大悟,她也是看过几本无限流小说的,这样一说就懂了。 他这番话等于是扯掉了众人的遮羞布,除了凌桑柔还能维持表情管理,其他人都有些尴尬。 付时雨一脸不想多废话的神色:“说吧,如何选?投票还是抽签?” 抽签当然更公平,但公平就意味着谁都有风险,若是投票的话,当然率先淘汰最没用最拖后腿的,大部分人就安全了。 男人看了看火堆,又撩起眼皮:“你认识姓凌的?” 凌桑柔却是突然想起了件小事。 她身边沉默寡言的男人突然开口:“你一个正宗太衍门人都一问三不知,她怎么会知道?” 凌桑柔受他挑衅也不恼,宽容地一笑,娓娓道:“太衍身为天下仙门之典范,怎会偏私本门弟子,即便在下去问,师长也不会相告,何况在下又怎能陷师长于不义呢?” 那陶姓女修钦佩地望着凌桑柔,显然已经被女主的光环笼罩住了:“凌道友说的对,是在下失言。” 王茂树看着众人都是一幅心服口服的样子,生怕自己的地位不保,急着夺回领导权:“凌道友说的没错,时候不早了,先商量今夜分工吧。方才我去后面看过,里面有六间禅房可供夜间休憩打坐。” 众人脸色微变。 只有苏筱圆不明就里:“意思是说有两个人要住一间是吗?” 她自告奋勇:“我和付道友一间好了。” 反正她本来就不放心付时雨身上的伤,打算照顾他,住一间也方便,反正她带上了修仙界露营神器。 除了付道友本人以外,其他人表情都有些奇怪。 自证是没用的,不管怎么解释,他们只会相信自己相信的。 有一回她去替师父送炼丹材料,走到丹房附近,听见师父正在与谁传讯,她依稀听见几个字“你在云雨宗”云云,后来师父虽然没说传讯对象是谁,但那语气是同辈之间的随意熟稔,宗门里几位峰主中只有三师叔明心元君出门在外,对面很可能就是她了。 她的目光逡巡了一圈,在苏筱圆身上顿了顿。 “凌道友不过是问一问,至于招来这么一大篇话么?”陶姓女修立刻冲锋陷阵,“凌道友就是太大度了。” “假设没有意义啊,事实救我的就是你。” 该不会就是这个秘境吧? 她凝聚灵力在指间,飞快地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把符纸团成一团扔进了火里。 “快要子夜了,”她回过神来,“我帮你重新包扎一下伤口,然后你抓紧时间睡会儿吧。” 这还在她预料之中。 苏筱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这是在夸她好看吗? 这话一出,众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凌桑柔歉然道:“抱歉,在下入门时日不多,还未进过试炼秘境。” 其他同行的人下场如何她不清楚,因为跳到结尾凌岳仙尊来救场的时候场景里只剩下女主了。 要不说女主是女主呢,苏筱圆也有些佩服。 王茂树似笑非笑:“难道我们不想做好人?若是个个像凌道友一样,这票还投不投了?” 只有苏筱圆和付时雨两个例外,苏筱圆第一次参加秘境试炼什么也不懂,而付时雨好像是天生面瘫,不管发生什么都没什么表情。 付时雨瞟了她一眼:“那你不如照镜子。” 既然是投票,最后肯定是她和付时雨两人中一人被选中。 王茂树道:“公平起见还是投票吧。” 可是按理说这段剧情是在几个月后宗门大比的时候。 可以包容可以包容。 凌桑柔道:“苏道友想必是第一次参加此类秘境试炼,这类秘境夜里通常有险情,需要选出一人守夜。” 付时雨冷冷瞥了她一眼:“此类秘境的怪物一般都在子夜后发动攻击,但不会一次杀光所有人,秘境中通常有布了阵法的安全住所,一人一间,七人六间并非巧合,是有意为之。” 他扫了眼众人:“就是看选谁去送死。” “付道友……” 她正想说没事,一个紫衣女修哼了一声。 陶姓女修彻底被女主的人格魅力征服了:“凌道友高风亮节,真让陶某自惭形秽。” 不会,这些人里她修为仅次于他,他就算要动手也不会那么快,她于他还有用。 “陶道友,这等无凭无据的话,还是不要乱说,”凌桑柔正色道,“敝宗师长怎会徇私舞弊,为别有用心之人大开方便之门?常言道‘英雄不问出处’,苏道友定有过人之处。” “我不会拖你后腿的。”她连忙保证。 苏筱圆被他们看得有些不自在,却又不能说什么,只能低着头装鸵鸟。 “你怎么不走?”付时雨偏过头问她。 自家傀儡赶了好几天才做出来的宝贝,就算是绝色大美人也不能这样不识货。 苏筱圆愣了愣才想起来,自我介绍的时候突然发现对面坐着女主,她震惊之余难免想起书里那些大段大段的大尺度涩涩戏份,有种全程钻别人床底下突然被正主逮住的社死。 不直接说不认识,却反问,可见是心虚。 当时女主被秘境里的真魔控制住身体逼着她拜堂成亲,好在凌岳仙尊察觉秘境异动,赶来除魔,救下了她。 一身嫁衣危急关头被大帅比英雄救美,吊桥效应拉满,又长得那么好看,换了她也要一眼万年。 “怎么算活到最后?”一个红衣女法修压低了声音问,“一般秘境都会给个时限,这秘境怎么什么线索都没有?” 很快破旧佛堂里只剩下苏筱圆和付时雨两人。 他从乾坤袋中摸出一沓空白符纸让身边人分发下去:“将名字用灵力写在符纸上扔进火堆即可。” 付时雨修为比她高,但右臂受了伤,连药瓶都打不开更别说打怪了,一时也说不出来两个人谁更废,很难猜测这些人会选谁。 看来是她了。 付时雨没有丝毫动容的意思,甚至更冷淡了,一股生人勿近的气质。 当然,作为一篇黑暗修仙背景的限制小说,除了血腥暴力之外,各种重口的颜色情节也是必不可少。 她忍不住向门外张望了一眼,怀疑已经有一大波僵尸在路上了,但是外面风平浪静的,只有风吹树木发出的沙沙声,虫鸟的鸣叫也听不见。 付时雨只是“嗯”了一声。 那秘境就是寺庙背景,是凌岳仙尊十几岁时除魔的经历所化,那时候魔君正是气焰高涨、如日中天的时候,凡人界靠近混沌欲的边境数州魔患大作,魔修和邪修在境内大肆屠戮凡人,攻占城池和村庄。 凌桑柔看了他一眼,抱歉地笑了笑:“付道友与苏道友是患难之交,自然比在下更了解她,是在下冒昧。” 她向苏筱圆欠了欠身:“妄加揣测冒犯了苏道友,还请海涵。” 脸一遮上,苏筱圆呆了一会儿,总算恢复了正常,想起他刚才说了些什么:“论迹不论心,不管你为什么救我,反正就是救了我啊。” 方才那番试探还是得罪了她?也未免太睚眦必报了。 其他人本来没怎么留意一个合欢宗炼气期,被她这么一说,都把注意力转向苏筱圆,露出沉吟之色。 苏筱圆没听清楚他们在吵什么,她正捏着符纸犯难。 凌桑柔不想得罪三师叔的人,是不想主动树敌,但说到底她也是一峰之主的入室弟子,论身份不是三师叔的玩物可以比的。 听说三师叔有个渔猎美色的癖好,眼前这少女难道与三师叔有关?还真的并非全无可能。 苏筱圆以为他要卷袖子,谁知他竟解起了衣带。 苏筱圆在里面捣鼓了一会儿,准备好了包扎要用的工具和材料,便请他进去。 苏筱圆不知道他在气什么,又为什么扯上别人,可能大美人脾气就是大一点。 “苏道友别着急,我相信陶道友方才也是一时失言,”她小心藏起心中的鄙夷,柔声安慰她,“我们进入同一个秘境成为同伴是难得的缘分,当戮力同心,相互扶持。” 紫衣女修更是哂笑了一声。 于是苏筱圆知道自己一定是犯了常识性错误。 凌桑柔也很好奇。 便是真的对上了她也不怕。 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又重新穿上了那件黑斗篷,兜帽挡了挡那张艳光四射的脸,苏筱圆稍微自在了些。 在安全的阵法中打坐可以汲取灵力恢复修为,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起身往后面的禅院走。 只是不知道另一票是谁投的。 里世界的事情就更不好说了,要是最后虚惊一场,她说了让人白担惊受怕,要是真发生了,她又怎么解释自己被剧透呢? 付时雨揭下兜帽:“为何对我这么好?是因为我救了你?” 真的不是她喜欢看这些,只是女主总是这种时候想起有关白月光的事迹。 “哦哦,我明白了。”苏筱圆点点头,这个她熟,植物大战僵尸。 “和你一起守夜啊。”苏筱圆道。 苏筱圆一见他那张脸大脑就无法正常运转,脸迅速升温,好像脑袋变成了热火朝天的锅炉,简直好像快要有白气从耳朵里冒出来。 “我……我脸红了吗?可能因为凌道友生得好看吧,美人谁不喜欢看呢。”苏筱圆找了个借口。 “若救你的是别人,你也会如此?” 王茂树:“凌道友来参加试炼之前难道不曾向师长打听一二?罢了,毕竟事关能否通过试炼,凌道友不愿与我等分享也是人之常情。” 苏筱圆想问,又怂怂的不好意思开口,付时雨像是猜到她想法,向她解释:“秘境有探索式和存活式两个大类,探索式是搜集线索,从蛛丝马迹中破解谜题,存活式则是不断受到妖魔攻击,能挺到最后便算过关。” “你会疗伤?” 这话有些打王茂树的脸,但她脸上带着温温柔柔的笑,语气又客气,王茂树碰了这个软钉子,又不能贸然得罪太衍的人,只能吃下这个亏。 很快所有符纸都烧成了灰烬,火堆里浮现出投票结果。 凌桑柔道:“陶道友别误会,有一票是我自己投的。既然不能弃权,那就只有退而求其次了。” 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但众人的脸色又蒙上了一层阴影,更凝重了。 男人不吭声,三下五除二地把褐布外衣脱了下来,露出宽肩窄腰的轮廓,又去解本白中衣的衣带。 她虽然不是专业医修,但是在船上临时抱佛脚,跟开山学了一些修仙界的基础急救知识,眼下的情况还能应付。 无论是或不是,总之她不能得罪于她。 何况眼前这少女看着单纯,可这一行哪有单纯干净的人,说不定心思比谁都深。 这座深山中的古刹也不能幸免,原来的僧人被魔气侵蚀,成了魔僧,把座好好的佛寺变成了魔窟,从附近的山村、城镇中掳掠凡人虐杀、分食。 意外的是凌桑柔竟然得了两票。 凌桑柔露出为难之色,压低声音对着身旁的紫衣女修道:“每个都是同伴,让谁涉险都过意不去……” 莫要在三师叔面前露了馅,被她厌弃了才好。 他们更想知道的是,这所谓最后,是指时间上的最后,还是活到最后一个? 可是如果她真是三师叔的人,跟着她回宗门便是,何必进秘境受苦?再说炼气期修为怎么过关? 她若有所思地看向她身边的男子。 一个人的出身教养是很难藏得住的,此人相貌气度都不像个低阶散修,对那合欢女又所有回护之意,说不定就是三师叔专门派来保护她的。 凌桑柔浅笑:“看来是我多心了,方才看见道友面露惊诧之色,还以为道友知道些什么。” 可是这里到处是蛛网灰尘,地面也是硬邦邦的砖石,根本没办法休息。 男人嘴角一弯,长长的眼梢挑着点媚意,清浅笑意如春雪初霁:“苏道友对陌生人毫无防备,终于知道怕了?” 王茂树回到火堆旁,用上好带灵力的细绫绢帕擦了擦手,扔进火堆里,看向凌桑柔:“对了凌道友,你是太衍门人,对贵宗的秘境想必有所了解了?” 他说着脱下斗篷。 是怕她帮不上忙反而碍手碍脚吗? 她扫了众人一眼:“说不定我们都是来陪大能的红颜知己玩耍的。” 可是无人能替他们解答。 凌桑柔立即察觉:“这位道友可是想起了什么?” 苏筱圆哪里有什么过人之处,被她捧得越高,心里便越虚,摇着头道:“凌道友谬赞,我真的只是来碰碰运气……我之前都没出过自己宗门……” 苏筱圆哪敢受女主的礼,让女主低头,下场可能是掉头。 “怎么这么倒霉,抽到了存活式秘境……”有人发出痛苦的呻1吟。 被一个绝顶大美人夸好看,是个人都要飘,可惜她这张不是妈生脸,受之有愧。 那女子看模样二十五六岁,一副老实敦厚的相貌,说起话来却夹枪带棒尖酸刻薄:“凌道友何必对这种人低声下气的,她一个合欢宗炼气期敢进龙脊峰的试炼秘境,谁知道是不是搭上了哪个大能的线。” 一想这话没什么说服力,她又说:“妖魔来的时候你就往安全屋里跑,我拖住他们。” 他根本不怕得罪那两个没用的废物。 她懵懵地点了点头。 苏筱圆心惊肉跳,忙悄悄牵他袖子。 那可是女主啊,全书气运之女,和她过不去就是自动认领炮灰身份,这本书前期虽然还不怎么暗黑,可是炮灰也都没什么好下场。 苏筱圆惊得往后退了两步:“付道友你这是做什么?” “不太会,”苏筱圆道,“但是处理伤口还是可以的。” 苏筱圆一个清澈的大学新生哪里见过这种,看看评论直接跳到了副本结尾凌岳仙尊出场的地方,只依稀记得秘境里面还有个里世界,不但异常一言难尽,还有真的魔窟余孽潜伏着。 她看向王茂树:“可否弃权?” 王茂树道:“既已选出了守夜之人,诸位道友便去打坐歇息罢。” 她慌忙摇摇头:“没有没有……” 是王茂树么?因为感到地位受威胁,想除掉她? 试炼,寺庙,魔患……这几个关键词放一起,还真让她想起了一件事,书里女主林菀第二次被凌岳仙尊救下就是在秘境试炼的时候。 女主本人还没怎么样,陶姓女修坐不住了:“凌道友怎么会有两票,王道友这符纸可是受了潮?” 付时雨:“不错。” 里面舒适恒温,床垫被褥等等一应俱全,还带个小小的净室,有循环净水加热浴桶和自洁恭桶,甚至有个灵石小炉可以煮奶茶和简单的饭食。 苏筱圆:“他很厉害,是不是?” 苏筱圆涨红了脸:“我没有,我是自己来报名的,不认识什么大能……” 苏筱圆的确是想起了很多。 第 85 章 85 她提了提气,再接再厉,挨着连山君坐下,抱起他的胳膊晃了晃,娇声道:“师尊,人家就想要,那个嘛……” 阮绵绵一时间,有许多手持镜子的男女弟子往他身边挤。 傅停云闻言抬起眼皮,脸上仍旧淡淡的,心里却宽慰了些,这傻徒弟看着没心没肺,还算良心未泯,没有白吃他的糖,赚了钱,知道孝敬师父了。 偏巧他们说话时叶离在一旁,听了个正着,待师父走后,便叫过苏筱圆,笑嘻嘻问道:“小师妹,你想进问心谷?” 他给苏筱圆开的采买价是十五万,言明有多少他都要,又大方地给她一百万定金。 明明演练的时候开山说骨头都酥了啊。 苏筱圆:“怎么了?” 苏筱圆碰了钉子,皱着眉一筹莫展。 他揉了揉额角,从乾坤袋中取出秘境的钥匙,撩开帘子走到门外一看,傻徒弟已经没影了。 更难以理解的是,魇魔这种凶险的魔物,别说不能吃,便是叫少许魔气入体,也会迷失心智,可经过她提炼之后的魔气,对人却没有任何害处。 苏筱圆骗人总是心虚,垂下眼皮目光躲闪:“不是,我是出身在仙灵界的,就是根骨不好。” 他起了坏心,向着她被汗水染上一层光晕的额头上一指,她茫然地睁开眼,微微抬头向下看来,撩起他落在她雪白肚皮上的银发,像是不明白这是什么东西。 第一颗药的效果持续了七日,失效那一日,众弟子失魂落魄,仿佛一夕之间全都害起了相思病。 萧无心揪了两把头发,败下阵来:“行吧行吧。” 苏筱圆双眼一亮,绞了绞手指:“那我们,去问心谷吧。” 魇魔气却是不易得,问心谷是试炼秘境,平日是不开的。 …… 虽说他早已辟谷,也没什么口腹之欲,但小傻子难得有心,倒也不好拂了她的意。 “洗漱沐足,”他停顿了一下,似是解释,“我出身凡人界,有很多不好的习惯。” 傅停云走到她屋外,只见房门紧闭。 这次的丹药不比清心明目辟谷丸,阮绵绵没什么需要隐瞒的,扬声向众人道:“请诸位同窗稍安勿躁……” 不单是弟子,连云中子上课时都不时走神,一摸头顶,便露出怅然若失的神情来。 苏筱圆有些迟疑,连掌门都不答应,她师父能答应么? 这对苏筱圆来说实在是举手之劳,她上回吃下去的玉容丹材料,大约还能炼六颗,魇魔气也剩了不少。 不过那几颗莫名其妙的丹药能赚这么多钱,还是令他始料未及。 终于尝到了,用他自己,没有隔阂,没有障碍,真正的亲密无间。 只有苏筱圆一头雾水,不明白他们咋咋呼呼的做什么,在她看来那些人没多大变化,倒是有几个本来生得还行的,一下子都成了巴掌脸的瘦长条。 他不禁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所倾倒,越想越得意。 他并指在那三个字上一划,名字瞬间消失。 不知是累着了还是伤口看多了晕,付时雨走出去不久,她的脑袋便昏昏沉沉的,眼皮也重得不行,简直像被人下了咒。 阮绵绵犹豫片刻,又问:“小可有一事不解,还望萧姑娘赐教。” 苏筱圆撩开帘子,款摆着小腰走进房中,按着碧池教的法子朝他抛媚眼:“师尊……” “你也是凡人出身?”付时雨抬起眼皮看向她。 该写上谁的名字?是那胆敢用轻视且油得发腻的眼神打量她的王家草包,还是那喜欢做狗嘴又很碎的陶姓女修? 至于怎么和玉容丹搅合起来,生出这样莫名其妙的效果,连他也想不明白。 苏筱圆接过玉简一瞅,竟有一百万之多,不由吓了一跳:“这么多?”而且还没交货就先拿钱,她从不知道天下有这么好的事。 也不知这古怪的体质是怎么来的。 傅停云消息灵通,自然对那魔幻玉容丹有所耳闻,一听那丹药的作用,便猜到徒弟定是往里头加了魇魔的精气,服药之人暂时获得魇魔之力,将方寸之地化作亦真亦幻的“梦境”。 付时雨点了点头:“借你些水一用。” 不过听他的意思,兴许是她没走对路,既然叶师兄说撒娇有用,不妨再试一试——就算不成,大不了再叫师父骂一顿,横竖骂两句又不会少块肉。 不过阮绵绵是个有原则的奸商,他也不要人家砸锅卖铁,算了算圈中贵妇的财力,最终将售价定在二十八万灵石一颗——若是一次买四颗,还能抹个零。 便即将事情原委大致说了一遍。 叶离道:“试炼秘境一共两把钥匙,一把在师父这里,另一把在师叔那儿,你要进去,可以去请托师叔呀。” 傅停云:“……” 看起来好好摸,要是长在傀儡人的头上就好了,想怎么摸就怎么摸。 苏筱圆困惑地挠挠腮帮子,怎么和开山说的不一样,是她学错了吗? “睡着了。”里头传出个没好气的声音。 放学回到掩日峰,见了连山君,她从袖中掏出新得的玉简,朝着师父显摆:“师尊,我又赚钱了。” 有人依言而行,拿着镜子走出十来步,果然变回了原本的形貌,后退些许,又变得美若天仙,竟是百试不爽,这才信了这个邪。 他沉下脸道:“胡闹,秘境是修炼用的,你修为低下,岂能说去就去?” 萧无心斜睨她一眼:“你长这样还学这个做什么?我们这种先天不足的人才需要以勤补拙。想要什么,勾勾手指不就行了。” 叶离:“怎么会呢,师叔那么疼你,你再去同他撒撒娇,软磨硬泡一番,他定会依你的。” 幸好他的主业是剑修,若是主修丹道,恐怕这时候已经气得吐血了。 醒来她会当成一个梦,但是会记得梦里的是他。 苏筱圆本以为玉容丹的价格和清心明目辟谷丸差不多,没想到能卖十五万一颗,不由喜出望外。 傅停云压了压汩汩往外冒的酸气,无动于衷地“哦”了一声。 他端起茶杯,将半杯冷茶一饮而尽,总算将心头的烦躁压下去了些——他也不明白自己方才为何突然心乱。 苏筱圆打定了主意,却不知道怎么撒娇,便去向萧无心请教——开山在她心里第一聪明,问她准没错。 “原来如此。”是返祖现象啊。 付时雨怎么猜不到她心思,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起身去洗漱沐足。 洗完苏筱圆要帮忙把盆端出去他也不让,愣是自己端出去倒。 虽然师父说他不是个好东西,苏筱圆却挺喜欢他,当即点点头:“叶师兄,有什么法子?” 他放下书,不知这小傻子又闹什么幺蛾子:“何事?进来说话。” 傅停云微微蹙眉:“有话好好说,挤眉弄眼的做什么,你是猴子吗?” 想到此处,傅停云微微抬起下颌,矜持地一点头:“要请为师吃什么?” 阮绵绵将折扇摇得哗啦作响,丹药的效果虽和他的期待不尽相同,却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只要让他那朋友的长姊服下,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明知道她什么都不懂,慢慢教便是,和个傻子计较什么? 傅停云摁了摁太阳穴,深觉自己不是收徒,是给自己找了个祖宗:“你不去问心谷了?” 这个叶师兄教他们五行法术,不过没什么先生架子,成日里笑眯眯的,脾气似乎很好。 弟子们有些将信将疑,服药之人没什么变化,却能影响周围人,这种奇药简直闻所未闻。 他就在这时抬起头,让她看他水色淋漓的脸,直视着她的眼睛,看着她乌黑的瞳孔瞬间扩大。 苏筱圆希望落空,便即翻脸:“那算了吧,不请了。” 阮绵绵老神在在:“若是诸位不信,便请远离小可试试。” 苏筱圆对西门公子的文采佩服得五体投地,若是叫她想,顶了天也只能想出“大力魔幻玉容丹”这种名字,一听就卖不出去呢。 她生怕他再多问:“对了,你的头发天生就是银色的吗?很罕见啊。” 云中子这做掌门的十分头疼,可门规又没说不让弟子乱吃药,也没说上课不让照镜子。 “怎么能算不好呢?我也是水洗心里才舒服。”苏筱圆很有些他乡遇故知的惊喜,修仙界很多人用净诀搞定一切,她这种非要水洗才觉干净的毛病被开山笑了不知多少次。 “我们守夜要给其他道友预警……”苏筱圆说到一半,忽然想起来其他人都在安全屋里。 翌日,恰好有术法课,叶离见小师妹怏怏不乐,上完课便问她:“问心谷没去成?” 不等她作出反应,他起身吻她的唇、鼻尖、耳朵、眼皮……把她的味道沾得到处都是,看她惊恐地躲闪,有趣极了。 直接提师父恐怕不会答应,她盘算了一整日,终于想出个好法子。 周围的弟子们很快察觉了异样,纷纷惊呼起来,乱成了一锅粥。 苏筱圆艳羡地看着那头柔顺的银发,有点手痒。 他说罢便折回房中,在案前坐了会儿,上臂那一处似乎仍在隐隐发烫。 他无可奈何,一个劲挠头,好在托魔幻玉容丹的福,他的毛发厚实浓密、丰盈丝滑,摸一摸可以聊以自.慰。 其实别说是弟子,连师长都不能以身作则,连那不苟言笑的符法课老师,都忍不住在书上贴了一块银箔,趁着弟子不注意顾影自怜。 “嗯,可能因为祖上有妖族的血,”付时雨平静道,“到我这一代又显现出来了。” 众人纷纷啧啧称奇,起初的震惊张皇过后,便觉有趣——这药只是把他们的形貌变美,不会影响修为,也不惑人心智,可谓有利无弊。 苏筱圆思忖了下,先去问最好说话的掌门,这回云中子却没应允,却语重心长道:”试炼秘境不是用来玩的,上回你虽毫发无伤地出来,可若是心境有变,问心谷也会随之变化,未必每次都有那么幸运。“ 苏筱圆眨巴两下眼,伸出白皙纤细的手指,冲着开山勾了勾:“开山,那你教教我,怎么撒娇吧。” 他有信心,只要那客人试过一次,就算砸锅卖铁也会无限回购。 唯一的问题是,她肚子里的原材料已经所剩无几。 傅停云一怔,随即明白过来,这小傻子哪是孝敬他,分明是拿请客当幌子,多半是魇魔气用完了,又打起了问心谷的主意。 阮绵绵淡淡一笑:“应当的。” 苏筱圆刚得了一大笔定金,连带着看这丑八怪都觉清秀了几分,粲然一笑:“你说,别客气。” 玉容丹的材料倒是好办,一份不过五百来块灵石,去向师父买便是。 她放下心来:“那你睡,我在旁边守着,魔物要是来了我叫醒你。” 闹够了,他在她眉心落下个湿淋淋的吻:“睡吧。” 苏筱圆不能苟同,也不知叶师兄从哪里看出师父疼她。 苏筱圆心头一凛,难道是被付时雨下了咒? 只不知这药效能持续多久,他思忖片刻,收起折扇,走到苏筱圆跟前,从袖中掏出玉简,大大方方填上金额,签好章,双手奉上:“萧姑娘,昨日这种丹丸,收效甚是显著,只不知药效长短,暂且不便定价,这一百万权作定金,劳烦你多炼制一些,待小可将药性药效试验分明,再行定价结算。” 苏筱圆眼珠子转了转:“师尊,我赚钱了,请你吃好吃的。” 傅停云只觉上臂传来温暖又绵软的触感,脸色顿时一沉,便即抽出胳膊,站起身,拎起她的后脖领,把她扔到门外:“站在这里反省,学会好好说话再进来。” 阮绵绵又用手头的几颗药做了些试验,发现服药之人不同,周围人的容貌变化也不尽相同,总是按着服药之人的心意来变化——这一发现越发令他满意,只要那位客人服下药,她奇丑无比的夫君便能变成她梦寐以求的如意郎君,这种诱惑谁能抵挡? 气性还挺大,他心道,抬手敲了两下:“萧顶,开门。” 阮绵绵不但想了名字,还连夜送信给家中管事,命他前往十洲最有名的珠宝阁摇光楼,定做一批玄冬玉小盒子,专用来装这种贵重的“梦魅赋颜瑶池仙光玉容丹”。 …… 当日黄昏,傅停云在书房中就着夜明珠看一本古剑谱,忽听帘外传来一声娇媚入骨的轻唤:“师尊——” 苏筱圆失落地摇摇头:“师尊,不答应。” 同窗的新弟子们就不必说了,第二日起,弟子门人手一块镜子,整日整日地照个没完,连课都无心上了。 不过既然师叔这么说,姑且还是试一试吧。 第 86 章 86 那她还觉得夏侯师兄也很帅呢。 苏筱圆咳得说不出话,只能抬起一只手摆了摆。 不知道为什么,听他慢慢地吐出“灵液”两个字,梦里那一幕就跳出来攻击她。 苏筱圆收拾了一下洗漱用具,喊付时雨进来:“这么多我一个人吃不完,付道友也一起吃吧。” 不是的,她只是吃他的颜,怎么可能看见一个帅的就喜欢上。 “可是我说错了什么?” 可能是因为听他说了离群索居的经历,她倒没觉得这种眼神冒犯,只是有些不自在。 不知是不是因为突然和傀儡男友分别逆反了,昨晚的梦境比昨晚还迷乱,甚至梦见了不管现实还是梦境都没试过的花样。 苏筱圆脸一烫,这秘境里除了她还有哪个没筑基的,这么说倒显得明知故问了。 “抱歉,”男人疏离而温和的声音让室内的空气瞬间又流转起来,“我只是在想,是不是昨夜包扎伤口的时候吓到你了。” 苏筱圆往盆里倒了热水,又兑了点凉的,脱下衣服绞湿布巾擦了擦身上的汗,然后从乾坤袋里拿出干净衣服换上,简单洗漱一番,看了看案上的早饭。 付时雨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好像在说“不然呢”。 听见两人走近,这些人也只是瞥了他们一眼便当没看见,仿佛他们是没有形体只会刮阴风的鬼魂。 不过转念一想,如果真的冷漠昨晚也就不会救她了。 她下意识地舔了一下嘴角残留的奶,又端起杯子装作认真喝奶,从杯沿上小心瞟了他一眼。 等等,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昨天她不是应该守夜的吗?怎么睡到床上去了? 苏筱圆:“……”她真的没有啊! 怎么不算另一种噩梦呢。 付时雨没拒绝,苏筱圆便取出备用的碗碟筷子杯子。 “天还未亮,不见有人出来。” “陶道友出事了,她的禅房昨夜遭到魔物袭击。”凌桑柔道。 “谢谢付道友,”她努力放松绷紧的神经,“你身上有伤还给我做饭,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好,炉子上有热水,早膳我留在案上了,苏道友趁热吃。”付时雨说完便走到墙边按了一下三角按钮。 “若是下次我再做了什么冒犯苏道友的事,苏道友一定要提醒我。”男人一脸真诚。 两人从佛堂的后门走出去,穿过杂草丛生的庭院,走到后面的禅院里。 [真是个无可救药的色批。]脑内那个声音一针见血地点评。 男人:“你不是还没筑基?” 脑内的杠精嗤笑了一声:[不然呢?你在期待什么?] 付时雨“嗯”了一声:“抱歉擅自用了你的炊具和食材。” 苏筱圆:“……”死嘴为什么要提这一茬啊! 付时雨:“去附近林子里打的灵兔。” 可是他为什么要给她做早饭啊?他们又不熟。 想到这里,她就浑身发起烫来。 “没事没事,”苏筱圆忙道,“筑基不是就辟谷了吗?” 原来是报答她替他上药包扎……苏筱圆暗暗松了一口气。 苏筱圆略微松了一口气,要是其他人都起来了发现她没心没肺在帐篷里呼呼大睡,可太社死了。 “这是什么肉啊?”苏筱圆指着那碟烤肉。 肉和精精乳都不是她带来的东西。 “真的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苏筱圆欲哭无泪。 “我有苏道友的灵液,用不着这个。” 苏筱圆脸“欻”地一下烧了起来,佯装无事地尬笑:“是吗……” 苏筱圆只能庆幸他没这么干,不然突然发现颜色梦的对象出现在眼前,不知道她会不会说出什么社死的话。 她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看见个高大的黑衣背影,一时间还以为这是在云雨宗外门的小屋子里,傀儡人正用早饭的香味勾她起床。 付时雨笑了笑,拿起壶把,往她杯子里注了大半杯奶香扑鼻的白色液体。 苏筱圆看清了白发映衬下的那张脸,他的气色比昨夜好了很多,眼下甚至还有些红晕,配着冷淡的眉眼,有种莫名的涩气,对一个刚睡醒的颜狗来说冲击力过大。 一时没人说话,狭小的空间里只闻两人的呼吸和心跳声,苏筱圆受不了这种紧绷的沉默,感觉心脏被人慢慢抻开,快要窒息了。 “那就好。”苏筱圆垂下眼睫不敢看他的脸。 苏筱圆一边说一边掀开被子,好在是和衣躺下的,衣服干净整齐,只是出了点冷汗。 “好,苏道友尝尝我的手艺。”他将碟子往前推了推。 “无妨,”男人转过身,向床边走近两步,像是有意让她擦亮惺忪睡眼,看看他长什么模样,“我和苏道友那位友人生得很像?” 禅院里有动静传出来。 “做噩梦了?”男人的声音打断了她脑内的左右互搏。 男人颔首:“此物可以补气血和灵力,又不算药,我带了不少,苏道友尽管喝。” “没事没事,”苏筱圆连忙道,“我知道付道友是为了提醒我防人之心不可无。” “擅自用了你带来的调料,”男人道,“理当问一声的,但看你睡得熟,便不曾打搅你。” 苏筱圆被他的细致周全震惊到了,看脸还以为是个冷漠的人,没想到心地好又体贴。 付时雨:“看你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当真不要紧?” 只是个梦而已,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境本来就是不讲道理的,尤其是刚帮他包扎了伤口印象深刻,乱入梦境也很正常。 “不是不是,很好吃,付道友的手艺特别好,真的。”她连忙道。 白蛇一样一绺绺爬在她汗湿肚皮上的银发,比妖孽还好看的脸骤然从股间抬起,濡湿的头发,满脸的潮意,像是从江南梅雨天里捞出来的,黏糊糊湿答答的从他鼻尖和下颚滴落…… 苏筱圆冷不防呛了一下,转过头捂着嘴猛咳,脸涨得通红。 都怪她心里有鬼,看什么都不正常。 好在付时雨的目光只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他很快垂下眼开始优雅地进食。 “对了,”男人道,“苏道友似乎睡得不太安稳,一直在说梦话。” 苏筱圆反射弧长,听见这种迂回的话总是要呆一呆才能反应过来:“是给我做的?” “做了什么好吃的,傅停云?”她揉着眼睛嘟囔了一句,打了个哈欠,浑身上下有股松弛的惫懒。 只有女主凌桑柔朝她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付时雨向她科普:“秘境中的‘死’就是淘汰出局,死前的残像会留在现场作为其他人的线索。” 苏筱圆感激地看着他:“抱歉我什么都不懂。” 王茂树可能是有严重的起床气:“不懂就把嘴闭上,问东问西的。” 苏筱圆脾气软,可也不是谁来都忍的,比如这个王茂树,跟付时雨比就是个丑逼。 “王道友,我没有问你,是你自己要说话的。”语气还是软软的没什么杀伤力。 王茂树一噎,接着迅速涨红了脸。 这种感觉她并不陌生,每次夜里做了那种梦,早上起来就像刚泡完热水澡一样。 付时雨却不容她抢:“无妨,我做惯了的。” 付时雨沉默了一息:“我是说伤口狰狞吓到了你。原来之前的举止也吓到了苏道友。” 犹如兜头一盆凉水浇下,苏筱圆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蓦然想起这是龙脊峰的试炼秘境:“对不起我睡迷糊了,把付道友当成我……朋友了。” 虽然这么安慰她,但是心里还是有个声音冒出来:[苏筱圆,你好渣啊,只要是帅的你都喜欢吧?] 梦里那双媚意横流的眼睛和眼前这双波澜不兴的眼睛重合在一起。 苏筱圆心脏狂跳:“不知道出什么事了,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其实她有点好奇“吹花嚼蕊”到底什么感觉,但是她的傀儡男友在某些方面有点刻板,总是止步于“上下其手”,又没了练习当借口,她当然也不会主动提,反正也一样舒服。 似乎是看她窘迫,寡言少语的男人方才悠悠地道:“昨晚用了苏道友这么多灵液,只是聊表谢意。” 苏筱圆终于找到了转移话题的机会:“这精精乳是付道友带来的?” 刚把帐篷收进乾坤袋里,里面传来一声惊叫。 “怎么了?”男人疑惑道,“我脸上有什么?” 几个修士都在院子里,站在一间敞开着门的禅房前,只除了那姓陶的紫衣女修。 “不了不了,我这就起来了。”这觉她可是睡出心理阴影了。 付时雨点头。 竟然出乎意料的丰盛,主食是烘面饼,配着炭烤的不知什么肉片,外加苏筱圆带来的灵果、糕点,都洗净削皮切块,还有一小壶微微冒着热气的精精乳。 苏筱圆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心惊胆战地继续吃饭。 “嗯,”男人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热茶,“苏道友一直在哭着说‘不要、不行’,所以方才我问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似曾相识的语气,似曾相识的清冷,却是陌生的声音。 “魔气散干净了么?”凌桑柔见他脸色不对,适时出来打圆场,“我们进去看看吧。” 苏筱圆吃了一惊:“她怎么了?” 可是调味为什么和傀儡人做出来的那么像? 她低着头根本不敢看他,可是不用对视也能感到男人那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犀利目光。 更要命的是,这张脸唤醒了她一些凌乱模糊的梦境记忆。 “多亏苏道友的灵液,”他活动了一下右肩,又抬起右臂屈伸了一下手指给她看,“已可自如活动。” 不是的我没有……有吗? “烤肉要冷了,付道友快吃吧……” 苏筱圆抢不过他,只能像条小尾巴一样跟在后面,见缝插针地打下手。 付时雨:“本想叫醒你,又怕吓到你。” 正想得脸蛋发红,男人的声音忽然想起:“傅停云?” “我来我来。”苏筱圆哪里好意思让他又做饭又洗碗的,何况还是个伤员。 苏筱圆回过神来:“没,没有……” 她心脏停跳了一瞬,巨大的恐慌从心里涌出来。 收拾完,外面天也蒙蒙亮了。 “人之常情。”付时雨善解人意道。 像是猜到她所想,付时雨说:“昨夜见你趴在案头睡着了,便将你挪到了床上。” “现在什么时辰了?其他人起来了吗?” “苏道友小心。” 付时雨便帮她一起收帐篷。 “我起来洗漱,换身衣服,能麻烦付道友回避一下吗?”她道。 王茂树不耐烦道:“死了。” [可是夏侯师兄没有你的傀儡帅啊,这个可是傅停云plus呢……可能你不是博爱,只是爱最好看的那个。]那声音嘲讽道。 苏筱圆:“付道友你自己也喝。” “真的不要紧,谢谢……”她急着岔开话题,想起刚醒时闻到的那股食物香气,“付道友刚才是在做吃的?” “难以入口?”付时雨道,“抱歉,筑基后便不曾下过厨,生疏了。” 对啊,用的是一样的调料,当然做出来也是差不多的味道。 付时雨倒是没再说什么让她误会的话,两人太太平平地吃完饭,付时雨自觉地起身收拾残局。 “不好意思,请问出什么事了?”苏筱圆鼓起勇气问道。 苏筱圆夹了一片肉送进嘴里,顿时瞪大了眼睛。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时候还早,苏道友可要再睡会儿?” 苏筱圆刚放下的心立刻又提了起来,几乎难以维持微笑,声音微微发颤:“真的吗?我不知道自己还会说梦话,太奇怪了哈哈……” 这个“挪”字就很有灵性,耐人寻味,既可以理解为用法术搬上床,也可以是物理的挪,苏筱圆自动默认是第一种,愧疚道:“对不起,我应该守夜的,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 “外面林子里有魔物,也太危险了,付道友还受了伤,下次千万别去了。” 苏筱圆是被美拉德反应的香气香醒的。 男人道了谢大大方方坐到她对面。 付时雨:“师尊在世时,我和师尊两人住在山里,师尊仙游后,我便一直在深山中离群索居,几乎不曾与别人打过交道,不知如何行事才规矩得体,冒犯了苏道友。” “哦……好的好的。”苏筱圆低着头小鸡啄米似地点了几下。 “付道友的伤怎么样了?”她问。 “他们好像醒了,我们出去吧。”苏筱圆道。 苏筱圆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放下杯子,一抬眼见男人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嘴看,琉璃般的眼眸有些深谙,让她想起潜伏在暗处的野兽。 她吃惊的倒不是他厨艺好,毕竟厨艺好的人多得是。 苏筱圆回过神来,摇摇头:“没,没有……就是身材有点像,都很高,看背影认错了……” 苏筱圆吃了一惊,她以为自己带这么多装备已经够夸张了,没想到付道友比她还像来露营的。 第 87 章 87 凌桑柔:“苏道友不妨说说看。” 王茂树:“魔物附身在人身上便能隐藏魔气,骗过法阵。” “当然了,苏道友已经证明了自己的才能,”他冷笑了一声,挑了挑下巴,“怎么,凌道友眼红得滴血了?” 但是不等她把话说完,几人脸上都露出了兴致缺缺的神情,连她的笔记本都懒得看一眼。 凌桑柔脸上笑容差点挂不住,一拧身往禅房里走去。 付时雨无奈地看了一眼:“我同苏道友一起去。” 刚才那法阵还是让她有些在意。 这是太衍的高级防护法阵,就算是跟随三师姐修行几十年的弟子恐怕也没办法一眼看出其中的蹊跷。 因为过于专注,少女鼻尖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付时雨瞥了凌桑柔一眼:“在下倒是不曾听过魔物夺舍还专挑未筑基的。” 就在她要进门的时候,凌桑柔忽然转头道:“苏道友留步。” 她把声音压得很低,但还是叫有心人听见了。 凌桑柔微微一笑:“付道友似乎很了解魔物,想必对敌经验颇为丰富。” 女主在怀疑她作弊。 其他人身经百炼,见了这场面脸色也不好看,何况是毫无经验的苏筱圆。 即便理智上知道试炼秘境不会真要人命,感官却会欺骗大脑,产生实打实的恐惧感。 两人选了相邻的一间禅房,推开门,走进防护法阵中。 王茂树一噎。 还不如没人发现。 苏筱圆还是觉得把线索藏起来有点亏心:“大家一起合作胜算大些,我修为不行,别的地方能帮上忙也好。” 几人脸色更不好看了,连凌桑柔的笑容都有些挂不住。 凌桑柔道:“苏道友不如去别处看看,搜集搜集线索,这间禅房也不大,我们几个查看一下就够了。” 青衣男修解释:“阵法中嵌入反符往往是邪修的做法,可以把阵的作用扭转过来,这个法阵本来是防魔,结果可能反而会引来魔物。” 苏筱圆再迟钝也察觉出了她的暗示。 那青衣男修道:“苏道友说的没错,这阵法确实被改动过,嵌入了几个反符文。” 凌桑柔温和道:“魔物狡诈,袭击之后往往在现场留有残余魔气,甚至夺舍修士,苏道友尚未筑基,可能会叫魔物趁虚而入,还是莫要接近为好,你在外面等着我们便是。” 苏筱圆汗流浃背,忙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对……” 苏筱圆很高兴有个人一起行动,和他一起出了门。 苏筱圆解释道:“我当然没有水平破解……只是对比发现两个法阵有差别……” “在下只是说有这种可能,”王茂树道,“可没说一定是这种情形。” 苏筱圆摇摇头:“我没关系的。” 尽管苏筱圆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还提前把嘴捂上免得惊叫失态,但是看到现场还是吓得双腿发软,几乎吐了出来。 苏筱圆连忙摇头:“我只会一些入门的基础符咒。” 虽然她菜,但是也不想拖队友的后腿,别人都在这里勘查现场,她怎么好意思搞特殊呢。 不等苏筱圆回答,付时雨道:“还不进去,陶道友的线索都白留了。” 一进屋便能看见门口附近的防护法阵,阵符闪着蓝莹莹的光,按照一定规律转动着。 其他人的声音从佛堂里飘来,显然是在讨论昨夜的事。 凌桑柔语气和善,但眉宇间隐约有些纡尊降贵:“既然苏道友这么肯定,我们便去看看吧。” 众人没什么异议,便回到出事的房间,又去隔壁房间对比,来回对比了几次,终于确认苏筱圆说的没错。 那种黏糊糊的质感和血腥味也十分拟真。 “可惜我们中只有陶道友一个法修。”先前那青衣修士说道。 因为兴奋激动,她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但是还不忘补上一句:“也可能是我弄错了,应该没那么简单才对……不管了,我们先去陶道友的房间看看吧。” “反符文是什么意思?”苏筱圆不懂就问。 苏筱圆不解:“怎么了,凌道友?” 一个青衣男修附和凌桑柔的话:“凌道友说的在理,在下有一回秘境历练就遇到过这样的事。” 偏偏苏筱圆没办法证明自己,六子还能剖腹验粉,她剖腹都没用。 付时雨:“不必告诉他们。” 苏筱圆叫他看得浑身发冷,但他只是看了她和付时雨一会儿,什么也没说便移开了视线。 穿过法阵,回到荒草丛生的庭院里,她四下张望,完全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寻找线索。 付时雨好奇地看着少女奋笔疾书。 付时雨:“我只是建议,苏道友自行决定便是。” “不是,”付时雨道,“我只是不知苏道友如此厉害,有些惊讶。苏道友很有天分,真的。” “他们若有重要发现也不会告诉你。”付时雨道。 “诶?”苏筱圆讶异,“这样不太好吧?” 两人回到出事的房间,其他人已经离开了,只留下满屋子狼藉。 众人穿过法阵,屋子里的情形便展露无遗。 “小心。”耳边传来男人的声音,一只手抓住她的肩膀。 付时雨迟疑了一下,放开手,只是道:“若是受不了别硬撑。” “我想去看看。” 她这么一说,别人看苏筱圆的眼神也有些耐人寻味。 苏筱圆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好。” “所以苏道友一个外行,仅凭肉眼便看出了敝宗高阶阵法中的破绽?”凌桑柔笑容更深,“苏道友一定是个修道奇才。” 这就差指着鼻子骂人心术不正了,连苏筱圆这么钝感的人也明白是什么意思。 这是相当困难的,因为每个阵符都在不停地转动和变化形态,虽然看似只有八个,加上变化却有数百种形态。 苏筱圆道:“我只是注意到阵符的形状有些奇怪,看起来不和谐不舒服。” 一抬头冷不丁对上王茂树阴恻恻的视线,他眼睛本来就不大,又是单眼皮,觑起眼睛看人时好像某种爬虫类。 他们虽然不是专业符修,但身为修士多少得掌握一些符咒阵法的知识,最少的也学了十年以上,可是唯一一个看出阵法异样的,竟然是个还没筑基的云雨宗弟子。 陶道友的死状异常惨烈,留下的与其说是遗骸还不如说是碎片,小小一间禅房里满墙满榻全是红红白白的痕迹。 凌桑柔目光动了动:“哦?请王道友不吝赐教。” “王道友的意思是说,我们之中有人可能被魔物附体了?” 付时雨弯了弯眉眼:“好。” 付时雨定定地看着她不发一言。 苏筱圆:“可是……” 害怕之余,苏筱圆还是抽空暗暗感叹了一下,真人的胸肌触感还是不一样,哪怕她的傀儡人再仿真,也不可能完全模拟真人血肉的材质。 不用说,这块垒分明又富有弹性的触感,胸膛的主人是付道友无疑了。 苏筱圆被他这直白的夸赞弄得不好意思了,挠挠后脑勺:“不一定对,我没怎么学过符咒阵法……我先把这个发现告诉其他人吧。” 付时雨没再劝她:“好。” 少女抓着本子跑得飞快,他迈开长腿跟了过去。 苏筱圆在法阵里对照着笔记研究了半晌,深吸了一口气:“付道友,这个阵法和隔壁的不一样,坤位这个符有几种变化是左右反转的。” 好在女主毕竟是女主,脸上愠色一闪而过,立刻恢复如初,连笑意都不减半分:“多谢付道友关心。” 她留在这里也的确帮不上什么忙,那些道友碎片她又不敢细看,也不会用法术查看墨迹,反而碍手碍脚的,倒不如像女主说的那样,去外面找找线索。 两人回到佛堂,王茂树阴阳怪气道:“两位研究了这么久,想必是有重大发现了?”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冷不丁踩了别人的脚,失去平衡,后背撞在一个坚实的胸膛上。 几人又受到会心一击,这少女连反符都没听说过,偏偏是她发现了反符。 修士们都往出事的禅房中走去,苏筱圆和付时雨也跟在后面。 凌桑柔看看付时雨,又看看她,目光有些玩味:“苏道友对符咒阵法涉猎不多,不知是怎么想到对比两个法阵的?” 但她在云雨宗外门只修过一点符术基础,简单而且大多都是和涩涩有关的,和这些高深复杂的防护法阵是天壤之别。 苏筱圆对着像行星一样按复杂轨迹转动的阵符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然后从乾坤袋里掏出笔记本涂涂画画,再抬头确认对比。 苏筱圆没什么心眼子,见凌桑柔客客气气,说得又头头是道,便不疑有他,只当她是好心:“好的好的,多谢凌道友提醒。” “对不起对不起……”苏筱圆捂着口鼻瓮声瓮气地道歉,连忙把脚挪开,离开他的怀抱。 付时雨:“据我所知心术不正、心性不坚的人更容易被魔物趁虚而入,凌道友不妨担心自己。” 男人抬手遮住她的眼睛:“害怕的话就别看了,我们先出去吧。” 王茂树看向凌桑柔,阴阳怪气道:“凌道友,久闻贵宗法阵高深莫测,没想到苏道友刚入门就破解了,这事不知凌道友怎么看?” 苏筱圆摇摇头:“没事没事,出去吧。” 付时雨目光微微一动:“有何不妥?” 苏筱圆立刻陷入了自我怀疑:“付道友怎么了?是不是我弄错了?我再去隔壁确认一下……” 苏筱圆连画了几页纸,终于合上本子抬起头,双眼映着蓝色的符光,越发清澈明亮,像宝石一样熠熠生辉:“付道友,我好像发现了一点东西!” 付时雨感到喉咙有些干涩,移开视线,从腰间摘下水囊喝了一口。 “法阵完好无损,”凌桑柔道,“也不知害死陶道友的魔物是怎么进屋的。” 付时雨道:“是苏道友一个人的功劳。” 那个法阵还在转悠,她停下脚步多看了一眼。 其他人还算客气,王茂树嗤笑了一声:“苏道友对符术很有研究?” 她只是下意识地感到两个阵符的图形有些不和谐。 “每个房间的防护阵法和陶道友的都是一样的吗?”苏筱圆问。 付时雨:“确实。” 又向苏筱圆道:“怪我多事,看来苏道友有付道友保驾护航,自能高枕无忧的。” “哦哦,好的。”苏筱圆道。 凌桑柔却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两人:“付道友有何发现?” 付时雨看着少女百口莫辨、眼眶发红的样子,心脏仿佛被人拧了一下。 “应当是。” 苏筱圆翻开笔记本,展示给他们看:“陶道友房里的防护阵法和隔壁的好像不一样……” “我知道的,谢谢付道友。”苏筱圆感激道。 她吓得赶紧去拉付时雨的袖子,想说点话帮付道友挽回一点在女主那里的印象分,然而她嘴笨又缺乏急智,愣是一个字也憋不出来,只憋得脸通红。 王茂树:“倒是有一种手段。” “先去看看陶道友吧。”凌桑柔道。 第 88 章 88 付时雨:“请吧。” 她调匀了呼吸,渐渐冷静下来。 凌桑柔被这合欢女的厚颜无耻震惊了。 王茂树冷笑:“只有魔物才怕搜查灵府,若苏道友心里坦荡,为何怕我们搜查?” 却听凌桑柔诧异道:“原来王道友才是被魔物附体之人!” 只可惜那陶姓女修出局太早,不然很多她不便出口的话都可以借她的嘴来说。 说出这句话,她觉得自己离死期不远了。 变什么?他明明是在搜那筑基散修的灵府,这点魔气也不至于让那散修化魔啊? 顿了顿:“多亏凌道友先前的话提醒了我,魔物阴险狡诈,喜欢附在活人身上隐藏行迹,那时我就想起昨夜付道友和苏道友在林中遭遇了魔物袭击,说不定那时就被趁虚而入了。” 还不如把女主的怒火拉回自己身上,免得连累别人。 对于修为差不多的人当然很难做到,但他一个元婴高阶要对一个筑基低阶动点手脚太容易了。 不得不说,有人站在自己一边的感觉很好。 “好,我问心无愧,自然不惧搜查。”王茂树爽快道。 她自从进了秘境以后就竭力避免和女主发生冲突,如果是古早流行的傻白甜女主还好,可是这个女主是读者被傻白甜整逆反之后流行起来的白切黑心机女主,主打一个睚眦必报、仇不过夜,和反派型男主是天作之合,拉扯得有来有回,甚至在男主的魔宫里还进行了卓有成效的宫斗。 他越来越困惑,只能收回神识:“你们在说……” 他看向付时雨,便要掐诀:“付道友,那在下便得罪了。” 王茂树顿时将矛头转向他:“说起来,付道友嫌疑也不小,在下想起来了,你昨夜还和魔物交过手受了伤,可是很容易让魔物钻空子的,你敢不敢让我们搜?” 付时雨道:“这么说王道友心里坦荡,不怕我们搜查灵府了?” 青衣男修:“在下以为,王道友说的不无道理。”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发现手指不知什么时候变得细长如蜘蛛脚,覆着一层丑陋的黑色硬皮。 青衣男修如坐针毡,窘迫得抬不起头:“在下不是这个意思……” 青衣男修的确对凌桑柔暗暗倾心,担心地觑瞧她,便见她咬着唇涨红了脸,眼中似有泪意,又竭力憋着,气质清华的美人高傲倔强,仿佛落难的仙鹤。 慈恩道君是好人,但不是个会替弟子争取、谋算的好师父。他自己凭着拜师早、有个好师弟,不争不抢就有了今日的地位,人在峰顶,怎么做好人都行,但是她还在山脚下,不往上爬就会被别人踩在脚下,他那套根本行不通。 苏筱圆鼻根酸胀,强忍着没哭出来,声音却止不住颤抖:“我当然介意,你们无权查我灵府!” 然而一无所知的付道友已经为了她把女主得罪死了,她再躲在他背后就说不过去了。 凌桑柔:“王道友有何高见?” 一边向剑身上施了个净诀,还剑入鞘,淡漠地扫了眼众人:“可还有人想搜她灵府?” 他早就看这人不顺眼,一个筑基期的穷散修总是鼻孔看人,也不知有什么好得意的,还有那个小女修,本来他倒是不介意多留她几日,但她竟然敢忤逆他,就休怪他不客气了。 接着他意识到,不是那些东西飞起来,是他的头掉了。 苏筱圆明知他就是强词夺理,但是气得脑袋嗡嗡作响,一时想不出话来反驳,只能复读:“你们无权查我灵府……” 他不禁头脑一热,挺身而出:“付道友也太咄咄逼人了,也难怪凌道友有所怀疑,苏道友这么轻易就发现法阵有异,也太凑巧了,莫说凌道友,在下也犯嘀咕……” 苏筱圆硬着头皮,想象柳长老附体:“对凌道友来说这是很难的事吗?对不起,我以为有眼睛就看得出来。” 苏筱圆急道:“不可以!付道友你别答应他,我们都是来试炼的,他们不能逼我们的……” 这属于她的知识盲区,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 凌桑柔看向青衣男修:“葛道友,你怎么看?” 修为不错,家世门派一般,总是附和她的话,明显对她有好感。 王茂树:“苏道友别急,等搜完付道友就轮到你,你们都有嫌疑。”凌桑柔面露难色:“可是要确定是否被魔物附体,须得探查灵府。苏道友……” 付时雨向她招招手:“没事了,过来吧。” 说罢他盘腿坐下,即刻掐诀,将一脉神识从付时雨的眉心打入,找到灵府,现在只要稍微动点手脚,他七窍中就会有魔气涌出。 她听说过查灵府会痛,而且痛还是其次,更要紧的是屈辱,相当于修仙界的精神搜身。 等从这筑基散修身上搜出“魔气”之后,自然就不用再搜自己了。 评论区里的高频词是“不圣母”和“就这个打脸爽”,苏筱圆做读者的时候也觉得挺爽,因为那些炮灰都是自己各种犯蠢作死,送上门去被女主打脸,但是现在炮灰竟是她自己,就不太美好了。 话说到一半卡在了喉咙里,因为他没有听见自己熟悉的声音,而是几声含糊的吼叫,是低阶魔物的叫声。 才变完头和手,就被付时雨一剑砍下了头颅。 她险些沉不住气,脸涨得通红,气得直发抖,差点脱口而出将他们的勾当说出来。 青衣男修连连点头:“对对,凌道友言之有理。” 苏筱圆还没回魂,懵懵地点了点头。 付时雨不动声色,凌桑柔一副与己无关的样子,其他人有的移开视线,有的尴尬地低下头去。 她心下有了计较,刚好那男修偷偷觑她,她便与他对上了眼神。 别人透题是真透题,她的好师父透题却是帮倒忙。 苏筱圆连女主都怼了,现在是死人微活状态,债多不愁,不在乎再得罪一个女主狗腿:“葛道友是想说我作弊吗?你不如问问凌道友,太衍的秘境是可以作弊的吗?” 王茂树心中冷嗤,他年轻时因为好奇涉猎过一些旁门左道的法术,恰好知道一种手段可以通过搜灵府,把魔气悄悄地注入对方的灵府中,让人表现出魔气入体的征兆。 三师叔可以徇私舞弊,自己却不能打她的脸,她只能点到即止,最好由别人说出来。 要是她真信了这冠冕堂皇的话,连这次试炼都通不过,出现在凌岳仙尊面前的机会都没有,何谈其他? 她向剩下几人扫了一眼,目光落在那青衣男修身上。 “魔气压不住了,他要变了……诸位小心!” 他卖够了关子,方才继续道:“诸位道友看来是一叶障目了,阵法的秘密昨日杀人的魔物也知道啊。” “看来只有苏道友一人反对,”王茂树满意道,“幸好其他道友都是懂规矩的。” 凌桑柔:“王道友方才为何不说?” 是那姓葛的脓包。 他方才在勘查现场时悄悄收集了一些残余的魔气,就是为了现在派上用场。 付时雨毫不犹豫道:“自然可以。” 王茂树心中得意,多亏他博闻广识,真是技多不压身。 他捂着脑袋惊恐地叫起来,然后眼前剑光一闪,视野变得很奇怪,周遭的人和物好像都斜飞了起来。 “什么条件?” 王茂树一直在旁边看戏,直到这时眯缝了一下眼睛,悠悠地说道:“我相信堂堂太衍是不会允许舞弊的。” 真是没用,凌桑柔心里嫌弃,但暂且还用得到他,便给了他一个感激的眼神:“公道自在人心,我们在此辩到明日也没用,秘境试炼全程都有留影,相信敝宗师长自会公平裁断。” 王茂树:“一来没有证据,二来我也担心打草惊蛇,结果倒是苏道友关于阵法的‘发现’,反而露出了马脚。我们刚猜测是魔物附在活人身上穿过阵法,苏道友就‘发现’阵法有问题,岂不是太过巧合?” 王茂树:“比起透题这种荒诞不经的猜测,在下倒是另有一个想法。” 想到自己师父献宝似地告诉她这次遴选的标准是“品行和道心”,她就又齿冷又好笑。 “搜完我之后,王道友也要让我们搜过。” 青衣男修莫名心头一突,像是被野兽盯上了一般,后背上冷汗直冒,方才为心上人解围的豪情万丈,那种双脚离地般陶陶然醺醺然的感觉,瞬间荡然无存,支支吾吾道:“敝姓葛,名鹤觞……” 刚才王茂树盘腿入定,放出神识搜付时雨的灵府,可不知怎么搜着搜着他自己的七窍突然开始冒黑烟,不一会儿就开始变身。 “魔气,是魔气!” 正想着,耳边传来其他人的惊呼。 付时雨抖了抖剑上的魔血,向呆若木鸡的少女道:“吓到了吧?” 真当她是傻子?那合欢女当然是被提前透了题,三师叔明心道君是当世首屈一指的法修大能,这秘境里的阵法说不定就是她布的呢。 付时雨偏头看向他:“这位道友高姓大名?” 王茂树笑道:“我们还真可以,秘境里除了无故自相残杀,其余必要的手段都是可以用的,像眼下这种情况,以防队伍中混入魔物,搜灵府便很有必要。当然,公平起见,我们可以投票。诸位之中,有谁不同意搜灵府?” 王茂树:“怎么,付道友后悔了?” “等等!”苏筱圆伸臂将他拦在身后,“你们不是怀疑我吗?那只搜我就好了,付道友受了伤,他经不起搜的……” “不会有事的,”付时雨沁凉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温柔,“我有分寸。” “可是……” 付时雨:“搜灵府可以,我有个条件。” 王茂树:“相信苏道友不介意自证清白吧?” 全程总共也就不到一分钟时间,由于发生得实在太快,她还没弄清楚状况已经结束了。 众人都听出他话里有话。 身为林家这一代的翘楚,凌桑柔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样针锋相对地骂过,大世家里明争暗斗不少,但都是含沙射影打机锋,没有这样直接的,而且是接二连三、轮番上场。 付时雨:“慢着。” 苏筱圆一听这话脸色便是一白。 王茂树一惊,这女人在说什么?她是不是疯了? 苏筱圆很感激付道友的仗义执言,要是他怼的不是女主就好了。 第 89 章 89 青衣男修欲言又止了一会儿,看向苏筱圆,赧然道:“两位昨夜在佛堂守夜时,可曾听见什么动静?” “这是……” 苏筱圆叫他看得呼吸一窒,也许是因为长年隐居深山的缘故,他不太会掌握人际交往的分寸,缺乏边界感,这样盯着人看时有种非人感,就像某种未开化的妖、兽,或者…… 而且在他长剑出鞘时,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那股危险肃杀的气息,无关修为,无关威压,有如严冬腊月的稜稜霜气,弥天盖地、无孔不入,让人从心底生出本能的恐惧。 但修士之间彼此可以感应修为,他眼下的确是筑基二、三阶的修为,想必是入秘境之前刻意压低了以免惹人怀疑。 “无碍。”男人道。 好在床褥厚实又柔软,摔下去后背一点也不疼,倒是前胸被男人压了个密不透风,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付时雨便即起身,两人一前以后出了佛堂。 葛鹤觞接着道:“那现在王道友走了,除去陶道友昨晚那间,还剩五间空房,我们五个人一人一间,不用投票了吧?” 昨天陶女修房间的法阵能被动手脚,那么别的禅房也未必安全,如果防魔阵变成引魔阵,呆在里面逃都没法逃。 难道是伤口感染了? 苏筱圆不敢翻动他身体给他脱衣服,只好找了把匕首,小心翼翼地从后背中间剪开衣服,然后是一层层纱布。 听说有些修为不错的散修游侠之流,只要钱给够什么任务都接,说不定此人就是。 凌桑柔心中冷嗤,她知道有人保她通过,自然可以高枕无忧。 他显然不信:“从来只有人说我孤僻、不通人情、与禽兽无异,苏道友是第一个感觉我亲切的人。” 凌桑柔见他落下一点,眼底掠过一抹笑意,毫不犹豫地在符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投入了火堆中。 “你们是道侣?”他继续问。 她看了看付时雨和那合欢女,是他们之中的哪一个?更重要的是为什么? 不等苏筱圆说完,他的目光重又变得灼人起来:“不过我好像猜对了,你一提到他就脸红。” 一边说一边并指在颈间比划了一下。 “你有心上人,且快要结为道侣,太难为你,”付时雨道,“还是算了。” 王茂树一死,凌桑柔是这里修为最高的人,还是太衍弟子,连她都这么说了,另外两人当然没什么异议。 倒是佛堂看来才是真正的安全屋。 “陶道友的屋子无法住人,王道友的屋子又封住了,所以五人四间,还是需要投票选出守夜之人,今夜保险起见,除了守夜人之外都要待在禅房中不可离开,”凌桑柔浅浅一笑,“事不宜迟,我们投票吧。” “付……付道友,你怎么了?”苏筱圆吃力地弯起胳膊,轻推他的胸膛,想要将他撑起来些好脱身,可是又不敢太用力,生怕牵动他的伤口,只能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撑起来。 伤口没有感染,但是比感染更糟糕,只见开始愈合的血肉中有一缕缕小指粗细的黑色东西扭曲蠕动,像许多细小的黑蛇。 对了,所以这合欢女才会和他一起留在佛堂里。 苏筱圆直到这时才反应过来女主这是在往她头上扣锅。 “抱歉,我又越界了。”男人态度端正。 她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暂且将满腹疑问压下:“魔物昼伏夜出,我们不如商量下今夜的计划,然后趁着白天打坐修炼养精蓄锐。” 其他人也都投好了票。 他们都看见他出剑了,又都没看清他出剑。 几个修士都是名门大宗子弟,虽有修道几十上百年的,但都在宗门庇护之下,不曾经历过血战,眼前这人却像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可以眼也不眨一下地将化魔的同伴一剑枭首。 离群索居太久的人难免性情孤僻吧,苏筱圆道:“这不是我应该做的吗?刚才王茂树要搜我的灵府,也是你引开了他的注意力。” 有过试炼经验的都知道,这类秘境必须奉上“祭品”,才能确保其他人的安全。 男人双臂一撑,坐起身,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不是那种低级的魔物,昨夜你睡着时,我在这寺里到处转了转,发现些有趣的东西,大约是那时候不慎沾上的。” 苏筱圆紧张地吞了口口水:“灵液可以治吗?我还剩了一瓶,还有药……” “对了,应该要换下纱布了,我来烧点开水准备一下……” “仅此而已?”付时雨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双眼。 凌桑柔心如电转,想通了前因后果,向众人道:“我思来想去,昨夜陶道友出事,说不定是因为我们无意间破坏了规矩。” 好不容易从他身底下钻了出来,她已经累出了一身汗。 付时雨一笑,差点没闪瞎她的眼睛。 凌桑柔只好收起思绪,就地打坐练功。 她有些惊讶,付时雨既没有投给她,也没有投给自己,难道多出来的那一票,是投给了凌桑柔?可是为什么? 苏筱圆叫他看得心里发毛,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这纯粹是剑法臻于化境,不知挥了多少剑,斩了多少魔,才能达到这种境界。 苏筱圆忙避开眼神:“嗯……还有付道友给人的感觉很亲切。” 苏筱圆:“……”认错倒是又快又好,就是不改。 昨夜他们为什么理所当然地以为留在佛堂里的是“祭品”呢?凌桑柔略一回想,忽然想起来,是付时雨说选中的那人是去送死的。 葛鹤觞诧异:“凌道友,此话怎讲?” 苏筱圆不得不承认:“是有一点像……” 苏筱圆摇摇头:“我不小心睡着了。” 他们走到后院禅房一看,果然叫她说中了,王茂树昨晚住过的那间禅房门扉紧闭,竟然被封上了。 想到她的傀儡人,她的心脏就像被细丝扯了一下,带起一阵温柔的刺痛。 他们都听信了他的话,才理所当然地选他留在佛堂里。 话还没说完,刚才还斩钉截铁说自己“无碍”的男人忽然身形一晃,毫无预兆地往前仆倒下来。 她心头一跳,这眼神让她很难不联想到傅停云。 青衣男修又看向付时雨,正想问,对上他的眼神,吓得张口结舌,把话吞了下去。 “魔气,”男人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姓王的歪打正着,我的确被魔物趁虚而入了。” 他有自知之明,无论修为、剑法还是才智,他都不如凌桑柔多矣,倒不如大方点,给她留个好印象,说不定在秘境外还有机会相见…… “是昨晚在林子里那两只?” 凌桑柔看了一眼苏筱圆:“一共六间禅房,按理说每间都该住人,但昨夜空了一间,然后陶道友就出事了,我担心其中不无关联。” “当然!”苏筱圆毫不犹豫道。 “你没事吧付道友?”苏筱圆忙跑到他身边,忧心忡忡地看着他,“是不是很痛?” 是了,三师叔再怎么荒唐,也不能堂而皇之地让本门弟子为自己的爱宠保驾护航,此人一定不是太衍门人。 这时候也顾不上避嫌了,她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烫得快要可以煎鸡蛋了。 “苏道友当真想帮我?” “他可是苏道友所说的心上人?”男人直截了当地问道。 何况他们也不敢。 向身旁的葛鹤觞坐近了些,目光若有似无地在他符纸上掠过。 苏筱圆也意识到佛堂安全,自然把票投给了付时雨。 “还没有,不过快了……”苏筱圆随口说了一句,她不想讨论自己异于常人的感情生活,赶紧岔开话题,“对了你快躺下休息会儿吧,伤怎么样了?” 苏筱圆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接住他,可是他个子那么高,倒得又急又快,她没撑住他,反倒被他扑得向后倒去,仰跌在床上。 苏筱圆道:“付道友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被搜灵府,在里面休息舒服点,我对付一晚上没关系的。” 付时雨目光动了动:“为何对我这么好?方才姓王的要搜我灵府,你也挡在我身前。” 但是所有人都待在佛堂里也不行,因为生存秘境是不会留下明显漏洞给他们钻的,如果他们都在佛堂,那么魔物就会来佛堂里攻击他们了。 她听开山说过,搜灵府的感觉和用小刀子慢慢划开肚皮剖出内脏差不多,付时雨的脸色明显比方才又苍白了许多,连嘴唇都脱去了血色。 不过这回他们的心思又与昨夜不同。 付时雨:“是因为我像苏道友那位友人?昨夜苏道友醒来错认的那位?” 葛鹤觞正要写自己的名字,叫她看了一眼,不好意思下笔了,迟疑片刻,咬咬牙写下了凌桑柔的名字。 她先从乾坤袋里掏出露营神器支起来。 最后凌桑柔得了两票,苏筱圆零票,其他人各一票。 只可惜这伎俩只能用一次,眼下他们都知道禅房才是危险的。 苏筱圆看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越发急得不知所措:“那怎么办啊?” 她心里正隐隐不安,想再多旁敲侧击地套套话,却见那合欢女站了起来,对付时雨道:“付道友脸色不好,赶紧去禅房休息吧。” 凌桑柔摇摇头:“以我过往经验,房间与人数是一一对应的,少了一个人,屋子多半也会少一间,我们不妨去看看。” 几人都没有异议,于是他们便坐在火堆旁开始投票,照例是票数最多的人留在佛堂里守夜。 苏筱圆被他问了个猝不及防,那语气也有些奇怪,像是感动,可又不是纯粹的感动,还夹杂着一点兴师问罪的意味,好像对他好还有错了。 凌桑柔也在盘算,她的两票很清楚,一票是自己的,另一票来自葛鹤觞,那么葛鹤觞那票是谁投给他的? 苏筱圆瞪大了眼睛:“怎么会,付道友很好啊。” 随着修为境界的提升,五感会变得更敏锐,反应也会更灵敏,可他们几个金丹高阶到元婴中阶的剑修,竟然看不清一个低阶筑基修士的动作。 “没关系的……” 凌桑柔是唯一一个对付时雨的来历有头绪的人,三师叔找的人,当然不会是个泛泛之辈。 只是压到筑基的话,在这秘境里就一直是筑基了,他就这么笃定凭着筑基修为能帮一个炼气低阶通过试炼? 葛鹤觞:“凌道友说的有理,在下倒是没往这处想。” 凌桑柔第一个回过神来,咽了口唾沫:“既然已经找出了魔物附体之人,私以为不必再继续搜了,诸位可有异议?” 男人定定地看着她,目光像粼粼的湖面,不时闪动一下。 凌桑柔懒得理会他:“若是诸位没有异议,便延续昨夜的先例,投票决定吧。” 几人一时说不出话来,脸色有些难看。 “无碍。”付时雨目光柔和地看了她一眼,转向其他人的时候瞬间变得凌厉森然。 付时雨:“你要是下不了手,可以把我交给其他人,他们会处置的。若是放着不管,明日我就会变成魔物,化魔之后蒙昧无知犹如禽兽,说不定会把苏道友吃了。” 苏筱圆头皮一麻:“那怎么行!” “这些药对魔气无效。” 如此一来就都解释得通了。 苏筱圆一下子从脸颊红到了脖颈:“付道友,普通朋友之间一般不会问这种问题……” 看见伤口的模样,她吓得手一抖,差点把剪刀扎在他肉里。 但是观他行事手段,实在不像是名门大宗子弟。 似乎是因为得不到她的回答,男人的眼神里又多了些野兽般的侵略性。 男人微微侧头,眼珠像华美的宝石闪烁着辉光,他似乎觉得她这惊恐的样子很有趣:“你可以趁我还没化作魔物,把我的头割下来。” 苏筱圆和另外两人商量好了禅房的分配,便和付时雨去了他的禅房。 几人面面相觑,在生存秘境里也能睡得着,这炼气期真不是一般心大。 男人应该是发烧了,身体烫得惊人,灼烫急促的气息喷吐在她颈侧和耳垂上,她的胸口似乎能感觉到他胸膛里剧烈搏动的心跳。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吧?” 这怎么可能? 他一定是预先知道了这秘境的规则,故意误导他们,安全度过一夜。 付时雨:“给了我你用什么?” 第 90 章 90 虽然决定了拒绝,她还是有些内疚:“对不起……” 他只是没告诉她,他可以轻而易举地灭除这些魔气,毕竟万魔的老家就封在他的丹田里。 可是付时雨已经熟练地打开小橱柜,搬出了锅碗瓢盆和食材。 “我看苏道友似乎有体寒之症,还是少食辟谷丹为好,”男人背对着她洗灵果,一边淡淡道,“我在这里可以下厨,等我走后你再吃。” 苏筱圆有些恍惚,她的傀儡人也总是不让她吃辟谷丹,这回还是她考虑到秘境里做饭麻烦,偷偷塞进乾坤袋里带进来的。 眼前的背影和傅停云太像了,身形像,气质像,姿态和动作也像,如果不是发色不同,她几乎要认错人了。 就在她发呆的时候,付时雨已经洗了几个火焰果,用精湛的刀工削了皮,切成大小均匀形状美观的小块,码在盘子里,插上竹签子,放到她手上:“先吃点垫垫肚子。” 付时雨很快就用有限的食材做出了荤素搭配、色香味俱全的四菜一汤。 这阳魅看不出他深浅,见他修为低又有伤便迫不及待地趁虚而入。 付时雨说完那句话就一言不发地看着她,似是在等她发问。 何况只是试炼失败被淘汰而已,又不是生死攸关的境地,那样的话说不定她还会左右为难。 苏筱圆抿了抿唇,移开视线:“我先烧水给你把伤口重新包扎一下吧。” 她已经有了男朋友,虽然她的男朋友不是人,虽然她的男朋友感情都是虚拟的,可是她给出了自己的承诺就不能背叛。 她是为了救人,可是出了秘境怎么面对她的傅停云? “是我强人所难,我应该知道不是所有修士都不在意这种事,”付时雨善解人意道,“一开始就不该提的。” 她肚子忽然发出一串“咕噜噜”的声响,脸顿时一红,这才想起一件事接着一件事,没顾上吃午饭。 这种事她当然是不可能答应的,绝对不行。 苏筱圆被他一席话说得更内疚了:“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付时雨看着她:“虽然双修才能彻底平息欲魔,但未必要做到那一步,只要亲近就能调和阴阳,得到缓解。” 他当然知道她不可能答应这么无理的要求,但他还是忍不住借机试探。 不,她怕的不是林菀本人,而是另一种东西,无形无状,捉摸不透。 幸好最坏的结果还没发生,里世界没有开启,但是他染上的魔气是真的,没人救他他真的会死。 又埋头扒了几口饭,她终于忍不住放下筷子和碗,坐直了身体,鼓起勇气道:“付道友说的亲近……是要多亲近?” 男人忽然无声地笑了笑,眼神有些落寞。他抬起手,像是要碰她腮边的眼泪,不过还没触到便收了回来。 苏筱圆心头一跳,她绞尽脑汁回想书里的设定,依稀记起女主出了秘境之后有一段说明。 如果付时雨的魔气也是在里世界里染上的,那么这就是真的魔气。 不愧是颜色文的宇宙,难道魔气跟烈性那什么药一样,也要双修才能解吗? 可是一想到他,她心里便酸酸胀胀的,两串眼泪忍不住滚落下来。 苏筱圆抿了抿唇:“付道友的意思是……” “当然不是……”苏筱圆扒了几口饭菜。 “那就好,”男人目光柔和,“趁着天亮,我再去林子里看看,能不能打些野味,夜里炙了吃,多下来的做成肉脯,这秘境看来还有几日……” 苏筱圆心脏上好像压了块大石头,有些承受不住:“付道友好好休息,别再费力气替我做这些事了。” 顿了顿,垂下眼帘,冷冰冰的脸上现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羞涩:“说不定等出了秘境还有机会相见。” 苏筱圆轻轻地“嗯”了一声,简直如坐针毡。 没有出秘境这回事了,真化魔被一剑枭首就是真正的死亡。 这些事他都没骗她。 她是真的以为他的生死在她一念之间吧,所以才下定了决心。 少女的脸色变得更苍白:“我……我不知道……” 两个世界会发生反转,里世界变成现实,秘境变成一幅画,然后他们就只能等着一个个被炮灰掉,直到只剩下福大命大的女主,被赶来的凌岳仙尊救出去。 傅停云看着少女,她的睫毛颤抖着,小巧的鼻尖上布满了细汗,脸色却是苍白的。 苏筱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看着眼前这张欺霜赛雪,美到令人窒息的脸,心里浮现出的却是另一张脸。 不过方才她的反应却是意外收获。 他又有伤又魔气缠身,她哪好意思麻烦他,连忙从乾坤袋里翻出一个小药瓶:“我吃辟谷丹就好了。” “不不,很好吃。”苏筱圆连忙道。 “看你不动筷,”男人的眼神锐利明亮,“是因为我背上的东西太恶心……” 付时雨却对自己的命运一无所知,还安慰他:“又不是真的要人命,只是试炼失败而已,苏道友不必介怀,我离开后还请苏道友保重。” 他封印混沌域、剿灭魔君时有一些四散逃窜的漏网之鱼,藏匿在三界各处。 他没说下去:“说出来恐怕污了苏道友的耳朵。我感觉古怪,便未再深入,立刻退了出来,但还是被魔气缠住了。” 苏筱圆低着头:“真的对不起……” 不会那么巧的,不要自己吓自己,苏筱圆忙暗暗安慰自己,可声音却不由自主颤抖起来:“付道友是在什么地方染上的魔气?” “是我问你的,答应了要帮你却做不到。”她歉然道。 付时雨立刻站起身:“苏道友稍等,我去烹煮些简单的吃食。” “握手,相拥,爱1抚,亲吻……还是比这些更私密的事?”他一字一顿慢慢地说。 他一边希望她果断拒绝,一边又隐隐期待她能答应。 单是想象就让他热血沸腾。 “苏道友为何要道歉,”付时雨道,“这魔气是我自己染上的,与你无涉,你并无义务帮我。” 苏筱圆一个云雨宗弟子都觉得离谱。 苏筱圆心事重重地烧了热水,重新替付时雨清洁了伤口,薄薄地敷上一层灵液,用干净纱布重新包扎好,收拾好工具,太阳已不知不觉偏西。 付时雨:“苏道友不必自责。放心,魔化伊始不会立即丧失神智,我会告诉你,由你将我交给其他人,也好洗脱你的嫌疑,免得他们将你视为我同党,又强行搜你灵府。” 打住打住,这是别人的私事,不是她该好奇和关心的。 线索还太少,他需要了解更多,窥探更多。 苏筱圆呆了呆,隐隐明白了他的暗示。 “吓到了吧?只要苏道友在我身边即可,三尺之内,不用做别的。” 苏筱圆听着男人用平淡的语气、淡漠的神态说出“阴阳交1合”、“阴菁”这些虎狼之词,不知为什么更显得涩气。 付时雨:“这魔气来自欲魔阳魅,需用阴阳交1合,用女子阴菁才能完全克制。” 他说的不全是假话,昨夜帮苏筱圆洗净身子,他察觉到秘境里有一缕异常的魔气,便顺藤摸瓜寻找源头,意外发现秘境里潜藏着真正的魔物。 对比之下黯淡许多,甚至有些细微的僵硬和不自然。 还有那个林菀,到底有什么特殊?她为何那么怕她? 阳魅的魔气确实可以通过交合来克制,说到底魔气也是一种欲,满足它便能令它平息。 付时雨道:“这寺庙下面有座地宫,甬1道里有些奇怪的壁画,似是地狱变,但又不似普通的地狱变,那些受刑的男女……” 他看着少女为难的脸色:“不过想必这些事情都会令苏道友为难。” 傀儡人当然不会知道,可是她骗不了自己啊。 为什么听说他的魔气是在地宫里染上的,她的神色会突然变得惊恐? 付时雨:“无碍的,猎几只小兽不必动用灵力,只要不用灵力,便不会加速魔化,运气好或许可以多撑一夜。” 以她的修为不可能察觉魔气有异,也不可能有人告诉她这个秘境里存在真魔,连他都是进来之后才察觉的。 苏筱圆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忽然一动,隐隐觉得这情节有些似曾相识。 潜藏在这秘境里的便是一只数百年的阳魅,因为这秘境原先就是被魔物变成淫1窟的凡间寺庙,因此那脏东西藏在此处也不易发现,靠着年复一年地吸食秘境中的同类,竟然成了点气候。 哪怕知道她肯定会拒绝,他也想让她挣扎彷徨,在心里预演与他媾合的情景,她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真正梦到他么? 他的目光像倒映着星辰的冬湖:“虽然无缘试炼,但能认识苏道友,我很高兴。” 他已经不能满足于沉睡后的亲近,他想要在她醒着时贴近她,触碰她,凭什么傀儡人能光明正大地做,他却只能偷偷摸摸,最后被她当成一场梦? 天知道她用了多少勇气才说服自己。 “苏道友为了救人愿意做到哪一步?”他冷静地问道,血液却已经沸滚,一半是难以自抑的兴奋,另一半近乎愤怒。 付时雨:“多谢。” 难怪刚才他才特地问她心上人和道侣的事…… 他说得平淡,苏筱圆却听的心惊肉跳。 她不敢直视那张脸,怕看多了会被蛊住。 对了,她忽然想起来,里世界的魔物好像会释放一种堪比强效某药的魔气,女主还中了招,被救出去以后由她师父悉心医治,却始终不能完全断根,只能用药物压制,后来落入魔君男主手里,师父给她配制的丹药刚好没了,魔气压制不住,迷狂状态下把魔君认成了白月光,两人顺理成章地大do特do。 她知道些什么?是如何知道的? 苏筱圆有些吃惊,所以他的意思是,他自己不在意这种事?那他有没有…… 如果她放弃试炼机会能救他,她会毫不犹豫答应,可是献身绝不可能。 她现在全想起来了,那里世界就在寺庙的地下,入口是一幅淫1秽版的地狱变,要是他再走下去,就该触发原著的里世界剧情了。 苏筱圆吃了几口,还是熟悉的味道,却有些食不下咽,满脑子都是他背上伤口中缠绕的魔气。 付时雨也放下筷子,抬起眼皮看着她:“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 90-100 第 91 章 91 忙起来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夕阳西下,付时雨没捕到兔子,却捉住了一只野鸡,两人一人提着野鸡一人抱着装满野果草药的篮筐,赶在天黑前回了寺里。 付时雨:“长年避居深山,没见过几个人,也无从比较。” “苏道友过谦。” 这心也太大了,是你自己的命哎! 付时雨也不打搅她,只是静静注视着她,她在用画笔将他描摹在纸上,他则像此前无数次那样,用目光将她刻印在心里。 “是。” “没有,苏道友愿意教我,我很高兴,”付时雨撩起眼皮观察着她的神色,“苏道友方才生气了么?” 好在听付时雨的意思,那地宫的入口很隐蔽,如果不刻意探查线索应该不容易发现。 苏筱圆呆住了,所以这是把她画的画送给她?哪有人这样送礼的啊。 一抬头,发现付时雨正看着她,眼神像刀子一样犀利。 苏筱圆说什么也不肯再睡,坚持要守夜,灌了两杯浓茶,从乾坤袋里掏出话本子,托着腮看起来。 只盼平平安安熬到结束试炼,不要有人触发里世界剧情。 “可否请苏道友替我画张相?”付时雨道。 “嗯,没骗你。”他道。 他心中冷哂,挑了挑嘴角,就知道有人坐不住了。 像是担心她不答应,又补上一句:“我可以付钱,苏道友开价便是。” 大约是意识到自己失态,他咳嗽了两声,招呼道:“两位道友是从外头回来?” 少女一说起自己的爱好,话也变多了,晕生双颊、眉眼飞扬的样子让人心折。 然而有人偏偏不想遂他的愿。 凌桑柔和葛鹤觞正坐在火堆旁说话,察觉动静双双抬头向门口看来,凌桑柔眼中似有笑意,青衣男修却立刻避开视线,似乎有些心虚。 顿了顿,委屈地抿了抿唇:“你要是把我当朋友的话,下次不可以再这样了。” 她无可奈何:“算了,我记住就行。” 地震,魔物……有人开启了里世界! “你要画全身的还是半身的?”苏筱圆问。 “我没……”苏筱圆下意识地否认,随即改口,“好吧,是有一点……” “看起来是个不错的人,”付时雨淡淡道,“一表人才。” “两位道友真是闲适。”凌桑柔有意无意地刺了一句。 付时雨点点头:“好。” 苏筱圆红了脸:“啊……嗯。” “没有没有,是自己画着玩的。” 将一整杯凉水灌下,他又替她沏了杯灵草茶。 苏筱圆赧然:“付道友也太看得起我了,这试炼要是过不了的话我就要回云雨宗去了,不过那样也不错……你可以来云雨宗找我,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苏筱圆想起第一次请傀儡人吃糖的情形,忍不住弯起眉眼。 付时雨接过来:“苏道友很喜欢送人糖?” 付时雨好奇地凑过头:“苏道友在画什么?” “苏道友似乎有些畏惧那姓凌的。”付时雨道。 苏筱圆一手捂着嘴打呵欠,一边摇手:“不用不用,你先睡,今晚我来守。” “我不信,”苏筱圆道,“我虽然不太聪明,但是从小到大朋友运都很好,到哪里都能遇到好人。第一次见到苏道友,我就能感觉到……” 她在他身边打下手,因为在秘境中要节约灵力,他们都没用净诀,付时雨刷碗,苏筱圆就在旁边等着,用干净布巾把洗好的碗碟擦干收起来。 “那以后像双修之类的话,不要随便对人讲……”苏筱圆道,“虽然修士观念没那么保守,但是很多人会生气,遇上脾气火爆的很容易挨打的,你修为也不是特别高。” 苏筱圆打完草稿拿起本子展示给他看:“付道友看看,有哪里需要修改吗?” 她不住在心里感叹,尖叫,这人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会这么好看! 付时雨打开盖子拈了一颗放进嘴里:“很可口。” 苏筱圆又雕琢了一下细节,然后举起本子翻转过来给他看:“大功告成!” 苏筱圆捧着茶构思:“付道友想要什么样的感觉?是严肃正式一点,还是日常松弛一点?” 苏筱圆点点头:“我很喜欢做好吃的送给朋友,他们喜欢吃我也会开心,你尝尝。” 苏筱圆便继续细化,将线条清理干净,再给他过目:“可惜没带彩墨,我回去再上色吧,付道友有传讯法器吗?可以留个传讯符,等上好色我寄给你,或者用传物阵传给你……” “那你等等,我上点调子……”苏筱圆有些失望:“那我们出了秘境怎么联系呢?” 苏筱圆快被他逗笑了:“不用我觉着,长眼睛的都知道你好看,难道你自己不知道吗?” 付时雨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苏筱圆很快睁开眼睛,懵懵地看着他:“傅……道友,为什么床在摇?” 付时雨:“苏道友喜欢什么样的?” 苏筱圆诧异:“付道友怎么知道?” 苏筱圆后知后觉有些生气,忍了忍,没忍住,还是问出口:“那刚才付道友为何要那么说?” 苏筱圆有些哭笑不得:“哪里需要收钱了,我帮你画一张就是了,只要你不嫌我画得难看。” “那是要在仙灵界行走咯?” “留给苏道友作纪念吧,”付时雨道 ,“你要是忘了我的模样,可以看一看画像。” 可是他忽然什么都不想做,只想这样抱着她直到天明,只是这样抱着,嗅着她颈窝里的香味,心脏就轻轻地膨胀开来,撑满了胸膛。 “那壁画中似乎藏着重要的线索,明日苏道友想不想同我去探一探?” 只是笔触中缺少爱意。 苏筱圆很开心:“其实最好吃的是橘子糖,不过今年的吃完了,过阵子宗门里的橘子熟了,如果回去的话我再做一批,到时候多送你几罐。” 少女放下了心里一桩大事,胃口顿时恢复了。 她生出种无力感,叹了口气:“付道友,我刚才真的被你吓到了,这一点也不好玩。” 一个时辰不到,大地毫无预兆地震颤起来。 他很喜欢看她吃东西的样子,饭菜入口的瞬间会飞快地伸一下舌尖,吃东西的样子很斯文,不吧唧嘴,咀嚼的时候两腮微微鼓起,很专注很投入,仿佛吃饭顶顶重要的大事,吃到特别好吃的东西时眼睛会微微睁大,周身洋溢起幸福和满足,让人看着也觉幸福和满足。 付时雨没回答:“苏道友在太衍,很好找。” 伸手不打笑脸人,苏筱圆点点头:“去林子里采点东西。” 他暗暗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就算她筑基辟谷之后,也要每日给她做三餐,像这样看着她吃。 “怎么了?”少女见他迟迟没反应,有些不安,“付道友是不是不喜欢?” 付时雨看了眼纸页上男人各个角度的画像:“和他的差不多即可。” “抱歉。” “没有啊,怎么会呢,”苏筱圆慌忙道,“只是这毕竟是太衍的试炼,和太衍弟子闹得太僵不太好……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付道友别理她就好。” 付时雨看了一眼:“不需要改,都很好。” 等走出女主的视野范围,那种芒刺在背的感觉终于消失,苏筱圆方才结结实实地松了一口气。 葛鹤觞:“付道友你怎么……” 付时雨有种想要揽明月入怀的冲动,可是不能够。 付时雨道:“不用撕。” 左页上有她之前在“邮轮”上给傅停云画的多角度胸像,她下意识地用手挡了一下,不过付时雨已经看见了:“这位便是苏道友的道侣?” 苏筱圆脸色都变了,使劲摇头:“付道友千万别再去了,遇到危险怎么办?” 片刻后,他听见“嗵”一声想,睁开眼睛一看,少女已趴在案上睡熟了。 “好。” 对了,每次她教训傅停云的时候,傀儡人也是用这种眼神看着她,像是犯了错被主人骂的狗狗,可怜巴巴态度良好,然而并没有真正认识到错误,下次该拆家还拆家,该偷吃还偷吃。 付时雨:“苏道友觉着我的皮相好?” 凌桑柔气得脸红一阵白一阵。 付时雨:“猜的。” 苏筱圆不想和他们多掰扯,悄悄拉了拉付时雨的袖子:“不早了,我们快回去做饭吧。” 傅停云偶尔夹一筷饭菜送入口中,大部分时间都在看她。 苏筱圆欲言又止了一会儿,到底没说什么,毕竟珍惜食物是美德。 “三尺以内,付道友忘了?” 但是付时雨是山里长大的野人,不通人情世故也正常,她不想伤他自尊心,只好笑纳:“那就谢谢付道友了。” 香甜的气息在鼻端弥漫,沉睡的少女就像个打开的糖罐子,想吃多少,想怎么吃都行。 “付道友以后见的人多了,会有很多很多人欣赏你的,不止是皮囊,你的心肠也很好啊。” “这些速写太潦草了,都没上调子,”苏筱圆白捡这么好看一个模特,嘴角压都压不住,“反正有的是时间,我给你画幅细点的……” 他起身去倒水,苏筱圆立刻从凳子上跳起来跟上,始终不离他三尺之外。 他的心绪有些复杂,他心里明白,自己的真身于她而言不过是个认识不到两日的陌生人,她若是欣然接受就不是他认识的苏筱圆了。然而她方才明显的抗拒和难过还是让他心里生出棘刺,扎得他生疼。 她很快便沉浸在画里不说话了,时不时抬眼仔细打量他。很多细节只有画画的时候仔细观察才会注意到。 大约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苏筱圆总觉得那两个“人”字咬得有些重。 她含糊地“嗯”了一声:“他是很好。” 顿了顿:“这副皮囊能得苏道友赞赏便没有白生。” “苏道友画得很传神,可是师从名家?”付时雨又问。 “不回去了。” “好。”付时雨从善如流。 苏筱圆心头一跳:“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吗?” 画完画,苏筱圆有些犯困,便将速写本收回乾坤袋里,准备去煮壶热茶提提神。 苏筱圆如蒙大赦,惊喜道:“真的吗?” “要是这次试炼失败的话,你会回原来的山里修炼吗?”苏筱圆问。 苏筱圆本来心情不错,见到女主难免想起自己身为炮灰的命运,感到前途未卜。 “对不起,我多管闲事了。”她连忙道。 随即又担心他是因为不想她为难才故意这么说,又补上一句:“这办法保险吗?”握一握手之类还是不要紧的。 苏筱圆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不太正常,找补道:“不是说这个是生存秘境吗?苟着不一定会死,乱跑说不定会闯祸的。” 付时雨心里涌出丝丝淡淡的甜意:“不慎忘了。” 付时雨:“我不用睡,坐在床边打坐便可。” 傅停云起身将她打横抱起,放到床上,脱去鞋子,自去净房沐浴一番,掀开被子躺到她身旁,将她团了团,从背后紧紧抱着她,把她严丝合缝地嵌进怀里。 她忽然想起件事,撂下画笔,从乾坤袋里翻出一罐什锦糖放在他手里:“这是我自己做的糖,你尝尝看。” “苏道友去歇息吧。”付时雨道。 话音甫落,一片青色衣角一闪而过,若非他目力过人且一直留意着树丛那片深青色阴影,一定会以为只是风掀动了几片树叶。 苏筱圆:“那是当然,我们不是朋友吗?” 付时雨认错很快:“抱歉。” 付时雨也不再劝她,自顾自闭目打坐。 苏筱圆脸一红,她的癖好可上不了台面,只能道:“付道友长得好看,气质又好,什么样都好看。” “很喜欢,”付时雨道,“多谢苏道友,第一次有人替我画像就画得这么好。” 付时雨似是有所察觉,移开视线:“抱歉,我在一旁看着,打扰到苏道友作画了。” 吃过饭,他起身收拾残羹剩饭,苏筱圆立刻站起来紧紧跟着他。 说完这些她才发现自己好像有点多管闲事、交浅言深了。也许是他给她的感觉和傀儡人太像,于是她也不知不觉就把和傀儡人的相处模式用在了他身上。 “苏道友很有天分,难怪能一眼看出阵法异样。” 付时雨却扫了她和葛鹤觞一眼,不咸不淡地道:“两位倒是没闲着,不知在算计什么。” 苏筱圆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傅停云留恋地在她颈侧和耳后摩挲了一会儿,直到柜门被震开,锅碗瓢盆“叮叮当当”地砸落下来,他方才松开她下了床,在她眉心画了个印。 付时雨定定地看了一会儿,这幅画是她悉心画的,比前面随手替傀儡人画的精细得多,画得也很准确传神。 付时雨目光闪动:“出了秘境,苏道友还愿意与我来往?” 傅停云看着少女,她的泪珠还挂在脸上,可脸上又有了血色,眼神也恢复了透亮,像无形的绳索一般束缚她的彷徨不安也消失了。 收拾完毕,她去净房简单洗了个澡,换上干净衣服,还没到平时睡觉的点,便从乾坤袋里拿出速写本和炭笔,开始涂涂画画。 不知怎么话题又引到了地宫里那些诡异的壁画上。 傅停云见她眼皮直打架,便道:“苏道友早些安置吧。” 付时雨颔首:“那便听苏道友的。” 付时雨:“说不定我的心肠是黑的,只是苏道友看不见。” 付时雨似乎很喜欢吃甜食,一颗接一颗地吃了半罐子。 苏筱圆看着他的眼睛,忽然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不过她立刻想起来,付时雨还不知道自己真的有生命危险。 “没关系,你也是和人交往太少,不懂这些,我原谅你了,”苏筱圆端起碗,拿起筷子:“吃饭吧,饭菜都凉了。 苏筱圆叫他夸得脸都烫了,本来想把这两天的经历画成几幅简单的条漫回去给傀儡人和闺蜜看,叫他在一旁盯着,倒是不好意思下笔了。 苏筱圆松了口气,便要将纸页撕下给他。 “我没有传讯法器,”付时雨道,“不用上色,如此便很好了。” “没事没事,”苏筱圆合上本子,“我只是闲着无聊,不是非画不可的。” 因着心中忐忑,晚饭时她的胃口大受影响,只勉强啃完半只炙烤野鸡腿就饱了,付时雨毫不介意地接过她剩下的半个,二话不说就吃了。 苏筱圆诧异:“你不要拿走吗?” “似乎是地动,不知和魔物有没有关系。” 收拾完他们一起去了寺外的林子里,付时雨设陷阱捕野兔,苏筱圆就在他周围三尺之内摘野果、搜集认识的草药,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苏筱圆不擅长打嘴架,张了张嘴,想不出什么回怼的话,也就算了。 第 92 章 92 “我们收了帐篷出去看看吧。”苏筱圆道。 她又想起第一次死亡时的经历,那时候大一第一学期结束,她拖着行李高高兴兴准备打车去火车站,却被一辆突然冲上人行道的车子结束了一切。 “可是秘境不会莫名其妙突然地震,是不是什么厉害的魔物要出来了?”她道。 不远处的宫殿里有靡靡的乐声传出来。 她但反应越发印证了他的猜测,她一定知道什么。 出了帐篷一看,他们才发现周遭已经天翻地覆。 苏筱圆脸色略微好了些,可惜入秘境禁止携带留影石,只能写封遗书放在乾坤袋里等着太衍的人发现,希望能帮她送到开山手上。 想到他后背上还有伤,她急得都快哭了。 傅停云垂眸看着少女清澈的眼睛,有一刹那差点说出真相,不过若是坦白,势必有许多解释不清的事情,最后只能将他伪装成傀儡的事也告诉她。 鼻端刮过一阵带着腥风,“扑通扑通”两声,像是两只瓜掉落在地上。 还有傅停云,她的傀儡人还在船上等她。 她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付道友,你知道有什么办法能给秘境外的人传信吗?” 苏筱圆想也没想便听他的闭上了眼睛,这莫名的信任令她自己都诧异。 付时雨颔首:“苏道友言之有理,是我思虑不周。” 付时雨沉默了几息:“那你怎么办?” 他们已经逃出了阴暗的地牢,周遭竟然是一片草木扶疏的河岸,潺潺流水从他们面前流过,那水竟然散发着一股浓郁醉人的酒香。 “据我所知太衍的秘境几乎从未出过纰漏,苏道友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苏筱圆叹了口气,退回墙边找了块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下来,开始掏乾坤袋。 付道友对手指施了个净诀,真的拈了一颗放进嘴里。 苏筱圆仿佛从梦中蓦然惊醒:“付道友?” “闭眼。”付时雨道。 傅停云本来在冷静观察少女的反应,这时也察觉到她的异常。 苏筱圆抬头看了看,头顶的不是天空,却是雕饰华丽、布满彩绘的穹顶,仔细一看画的都是些不堪入目的画面。 只盼着那两个小怪眼瞎,只当这牢房里没人。 她写信时用手遮挡着,但傅停云还是不难窥见书信内容。 她写的是遗书,主要是安排她的傀儡人和三只灵宠。 苏筱圆虚弱地笑了笑:“我胆子小,就算知道是秘境也怕受折磨,你要是来得及就抹了我的脖子再跑……付道友你一定要坚持到最后,别让凌桑柔赢了,等,等出了秘境,我来太衍找你,你要请我吃好吃的……” 这是一间昏暗潮湿的地牢,栅门上挂着手指头粗的铁链。她借着狭窄走廊尽头墙壁上的油灯,依稀可见对面牢房里也关着人。 傅停云目光微动,请拍了一下剑柄,语气轻松:“别怕,这把剑饮过许多真魔物的血,何况是秘境里的赝品。退一步说,就算打不过,也不过是试炼失败。” 早知如此就该晚点再放出消息,他看着怀里睡得酣甜的少女,摸摸她脸颊上红红的睡痕,遗憾在心中弥漫。 清脆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缓慢,然后在他们的牢房门口停了下来。 苏筱圆浑身颤抖,用手摸索到付时雨的脸,凑近他耳边用气声道:“付道友……等会儿牢门开的时候你试试看一个人逃跑吧……” 接着耳边响起长剑的铮鸣和利刃划破血肉的声响。 写好遗书,苏筱圆的脸色略微好了些:“没什么,就是以防万一。” 傅停云知道那姓凌的一定会坐不住,白天在林子里瞥见那片衣角时,他故意将地宫壁画的事透露出去,就是在给他们下饵。 破庙的屋顶已经被飓风掀飞,庙宇成了一片废墟,原本漆黑的天空中有个巨大的漩涡,一边将残垣断壁和佛像、灯烛往里卷,一边喷溅出色彩斑斓、五光十色的东西,仿佛浓郁的油彩,逐渐越喷越多,变成五彩斑斓的洪流冲下来。 傅停云感觉到怀中人的僵硬和抗拒,这才意识到自己只是个陌生人,松开手:“抱歉,见苏道友害怕,一时情急,又越界了。” 苏筱圆的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意外什么的……秘境试炼偶尔也会出事的吧?这场地震感觉很不正常。” 另一个低沉的声音道:“别多管闲事,我们只要当好自己的差事就行,前头要开宴了,快挑几个完好的洗干净了送过去,晚了小心被殿下大卸八块。” 苏筱圆惊讶地抬起眼皮,对上男人的眼睛,眸光像冰刃一样锋锐,像是能穿透内心。 她最后的记忆就是急诊室里晃眼的灯光,爸妈压抑的哭声。 苏筱圆感觉腰被温柔地揽起,然后双脚离开了地面,湿凉的风从脸侧飞快地掠过。 她可会原谅他?还是会一气之下彻底把他驱逐? 因为苏筱圆知道不可能,因为书里元婴期的女主也动过这个脑筋,把价值连城的宝剑都劈断了。 他一边说一边暗暗观察少女的神色,只见她勉强挤出个微笑,可是眼中丝毫没有笑意,脸色更是比纸还白。 可是系统是不允许她剧透的,她不想出口一串乱码,在这种时候被当成疯子:“只是有点不好的预感,可能因为刚才做了噩梦吧……” 两只魔物打开牢门,“嗒嗒”地向他们躲藏的角落走来。 傅停云眸光闪动了一下,她缺乏修仙和除魔的常识,时不时会露馅,比如未筑基的修士是感觉不到魔气的。 就在这时,黑暗狭窄的走廊尽头忽然响起带着回声的脚步声,仔细一听似乎不是鞋底发出的声音,“嗒嗒嗒嗒”的很清脆,更像是马蹄声。 想到这里,她整个人仿佛被一块巨大的冰封冻住,浑身麻木僵硬无法动弹。 她试着压低声音唤了他们两声,有个人闻声抬起头来,但只用麻木的眼睛看了他们一眼便又低下头去。 她连忙取出纸笔,匆匆忙忙写了几句话,折起来写上“开山收”,塞进乾坤袋里。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臂将她搂在怀里,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抚:“别怕,不会有事的,我向你保证。” 走廊里回荡着远远近近的惨叫和呻1吟。 然而一只干燥温暖的手还是捂住了她的眼睛,她隐隐嗅到了男人袖口沁凉好闻的气息,感觉很安心。 好在付时雨牢牢抓着她的手,两人一起在里面翻转沉浮,直到一切平息下来,“砰”地一下重重摔在硬邦邦的地面上。 也许没那么糟糕,虽然书里除了女主全军覆没,但这段情节已经提前了,进副本的也换了人,还是有生还希望的。 顿了顿:“若是苏道友怕痛,真到那时,我替你施了沉眠咒,一剑送你出秘境,不会有半点痛感。” 他已经能确定,她一定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说话间地震更厉害了,帐篷里的杂物掉了一地,幸好没多少易碎品。 她摘下腰间的乾坤袋放进他手里:“里面说不定有你用得上的东西,拿着吧。” 苏筱圆:“这里魔气很浓,付道友背上那些……不要紧吧?” 付时雨蹙眉:“为何?” 最初的恐慌过去,她逐渐冷静下来。 莫名其妙被卷到古怪的地方,一般人肯定会惊讶疑惑,试图弄清楚自己身处何地,但是少女脸上只有恐惧却没有惊讶和疑惑,可见她一早就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她扒着牢门的栏杆努力伸着头往旁边望,但是光线太昏暗,最多只能望到斜对面的两间牢房,里面关的都不是女主他们。 话没说完,只听“咔哒”一声,锁开了,锁链应声而落。 她的修为太低,身体素质又差,付时雨凭着剑法说不定能搏到一线生机,有她拖后腿肯定不可能。 “这似乎是一处地牢,”他不动声色道,“我试试能不能将门上的铁链砍断逃出去。” 这地牢也不是一般地牢,关押的都是那个大魔的喽啰们悄悄从现实世界掳来的凡人和修士,供那魔头修炼和凌1虐取乐。 只见她目光涣散,两眼发直,苍白发青的脸上一层冷汗,连鬓发都濡湿了。 她一阵不寒而栗。 隔了好一会儿才有躯干仆地的声音响起。 苏筱圆一愕:“我……我又没说我会死。” 那魔头抓到女主后如获至宝,当即准备封她为“王妃”,在正式婚礼之前,他先开了一场通宵达旦的庆祝大宴,邀请未来王妃与他一起观摩,简单说来就是血腥银1趴,那场面把女主一个白切黑都吓得面无人色。 苏筱圆却不知自己已经暴露:“也不知道其他三个人在哪里……” 她观察周围的时候,傅停云也在留意她的表情。 付时雨微微蹙眉,帐篷里设了防护阵法,发生意外时自然是躲在屏障内更安全,除非她确切知道会发生什么。 少女显然并未得到安慰,她浑身止不住颤抖,连嘴唇都在哆嗦。 苏筱圆大脑信息过载,宕机了一会儿:“那你是……” 盖住眼睛的手掌松开时,她的双脚也回到了地面上。 苏筱圆感到整个人像是成了万花筒里的一片碎玻璃,被一个劲地摇来晃去,颠得差点把晚饭吐出来。 “完好”两个字让苏筱圆打了个寒颤。 苏筱圆听见一声闷哼,忙手脚并用地从他身上爬下来,将他扶起来,慌忙道:“付道友,你不要紧吧?” 苏筱圆忙小心翼翼地扶他起来,确认他骨头没断、手脚都能活动,这才开始打量周遭环境。 “对的有阵法,”苏筱圆自言自语似地道,“对不起我一急就忘记了。那我要是在秘境里留一封信,会有人发现吗?” 他迟疑片刻,最终还是说出了一早准备好的答案:“我是这秘境的境灵。” 可惜试炼秘境限制很多,有用的丹药法器几乎全都受限,她掏了半天只有各种露营工具、生活用品和一大堆零食。 还有最可怕的一种可能,她或许会回到那个他永远无法到达的地方。 她愣怔片刻才意识到不是刮风,是他们在快速飞掠。 “什么万一?”付时雨问。 “试炼过程是有留影的,”付时雨道,“试炼结束后应当有太衍门人进来清理,或许会发现苏道友留书。” 但是趁早了断也好,虽然躯壳是真,身份却是假的,相处越久勾缠越深,万一成了第二个傀儡人就更难办了。 至少他们能做两个饱死鬼。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东西略微归置了一下,收起帐篷。 苏筱圆很害怕,最怕的倒不是痛或者是死在这里,她怕的是突然死在这里,来不及和闺蜜、师长、朋友道别,也来不及安排身后事,她的小猫、小蛇和雪狼。 焦虑的时候吃点甜的可以稳定情绪。 但是这些不能说,她只好现找了个借口:“还不知道地牢的主人是谁,逃出牢房也不知道外面有什么,万一没劈断,弄出动静把人引过来,反而危险……” 苏筱圆忙拉住他:“不要!” 虽然具体描写她都一目十行地跳过了,但眼睛还是不可避免地抓到一些零星的关键词,全是正规平台会被口口的那种,尺度之大让她这大一新生叹为观止。 牢房里的惨叫和呻1吟声忽然戛然而止,所有人几乎同时凝神屏息,潮湿的空气仿佛凝成了一团巨大的乌云,塞满了整座牢房,挤得人喘不过气来。 她从斗篷的下摆里看出去,发现牢门底下多出两双脚,严格来说不是脚,是两对黑色的兽蹄。 “没什么大碍,”付时雨低声道,“苏道友放心。” 本来引姓凌的去地宫就是为了探查她身上有什么蹊跷,也观察苏筱圆的反应,可是未曾料到会将她吓成这样。 苏筱圆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差点没叫出声来,那牢房里关着的人不着寸缕,只有凌乱的长发蔽体,因为蜷着身子背对牢门躺在地上,也看不清是男是女。 抽鼻子的声音再次想起,那尖细的声音说:“这里有好东西。” “从方才开始,我们已经不在秘境里了,这里的魔气和魔物是真的,”付时雨道,“抱歉我骗了你,我不是来试炼的修士。” 打定了主意,他结了个印,钤在她眉心,将她从睡梦中唤醒。 “没事……”苏筱圆心里隐隐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但这种时候也顾不上细想。 她听见一阵吸气声,接着一个尖细的声音说道:“我好像嗅到了生人的气味,难道殿下又抓了新人回来?” 要是之前没把女主得罪死就好了,根据她看小说的经验,如果能混进主角团,生存概率通常会大幅提升。 “秘境里有隔绝传讯的阵法,”付时雨道,“苏道友可是有什么急事?” 付时雨的剑法虽然好,筑基和元婴差着两个大境界,那把剑看起来也破破烂烂的,显然不是什么好剑,肯定一劈就断,留着倒还能防防身。 可是他没想到对方这么沉不住气,也不知怀疑真假,也不知循序渐进探一探深浅,当夜就急着行动。这样急功近利,一看就成不了什么大事。 她想起来书里写过一场宴会。 付时雨低下头,把乾坤袋系回她腰间:“你不会死。” “苏道友为何要在秘境里留书信?”付时雨道。 两人猝不及防地被卷进了洪流中。 苏筱圆努力跳读,可是由于阅读速度过快,还是看到了满屏乱飞的器官和内脏。 傅停云不动声色,继续试探:“苏道友别担心,我们静待片刻,说不定很快就会平息。” 不过她能看见那人后背上有交错的红色鞭痕,脖颈上戴了铁项圈,脚上戴着镣铐,毫无尊严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待宰的牲畜。 苏筱圆自己也吃了一颗,虽然这种时候没什么胃口,但甜食还是起了点安抚作用。 苏筱圆想起刚才被打断的问话:“付道友,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不说别人,就说眼前的付道友,尽管只有筑基修为,但剑法很厉害,气场又强,还是绝色大美人,怎么看都不像炮灰的样子。 她拉着付时雨悄悄挪到牢房角落里,大气也不敢出一声。这时候他宽大的黑斗篷就十分实用,把两个人都严严实实地罩在了里面。 把其他东西塞回去,苏筱圆拿起一罐自己和傀儡人研制出的奶糖,是用精精乳里分离出的乳脂做的:“付道友,要不要吃点东西?” 门上的锁链“哗啦啦”响了起来。 着地的刹那付时雨将她搂在怀里,整个人垫在她身下,用后背承受了全部撞击。 少女醒来,听他说是地动,起初还没怎么样,但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吓得脸色煞白。 第 93 章 93 “可是你为什么会假装修士混在我们中间啊?”苏筱圆问。 她之所以能认出女主,是因为她正带着哭腔喊“付道友救命”,声音里全没了那种天龙人隐隐约约的优越感,听着可怜又凄惨。 很快其他人都被送出去了。 可不知怎么莫名有些心慌意乱。 傅停云决定要用真实面目来见苏筱圆的时候,就知道不可能用“容貌相似”这种借口糊弄过去,她是单纯善良,不是傻子。 她和女主有龃龉,但不算深仇大恨,而且女主是宇宙中心,要是真死了不知会发生什么,整个世界一起毁灭都有可能。 信息量太大,她脑子里乱成了一团,只有一个清楚的念头——凌岳仙尊竟然会做菜?! 画面太诡异,苏筱圆连逃的念头都生不出来,双脚仿佛牢牢钉在了地面上。 苏筱圆一噎,他这么坦率地一口承认,自我认知还这么清晰,反而让她无话可说了。 成千上万的魔物狼狈地从水里爬出来,举着兵刃跑的跑、飞的飞,如蚁群、黑潮般向他们扑来。 “苏道友生气么?”这男灵还微微侧着头,恬不知耻地问她。 付时雨点点头:“太衍会有人安顿他们。” 不过这秘境中竟然躲藏着真正的魔物,倒是给了他机会让这身份彻底消失。 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怎么会这样,一定有办法的吧……你能附在什么法器上吗……” “等等,先把这里的魔物解决了。” 不愧是太衍的境灵,连这都考虑到了。 苏筱圆一惊:“你一个人打得过吗?” 苏筱圆:“……”果然是她造成的蝴蝶效应! 直到精纯的魔气从断口喷涌而出,他才明白过来看见的是什么,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一声就倒了下来。 凌桑柔替他发出半声凄厉的惨叫,然后“咕咚”掉进河水里,很快没了影。 “说什么大话,”对面阳魅大笑,“区区一个境灵也敢对着本座大放……” 付时雨轻柔地握住她的手,将它从袖口拿下来:“我是境灵,秘境一消失,我便也不存在了。” “付道友……对不起还是习惯叫你付道友,”苏筱圆道,“你是不是得留在秘境里啊?” 那阳魅也隔河喊道:“尔等同伴、太衍入室弟子在我手里,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苏筱圆之所以能认出他,倒不是凭外观,而是因为他一手举着金色的长戟,一手还提着身穿红纱衣,同样挂满珠宝的女主。 苏筱圆心脏忽然一坠:“付道友,怎么了?” 他纳闷地低下头,看见腰上整齐的断口,脊椎和内脏的截面平滑得像画在纸上的图案,色彩斑斓,还挺好看。 她从没见过这么怪异恶心的东西,有些和那天在林子里看见的魔物差不多,勉强有个人形或者兽形,还有的是各种动物拼凑而成,还能分辨出零部件属于什么动物,比如从头到尾长满眼睛的蛇,有的则已经完全扭曲抽象,看不出具体形状。 付时雨坦然地看着她的双眼:“是骗你的,我只是找借口亲近你,因为我是个卑鄙无耻的灵。” “为什么只有我能看见?” 秘境行将坍塌,依附秘境存在的境灵自然也无法存在下去。 “你还未筑基,”付时雨道,“我不想和你差太多。” 身姿优雅的男人转过头来,眉眼飞扬,苏筱圆莫名觉得透过他看见了一个比他外貌还要年轻几岁的少年。 “因为你是我第一个……”付时雨迟疑了一下,“朋友。” 苏筱圆这次甚至看不清他挥剑的动作,只觉眼前有青白的光水波似地一晃,四周便有肃杀的霜气升腾起来。 她晃了晃脑袋:“那你的样子……” 可问题是她看过原书,不记得书里提到过这个秘境有境灵,出场角色里似乎也没有他。 “这是傅停云十五岁去凡间剿魔时自创的剑招,还不够完熟圆融,”他解释道,“不过十五岁以后的我就不会了。” 她记得这秘境里的大魔很厉害,最后还是凌岳仙尊亲自来斩杀的,书里反复强调那位大能没事从不离开龙脊峰,能劳他大驾亲自跑一趟的肯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 “是因为我吗……”苏筱圆自言自语似地忖道。 她并不怀疑他的话,相反,听他这么一说,很多疑团都有了合理的解释。比如他远超普通筑基期的实力和气场,他那张不应该属于npc的脸,那头月光般的飘逸银发,还有周身的非人感。 几句话的时间,他的身影又淡了许多。 魔头虽死,那些又蠢又凶的低级魔物却不知道撤退,继续往前扑。 苏筱圆:“他们是被送出秘境了吗?他们不要紧吧?” 傅停云心念电转,压下坦白一切的冲动:“我是这秘境的境灵。” 付时雨转过头,用对岸也能听清楚的音量道:“苏道友想救她?” 这景象仿佛地狱成真,可是又有一种诡异荒诞的美丽,像是有魔力,牢牢地吸引着她的视线。 眼前许多画面浮光掠影地闪过,她甚至没来得及回答一句“没关系”,已经回到了自己的翼舟上。 才十五岁啊,苏筱圆在心里感叹。 苏筱圆吃惊地睁大了眼睛,随即恍然大悟。 付时雨平静道:“这秘境被魔气侵蚀太久,回天乏术,已经快要崩塌了。” “当然生气!”苏筱圆道,“不过这个以后再说,我们先想办法从这里逃出去吧……” 他们萍水相逢,苏筱圆显然只把他当试炼伙伴、普通朋友,尽快了结可以免除后患。 她勉强挤出个微笑,去牵他的衣袖:“那我们趁着还没塌赶紧走吧。” 难怪她第一次见他就觉得他的神态举止和傅停云有点像,性格和说话方式也像,甚至做菜的调味都像,因为傀儡人和境灵的范本是同一个人! 她一边说一边慌张地在乾坤袋里摸索着,好像真能掏出什么让他附身的东西。 让这身份消失也很简单——太衍的秘境不是随便进的,等她出秘境时将“真相”告诉她,自然就可以分别了。 只见他轻巧地举剑,随意地斩落,原本平静的暗河忽如巨大的银龙腾空而起,然后如一道银光闪闪的钢鞭,照着对岸巍峨的魔宫猛抽过去。 苏筱圆心中感慨,眼角余光瞥见一道红色的影子像炮弹一样朝空中倒飞出去。 偌大一座宫殿,就像小孩子堆的沙堡一般,瞬间溃塌。 他站在她身边,看了一眼汹涌而来的黑潮,不紧不慢地解下身上的黑斗篷,披在苏筱圆肩头,细致地系好带子,又把兜帽掀起来,遮住她的大半张脸:“会有点冷。” 难道又是什么蝴蝶效应导致了剧情线的变化? 等等……女主好像并没有对境灵一眼万年。 难怪! 她就说这种顶级美貌怎么可能是路人,也只有长成这样,才能让女主心心念念、一眼万年。 付时雨却像是突然之间又聋又瞎。 本来在书里读到傅停云怎么厉害怎么天才,苏筱圆心无波澜,直到此刻她才对他的天纵奇才有了实感。 难怪他们看见他的时候只是一般惊艳,不像她那么震撼。 好奇也是在所难免,就像与世隔绝的村子里来了客人,村民难免会去瞧瞧热闹,何况他还是孤身一灵。 付时雨垂眸默默地看着她,苏筱圆忽然意识到分别的时候到了。 滔天白浪冲垮宫殿,无数青青黑黑、奇形怪状的魔物和白花花衣不蔽体的生人,被水流从残垣断壁、垮塌的户牖梁柱之间冲出来。 话音未落,苏筱圆发现他的身影变淡了,虽然不很明显,但她对光影色彩很敏感,一下子就注意到了。 “恶心的话闭上眼睛。”付时雨在她耳边道。 然后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笑容消失,气鼓鼓地说:“那你说沾了魔气,要那个才能治……” “苏道友看着吧。”付时雨微微挑了下嘴角,抽出腰间破破烂烂的佩剑。 “时候快到了,我送你出去吧。”他抬手去拭苏筱圆的眼泪,却越拭越多。 同时难免想到他会死在二十一岁,第一次对那个素未谋面的纸片人产生了惋惜的感觉。 苏筱圆只好牵了牵他衣袖:“付道友……” 最后一声惨叫结束后,又过了一会儿,付时雨才将长剑收回鞘中,掐诀施咒,那些被魔物抓来的凡人和修士一个接一个消失。 眼看着一些勤快上进的魔物已经飞过、爬过暗河,快要扑到他们脚背上,他才提起剑。 付时雨:“秘境是境主记忆所化,境灵即是境主的影子,他会的我也学到了一些。” 仿佛猜到她的心思,境灵解释道:“只有你能看见我的真面目,我在其他人眼里是另一副样貌。” 苏筱圆怔了怔,依稀记起曾听开山提过一嘴,有的秘境灵气比较强,确实会生出境灵,甚至凝出实体。 这句话就像兜头一盆冷水浇下。 付时雨颔首:“也和他一样,只是发色的区别,我是白发,他是黑发。” “嗯,”付时雨点头,眼神有种野兽般的懵懂单纯,“因为你径直往食人魔的营地走,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便化作人形跟着你。” 苏筱圆心软,哪怕不喜欢女主也听不得别人这样求救,当即看向付道友。 苏筱圆正要张口,忽然仿佛一股清风将她托起,眼前的身影便消失了。 可是原书里他为什么没出来呢? 倒是那个魔头阳魅,长得和正常人差不多,只是高些壮些,甚至还像人类中的纨绔一样把脸涂得白白的,穿一身骚亮的鲜紫色绣花丝绸袍子,露着两坨比她还大的胸肌,身上挂满了金银珠宝首饰。 比起平平无奇的散修,还是精灵的身份更合理。 她闭了闭眼。 苏筱圆还是隐隐感到哪里不对:“你的身份是假的,那也没有师父了?剑法和做饭都是谁教你的啊?” 魔物的惨叫声渐渐稀疏,盘绕交错的冰棘几乎完全被染成了血色,闪着鸽血红般璀璨的光芒。 “没办法的,苏道友,我的灵力也已耗尽了。” 剩下两个字还没说出来,他的魔躯忽然从腰部向两旁错开,分成了两截。 所以他给自己安排了个合理的身份,秘境生灵虽不多,却也绝非罕有,既是他的经历所化秘境,镜灵和他共用一张脸也正常,甚至神态、习惯、性格相似都可以用同样的理由来解释。 付时雨却没有回答,总是镇定从容的神情,好像有了一丝破绽,不明显,像瓷器上细小的裂纹。 “那你既然是境灵,修为应该不低吧,为什么要假装筑基修士啊?”她心中还是有很多困惑。 付时雨道:“既然苏道友相救,那便救吧。” 无论怎么想这都是最稳妥的选择。 河水凝结成尖锐的冰刺,彼此连缀,仿佛冰蓝色的荆棘在黑潮中迅速生长、蔓延,随着“扑哧扑哧”的入1肉声,魔物的哀嚎惨叫声,每一根棘刺都开出了靡丽的黑红花朵。 “因为这秘境成形后,从未有生人进来过,”付时雨看着她,“那夜我在林子里看到你,有些好奇。” 他的眉宇间现出货真价实的痛苦和悔恨:“对不起苏道友,我骗了你……” 苏筱圆点了点头。 苏筱圆羞赧地一笑,嘴角梨涡若隐若现:“谢谢你这么相信我,付时雨……” 第 94 章 94 沈宗主道完歉,便有道僮捧了三个木匣子进来,端到三人面前,只有林菀没有。 可能是累坏了,这一觉她睡了很久,却不太安稳,睡梦中恍惚感到傀儡人从背后抱着她。 苏筱圆也不知她算不算通过了试炼,“活到最后”这个目标至少是达到了,但她一点也感觉不到开心。 深宗主和慈恩道君对视了一眼。 苏筱圆有些哭笑不得,踮起脚在自家护短的傀儡人脸颊上亲了一下:“那也不叫礼物,傅停云,该叫赔偿。” “好。”傅停云与她相对而坐,不时用公筷夹点她爱吃的菜放到她碟子里。 想了想,她又嘱咐林菀:“你们恰巧进入同一个秘境,还共历险情,想来也是有缘,要好好照拂苏小友,尽到地主之谊。” 伏在傀儡人胸膛上哭了很久,把他的衣服哭湿了一大片,苏筱圆才渐渐收住了眼泪。 苏筱圆皱起眉头:“我记得你好像说过,他不吃饭。” 慈恩道君也行礼道歉。 送她出秘境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失策了,他只想着苏筱圆与那“境灵”才相处两三日,却忽略了她有多重感情。 葛鹤觞欲言又止半晌,哆嗦了两下嘴,问道:“不知秘境出纰漏,生等算不算试炼合格了?” 一时愧疚心酸都涌上心头:“对不起傅停云。” 葛鹤觞和那赵姓男修诚惶诚恐,手脚都不知怎么放:“沈宗主、慈恩道君多礼,学生受之有愧……” 听那两个弟子介绍,这是外门中专门接待外客的地方,类似云雨宗外事堂,不过门庭高广,殿宇雄浑,充满了传承数千年天下第一大宗的气势和底蕴。 主要是林菀和葛鹤觞在说,苏筱圆全程打酱油,有人问到她便回答,问什么答什么,只是没提境灵的外貌,他在别人眼里是另一副模样,就不必特地说他和凌岳仙尊长得一模一样了。 话音未落,傀儡人已经走上前来将她搂在怀里,他什么也不问,只是轻柔地抚着她的背,仿佛什么都知道,又仿佛只是默然地接受她所有情绪。 他们明摆着是想借着问话的机会见他的筱圆,甚至都没事先和他说一声,还想收礼物,哪有那么好的事。 只是在秘境里待了短短两夜,再见他时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苏筱圆吃了一惊,随即反应过来,估计是因为秘境里出现真魔物的事。 果然像傀儡人说的一样,两人都很平易近人,亲切可亲,完全不摆大能的架子,让人一见就心生好感。 “你在凌岳仙尊身边的时候,见过沈宗主和慈恩道君吗?”苏筱圆问他。 一边是付时雨刚湮灭,她就没事人一样和傀儡人搂搂抱抱、卿卿我我,另一边是对傀儡人,才离开两三天就因为挂念另一个人,与他有了隔阂。 苏筱圆浑然不知,跟着他们穿过两道石阙,登上玉台,通过金芒闪闪的传送法阵,出来迎面就是一座位于半山腰的宫阙。 沈宗主神色如常:“试炼的判定尚未开始,秘境虽毁,但留影还在,只缺了最后魔头伏诛的那段,故此劳动几位跑这一趟。至于试炼结果,沈某向诸位保证,一定按照诸位在秘境中的表现,作出公允的评定。” 两人一个正着发冠,一个整理衣领,把对方当镜子,直到确认浑身上下没有什么不妥,确保看起来亲切、和善、慈蔼、质朴,这才对视一眼,迈步向门内走去。 说罢便先行离去,片刻后有道僮带座奉茶,都是大宗门的做派,规矩十分丝滑。 “他各种杂学都有涉猎,”傀儡人淡淡道,“百工技艺都会一些,连针黹都会。” 葛鹤觞和那赵姓男修又再三推拒,苏筱圆不擅长这些人情世故,便跟着他们的节奏,点头摇头作揖附和,意思意思。 苏筱圆鼻子一酸,刚止住的眼泪又哗哗往下流。 可是傀儡人像是能感知到她的情绪,只是亲了亲她的唇角便放开了她:“筱圆累了,先睡一觉,我去买菜。” 他便向宗主道:“既然阿菀有心,不如让她和我一起将苏小友送到龙脊峰。” 苏筱圆:“算了,我不是没事吗,而且也不缺钱。” 傀儡人已经替她铺好了床,但苏筱圆只是盖着被子靠坐在床上,她很累,却没什么睡意。 这是要贴贴的意思。 正思忖着,忽然有个雇来的服务员敲门:“苏仙子,有两个自称太衍弟子的人找你。” 他住在龙脊峰的师弟只有一个人。 她连忙放下茶杯,心脏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苏筱圆以为向他们解释清楚就可以,谁知那两个弟子却说沈宗主和慈恩道君请她去太衍走一趟,要亲自问她一些事。 傅停云在她发顶亲了一下,把她带到床边让她坐下:“是我没照顾好筱圆。” “这些都是你做的吗?”苏筱圆问。 傅停云叫她问了个猝不及防,不过只是迟疑了一息便如常答道:“除了饲喂、照顾灵宠外,我一直都在此地等你。” 醒来时已经是下午,床上只有她一个人,也不知之前傀儡人是真的来过还是做梦。 苏筱圆知道今天躲不过,只好道:“多谢道君,现在好多了。” 苏筱圆听他这话有点怪:“为什么他们要送我礼物?他们又不认识我。” 傀儡人倾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筱圆没做错任何事,别道歉。” 分开两夜,苏筱圆当然也很想他,可或许是因为付时雨的消失,因为他们感觉那么像,她在与傅停云亲近的时候竟然同时生出两种内疚。 很快他便端了热水回来,打湿了布巾给她擦脸,又打了桶水给她泡脚,然后帮她细细擦干脚,取了干净衣服给她换上。 慈恩道君:“苏小友可有什么难处?” 事已至此,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寄望时间会冲淡她的伤心,让她忘怀。 那两个太衍弟子都道:“多谢林师妹,我们后头还有差事,不便久留。” 一个谎要用无数谎去圆,好在这点小事难不倒凌岳仙尊。 傀儡人的夸赞总是这么热烈直白,苏筱圆红了脸,放下镜子:“快走吧。” “家里总要有一个精明的。”傀儡人大言不惭。 离开两天,总觉得傀儡人变得更体贴了。 苏筱圆知道他是看出她想要自己静一静,这才故意找借口回避的。 苏筱圆只好道:“要是过半个时辰我不出来你就先回去,知道吗傅停云?” 苏筱圆这才意识到模糊的视野中有一抹熟悉的黑色身影。 苏筱圆不太明白为什么沈宗主一定要把他们叫来这里问话,因为她显然是个日理万机的大忙人,就接待他们这一会儿,就有另外两个峰主连番进来向她请示宗门里的事务。 苏筱圆去三只灵宠的舱房看了一眼,猫和蛇照例在打架,只有雪狼一看见她就扑进她怀里,蓝眼睛泪汪汪的,用脑袋不停地蹭她。 沈宗主自然不会在小事上驳师弟的面子,对林菀的印象也不错,记得她是半路修习剑道,如今医剑双修,比一般弟子辛苦得多,只当她是对凌岳仙尊和龙脊峰感到好奇,当即点头。 他们实在是太像了。 又向其他人说:“几位稍坐片刻,宗主与慈恩道君很快就来。” “筱圆,怎么了?”耳边响起傀儡人的声音。 苏筱圆望着傀儡人无机质的黑瞳,胸腔里顿时像是涨潮一般,她的傀儡人那么好,她刚才是怎么了,为什么有一瞬间竟然怀疑起她的傀儡人来了? 苏筱圆一听“龙脊峰”三个字,脑袋里“轰”一声炸响,耳边嗡嗡的什么也听不清。 苏筱圆刚道了谢拿起茶杯,就有道僮宣称宗主和慈恩道君到了。 不过大佬可能都有些怪癖,这位大佬可能有技能收集癖。 她也不介怀,反而有隐隐的得色,这区别对待不是因为厚此薄彼,而是因为她是太衍弟子,和外人不同,就算补偿也是独一份的。 太衍派了云鹤车来。 他摇了摇头:“你小师叔要问境灵之事,苏小友与那境地相处最多,是你小师叔指明要问苏小友。” 她压下心底隐隐的怪异感觉,掀开被子下了床,拿起放在榻边的乾坤袋,取出速写本,翻了两页,就要翻到画像那一页的时候,忽然失去了勇气,重新合上塞回乾坤袋里,回到床上盖好被子,抱着枕头闭上了眼睛。 走进高旷的大厅,她发现里面有几张熟面孔,是这次参加试炼的另外三人,除了“凌桑柔”之外,还有葛鹤觞和另一个幸存到最后的赵姓男修。 而且凌岳仙尊还顶着付时雨的脸,她不知道一会儿见了那张脸会不会做出什么失态的事。 傅停云睫毛颤动了一下,不动声色道:“会。” 苏筱圆捧着热得恰到好处的茶杯,闻着熟悉的茶香,好受了一些。 可是想起上次的事,恐怕小师弟会不喜。 他迟疑再三,对上徒弟饱含希冀的眼睛,终究是不忍让她失望。 苏筱圆虽然心情沉重,也教他逗得笑了笑:“才两三天哪里就需要补了,而且我在秘境里也……” 两个太衍弟子见这姑娘和傀儡人说话的样子,都有些纳罕,不过身为名门大宗弟子,觉着奇怪也不表现出来,只是交换一个眼神。 她怔了怔:“傅停云……” 也罢,就让她去师弟面前露个脸,把人送到就离开,也算圆了她一个心愿。 盒盖一开,苏筱圆就被里面的宝光闪得睁不开眼睛。 “不吃,做完倒掉。” 可怜一根筋的傀儡人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傻乎乎地等着主人回来。 “他们应该给你赔偿。”傀儡人改口。 傀儡人道:“筱圆喜欢我做的菜么?” 凌岳仙尊脾气那么怪,又凶残,说不定因为她见过他的脸直接把她劈了呢。 一边说一边接过她手里的茶杯放到一边,接着握住她双肩,侧头贴过来。 林菀亲昵地挽起她的胳膊:“宗主,师尊,苏道友人生地不熟,性子又内向,不如我陪她一起去吧。” 苏筱圆忙把手抽了出来,默默向旁边跨出一步,神色警觉,明显有抗拒之意。 林菀立刻现出失落和尴尬之色。 沈宗主没留意这边,慈恩道君却看在眼里,心中不禁叹息。 他看着两个孩子都挺好,可是人和人之间能不能合得来却很难说,要讲缘分。虽不会对苏筱圆有什么看法,可是人心到底是偏的,他当然更心疼自家弟子,心顿时就软了。 苏筱圆不想让他失望,每样菜都吃了几口,极力夸赞他的厨艺。 苏筱圆说了一阵又开始发怔,傀儡人问:“筱圆在想什么?” 慈恩道君暗暗叹息,这还真不是别人能替的。 早知如此就该留着这身份,哪怕会有后患也比如今这样强。 苏筱圆没什么胃口,不过知道他准备了饭菜,便穿上衣服和他去了厅堂。 “对,他不吃。” 不过还不等她离座,深宗主便道:“苏小友请留步。” 将秘境的事情交代清楚,沈宗主终于作出了送客的表示。 沈宗主道:“区区薄礼,只是敝宗一点心意,给几位压压惊,请小友莫要嫌弃。” 苏筱圆陪它玩了会儿飞盘,又替它梳了梳毛,然后回到自己房间。 万一哭出来怎么办?凌岳仙尊会不会觉得好烦直接把她劈了? 苏筱圆跟着其他人一起站起身,就见一男一女两个修士并肩走进来。 “不会,”傀儡人道,“筱圆怎么都好看。” 下了车,苏筱圆向他道:“不知道要多久,你先回翼舟上去吧。” 他们一进来,林菀的神情骤然一变,像个在长辈膝下承欢的娇俏少女,满脸孺慕之情,欣喜地行礼:“阿菀见过师伯、师尊。” “试炼可还顺利?”直到这时,傀儡人才问道。 可是难过和遗憾还是盘绕在心里挥之不去。 苏筱圆这才发现自己小别重逢,竟然完全忽略了自己的傀男友。 两人看起来都比苏筱圆看书脑补的年轻,尤其是慈恩道君,身为女主师父,他的戏份比打酱油的沈宗主多很多,因为他一直苦口婆心地唠叨女主,苏筱圆脑补中一直是个慈眉善目、头发花白、留着胡子的老大爷,没想到真人这么年轻! 葛鹤觞和赵姓男修见了她脸上有些尴尬,冲她点了点头,凌桑柔却好像根本没看见她似的,只是笑着向两个同门打招呼:“两位师兄走这一趟辛苦了,坐下喝杯茶吧?” 苏筱圆心情好了许多,换了身颜色比较素,款式沉稳些的衣裳,又让傀儡人帮她重新梳头发。 傀儡人点点头:“他们都是很和善的人,只是找你问几句话,不用担心。” 明心元君据说还游历在外,凌岳仙尊自然不会管这种琐事。 “当然喜欢……”苏筱圆难免想起付时雨那相似的手艺和调味,手里的筷子一顿,没头没脑地问:“凌岳仙尊也会做菜吗?” 苏筱圆虽然不太喜欢她,但要去见全世界最可怕的人,有个人一起也是好的。 一辆车可以坐两个人,苏筱圆和傀儡人一起上了车,仙鹤振翅飞翔,倏忽数十里,转眼之间就到了太衍山门外。 “晚辈……”她找不出什么借口,“晚辈有点不舒服……” 苏筱圆完全想象不出凌岳仙尊拿锅铲和拿绣花针的样子。 她故作轻松,拉着傀儡人入座:“谢谢你傅停云,真的好丰盛,我一个人吃不了那么多,你陪我一起吃吧。” “太衍很多库藏有钱也买不到。” 傅停云只能送到她这里。 沈宗主道:“此次敝宗秘境竟出了这等严重的纰漏,让几位小友涉险受惊,沈某代表敝宗上下,在此向几位赔罪。” 却不知门外两人比她还紧张,毕竟那小祖宗六亲不认,不能给他加分就罢了,万一拖了他的后腿坏了他的事,可不知他会做出什么来。 慈恩道君清了清嗓子,神色有些古怪:“是这样的,因为苏小友在那秘境中是亲眼看见魔头伏诛,所以劳烦苏小友随在下去龙脊峰走一趟,敝师弟有几句话要请教苏小友。” 苏筱圆声音发虚:“晚辈知道的已经全都告诉宗主和道君了,能不能劳驾道君转告仙尊?” “谨遵师伯教诲,”林菀落落大方地行礼,“师伯放心,弟子和苏道友可是过命的交情。” 菜肴已经摆上了,满满一桌子,冒着暄腾腾的热气,一眼望去全是她爱吃的。 她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最后只是摇了摇头:“我没事。” 又转向苏筱圆:“不知苏小友哪里不舒服?在下粗通医术,庶几可以为小友诊诊脉。” 傀儡人便替她沏了杯她安神的花果茶。 林菀正要离开,听见师父的话停住脚步转身走回来:“师尊,魔头伏诛时弟子也在场,若是苏道友抱恙,弟子可以替她去向小师叔回禀。” 听他这么一说,苏筱圆略微放下心来,开始找衣服换:“是不是该穿正式一点……要不要带点伴手礼什么的……” 苏筱圆也给他夹了些菜:“你自己也吃,别光顾着给我夹菜。” 苏筱圆还一头雾水,只是看其他人纷纷起身告辞,便也放下茶杯懵懵地跟上。 “太衍的试炼一般没那么快,少则三四日,多则六七日,”傀儡人道,“你是遇上意外才提前出来的。” 终于走完流程,礼盒放到一边,宾主都入了座,换上新茶,两个大佬便开始询问秘境中的事。 傅停云道:“他们不是讲究这些的人,你穿自在舒服的衣裳便是,不用带礼物,该他们送你礼物才是。” 凌岳仙尊总不会当着女主的面劈了她。 苏筱圆有些担心:“会不会太花哨了,不够严肃?” 修士从外表上看不出年纪,两人都是二十五岁上下的形貌,打扮都很朴素,沈宗主梳着道髻,戴白玉莲花冠,白色道袍玄色绲边,没什么文绣,慈恩道君更是布衣芒鞋,乍一看像个年轻的乡村大夫或塾师,不过两人相貌不俗,都是目若寒星、丰神俊秀。 她一转头,看见傀儡人直愣愣地看着她,眼里似有期待。 她满心愧疚:“对不起……” 苏筱圆心头一凛:“宗主还有什么事吗?” 傀儡人却说:“我在这里等你。” 傅停云如何看不出她是在强颜欢笑,自从出了秘境,少女的脸上便像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翳。 傀儡人颔首道好。 夸完又有些心疼他:“船上雇了厨师,你用不着每顿都自己做。” 倒是一次把太衍六大峰主见了四个,只除了凌岳仙尊和他三师姐明心元君没露脸。 苏筱圆顿时紧张起来,让他们稍等,以换衣服为借口回自己舱房和傀儡人商量。 两人都向她颔首,然后向其他几人作揖行礼。 刚醒不久,门开了,傀儡人走进来:“饿不饿?起来吃点东西。” 苏筱圆心里微微一动:“那你怎么刚好在这里?”就像事先知道她会提前回来一样。 傅停云替她梳了双鬟髻,绑上藕粉色的缎带,簪上两簇坠着银蝴蝶的紫鸢尾,拿镜子给她照。 葛鹤觞的脸色微微一变,林菀的笑容也消失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初。 “那做的菜给谁吃啊?” “啊?” 当然有难处,她的难处就是凌岳仙尊,她知道要睡他的话早晚得见他,但是她没想到这么快啊,她还没来得及做心理建设! 她不知道这次试炼算不算通过,但是既然想进太衍宗,就要尽量给宗主他们留个好印象。 傀儡人见她止住了哭,摸了摸她的后脑勺:“我去打水给你洗脸。” 她将遇魔和秘境被毁的事情告诉了傀儡人,却没把境灵的事告诉他。 说罢便转身去忙活,苏筱圆看见那宽肩窄腰的颀长背影,脑海中又浮现出付时雨的样子,眼睛里又模糊起来。 翼舟上有个大冰窖,里面各种食材应有尽有,哪里用得着他去买菜。 这顿饭一人一傀都吃得有些心不在焉。 傀儡人理直气壮:“太衍的秘境出纰漏,差点害你丧命,自然该他们送你礼。” 她连忙叫人把那两个弟子请进来,一问果然是为了秘境的事而来。 最遗憾的是她没来得及说一句“没关系”,付时雨是不是直到最后都以为她还在怪他? “没想到我们家傀傀还挺精明。”苏筱圆忍不住道。 傀儡人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大多时候只是一言不发地听着,偶尔问一两句,适时给出回应。 忽然想起秘境里下厨的人,嘴角的笑容立刻消失。 她和傀儡人一直是无话不说的,可不知为什么,她现在不想和他谈论付时雨。 苏筱圆跟着那两个弟子进了宫门,一颗心提了起来。 傀儡人点点头:“筱圆在秘境里风餐露宿,要补一补。” 开山还没回来,给她传讯也无人回答,看来还在秘境里。 只除了她速写本上的那幅肖像……他那时候是不是已经知道秘境会崩塌,自己会消失?所以才让她画下自己,把画像送给她留作纪念。 苏筱圆从来没有这么感激女主:“对,林道友也看见的。” 怎么凌岳仙尊的师兄师姐那么好,他怎么就不能近朱者赤呢?苏筱圆忍不住腹诽。 苏筱圆回过神来,慌忙找了个借口:“我只是在想开山什么时候回来……” 苏筱圆茫然地低头看了眼身上,连付时雨披在她肩头的黑斗篷也无影无踪,和他有关的一切都消失不见了。 想到这里,她再也控制不住,捂着嘴浑身发抖,眼泪一串串地滚落下来。 想到这里,苏筱圆竭力压下内心的抗拒,像平常一样闭上眼睛仰起脸,等着他的吻落下。 第 95 章 95 苏筱圆瞥见他白皙如玉的修长手指,竟比雪白的袖口还要白上几分,指甲干净,手背上依稀可见漂亮的青筋,像件精致的艺术品。 她心中暗暗感叹这五十万灵石花得值。 苏筱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说点场面话,可是舌头像是冻住了一样,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只好呆呆地摇了摇头。 所以今日她一定要争取到见面的机会,至少不能让那合欢女先见到他。 按说她师父平日与凌岳仙尊走得更近,仙尊连她师父的面子都不给,怎么会接见这种人? 想想境灵是他十五岁的风格,傀儡人也是他三年前废弃的,不知道这几年发生了什么,让他从高冷进化成了变态。 不行,要是逃了说不定被剑光追杀的就是她了。 想来是三师叔事先打听到了什么。 苏筱圆一听,这不是修仙界的雀金裘吗?现代人的动保意识让她坐起不安。 苏筱圆一听那声音就呆住了,因为那声线和付时雨一模一样。 慈恩道君让苏筱圆第一个入内。 他不及细思,叹了口气:“阿菀受了伤,我先带她去药庐医治。” 苏筱圆脑瓜子嗡嗡作响。 慈恩道君让他们在阵外稍待,开始凌空画符——这符一次一变,相当于密钥,没有小师弟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通过阵法。 苏筱圆心有余悸:“没有没有……” 这是什么送命题? 要是她真的像装出来的那么单纯良善,毫无手段,又怎么能把三师叔迷得晕头转向,不但帮她试炼作弊,还将这种稀世罕有的宝物也给了她。 林菀在心中冷嗤,也就是她师父天真,相信那合欢女装模作样。 她哪里有心情喝茶吃糕点,只盼着他快点问完话放她回去,可是凌岳仙尊却好像一点也不急,悠闲地喝着茶,给她推荐果子糕饼,就是不提正事。 那些剑芒的攻势越发凌厉,不管慈恩道君怎么注灵都无济于事,灵气罩的光芒越来越弱,只听一声琉璃破碎般的震响,彻底碎成了渣。 境灵清冷孤高,外冷内热,可是眼前的男人却是一副温润可亲的样子,嘴角弯着完美的弧度,简直像是焊了个标准病娇笑容在脸上。 傅停云意识到自己操之过急,请她入座,一边描补道:“苏道友参加了龙脊峰试炼,或许不久之后我们就是同门了,与家人无异,苏道友可常来舍下坐坐。” 林菀平复了一下心绪,昂首挺胸,沉稳地向阵中走去。 谁知她一踏入阵中,方才还好好悬在空中的剑光忽然齐齐坠落。 想想也难怪,关于凌岳仙尊的一切都来自女主的回忆,而女主显然从没到过这里。 藤花和蔷薇显然也是珍品,藤花是银色的,异香扑鼻,蔷薇则有五色,盛开的足有碗口大小。 付时雨和傀儡人比较像,冷淡漠然,但无端让人觉着亲切。 画完符,密不透风的阵法露出一个门洞大小的空隙,容他们通过。 慈恩道君不知如何与弟子解释,只能道:“你是你,别人是别人,不必同别人比较。为师知道你好强,但过刚易折,还需修身养性。” 凌岳仙尊拎起壶把,斟了一杯茶放到她面前:“苏道友请用茶。” 便是不喜外人打扰,上次也只是把她赶出阵外而已。难道是在秘境里有什么龃龉? “苏道友不必多礼,”男人在她跟前站定,轻轻托了托她的手肘,“你我年岁相近,平辈论交即可。” 慈恩道君大惊失色,连忙飞身去追,总算在冰阶中间截住了徒弟。 可是那些剑芒并未轻易放过入侵者,竟然追着她到了阵外,接二连三地撞在那灵气罩上,眼看着就要将它击碎。 但是她想不到三师叔是怎么打通了龙脊峰的关节。 她是真不知道,这是某天傀儡人带回来的,说是在集市上淘到的,花了她整整五十万灵石,害她肉疼了好几天。 苏筱圆记挂着傀儡人还在山门外等她,想着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硬着头皮问:“仙尊找晚辈来,是想问秘境的事吗?” 龙脊峰的日落似乎特别早,她估计现在才五点不到,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她一走进花园,恰巧园子和偏殿里的灵石灯都亮了起来,将那些奇花照得熠熠生辉,简直像是宝石做成的。 慈恩道君一想就知道,肯定是他上次移魂回来,从私库里取了带去云雨宗送给人家姑娘的。 慈恩道君见她脸色发白,猜到她所想,忙道:“辟寒鸟极其罕见,不可捕杀,若是捕杀拔毛则血流入羽管,毛羽顿时失去光泽和奇效,所以只能收集它们褪下的毛羽,辟寒鸟二十年褪一次毛,所以一件衣裳要攒很久,绒羽更是稀罕。” 而这个声音听着倒是温柔,却透着股阴阴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就像她只在小说里见过的那种疯批病娇、变态杀人魔之类,表面温文尔雅、彬彬有礼,前一秒对着你礼貌微笑,下一秒你的头就掉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越是客套,越是平易近人,她就越害怕。 三人下了车,林菀已经冻得牙关打颤,修为深厚如慈恩道君也冻得嘴唇微微发青,只有苏筱圆有辟寒衣保护,丝毫没觉得冷。 凌岳仙尊道:“若是缺什么药材,师兄去我库中自取便是。” 她母亲有一方避寒鸟毛坎肩,还只是普通外层毛羽织的,已经视为压箱底的传家宝,他们连摸都不能摸一下,别说穿在身上了。 本来林菀一起来她还挺高兴,指望多个人分散注意力,没想到阵法出了,还搭上了一个慈恩道君,现在只剩下她孤身一人直面残酷的人生。 苏筱圆连忙道谢,拿起茶杯捧在手里,低头抿了一小口。 难道真是因为境灵的事? 苏筱圆只好把僵硬的脖子一点点掰直,目光却虚虚地飘了一会儿,才落到他脸上。 慈恩道君心说你已经见过了,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但是这话不能告诉她,他只得道:“你小师叔最不喜欢别人自作主张,都是为师不好,明知如此却没劝着你。你且安心养伤,莫要再去龙脊峰打搅师叔。” 苏筱圆道了谢,忽然想起乾坤袋里有御寒的衣服,还是入秘境之前傀儡人给她打包塞进去的,连忙掏出来。 帘子卷起,一人从案前站起身向她走来。 那声音道:“我在偏殿,你穿过中庭,过第二道门,再往左行,穿过一片花园便是。” 慈恩道君便命道僮准备云鹤车,亲自带两人上龙脊峰。 慈恩道君赞赏地点点头,对这少女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不得不说小师弟眼光好,虽然自己……喜欢的姑娘真是没得说。 “抱歉,”那声音沉默片刻,越发温柔体贴,“苏道友想必不认识路,稍等片刻,在下……” 宫门前便是护山阵。 凌岳仙尊不发话,只是一杯接一杯地给她斟茶。 苏筱圆哪里敢麻烦他家尊贵的仙鹤,连忙说:“不用不用,多谢仙尊,我自己找路就行了……” 凌岳仙尊将她往殿中引,一边说:“因为境灵之事劳烦苏道友特地来寒舍一趟,实在过意不去,苏道友切勿拘束,只当这里是自己家便是。” 显然是不怕的,因为他是个变态。 苏筱圆这才放下心来:“那就好,不然做件衣服不知道要杀多少鸟。” 林菀毕竟有元婴修为,反应很快,便即后退,颤声喊道:“师尊——” 就在她以为终于结束的身后,阵中忽又刮出一道罡风。 不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被刺骨的寒风卷起,连同雪沫、冰渣、石块,搅成一团甩下山崖。 苏筱圆不敢看他,也只好一杯接一杯地喝茶。 千百剑芒从四面八方向林菀袭来,眼看就要将她扎成刺猬,慈恩道君情急之下只能将灵力催动到极致,不惜抽空气海,爆出一道青光,挡住大部分剑芒。 迫不及待想要做什么?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 苏筱圆被铺天盖地的压迫感弄得几欲窒息昏厥,残存的一点理智控制着她的身体,僵硬地行礼:“晚……晚辈苏某,拜见凌岳仙尊。” 她只看了一眼就吓得低下头去。 “苏道友是不是怕我?”男人问道。 “苏道友请进。”那声音又催促道。 林菀:“弟子不明白……为何连那……连苏道友都能见到小师叔,我却连见一面都那么难……” 可是同样的声音,语气却不尽相同。 她倒是没说假话,因为她现在站在宫门口,往门里望去只有一条平直单调的路。 经过这一番折腾,哪怕林菀是个身强体健的元婴修士,也是气息奄奄,身上多出好几个血洞,断了十几根骨头,就算他妙手回春,也得躺上两三个月才能下地。 可是要区分两人太容易了。 什么家?什么自己家?谁家? “不急,”凌岳仙尊放下茶杯,向窗外看了一眼,似乎有些惊讶,“不知不觉已经这个时辰了,苏道友想必饿了吧?我们用罢晚膳再聊。” 是了,既然阵法的事可以提前透题,那么知道秘境里有境灵也不奇怪。 没想到外面天寒地冻、冰冷肃杀,这无极宫里竟然藏着一片精致的园林,温暖如春、蜂蝶飞舞,各种奇花异草竞相开放,亭台水榭巧夺天工,中间是一片雾气氤氲的小湖,里面隐隐有金色的小鱼曳尾欢游,湖边甚至还有个藤花和蔷薇环绕的秋千架。 “这些是傀儡,”凌岳仙尊解释,“我不喜欢有生人在周围走动,所以龙脊峰没有杂役,是不是吓到苏道友了?” 饶是苏筱圆精神紧张,也暗暗感叹凌岳仙尊挺会享受。 苏筱圆莫名从中品出了一点兴奋的意味,似乎那声音的主人已经迫不及待了。 杀起人来也很艺术就是了。 苏筱圆眼睁睁看着女主被剑光追杀,捅出好几个血窟窿,她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女主就被狂风卷起扔下了山崖,整个过程满打满算最多一两分钟。 苏筱圆抬起头正要道谢,忽然对上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吓得差点没把身前的茶案掀翻。 林菀惨叫连连,身上瞬间多了几个血洞,虽然没有伤到要害,也疼得她冷汗直冒。 方才听说留影还在,她不禁有些担心,虽然她明面上没有做任何错事,但台面下的暗流涌动有心人还是能看得出来。 正想透过珠帘往里偷偷张望一下,帘子突然卷了起来,吓得她倒退了一步。 苏筱圆吓得双腿发软,根本走不动道。 慈恩道君哪里不知道那祖宗是故意的,八成从苏姑娘上山起就放出神识眼巴巴地瞧着呢。 不出所料,他的脸和付时雨一模一样。 登车前,他从袖中取出两个玉盒,分别给苏筱圆和林菀,苦笑道:“龙脊峰顶酷寒,这内阳丹可御寒,你们服下,或许会好受些。” 慈恩道君赶紧注入更多灵力,一边分神给小师弟传秘音,却无人回应。 慈恩道君道:“没错,翠中泛金,色泽奇异,是辟寒鸟绒羽独有的光泽。” 她在阵法另一端等待其他两人通过。 她知道凌岳仙尊凶残,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凶残,对自己宗门的弟子都这么凶,要是她这个陌生人什么地方得罪了他,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苏筱圆穿过花园爬上高高的台阶,来到偏殿门口。 “那苏道友为何一直低着头?”男人又道。 上回她去龙脊峰送药,将各种高阶御寒法器、丹药都用上,还是冻得瑟瑟发抖。 刚入座,立刻就有道僮捧着茶盘、瓜果走进来。 不过还是有几道穿过防护,穿过林菀的血肉之躯。 不过待苏筱圆将斗篷展开,慈恩道君不经意地问了一句:“这是辟寒衣吧?”林菀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她在心里反复盘算着一会儿见了仙尊如何行事如何应对,在脑内预演了各种可能,不知不觉云车越飞越高,她惊觉寒气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即使服了丹药还是冷得抱紧肩头直打哆嗦。 她的傀儡人毕竟是在凌岳仙尊手下当过差的,见多识广,总能淘到一些稀奇古怪的好东西,是个败家小能手。 “忘了同二师兄说一声,前日我将龙脊峰的法阵略微改了改,若有闲杂人等擅闯会直接攻击,”男人的声音里不见丝毫愠怒,“不知二师兄高足要来,误伤了她,真是抱歉。” 林菀对这庸懦无能的师父彻底失望,心寒齿冷,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苏筱圆差点没吓哭,连声说“不敢”。 苏筱圆倒是一点也没觉着冷,欣赏着太衍诸峰壮丽的景致,还给傀儡人传了个讯让他先回去,傀儡人却坚持要等她。 可是他也说不出什么,毕竟龙脊峰是小师弟的地方,也是他先斩后奏擅自带无关的人过来,他只是没想到小师弟对门下弟子下手这么狠。 她根本不敢抬头看他的脸,只看见他霜雪般洁白的袍摆长及地面,一点点靠近。 凌岳仙尊又拿起一碟糕点放到她面前:“苏道友尝尝这个。” 她身后的慈恩道君吓了一跳,立刻捏诀施咒,一道浑厚的灵气及时罩住了徒弟。 最可怕的是他的眼神,也含着笑意,可闪着幽幽的寒光,好像背后藏着只饿了三天的野兽,随时要扑出来生吞了她。 她后背猛地撞在冰阶上,然后一路往下滚,冰阶滑溜,她越滚越快,很快便滚下数百级台阶。 “是吗?”苏筱圆摇摇头,把斗篷随意披在身上,“晚辈也不知道,不过挺暖和的。” “阿菀也进去吧。”慈恩道君道。 良久,他轻轻放下茶盏,上好的薄瓷磕在茶案上,发出金石似的一声轻响,苏筱圆心肝也跟着一颤。 慈恩道君知道他库里有各种珍稀药材,可他哪里敢把他的话当真,只道了声谢,便唤来鹤车,抱着弟子登车下山。 她看书的时候以为他清心寡欲,住的地方也像雪洞一样清寒冰冷。无极宫外面很符合她的想象,没想到进来一看别有洞天。 直到这时,他才接到小师弟传来的音信。 要不是亲眼看见“家人”林菀的遭遇,她就信了他的邪。 正想着,宫殿深处想起一道相当动听悦耳,堪称温柔的声音:“抱歉,阵法出了点意外,吓到了苏道友。苏道友请进。” 林菀在他怀里哭得泪水涟涟:“师尊……仙尊为何要如此对我?我究竟是哪里讨了仙尊的嫌?我自入门以后,连他的面都没见过……” 他抽空了气海也很不好受,但还是忍着不适,柔声安慰弟子。 林菀见她掏衣服,嘴角勾起讥嘲的微笑,龙脊峰的严寒砭人肌骨、无孔不入,连她师父这样的渡劫期修士都难以抵御,加件衣服有什么用。 傅停云本想说“在下去接你”,随即觉得未免可疑,改口道:“在下遣灵鹤去接你。” 指示倒是很清晰,苏筱圆连道“明白”,提了口气,拖着沉重的双腿往里走,仿佛奔赴刑场。 她走得很慢,但是这条路看着长,走着却出奇快,仿佛用了什么缩地成寸的法术,没几分钟她就到了花园。 好在她安然无恙地穿过,那些剑芒还是好端端地悬在上空一动不动。 苏筱圆不知怎么想象起这只手掐住她脖颈,“嘎嘣”一下把她脖子扭断的情形,顿时吓得面无人色。 这种宝衣价值连城,而且有钱根本买不到,也就是他小师弟的私库里能找出一两件。 也对,早该想到的,他的外貌既然是一比一复制凌岳仙尊,那声音一样也很正常。 不多时,云车停在无极宫宫门外。 苏筱圆双脚像是被钉在地上,后脖颈仿佛有根筋捏在别人手里,整个人僵硬得像块木头,大气不敢喘一声。 苏筱圆勉强道:“多谢仙尊。” 不愧是凌岳仙尊,连护山阵法都那么凶。 苏筱圆:救命! 不过舒服也是真舒服,冬暖夏凉,确实值这个价。 虽然她相信凌岳仙尊为人,但这合欢女心机深重,不知有多少下三滥的手段,仙尊平日不问世事一心求道,想来心性纯净,不知会不会受那合欢女的蛊惑,听信她的谗言。 就算用傀儡人,也用不着挑这么阴间的啊,他自己不怕吗? 现在逃还来得及吗? 苏筱圆忐忑地走进阵中,一抬头,只见上方密密麻麻亿万道青白光芒悬在空中,如无数利剑,仿佛随时会落下来把她扎成刺猬,让人毛骨悚然。 天渐渐擦黑,正事一句没说,茶倒是喝了好几杯。 林菀用力咬了咬唇,真是失算了,她只当那是三师叔安插的人,若早知是境灵,她自然不会与他作对,倒是叫那合欢女捷足先登。 第 96 章 96 还有刚才喝茶的时候,他似乎对她很感兴趣,问了许多关于她的问题。 攻略对象已经提防她了,他那么聪明,她带着目的去攻略采补他一定会被一眼看穿,怎么可能躺平了让她睡呢? 傀儡人却有些轴:“为何?他为难你了?” 出去走了一趟,他的嘴唇冰凉,苏筱圆被激得打了个哆嗦,惊呼了一声:“傅停云!” 傀儡人没说话,因为他的唇舌没有空闲。 过了好一会儿,男人才继续道:“原来如此。在下去那座凡间寺庙剿魔是五年前的事,苏道友见到的境灵莫非也是我十五岁时的形貌?” 苏筱圆看了一眼就低下头来,背上冷汗直冒。 不知是他的手法进化了还是分开两天的缘故,她比平时还快。 一切都很正常,几乎让苏筱圆产生了眼前男人是个正常人的错觉。 正迷糊着,门终于开了,她向门口看去,依稀看见一道黑影,黑暗中只能辨认出一个轮廓,但那颀长的身影和姿态一看便知是她的傀儡人。 苏筱圆头皮一麻,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没有没有,怎么会呢?凌岳仙尊是德高望重的前辈大能,怎么会为难我一个小人物……”苏筱圆连忙捂他的嘴,指指在前面拉车的仙鹤,压低声音:“嘘,你别乱说话啊,它们听得懂人话……” 诶?苏筱圆没想到他竟这么好说话,反倒吃了一惊。 虽然知道这不是他的错,可她还是忍不住有点迁怒他。 苏筱圆莫名从他眼里看到了一丝伤心和落寞。 “无妨,既是苏道友的朋友,请他一同来用膳便是,”凌岳仙尊幽幽道,“我遣鹤车去接他。” 她越想越后怕,中衣后背几乎被冷汗浸湿。 她想过无数种情况,唯独没想到还没见到攻略对象,先暴露了自己来历有问题。 “去冰窖取点东西。” 还有一件事她没说出口,如果凌岳仙尊像书里一样及时救场,秘境就不会崩塌,境灵也不会消失。 “有点像?” 还有她的言行举止习惯,肯定也和修仙界土著不太一样,闺蜜就时不时吐槽她不像出生在仙灵界。 这次傀儡人动作有些慢,去了许久还不回来,苏筱圆等得睡意上来,可身上流了汗有些黏腻,不洗干净换身衣服睡不着。 男人漆黑的眼珠子动了动,嘴角笑容瘆人:“苏道友这么害怕,想必那境灵容貌奇丑如恶鬼……” 苏筱圆:“我也没什么胃口,让厨房随便做点吧,你别忙了。” 凌岳仙尊嘴角拉平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初:“我送苏道友出去。” 傀儡人手一顿。 凌岳仙尊一时没说话,殿堂里一下子阒然无声,只有苏筱圆自己“咚咚”的心跳。 傀儡人穿白衣是俏生生的一身孝,凌岳仙尊却把白衣穿出了“天下缟素”的气势,配上那抹阴恻恻的微笑,好像随时要送全世界下地狱。 就在她神经渐渐松弛下来的时候,男人忽然道:“不知那境灵是何形貌?” 许是因为应付凌岳仙尊太耗神,苏筱圆早早便犯困躺到床上,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无妨,”傀儡人道,“他怎么样?” 相处那么久,他比她自己更了解她的一切。 一人一傀相对坐着吃晚饭,一晚上没再提凌岳仙尊的事。 凌岳仙尊沉吟着,用指尖轻敲了两下几案:“看来这五年境灵也在秘境中生长,这倒是不多见。查看留影时,我便发现这境灵似与一般境灵有所不同,故此请苏道友来仔细问问。” 想到这里,苏筱圆忽然一个激灵,吓得差点灵魂出窍。 傀儡人:“……也许他没有你想的那么坏。”也许他只是想讨你欢心,只是弄巧成拙了。 她连忙道:“不用不用,晚辈那个朋友胆小怕羞,见到仙尊天颜会吓破胆的……仙尊先问秘境的事吧,晚辈一定知无不言。” 不一会儿傀儡人准备好浴汤让她泡澡,自己去厨房下面,等她泡完澡,鸡汤也端到了前面厅堂。 所以凌岳仙尊会用那种变态的眼神看她,他是想直接杀了她以绝后患,还是想严刑拷打逼她说出真相? 这也难怪,她那个自创的帐篷看起来就很不正常。 傀儡人:“我的性格喜好都来自凌岳,我喜欢你,他自然也喜欢。” 苏筱圆奄奄一息地“哼唧”了一声:“凌岳仙尊……太可怕了……” 苏筱圆脸一红,知道他要去拿什么,这是他们的老规矩,以至于她一看见那种白色的神兽乳汁就有点应激。 这样一串联,事情完全合理了。 可是一想到父母,她又心如刀绞起来。 苏筱圆当然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她头皮一紧,含糊道:“我们回去再说。” 傀儡人“嗯”了一声:“没事就好。饿了吧?” 苏筱圆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冷得像冰块。 傀儡人:“……许是因为他对筱圆一见倾心呢?” 苏筱圆一进舱房,再也忍不住双腿一软趴在床上。 所以凌岳仙尊这样的顶级大佬会特地请她过去,纡尊降贵地陪她坐上两三个小时,还旁敲侧击打听她的家乡、来历,一定是为了寻找破绽,试探她真正的身份。 苏筱圆愣了愣才明白他是在说烧话,脸烧得更厉害,拉起被子把脸罩起来。 傀儡人在寒风里站了许久,怀抱都是冷的。 苏筱圆“噗嗤”笑出声来:“你别逗我了傅停云。” 半晌,男人终于道:“既如此,那便劳烦苏道友。” 修士筑基后生理功能变异,用不上那种功能,所以无极宫应该是没有茅房的,再待下去她可能要闯出三界历史上里程碑式的弥天大祸。 她不断地天人交战,身体疲惫,精神亢奋。 苏筱圆忙说“不用”,可男人已经站起身,从榻上拿起她的披风递给她。 苏筱圆略微松了一口气,看来他真是为了境灵的事才把她找来问话的。 “嗯。”傀儡人没解释,将陶瓷奶罐放在榻边,解了衣裳,掀开被子,掰开她双股,探身下去。 接着他就微笑着礼貌和她道别,甚至在她登车时扶了一把。 “很像……”苏筱圆心脏都快吓停跳了,“几乎一模一样,除了头发是白色的……” 傀儡人道:“我只是个没有灵智的傀儡,不合用时便销毁是天经地义的事。” 而且看着男人的表情,她很怕晚餐内容是人肉料理。 傀儡人贴心地替她灭了灯,舱房顿时陷入黑暗,只有帘帷的缝隙里漏进些许月光。 凌岳仙尊看着她不说话,一脸若有所思,眼神慢慢冷下来,嘴角却仍然是完美的弧度。 特别的地方她还真有——她是异世界来的穿越女啊! 云车停下来,苏筱雨喊傀儡人上了车。 车厢里就他们一人一傀,苏筱圆筋疲力尽,懒懒地靠在他怀里。 “我觉得他……有点阴阴的,心机很深,危险凶残……对了,今天他二师兄的一个徒弟被他门口的阵法扎了好几刀扔下山……”苏筱圆想起那血淋淋的场面还心有余悸。 两害相权,苏筱圆决定直接拒绝:“晚膳就不叨扰仙尊了,而且还有朋友在山门外等着晚辈……” 苏筱圆有些不高兴,松开环着他脖颈的手臂,躺回枕头上:“你为什么一直帮他说话?他当初还想把你烧了。” 双重的负罪感和强烈的刺激同时袭来,像惊涛骇浪,把她抛到最高处,拍碎在礁石上。静谧的黑暗中贪婪激烈的吞咽声格外鲜明羞耻,苏筱圆紧紧揪着男人的头发哭了出来。 凌岳仙尊果然开始问她秘境中与境灵邂逅的经过,还有最后伏魔和秘境崩塌的前因后果。 仿佛梦境重现,苏筱圆很快说不出话来,颤抖的手指插1进男人凉滑的发丝中。 “你去哪里?”苏筱圆问。 苏筱圆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以前也以为你们很像,但是今天见了他才发现,你们很不一样。” 傀儡人:“可是?” 傀儡人微微挑眉:“哪里不一样?凌岳是什么样的人?” “凌岳仙尊招待我吃了很多糕点,现在还饱着呢。” “不会,”傀儡人道,“筱圆如实说。” 躺在她身边的傀儡人自然察觉到她辗转反侧,将她抱在怀里,抚摸她的头发:“睡不着?” 傀儡人继续揉:“为何可怕,他凶你了?” 苏筱圆点了点头。 苏筱圆只能道好。 “只可惜秘境已崩毁,境灵也消失不见,无法继续探究。”凌岳仙尊又道。 想起他看自己那种眼神,她手臂上就直冒鸡皮疙瘩。 苏筱圆惊得往上一缩,头顶撞在了床头的雕花木板上。 他不提还好,一提苏筱圆鼻子便开始发酸,连忙使劲憋着,免得在大佬面前失态。 苏筱圆心中警铃大作,直觉他应该是知道了什么,硬着头皮交代:“对不起仙尊,那境灵的外貌和仙尊有点像……” 还没到最后关头怎么能就这样放弃了?与其苟活几个月,还不如采补失败让凌岳仙尊劈了,至少不留遗憾。 傀儡人沿着她的脊骨轻抚,等她缓过来些,抽出手,起身下床。 苏筱圆很快便浑身发烫,融化在他的指尖,把脸埋在他的胸口说不出话来。 傀儡人熟练地替她揉着后腰:“现在没有仙鹤,可以告诉我了,在龙脊峰发生了什么?” 凌岳仙尊看了她一会儿:“既然苏道友的友人还在等着,在下就不多留你了。” 傀儡人借着灵石的光看着少女红扑扑的脸颊和亮闪闪的眼睛:“方才问过,它说不够。” 现在干脆放她回去,是不是欲擒故纵,想让她放下戒心,将来露出更多马脚? 苏筱圆心里有些打退堂鼓,要不然干脆放弃,带着她的闺蜜、傀儡、猫、蛇、狗一起回云雨宗,享受最后几个月逍遥的日子。 她越发心疼,抱住他的瘦腰:“对不起,让你等那么久。” 不得不说那张脸是真好看,见到付时雨的时候她以为白发是极致,可是衬着鸦羽般泛蓝的黑发又是另一种美。 “不用了傅停云……”她嘟囔道,“够了……” 苏筱圆吓得差点魂飞魄散,他还不知道那是他淘汰下来的傀儡,被她二十块灵石捡了漏,知道了还不知作何感想。 “可是那样更瘆人啊,”苏筱圆道,“你想想,我一个小人物,他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客气,还朝我笑?” 苏筱圆如蒙大赦,一时没忍住,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多谢仙尊。” 苏筱圆想了想:“我说你前主人你不会生气吧?” 意识开始融化,恍惚间她好像嗅到了一股霜雪松枝的冷香,眼前浮现出梦境里蛇一样盘绕的银发、滴水的脸。 根据书里的描写,凌岳仙尊不但修为一骑绝尘,智商也很顶,难道他是看秘境留影的时候对她这个路人甲起了疑心? 凌岳仙尊和她非亲非故,又是那种身份的人,只是找个小路人问几句话,为什么要这么客气? “我喜欢照顾筱圆,”傀儡人坚持,“胃口不好,那便做点简单清淡的,参芪鸡汤煨面如何?” 苏筱圆本来一直隐隐感到哪里不对,经他一提才反应过来,境灵见到的是十五岁的仙尊,为什么却是他二十岁的模样? 苏筱圆其实并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但傀儡人一边说,长指已经探下去撩拨起来。 苏筱圆心里暖暖的,转过身坐起来,搂住他脖子在他两边脸颊上各亲了一下:“那是因为你偏心我。” 她老实回答:“不是的,他和仙尊现在的样子差不多……” 在恐惧和尿意的夹缝中,苏筱圆还是被极致的美貌震撼了一下。 苏筱圆:“那倒没有,他对我挺客气的,还一直笑,可是……” 就算她能遭得住,她的膀胱也遭不住,虽然争气地撑到了现在,可是绝对没办法再撑一顿晚饭。 她当然不会自作多情到以为凌岳仙尊对她有什么想法,所以她一个云雨宗的路人甲,到底有什么引起了大佬的注意?她身上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下了台阶,仙鹤已经拉着云车在庭中等候,凌岳仙尊吩咐仙鹤将苏道友送回住处,还贴心地让它们在山门外停一停,接上苏道友的那位友人。 如果确定她是异世界来的,他会怎么对付她? “你总算回来了,傅停云,”苏筱圆打了个呵欠抱怨,“怎么去了那么久,我都快睡着了。” 就在这时,她从帷幔的缝隙里看见了站在寒风里的傀儡人,她一阵心疼,把凌岳仙尊的事暂时抛到了脑后。 苏筱圆实在遭不住了。 苏筱圆把脸埋在枕头里:“怎么了?” 苏筱圆无法,只能战战兢兢地跟在他身后。 她顿时心软:“对不起,他毕竟是你前任主人,我不该在你面前说他坏话。我们不说他了好不好?” 苏筱圆捏住他的脸,皱着眉看着他的眼睛:“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在我眼里你比凌岳仙尊好多了。” 苏筱圆当然知道这是错觉,之所以有这种错觉,主要是他身姿太漂亮,晚风吹拂着长发,好看得像幅水墨画,而且距离远看不见那诡异变态的微笑。 傀儡人:“筱圆人见人爱,凌岳也是人,有何不对?” “帮你助眠?”傀儡人低声道。 傀儡人垂下眼帘,站起身:“我去准备浴汤。晚膳想吃什么?” 要不要老实说境灵和他长得一样呢?可是她在秘境里和顶着他脸的境灵走得那么近,他会不会觉得是对他本人的冒犯? 傀儡人将她拖回来,禁锢住。 傅停云:“既是阵法所为,想必是那弟子不请自来,犯了忌讳。” 一人一傀各怀心事,又碍着龙脊峰的仙鹤在场不便多说什么,就这么沉默着回到翼舟上。 直到云车驶山门外,苏筱圆心里还是有种挥之不去的怪异感。 云车起飞,苏筱圆悄悄撩开华丽的织锦帷幔往下望,只见男人还站在原地,白衣墨发站在花团锦簇、蜂蝶环绕的花园里,竟然显得有几分落寞。 第 97 章 97 不用说是想到了谁。 这点还无可厚非,毕竟秘境里众人既是同伴又是对手,想保存实力也不足为怪。 大师姐忙辩解说她不是这个意思。 整个无极殿只有这一小块地方是有颜色的。 仿佛猜到他心思,凌岳仙尊瞟了他一眼,悠悠地加上一句:“须得向师兄师姐说明,苏姑娘预先不知评判标准,她不知我身份,我便是想透题也没办法,苏姑娘在秘境中表现出的品性都是发自本心。” 恐怕这院子短期内等不来它的主人了。 傅停云回到自己雪洞似的寝殿,刚在冰床上坐下,就接到了大师姐的传讯,欲言又止地问他昨日的事:“虽说那姑娘不请自来是有错,但说到底同门师侄,想给小师叔见个礼也不是什么大过……你二师兄嘴上不说,这回是真的伤心了。” 慈恩道君面红耳赤,几乎抬不起头来:“少年人心性未定,都怪我教导无方。” 凌岳仙尊大言不惭:“她修合欢道,一心要来采补我。” 何况慈恩道君自己心里明白,他已经悄悄将评判标准透露给弟子, 这是他上次回来养伤时画了图纸交给执事堂赶工修建的。 傀儡人按照他的指令站在船舱外,头发上和肩上有未干的露水。 说完后背上那股寒意才消失。 一道淡淡的晨曦斜射进纱帐里,少女眼睫轻颤,随时都可能醒来。 不过死物而已。 傅停云走进有些昏暗的殿堂里,在她坐过的榻上坐下,拿起她用过的杯盏,喝了一口她剩下的冷茶,心里涌出股比隔夜茶水还涩的味道。 傅停云甚至怀着某种自己都说不清的莫名恶意让他故意站在窗前,只要苏筱圆往窗外看就能看见那道黑影。 她知道她不喜欢起居的地方太空,于是添置了很多东西,可是昨日见到他后,她就一直战战兢兢,眼观鼻鼻观心,甚至不敢抬头四处看一眼。 “自然,我们知晓。”大师姐道。 此刻毫无滞碍地拥她在怀,快乐从胸腔里满溢出来,让他止不住颤抖。 偏殿和花园里的灵石灯已燃尽了,在晨雾里看着灰蒙蒙一片。 与之相比,未能满足的欲念不值一提。 “对了,苏姑娘的心性有目共睹,道心方面……”大师姐道。 若是换了从前,他是不会费这心思和功夫的,但如今不一样了,苏筱圆即将入门,总有需要他们照拂的地方。 不大的一张床,仿佛挤了四个人。 二师兄脸色不太好看,其余几人面露尴尬之色,只有凌岳仙尊还是面无表情。 他坐了一会儿,却是越坐越冷清,起身出去锁上门,只带上了她用过的那只青粉玉杯盏。 可是兴奋也难以言喻,血液在耳朵里鼓噪,他很怕被她识破,又隐隐希望被识破。可是少女自己心跳如雷、神思迷离,没有注意到下方胸腔里的动静。 他怎么也没想到有一日会像阴沟里的老鼠、地洞里的蛇,只有借着黑暗的掩护才敢悄悄爬出来,却还甘之如饴。 大师姐:“林菀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我看着她修炼刻苦,待同门也友爱,秘境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误会?小姑娘之间处不好,有些龃龉也不定是谁有错……” 萧无心还在云雨宗乐不思蜀,不过用些小法术便可以和他们一起看留影和讨论。 傅停云心脏像是被扎满了刺,虽然明白走到今天这一步是自作自受,可并不会因此好受半分。 在座的都是几百岁的大能,即便是慈恩道君这样的老好人也看得出弟子的一些小心思。 但在场的都是渡劫期修士,只需用神识观看,千百倍的速度也能看得清清楚楚,须臾之间就能将秘境里发生的事过目一遍。 但是后面一桩桩一件件,无不展露出本性。 说完又解释了一下打分规则,最高九分,最低零分,共计满二十二分则视为通过试炼进入待选。 话没说完,她远在千里之外的本体突然打了个冷颤,连忙补救:“小师弟也是符术阵法的大家,苏师妹当然要由小师弟亲自教导。” 傅停云又道:“虽然二师兄与我要避嫌,但看看留影应当无妨吧?相信二师兄一定很好奇高徒的表现。” 陶姓女修被魔物攻击时还曾向林菀求救,若是林菀施救,凭两人之力足可杀死那魔物,但她却佯装听不见,放任同伴“惨死”。 他突然不想施咒让她沉睡,想要在她眼里倒映出自己真正的样子,可是每一次她在睡梦中一动,他就浑身僵硬,心脏像是结成了冰。 才入云雨宗内门就以天下第一剑修为目标,道心不可谓不坚定了。 擦肩而过时,他瞥了呆滞的傀儡人一眼。 翼舟很大,空房间不计其数,有的隐蔽如密室,要将他的躯壳藏起来不难,但他今日需要回趟宗门。 到底没敢多要,第一回解渴,第二回细品,待少女在战栗中失去意识沉睡过去,又将她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舔吻了个遍,最后才替她清理了,用被子裹了她小心翼翼放到软榻上,熟练地换上干净松软的褥子,然后将她放回床上,搂她在怀细细舔她脸上残泪。 几人放出神识,留影石中光芒飞速闪烁。 傅停云并未在此地久留。 她一定没注意到花瓶的形状、墙壁的颜色、帷幔的花样都是她喜欢的。 但她方才的话显然触了这小祖宗的逆鳞。 傅停云道:“其人心术不正、心胸狭隘,不如劝二师兄离那白眼狼远些,省得反受其累。 他已经竭尽所能把屋子布置得漂亮温暖,可只要她不在,这里还是死气沉沉、空荡荡的,与其他点着无影灯墓室一样的宫室也没什么差别。 顿了顿:“不过苏姑娘的表现确实出人意表,品性自然也没话说,最后不计前嫌救下林菀,可见心地纯净。” 一开始小师弟受伤,苏姑娘毫不犹豫地将为数不多的丹药、灵液分给他,自家弟子却隐瞒了医修的身份,当然不是为了藏锋,而是生怕暴露了身份有人受伤便推辞不得,不得不损耗自己的修为替人医治。 凌岳仙尊从袖中取出另一块留影石:“这里还有点东西,请师姐师兄在评分之前一观。” 他们清清楚楚地看见林菀如何对她视而不见,却与两个同门言笑晏晏,而不久之前苏筱圆还请境灵救过她一命。 大师姐捏捏眉心:“那便评分吧。” 在她醒着时用真身亲近她很冒险,尤其当他根本控制不住心脏狂跳。 傀儡人得她信赖喜爱,萍水相逢才相处两天的境灵让她念念不忘,只有他本人见不得光。 他仿佛被割了无数道细小的口子然后浸泡在蜜糖水里,甜蜜又煎熬地数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直到窗纸慢慢泛白。 片刻后,他们收回神识。 说完看向二师兄。 大师姐没好气地瞟她一眼:“就你油嘴滑舌,还没入门呢,怎么就叫上师妹了。” 傅停云施了个瞬身缩地诀,回到龙脊峰。 傅停云欠了欠身:“虽然苏姑娘与我关系匪浅,请诸位师姐师兄公允评定,不必顾忌我。” 慈恩道君只是点头,显然还在想着怎么把林菀掰正过来。 每一处陈设,每一样物件都是他从自己库里挑,或者指定执事从十洲各地去采买的稀罕物事。 这留影很短,他便直接放了出来,却是昨日苏筱圆来太衍见宗主时的留影。 “也好,一刻钟后你来我峰上。” 这小师弟一向没人能管,别说他们,就是师父在世时也拿他没办法,但是他平日待他们虽疏离冷淡,却从未似方才那般针锋相对、出言不逊。 萧无心的虚影道:“筱……苏姑娘的品性我可以作证。她竟然能一眼看出阵法有蹊跷,倒是适合跟着我学符箓阵法……” 教训了那姓林的一顿,是需要给师姐师兄一个交代的。 大师姐又道:“此次龙脊峰收徒,选拔标准由小师弟来定,主要看弟子的品性与道心,前两者同样优秀时再看天赋、才智与修为。” 她真怀疑要是苏姑娘受了委屈,他能立刻带着她叛出师门。 傅停云接着道:“不如趁我今日在宗门内,一起将他们的秘境评定了,看看我有没有冤枉二师兄高足。” 萧无心道:“二师兄你就是人太好,那弟子才入门几日,心性不好与你何干?筱圆妹妹救了她,她翻脸就不认人,可见是个白眼狼,你待她那么好,说不定试炼通不过还要怨你,你还是别在不值得的人身上使劲了。” 大师姐很快就把峰主们召集到了一起,只缺一个三师姐。 大师姐看向寒气逼人,霜雪堆成一般的少年,又看了一眼因为衣不解带照顾徒弟而面容憔悴的老好人慈恩道君,暗暗叹了口气。 不能让她知道,她对他的抗拒已接近嫌恶,若是知道他一直在骗她,说不定恨屋及乌连傀儡人也不要了,那他还有什么借口留在她身边? 众人:“……” 临走之前应该多亲她两下的,眼下这样叫他怎么忍到入夜? 她流了很多眼泪,把鬓发都濡湿了,枕头也湿了一片,他知道不只是因为情动。平时到难耐时她会喃喃唤他的名字,含含糊糊,像做梦又想含着糖,但是方才他明明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激烈痉挛,她却只是紧紧抓着他的头发无声淌眼泪。 结果毫无悬念,除了苏筱圆以高分通过,秘境里其他人全军覆没。 傅停云声音一冷:“大师姐是怀疑苏姑娘的品性还是我的眼力?” 她沉肃道:“因为苏姑娘和林菀的缘故,二师弟和小师弟须避嫌,此秘境由我们其余四人评定。” 众人知道劝不动他,也就捺下不提了。 二师兄自然也得表态:“阿菀也是一样。” 傅停云与她十指相扣,从她唇间偷了最后一口糖,然后轻轻翻身起床,推开舱门走了出去。 留影有两三日,而且秘境中那么多人,同一时间有不同的事正在发生,当然不可能按原速从头到尾看一遍。 第 98 章 98 “不用找了,我们都在榜上,”于影春看向苏筱圆,“这位道友是……” 于影春爽快道:“那于某便却之不恭了,在下先去客馆放一下行礼,回头谢道友定了地方传讯于我便是。” 苏筱圆听了差点没跳起来,她听开山说过,他们体修有个与敌人同归于尽的终极大招,将百般锤炼的身体当成武器,可以瞬间释放出相当于修为数十倍的杀伤力,堪比小型核武。 不等苏筱圆反应过来,她又爆发出一声惊呼:“我也过了?我没看错吧?” “呃……小师弟平日怎么待陌生人,就怎么待筱圆妹妹?” 苏筱圆被他吓了一次,再也没敢提点灯的事,生怕给傀儡人提供更多灵感。 “想什么呢!”苏筱圆叹了口气,“你难道没发觉于道友……” 果然旁观者清,他第一次的确是冒进了,有了三师姐的指导,他下回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那就好,”她小心翼翼地道,“若是有什么师姐帮得上忙的……” 爆体而亡别说有多痛苦了,就算是在秘境里,那种经脉爆裂、粉身碎骨的感觉也和现实相差无几。 傅停云收了笑:“哪里不对?” 傅停云:“我一直在笑。” 阮绵绵把苏筱圆往身前一揽,一脸自豪:“这就是我天天念叨的小圆子,她也过了试炼。” 三人分别后,阮绵绵看向闺蜜,发现她神色古怪,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不管了,”闺蜜完全听不进去,“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顿好的,好好庆祝一下!” 近来一到夜里她的傀儡人就变得异常黏人,自从那天尝试了新花样,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几乎每晚都要缠着她来上一两回,美其名曰替她助眠。 七人中有五人赞成将村民当作诱饵,在酒中下药,待他们吃饱喝足后再攻其不备。 三师姐的虚影讲了半天,连本体都觉口干舌燥,终于总结道:“小师弟若有什么拿不准的,随时传讯问我,实在不行还可以让云梦帮忙,他毕竟是筱圆妹妹的师父,说话还是顶用的。” 不过三师姐的思路不无道理,无事献殷勤确实容易吓到她,下回见面当冷淡些。 “对不起小圆子,我不能陪你一起进太衍,只好在山下开店陪你了。” 阮绵绵到底是元婴修士,目力过人,苏筱圆还在眨巴着眼睛慢慢找,她一下子就看到了闺蜜的名字:“小圆子,你过了!你过了!” 苏筱圆一下子闲了下来,开始补习修仙常识——她在云雨宗修行一年偏科严重,如果真进太衍的话很多东西都得现学。 “怎么了小圆子?你不会是吃醋了吧?”阮绵绵连忙道,“你放心,虽然我和于道友投契,但是在我心里谁也越不过你去……” 阮绵绵服了药,又躺着歇了会儿,脸上方才恢复些血色。 “那就怪了,”萧无心忖道,“小师弟是怎么笑的?不知是否方便笑一下我看看?” “这样……”萧无心皱着眉头抚着下巴,心说不怕就有鬼了。 萧无心:嘶。 仙灵界的大宗门周围一般都有市镇,太衍是第一大宗,周围的城镇规模自然也不是云雨宗地界可比的,乘着翼舟飞上一天也只能绕小半圈。 阮绵绵便简单地说了一遍。 在众人的期盼中,两只太衍仙鹤衔着个巨大的卷轴飞到门口。 苏筱圆便陪她一起找:“那位道友叫什么名字?” 她一个没筑基的挂件能算表现好吗?唯一的亮点可能就是看出阵法问题那里了,但是她不觉得这么一点小优点能打动一群大佬。 到后来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早就精神出轨了,不然当初在秘境里怎么会做那种梦呢?那时候她和傀儡人都还没做过那种事! 傅停云将嘴角弯起完美的弧度。 …… 两天后,阮绵绵提前出秘境回到了翼舟上。 大部分秘境还未结束,留影石也未回收,提前将苏筱圆所在的秘境评定完,傅停云便离开了大师姐的飞文宫。 苏筱圆找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闺蜜的名字:“没看错,是真的是真的!” 他慢慢抽出舌头,突然将她整个人翻转过来,托腰将她抬起,一边摩挲她的丹田,一边从尾骨开始若即若离地啄吻过整条脊椎,慢条斯理地将她的长发拨到一边,覆到她耳边轻声道:“筱圆想看?只是点灯无趣,我在这床榻周围、帐顶都放上水镜可好?” “我……我就是想看着你……”少女说出这句话好像用尽了所有勇气。 苏筱圆很理解她的感受:“我明白的开山,我明白。” 不管怎么说试炼已经结束了,现在只需安心等待结果。 有时候不下船,只是找片风光旖旎、人烟稀少的地方停泊下来,支起画家,拿出画具写生,也能消磨上一日。 “什么?!”阮绵绵大吼一声。 不过他们还是去晚了,那里早就已经人山人海,还有人连夜带着小凳子去排队的。 傅停云不用看也知道她的脸颊一定红得好像今日黄昏他们在甲板上一起看的彤云。 还好她有个全能傀儡人,不但剑法了得,知识库也很全面,她遇到什么不懂的拿去问他几乎都能迎刃而解。 “说什么呢小圆子,”阮绵绵捏捏她的脸,“怎么能说是为了你,我自己也想进太衍啊,特别是龙脊峰,要是能跟凌岳仙尊学上一招半式,对我的修行大有裨益。” “如何徐徐图之?” 她进的秘境里有个凡人的村庄被魔物围攻,关于救不救人,他们几个同伴内部产生了分歧,因为敌众我寡,若是去救人,势必会暴露自己形迹,很可能会全军覆没。 顿了顿:“我觉得要是不救人,有什么东西就丢在那秘境里了。” 话音未落,有只手在阮绵绵肩头轻拍了一下:“谢道友,别来无恙。” 苏筱圆从没见过身强体健的闺蜜状态这么差,吓了一跳,掏出一堆上好的益气丹、补神丸之类给她服下,然后服她躺下。 傅停云抿了抿唇,这个三师姐成天不务正业,但不得不说她在某方面的确是天赋异禀、造诣非浅…… 苏筱圆吓坏了,甚至没注意到他声音的异常,只是一个劲摇头:“不要了不要了,还是就这样吧……” 她都不知道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一个傀儡人是从哪里学来的,不过想想傀儡人的知识库包罗万象,说不定合欢学知识掌握得比她还全面。 刚出宫门,萧无心的虚影跟上来:“小师弟,你真身见过筱圆妹妹了吧,可还顺利?” 因为只是入围试,榜上的名字不是按名次排列,却是按姓氏笔画,两人姓氏笔画都多,于是从榜尾开始找。 但是阮绵绵和另一个金丹期的剑修道友认为应该冒险救人,双方彼此无法说服,最后便分道扬镳,阮绵绵和那道友一起去救人,自然是寡不敌众,道友先被魔物杀死,随后阮绵绵将魔物引导一处无人的山坳里,爆体与他们同归于尽。 好歹也在云雨宗进修了一年,虽然还是会羞耻,但她已经学会了用平常心看待正常生理享受,也确实是很享受,只是每次用新的方式,她总会无法自抑地想到付时雨。 还有一件难以启齿的事,苏筱圆没办法向任何人倾诉,连闺蜜也不行。 苏筱圆瞥见周围人都在看他们,顿觉不好意思:“只是过了初试,要通过终试才能进太衍……” 阮绵绵:“我们要一起进太衍了?!” “好在村子是保住了,”阮绵绵道,“其实那些人也有自己的道理,毕竟是秘境,那些村民也不是真人,可是我总觉得要是在假的秘境里看着那些凡人被杀,现实中到了生死攸关的境地,我会不会也这么草菅人命?” 苏筱圆这才松了一口气,问她秘境里遇见了什么事。 虽然因为秘境提前崩溃,阴差阳错达成了“生存”的目标,但是那天沈宗主也说了,能不能通过试炼还要看他们在秘境里的具体表现。 苏筱圆眼睛立刻就湿了,又心疼又自责:“过不了试炼就算了,用不着这么拼啊……你都是为了陪我……” 阮绵绵依旧心有余悸,怔怔地望着帐顶,咽了口唾沫:“我在秘境里自爆了。” 萧无心也意识到小师弟是怎么对待陌生人的,补救道:“当然不可能真的把筱圆妹妹当成陌生人,一开始略微冷淡些没关系,多接触几次,先渐渐熟悉起来,让筱圆妹妹放下戒心,了解你的为人。” 傅停云心满意足地退了回去,换个新角度享用他的糖。 傅停云看了师姐一眼,面无表情:“尚可。” 苏筱圆有些苦恼,开山在某些方面比她还迟钝。 阮绵绵兴高采烈:“我和小圆子正商量着找个地方吃顿好的庆祝呢,于道友同我们一起去吧?” 本来她想要将与境灵的短暂邂逅当作一段珍贵美好的友谊存放在心底,可事实是每晚这段美好友谊都会被拖出来鞭尸。 她深吸了一口气,提前用手指把两只耳朵堵上:“你没发现于道友是男人吗?” 苏筱圆接到传讯赶到她舱房,发现她脸色苍白、一头虚汗,大马金刀地坐在床上大口喘着气,虽然身上看不出痕迹,但显然在秘境里吃了苦头。 于影春笑着行礼:“原来这位就是苏道友,久仰久仰。” 到底怕她跪疼了膝盖,他只是浅尝了一回便将她翻回来继续伺候。 不过身为闺蜜,还是告诉她真相比较好。 她也没奔放到会主动提这种要求,她的偏好都是他一点点试探、摸索出来的。 还在装呢,萧无心腹诽,别人可能看不出来,但她最近几个月和小师弟接触得多了,即使是那张冰块脸也能分出微冰、少冰、大冰特冰等诸多层次。 当然这话还是不能直说,她只能委婉道:“倒也不是不对,只是过犹不及,虽然在小师弟看来筱圆妹妹已是自家人,但对筱圆妹妹来说,你一个剑修大能,忽然无缘无故对她一个陌生姑娘这么殷勤,难免会多想……小师弟还是徐徐图之,莫要操之过急。” 卷轴当空展开,上百个名字在半空中闪着金光。 明知道那是她的傀儡人,可她脑海中出现的总是梦境中境灵的脸。 苏筱圆特地起了个大早,和闺蜜提前一个多小时赶到太衍山墙外。 傅停云的动作一顿,唇舌仍贴着她,闷闷地问了一句:“为何?” “你怎么了小圆子?”闺蜜察觉她异常。 一阵沉默。 他干脆道:“她有点怕我。” 阮绵绵惊喜地转过身:“于道友,我正在找你名字呢!” 顿了顿:“不过这次是没戏了,只有等你把他采到手,让妹夫给我开小灶。” 傅停云道了谢,萧无心的虚影便消失了。 学累了她和闺蜜就在太衍周围逛逛,顺便观察一下业态,物色店铺。 那是个身量高挑、英气逼人的修士,目测身高超过一米八,身后斜背着一把大剑。 两人正要走,阮绵绵突然拍了拍脑门:“对了,我再看看找找那个剑修道友的名字……既然我过了,说不定她也能过呢。” 他会不止一种变换形貌、声音的法术,但是不愿意用,白天不得不穿着傀儡躯已经够憋闷了,至少夜里他不想再用假面面对她。 阮绵绵纳闷:“发觉什么?” 偏偏煎熬和拉扯似乎增添了一重精神刺激,傀儡人仿佛将她强烈的反应当作了鼓励,越发卖力。 这一夜苏筱圆崩溃了一次,傀儡人不知餍足地继续,她终于受不了心里的煎熬:“傅停云,你把灯点上吧……” 她若是了解他的为人,恐怕会跑得更远,傅停云心想。 “于影春。”阮绵绵道。 苏筱圆赧然回礼。 萧无心已经从大师姐那里得知昨日龙脊峰上的事,前脚当着人家的面把个师侄扎成筛子,后脚就对人这么笑,没把人吓死都是筱圆妹妹坚强了。 除了偶尔想起凌岳仙尊,心里会没来由一阵着慌,其他时候都称得上惬意。 这笑容还是从夏侯澈那里学来的,筱圆第一次见那竖子的时候,他就是这么笑的,那时候他眼见她羞涩脸红了,不知为何到了他这里就不行。 苏筱圆害羞,这种时候一向是不点灯的,为他行事提供了便利。 苏筱圆:“我也不一定能过呢,到时候我们一起开店。” 傅停云态度虽淡淡的,但都暗暗牢记在心。 当然,这话当面是不能说的,她字斟句酌地道:“小师弟是不是有点严肃了?” 试炼的入选名单要等所有秘境全结束,由宗主和各大峰主一起打分评定之后才会公布。等结果出来少说也要十天半个月。 苏筱圆摇摇头:“没事没事,你在秘境里碰到什么事了?” 三师姐又不遗余力地献计献策,教他怎么制造邂逅,循序渐进、不动声色地慢慢靠近,怎么在一些小事上讨姑娘的欢心。 苏筱圆被她逗得“噗嗤”笑出来,随即想到她“妹夫”,脸上笑容又消失了。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终于到了试炼放榜的日子。 今日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肯定是真身在筱圆妹妹那里吃了瘪。 第 99 章 99 傀儡人淡淡道:“是整理筱圆的书箱时发现的。” 因为男女主一对眼通常就天雷勾地火,迅速滚到一起。 她算是知道他那些奇奇怪怪的花样是从哪里学来的了。 她蓦地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把傀儡人和境灵比,顿时内疚起来。 “等复试过了再说吧,”她闭上眼睛,“我有点累了。” 傀儡人道:“可要我读书给你听?” 于是他把女主当作炉鼎带回宗门,一边不给名分,任由门人欺凌、践踏她,一边咬牙切齿日夜做恨。 苏筱圆哪有什么章程,她这时候筋酥骨软,浑身像泡在酒里,泛着堕落的慵懒:“在想了……” 傀儡人倒好,替她准备热水泡脚,又贴心地帮她铺好床。 这也怪不得他,毕竟傀儡人是没有人类的羞耻心的。 苏筱圆以为他又在钻研什么家政技能教程,没放在心上,扑到他怀里:“我过了!竟然真的过了!好像在做梦一样!” 苏筱圆把脸贴在他没有心跳声的胸膛上听了一会儿:“真的可以对凌岳仙尊下蛊吗?有可能成功吗?” 她心里涌出一股愧疚,却又情不自禁地沉溺于那股好闻的气味中,不知为什么,这香味在傀儡人身上似乎比单闻时更清新淡雅,还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让她心跳加速,脊背紧绷。 苏筱圆一提凌岳仙尊就有点条件反射的头晕眼花、浑身乏力、手脚冰凉:“我有点累了傅停云,午饭前睡一个时辰,你记得叫醒我啊。” 如果放在现代,凌岳仙尊高低能告作者一个侵权,这是在仙灵界,要是这书让凌岳仙尊发现,那话本子作者怕是要掉脑袋。 然而一年之后,他忽然恢复记忆,以为自己对女主的迷恋全是因为邪蛊的迷惑,对女主由爱转恨,却又因为邪蛊的反噬饱受欲念折磨。 虽然实际上男主施咒隔绝了外界的窥视,但故意不让女主知道,就为了惩罚女主刚才在酒楼里不经意吸引了陌生男人的目光。 傀儡人“嗯”了一声,便安静地坐在床边。 那语气就像是对着菜谱说“这道菜筱圆还没尝过,今晚可以做做看”。 傀儡人似乎有些失望:“当真不用?” 因为人家根本不是女的! 因为于道友的男扮女装扮得很不走心,一看就是女装大佬,和某些影视剧里的女扮男装一样,观众一眼能看出真实性别,只有剧中人个个眼瞎一样看不出来。 他身上那股气味却像是失去了灵魂,只是熏衣香而已。 说到这里她只觉头顶飘来一片阴云,屋子里的光线都暗淡了,选得上选不上先不说,单是想到凌岳仙尊要面试她,她就头皮发麻。 苏筱圆一阵心虚,这是前几天她和闺蜜逛到一家脂粉铺子时买的熏衣香料,她一闻到那股气味便觉好闻,仔细一想才意识到这气味让她想起净灵身上那股干净的淡香。 阮绵绵从一开始的难以置信,慢慢转变成愤怒,她从腰间摘下为了试炼新买的佩剑,拧啊拧,拧成麻花,仿佛那是于道友:“好个于影春,竟敢骗我!” 渐渐冷静下来,苏筱圆把遇见开山朋友、相约去酒楼庆祝的事告诉了傀儡人:“你要陪我一起去吗?” 直到见了本人她才知道是什么难处。 “长得漂亮,穿女装,有耳洞戴耳环,而且名字叫‘影春’,阿春阿春,哪个男子叫‘阿春’?她性子也很文静,她怎么可能是男人?”阮绵绵越说越委屈,简直快要猛女落泪了。 傀儡人:“筱圆不妨像书中那样下蛊。” 苏筱圆虽然很有先见之明地塞住了耳朵,还是被闺蜜的吼声震得两耳嗡嗡作响。 苏筱圆比她更纳闷,这段时日常听开山提起这位于道友,说她如何英姿飒爽,有林下之风,还说差点和她义结金兰但是人家似乎有什么难处拒绝了她。 苏筱圆觉得这计划简直不要命,不过为了回家,什么办法都值得一试:“好吧,那就先找到蛊虫再说。” 苏筱圆:“……开山你别激动,于道友应该不是故意骗你的。” 傀儡人却意外固执:“筱圆既已通过试炼,便要在太衍常住,我去街市采买些东西。” 傅停云把她放在垫了褥子的窗台上,在她唇上吻了一下。 苏筱圆生怕他又说出什么助眠的话,忙说:“我闭上眼睛躺会儿就好了。” 哪怕演得再像,也只是过家家,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凌岳一定会让你通过。”傀儡人依然对他的新旧主人有种蜜汁信心。 被傀男友催着去采补另一个男人,还是她毫无好感而且怕得要死的男人,苏筱圆的心情有点复杂,忍了忍,到底没忍住,委屈道:“我要去采补凌岳仙尊,你不会嫉妒吗,傅停云?” 他将褥子铺到窗台上,然后打横将苏筱圆抱起。 傀儡人看着书:“筱圆还没试过。” 傀儡人从书上抬起眼:“睡不着?” 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影视剧也不是瞎编,还真有这样的人,就是她亲闺蜜。 时候还早,两闺蜜先回了船上。 苏筱圆瞬间想起来了,这是她压箱底的话本子! 来太衍的时候带了几箱子书,除了常用的工具书、云雨宗教材之外,还有她这一年多时间零星买的话本子。 可惜精神过于兴奋,一时辗转难眠。 “不如等会儿见了面,再问一问?”苏筱圆提议。 “好啊。”苏筱圆以前失眠的时候就喜欢听语音读书,AI平板的声调很催眠。 苏筱圆:“……”哪里获益匪浅了! “你读的这本是什么书?”她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却发现封面上赫然写着《剑花录》三个字。 傀儡人道:“一般的蛊不行,若是筱圆想要,我可以帮你找来。” 她心里一酸,掀开被子:“抱抱。” “试炼只是初试,”苏筱圆忙道,“还要经过凌岳仙尊亲自筛选呢。” 她说到一半停了下来,发现自己在无理取闹:“对不起傅停云,我不该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苏筱圆躺下来,傀儡人从案头拿起看了一半的书,一边陪她一边继续读书。 “为何?”傀儡人不解地看着她,“有些地方虽写得荒诞不经,但亦不乏可取之处,令我获益匪浅。” 阮绵绵好半晌才冷静下来:“小圆子你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傀儡人目光微微动了一下:“既是见新朋友,我去恐怕不便。” 苏筱圆有些不高兴:“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傀儡人驯顺地解了衣裳,往全身施了净决,然后钻进被窝里让她抱着。 事已至此,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虽然人机恋是有些羞耻,但是他们又不是要在饭桌上腻歪,只是带着自家傀儡一起吃顿饭而已。 苏筱圆连现代车都没什么兴趣看,别说半文半白的古代马车了,所以大部分只是随便翻了翻就扔在箱子里。 她直到现在还有些难以置信,那可是万众瞩目的龙脊峰试炼啊! 苏筱圆扫了一眼,耳朵尖从红玛瑙变成了鸽血红,这一回讲的是男主带着女主外出伏魔,在一处酒楼上突然蛊虫发作,男主便清了整个二楼的场,蒙上女主的眼睛把她放在窗台上,做傀儡人最爱做的事,而窗下就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繁华街道。 傀儡人果然在舱房里,正坐在书案前,捧着卷书认真读着,见她回来将书放下,起身走上前来。 苏筱圆正想说不用,他已经像书里的凌日仙尊一样解下她的发带,蒙上她的眼睛,三下五除二地除去了她身上的衣物——这也和书里写的一样,女主衣衫尽褪,男主却衣冠楚楚,全程连头发丝都没乱一根。 她之所以耐心看完了全套十卷本,是因为好巧不巧那女主的名字和她同音,叫做“小沅”,她怕自己运气不好再穿一次书。 过了好一会儿,苏筱圆忍不住睁开眼睛看了看,发现傀儡人还是静静坐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她,像个摆设。 被褥都是新晒过的,有阳光的香味。虽然是夏季,但室内放了一座迷你玄冰山,冒出丝丝凉意,又不会冷过头,还能当盆景观赏。 刚做完亲密无间的事就说这些,苏筱圆忽然有点来气:“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吗?你就没有一点自己的……” 就在这时,傀儡人顺着她的脖颈往下吻,她很快就丧失了思考能力。 …… 云收雨歇,回到床上,傀儡人揭开她的蒙眼布,一边用热布巾擦拭身体,一边状似不经意地问道:“筱圆既已通过试炼,不日便要去采补凌岳,可有章程?” 不过这套《剑花录》她是看完了,因为男主的原型显然是凌岳仙尊,十五岁杀魔君、封混沌欲、二十岁封神的背景几乎照搬,连道号也改得非常敷衍,只是把“凌岳”变成“凌日”。 话音未落,只听“嘎嘣”一声,她手里的剑不堪重负,终于被生生拧断了。 苏筱圆感到他呼吸中似乎也带上了那股好闻的气味,心中不禁生出些许疑惑,当真是熏衣香吗?还是她的错觉? 苏筱圆仿佛嗅到股若有似无的霜雪气息,心脏狂跳,把脸埋在他怀里嗅闻:“傅停云,你身上的味道……” 她的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另一个身影,境灵脱胎于凌岳仙尊,但有自己的灵识,无异于真人,是那么鲜活…… 正发呆,傀儡人已经开始用平板的声音念起来:“第二十一回,合欢娇娃身怀宝器,冷情仙尊挺剑摧花……” 可傀儡人却没急着抱起她,她听见他打开墙边大衣柜的声音。 苏筱圆只好从下颌骨、肩臀比、腰胯等等特征来给她分析了一通:“于道友长得秀气,身形骨骼也比一般男人纤细,但是很明显是男人啊。” “窗台又凉又硬,铺上褥子。”傀儡人答道。 “当然是真的,筱圆放心,窗外是无人的花园,且我已施了禁制。”傀儡人说着走进衣柜里,穿上本体,取了薄褥走出来。 傀儡人却不像她那般惊讶,只是淡淡道了恭喜,仿佛早就料到她能通过试炼。 她理智上明白傀儡人就是这样,可心里还是无比失落,自从和傀儡人假扮恋人开始,她第一次这么切实地感到他并不是一个真正的人类。 “哼,”阮绵绵冷笑,“当然要问清楚!” 苏筱圆觉得作者显然写着写着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艺术中,人设严重ooc。 生怕他不信,她立刻打了个逼真的呵欠。 这些话本子的女主大多是美艳绝伦的合欢女修,男主则是仙灵界霸总,不是剑修大能,就是魔君、万年来唯一的龙之类,苏筱圆是当补充教材来看的,但是看了几本后发现对她没什么参考价值。 苏筱圆问:“你为什么觉得于道友是女孩子?” 她依稀觉得这书名有些熟悉,一时想不起来是在哪里看到过,便问道:“这书是哪里来的?” “真的真的,”苏筱圆红着脸道,“这种书你也少看看……” 阮绵绵心里有气,去船上的练武场打沙袋和木人桩泄愤,苏筱圆则径直回舱房找傀儡人。 阮绵绵本想立刻传讯过去兴师问罪,但又担心打草惊蛇把人吓跑了不能当面对质,于是只把酒楼的名字方位传了过去,什么也没多说。 还好组织面试估计还要几天,她鸵鸟地想,还能过几天安生日子。 毕竟谁能想到这么明显的男扮女装都会有人看不出来。 苏筱圆连忙阻止:“不用读了傅停云,我已经困了。” 苏筱圆血液全往头上涌:“你不会真的……” 女主是一个与世无争、天真无邪的合欢宗小弟子,阴差阳错之下捡到受重伤失忆的凌日仙尊,为救他性命迫不得已给他种下邪蛊,失忆仙尊渐渐爱上了女主,等他伤好后,两人像平常夫妻一样过起了鹣鲽情深的小日子。 “是筱圆买的熏衣香。”傅停云不得已用法术模仿了傀儡人的声音。 苏筱圆无奈叹气,身为小画师,她对人体比例和骨骼形态很敏感,但是看穿于道友性别这种事根本用不上她的专业技能。 苏筱圆:“一会儿好好说,委婉一点……” 她在放榜后已经第一时间把通过试炼的消息传讯告诉了傀儡人,不过还是急着想当面和他分享这个好消息。 整本书讲的几乎就是他们做恨的过程,别看书名还算正经,车速在那些话本子里却是最快的一批,凌日仙尊一个毫无经验的高冷处男花样百出,毫无下限,简直像是在合欢宗进修过的魅魔。 傀儡人微微偏头,露出困惑之色:“傀儡人不知何谓嫉妒,采补凌岳是筱圆的心愿,帮主人达成心愿是我的职责所在。” 透过蒙眼的发带只能看见些模糊的影子,苏筱圆有些不安:“你要拿什么?” 顿了顿:“是主人命我帮你采补凌岳仙尊,我自当不遗余力。” 傀儡人仿佛看不出她耳朵尖已经像红玛瑙一样,慢悠悠地翻出一页来给她:“比如这里。” 第 100 章 100 阮绵绵迟疑了一下,抱着臂冷笑了一声:“好,我就看在小圆子的面子上,听听你这骗子有什么话说!” “是黎明的黎,衡量的衡吗?”她问。 于影春感激地向苏筱圆点点头,开始解释他男扮女装的缘由。 “不必麻烦,”一个男人道,“我们只是喝杯茶,大堂里找张桌子便是。” 她低下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于影春一一作答,苏筱圆听下来他从六岁进入神庙就一直在斋戒清修,想来没什么机会当海王。 另外还有一条身家清白,不管前面加了多少分,如果是个烂黄瓜的话统统得归零,这一条还有待考察。 这时于影春已经走到两人跟前,见过礼,三人落座。 苏筱圆如今也算是半个过来人,立即看出了端倪,立刻开始用堪比丈母娘的苛刻眼光来审视这个爱慕者。 “是。”于影春道。 “这事也不能全怪你,”阮绵绵道,“现在看你挺明显是个男的,也怪我先入为主了。” 阮绵绵纳闷地摸她额头:“小圆子你是不是染了风寒,怎么老咳嗽?对了,小圆子是我的好姐妹,人品没得说,不如我们三个一起结拜怎么样?” 阮绵绵显然已经全忘了:“小圆子你怎么知道?” 她拿起茶壶给于影春斟了杯茶,又给自己满上,举起杯子:“我们以茶代酒,干了这杯,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我们还是可以义结金兰,做不成姐妹可以做兄妹……” 于影春面露难色,苏筱圆捂着嘴咳嗽。 “没事没事,别光顾着说话了,”苏筱圆道,“先让伙计上酒菜吧,于道友一定饿坏了。” “小圆子你别拉着我,哪有什么误会,”阮绵绵气急败坏,“你看他来赴约还穿女装,明摆着想继续骗,来了发现苗头不对才主动承认的!” 于影春诧异地抬眉:“正是。” 于影春一出现,目光就像风筝线一样牢牢牵在阮绵绵身上。 她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心力交瘁的饭,只有那天在龙脊峰的下午茶可以与之一战。 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如果闺蜜真的有那方面的意思,可以雇个人去凤麟洲再考察考察。 阮绵绵听完他的解释,面色稍霁,但还是板着脸:“就算你有正当理由,为什么不早说?” 虽然还是一眼为男,但这身打扮华丽得好像孔雀开屏。 又岔开话题,问于道友平日在神庙里都做些什么。 苏筱圆瞬间认出了那嗓音,因为听过一次就绝对不会忘记。 苏筱圆捏了把汗,连忙拉住她:“大热的天,于道友刚到,连口茶都没喝呢,先请人家坐下来再说。” 阮绵绵简单科普了一下巫山祭、月亮寨游园会和美男排行榜:“我还投了于道友一票呢,不过那灯人做得和你不太想,所以刚才我都没想起来。对了下次有机会我一定要带你去游园会,可好玩了,特别是那个铁棍三项……” 两闺蜜的庆功午宴订在“滟滪楼”,这酒楼位于天枢城,这也是太衍周边七个卫星城池中最大最繁华的一个。 “三楼还留着一间雅室,贵客请……” 阮绵绵把后槽牙磨得咯吱作响,恶狠狠地挤出个“好”字。 首先容貌是达标了,雌雄莫辨的相貌和纤细的骨架是开山最喜欢的类型。 “那三日谢道友与在下共居一室,在下原本以为是谢道友不拘小节的缘故,直到那时才明白原来是误会,在下因为侍奉神女的缘故,一直独居神庙中,这是第一次交到朋友,生怕贸然说出真相谢道友会唾弃在下,愤然而去,于是只是加以暗示,想着找个机会好好同谢道友解释。” 只是男扮女装的事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如果是跨性别者的话那就没办法了。 于影春点点头:“翌日在下终于鼓起勇气想向谢道友赔罪,谁知有魔物突袭……” 然而由于朱雀血脉的缘故子嗣艰难,到他这一代,整个有祭司资格的嫡支只有三个孩子,还全是男的,于是只好矬子里拔将军,从三人里选了个长得最秀气的当女孩养。 于影春脸上闪过一丝委屈,不过很快恢复如初:“起初在下实未想到谢道友将在下当作女子,直到谢道友提出义结金兰,拜为义姐妹,在下才知道友误会了,但那时你我已相识三四日……” “小圆子小圆子,”阮绵绵拼命拉她衣袖,虽然自以为压低了声音,但整个大堂怕是都听见了,“快看快看,来了个绝世大美男,是你最喜欢的,冰清玉洁那种!” “那后来为什么又不说了?” 苏筱圆本来不是很吃男生女相型美男子,但也不得不感叹这于道友好相貌,甚至手痒想把这造型画下来。 苏筱圆揉着额角,已经没力气说话了。 阮绵绵皱着眉头回想:“那天你约我单独出去,就是为了说这件事?” 两人把翼舟停泊在酒楼旁的洗星河上,然后跟着伙计上了二楼,在临窗的大方案前坐下。 酒过数巡,菜过五味,阮绵绵彻底放下芥蒂,和于影春聊起来:“秘境里其他人知道你是男的吧?” “啊!”阮绵绵搔搔后脑勺,嘟囔道,“是因为我当着你的面脱了上衣让你帮我上药吗?” 阮绵绵:“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那声音清寒冷峭,如昆山玉碎,仿佛带着某种魔力,一响起本来嘈杂的大堂里顿时鸦雀无声。 大堂里还有几张空桌子,除了他们旁边那桌之外,其他桌子都有些距离,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不会被认出来。 苏筱圆哪敢看,她的好闺蜜把她的脸掰过去:“别不好意思嘛,谁认识谁。” “都怪于某瞻前顾后,未能及早说清楚,”于影春躬身道,“今日前来只为向谢道友赔罪,不求谢道友原宥,谢道友若是要与于某绝交,是于某罪有应得。” 苏筱圆把菜单递给他,然后招来伙计点菜。 刚想到龙脊峰,楼下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她狠狠地瞪向于影春,好像个怒目金刚:“这口气我横不能咽下去,我把你当姐妹,你就这么骗我!” 于影春垂下眼帘,又长又翘的睫毛覆下来,脸上飞起两抹酡红,倒真有点像女孩子。 于影春:“谢道友当真愿意原谅在下?” 苏筱圆一个劲把她袖子往下捋:“开山你就听听于道友解释,也不急在这一时……” 于影春好奇道:“那是什么?” 苏筱圆急得直拉闺蜜袖子:“开山你别激动,里面可能有什么误会……” 偏偏阮绵绵毫无自觉:“我就纳闷呢,大家都是女人,自己又不是没有,怎么突然就扭捏起来了,又是脸红又是闭眼的。” 阮绵绵“哈哈”一笑,越过食案往他肩上一拍:“小子装什么,你都辟谷几年了还饿!你是馋了吧?” 吓得苏筱圆跳起来把个水磨糯米团塞进闺蜜嘴里:“开山你尝尝这个。” 她难以置信地循声望去,只见一身白衣的凌岳仙尊和一个青衣道人一前一后走上楼梯,苏筱圆对人脸很敏感,觉得那青衣道人有些面善,一回想便想起来,是那天去太衍时,来向沈宗主请示宗门事务的两个峰主之一。 阮绵绵若有所思:“你说非是不愿,实是不能从命,原来是这个不能。” 苏筱圆一口酒差点没呛到气管里,一边咳嗽一边往闺蜜嘴里塞水晶糕:“这,咳咳,这个,咳咳,好吃,开山你别,咳咳,光说话,多吃点……” 于影春向阮绵绵道:“在下有一事要向谢道友赔罪。” 苏筱圆在旁边听着一个劲地扶额。 阮绵绵生怕那大骗子于影春察觉什么跑路,提前了半个时辰去守株待兔,于是他们早早就登上了停靠在甲板上的轻型翼舟,飞往天枢城。 于道友感激地看着她,赧然道:“还真的有点饿了。” 和开山力排众议、不惜试炼失败也要救村民,人品过关。 苏筱圆已经在脑子里把对方从头到脚考察了一遍,阮绵绵却还一无所觉,只是被骗子的美貌震惊了一下,立即回过神来,开始捋衣袖。 苏筱圆依稀听见“美男子”、“世无其二”、“姿容绝世”等关键词,也不由伸长脖子探头去看。 临近午饭时间,酒楼里人渐渐多起来,他们的酒菜也陆续上来了。 于影春的俏脸顿时红得要冒烟:“谢道友那日被魔物所伤……” 苏筱圆觉着有些耳熟,仔细一回想,突然想起来他们在月亮寨巫山祭游园会上投票选十大最想采补美男的时候,开山投的那个好像就叫黎衡仙君。 阮绵绵一拍额头:“对了我想起来了!怪道那个清净宗的女修老是红着脸找你搭话呢,我还当她想和你磨……” 据于影春说,他出身凤麟洲于氏嫡支,祖上身负朱雀血脉,自古是侍奉朱雀神女的神官,每一代都要从子嗣中选出一个圣女作为祭司。 阮绵绵睁大眼睛,“啪”地一拍手:“哦!我想起来了!那个‘三界最想采补男子排行榜’!” 离午饭时间还早,店堂里没什么人,两人喝着茶,翻翻菜单,看看风景,一边等于影春出现。 “对了,于道友有没有道号?”她问。 于影春一脸羞愧:“谢道友,女装的事我可以解释……” 言谈举止、待人接物可以看出家教良好。 苏筱圆想躲,可是正主已经朝他们这里看了过来。 于影春:“在下道号黎衡。” 阮绵绵气得差点掀桌:“早不说晚不说,被我看穿了你就抢先认错,你小子是不是故意的?!” “出什么事了出什么事了?”阮绵绵好奇道。 于影春好脾气地道:“谢道友说得对,在下就是馋了。” 因为是在神女那里发了誓挂了号,未满一百岁之前都得穿女装,他小时候不堪被其他孩子取笑,偷偷穿男装跑出去,结果就遭到誓言反噬,被天雷劈了个外焦里嫩,于是从此再未以身试法。 那就是凌岳仙尊的师兄了。 苏筱圆只能提示她:“我们曾经见过黎衡仙君尊号的,几个月前,在月亮寨。” 没想到一杯茶还未见底,于影春就出现了。 于影春:“应当知道吧。” 不一会儿,一个衣着华丽、面相富态、老板模样的人殷勤地把两个客人迎上楼。 凌岳仙尊向堂中扫了一眼,不知怎么偏偏相中了他们旁边的桌子,向掌柜道:“就这里吧。” 她只能祈祷凌岳仙尊脸盲,认不出她这个小人物。 苏筱圆直捏眉心,带不动,真的带不动。 然而这个渺小的愿望也立刻破灭,凌岳仙尊与她四目相对,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点了点头,脸色冷淡,没有半点笑意:“苏道友,久违。” “谁说要和你绝交了?”阮绵绵诧异道,“不是都解释清楚了吗?” 能在秘境里让开山一见如故,那么性格应该也很不错。 他换了身衣裳,比早晨偶遇时隆重许多,孔雀蓝的衣裙上用银线绣出羽毛纹样,微卷大波浪长发半披着,两鬓点缀着金链和珍珠宝石连缀成的发饰,他的头发在阳光下泛着点红铜般的光泽,肤色并不特别白皙,而是暖暖的浅蜜色,搭配发色有种异域感。 近来因为龙脊峰试炼,太衍七城的客馆、酒楼生意兴隆,“滟滪楼”又是太衍地界排名数一数二的酒楼,没点太衍的关系根本订不到包厢,连二楼大堂临窗的位子都是好不容易抢到的,还有低消。 金丹期高阶的修为虽然差开山一点,但像开山这样二十多岁能修到元婴的是凤毛麟角,他也不算差,而且听开山说他的剑法飘逸灵动,和开山刚猛的体修功法正好互补。 于影春窘迫得都快要哭出来了。 不等她说什么,他继续道:“实不相瞒,在下其实是男儿身。” 苏筱圆终于有点理解别人看她时的着急无奈,因为她现在看迟钝的闺蜜就是同样的感觉。 阮绵绵低下去的怒火又冒了出来:“就算过去三四日,你也可以告诉我啊!”《 》 100-110 第 101 章 101 苏筱圆:“请问是哪位仙尊结的帐?” 凌岳仙尊向苏筱圆身后的桌子淡淡瞟了一眼:“那两位是苏道友的朋友?” 苏筱圆战战兢兢地双手接过。 难道大佬有什么秘密手段在试探她?是什么只要身体接触就能神不知鬼不觉下的咒法之类? 对方已经主动开口打招呼,苏筱圆只好硬着头皮站起身,走到凌岳仙尊和他师兄面前老老实实行礼:“晚辈拜见两位仙尊。” 三人出了酒楼,于影春要去市坊采买些东西,苏筱圆没什么心力逛街,也不想当灯泡,便怂恿闺蜜带于道友逛,自己乘着轻舟回了翼舟上。 那道人相貌俊秀,面相和善,被师弟点到名,神色一凛,像是立正一样站直了身体:“在下号微玄,居于太衍飞泉峰,幸会幸会。” 但是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竟然在酒楼邂逅传说中的剑尊,简直像做梦一样,谁能不兴奋! 苏筱圆如蒙大赦,只盼着他们快点走,谁知两人离了座却向他们走过来。 苏筱圆:[怎么可能!你小心点,我们这样传讯不会被看到吧?] 接着凌岳仙尊向她摊开掌心。 苏筱圆猜测大佬下山大约是微服私访的,想来不愿意暴露身份,于是也没称道号。 苏筱圆做过功课,对太衍的六大峰主有所了解,一听道号就知道这青衣道人是凌岳仙尊的四师兄,主修阴阳卜筮。 苏筱圆以为他今天这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一定会找借口拒绝,谁知他却道了声“好”,紧接着一只修长漂亮的手拿过她的传讯镜,白玉似的指尖在镜面上优雅地画了个复杂的符咒,然后将传讯镜递还给她。 过了一会儿,苏筱圆终于鼓起勇气偷偷往凌岳仙尊那里瞥了一眼,谁知他刚好朝窗边看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不期而遇。 苏筱圆:[哈哈……] 整个大堂鸦雀无声,客人们都不敢交谈,连伙计上菜都蹑手蹑脚的仿佛做贼,并且默契地绕开凌岳仙尊那桌走。 接着是男人清峭的声音:“时候不早了,回宗门吧。” 凌岳仙尊又向她介绍身旁的青衣道人:“这是敝师兄。” 苏筱圆这才发现灵鹤一只脚上绑着东西。 苏筱圆:[别传讯了,把于道友晾在一边不好,我们回去再说吧。] 微玄真人:“我们也没什么要紧事。” 正疑惑,凌岳仙尊看着她道:“苏道友不愿意?” 微玄真人又向师弟道:“相逢即是缘,小师弟不如也留个符文。” 阮绵绵:[小圆子你怎么不高兴?这脸这身架,长在你心坎上了吧?] 苏筱圆彻底没了胃口,只是机械地把食物往嘴里送,却是食不甘味,连吃了些什么都没印象。 于影春却歪了重点:“苏道友怎么悄悄去会帐,这顿饭该在下请的。” 她写完就收起了传讯镜,闺蜜也听劝地收了回去,三人继续吃饭。 阮绵绵道:“急什么,又不是只吃这一顿,想请客还不容易。” 掌柜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就是那位仙尊……” 苏筱圆只好凝聚灵力在食指指尖,哆哆嗦嗦地伸向他的手心。 她正想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凌岳仙尊却突然发话:“不必勉强。” 苏筱圆不知所措地提着食盒回到二楼,把事情向闺蜜和于道友一说,阮绵绵心大地感叹:“凌岳仙尊看着冷,人倒挺好的。小圆子别在意啦,人家可是十洲最有钱的人,一顿饭是九牛一毛。” 打住死脑! 怎么可能!他只会像书里一样把她一剑劈成两半! 他生得高,一站起来苏筱圆只觉有片巨大的阴影兜头罩下,整个未来都晦暗了。 虽然两闺蜜开玩笑的时候嘴上没把门,“妹夫妹夫”地叫,可当真见了真人,心大如她也不敢造次,拉着于影春上前见礼。 凌岳仙尊说这话的时候还是面无表情,平心而论单看脸和境灵几乎难以区分,但是压迫感不可同日而语。 “抱歉,有点痒。”他道。 负责社交的还是微玄真人,这狗狗眼小白脸仙尊显然是个社牛,三人还没回过神来,就摸出传讯镜和他交换了传讯符。 苏筱圆这才松了一口气,和闺蜜、于影春回到了原来的座位上。 苏筱圆脊背一僵,屏住呼吸不敢动弹。 他觑了眼师弟脸色,话锋一转:“不过几位今日若是不便,我们择日再叙也无妨。” 微玄真人道:“在下和师弟难得下山就巧遇苏道友和两位道友,实在是缘分匪浅,若是三位不介意,不如我们去三楼找间包厢坐下叙叙。” 说着两人就在原来的桌案前坐下。 面试竟然就在明天! 最后一笔便画出界了。 苏筱圆忙道:“晚辈当然记得。” 它越过船舷,收起双翼,落在栏杆上,抬起一条腿。 苏筱圆便解开绳子解了下来,发现是一根小小的玉竹筒,打开盖子,里面有封卷起的书信。 苏筱圆知道她的脸一定红得没法看,连忙低下头,只盼着凌岳仙尊不要看出什么端倪。 阮绵绵掏出传讯镜,用手挡着给闺蜜传文字讯息:[我的天姥姥,妹夫比我想的还绝色啊!] 指尖触到男人的肌肤时,她意外发现他的掌心温度很高,虽然看着像个冰雪堆出的人,摸起来却那么烫。 幸好她的座位靠窗,和凌岳仙尊他们中间隔了个闺蜜,铜墙铁壁的元婴期体修多少能给她点安全感。 交换完符咒,两人道了失陪便离开了酒楼。 苏筱圆知道拒绝大佬的邀请很不识趣,如果只是她一个人也就算了,闺蜜和于道友也在待选名单上,可不能得罪了大佬。 原来是看风景,苏筱圆提到嗓子眼的心脏落了回去,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他看的似乎是窗台。 苏筱圆就像是被巨蟒锁定的小动物,僵立在原地,天灵盖丝丝冒着冷气,魂魄好像已经离体,只剩下个空壳在那里对答:“多谢仙尊。” 苏筱圆:[……你不觉得他很可怕吗?] 苏筱圆只得抹掉重新画了一个。 然而短暂的视线交错后,男人便看向窗户。 她正要回舱房把偶遇凌岳仙尊的事告诉傀儡人,在甲板上匆匆走着,忽然听见一声鹤唳,抬头望去,发现一只毛羽油亮、气宇轩昂的灵鹤朝她飞来。 说到剑和劈……她脑海里不合时宜地蹦出了傀儡人平板的声音:“冷情仙尊挺剑摧花……” 可就算他一言不发地坐着,存在感还是那么强,就像一群草食动物中间混进了一个顶级掠食者。 好在这时隔壁桌传来薄瓷与硬木相磕的清脆声响。 不知道别的地方…… 都怪那套该死的黄1书! 快停下,死脑!她在心中呐喊。 苏筱圆不禁注意到这酒楼的窗台做得挺宽绰,不知怎么思想一个滑坡,就联想到了《剑花录》的窗台,自然而然又想到了下午在船上的事,那种身子悬空找不到支撑的慌乱,和眼前男人带来的灭顶般的恐惧重叠在一起,记忆、想象和现实也混乱地交织在一起,等她回过神来,突然意识到自己脑子里出画面了。 傅停云垂眸看着她,少女低着头,耳朵尖红得像要滴血,在他手心里飞快移动的指尖也泛起了红晕,他心尖上像被羽毛扶过,痒意渗进四肢百骸,连自己也说不出是有意还是无意,蜷了蜷手指。 苏筱圆不解其意,只听他道:“在下的传讯法器不在身上,苏道友先将灵符写在这里便是。” 苏筱圆吓了一跳,凝聚灵力写下的字迹可以保留几天,可是给她八百个胆子也不敢在他手心里写字啊! “那便写吧。” 有大佬在旁边,三人不好放肆交谈。 她不敢朝凌岳仙尊那桌看,便竖起耳朵、绷着神经仔细听着,可是两人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相对枯坐着默默喝茶,仿佛特地下山来一趟酒楼就是为了品茶。 阮绵绵:[是冷飕飕的,不过人家是当世第一大能嘛,没点威压怎么行。他还主动和你打招呼呢,该不会是上次在龙脊峰对你一见钟情了吧?] 来不及阻止,她已经无法控制地开始想象自己身份和采补任务被识破,被这双致命的眼睛紧紧盯着,摁在窗台上狠狠惩罚的画面。 待两人离去,大堂里仍旧鸦雀无声,仿佛人走了威压还要绕梁三日,过了好一阵,众人才开始渐渐恢复交谈,只不过像是仍旧慑于某种力量,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 苏筱圆打了寒颤:“不……不是……” 阮绵绵起初只是惊讶闺蜜竟然认识那绝色美男,听他们一来一回讲了几句话,渐渐回过味来,那青衣道人既然是排行第四的飞泉峰主微玄真人,那么他的师弟只有两个,加上白衣美男这绝色,这气质,他的身份呼之欲出…… 凌岳仙尊看了四师兄一眼。 阮绵绵:[放心吧小圆子,大能哪有那么闲,我开玩笑的。不过他还记得你呢,你们现在也算认识了,近水楼台先得月,加把劲把他采了!] 她展开一看,却是龙脊峰的面试通知。 苏筱圆嘴里发苦,她没办法向闺蜜解释凌岳仙尊注意她是因为她穿越女的身份。 苏筱圆只能转动僵直的脖颈,把闺蜜和新朋友介绍给两位大佬。 灵鹤脖颈上挂着玉牌,上面刻着金色的太衍徽记。 苏筱圆差点虚脱,好不容易缓过来,也没什么心思久留,等阮绵绵和于影春吃完又聊了会儿天,便借口更衣去结账,谁知胖掌柜满面堆笑地跑出来,手里提着三个描金画彩的食盒,每个都有七八层:“可是苏仙子?仙子的帐方才仙尊已经结过了,这是敝店的一点心意,请仙子与两位高朋笑纳。” 凌岳仙尊也站起身回礼:“苏道友不必客气,我说过平辈论交即可。” 微玄真人看起来也和他的大师姐、二师兄一样平易近人,白净的脸庞,柔和的轮廓,还生着双可爱的狗狗眼,笑起来极富亲和力:“那日在下与苏道友有过一面之缘,不知苏道友是否还记得?” 她明明不喜欢凌岳仙尊,也不情愿采补他,可是眼前一闪过那些画面,心脏就跳得像要冲破胸腔。 然而众所周知,越是告诫自己别去想那只大象,那只大象就会填满你的脑海。 阮绵绵惊得下巴差点没掉下来。 一看面试日期,她差点两眼一黑昏厥过去。 太衍那几个峰主无论男女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好,还各有特色,她本来图像记忆力就很好,何况是俊男美女,简直是过目不忘。 凌岳仙尊便向师兄道:“我们还是坐这里。” 苏筱圆慌忙说:“仙尊有要紧事,不敢打扰。”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中衣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额发也濡湿了,连忙掏出帕子擦了擦。 仙鹤屈伸了一下脖颈,像是在点头。 “这是给我的?”她问。 微玄真人道好,师兄弟二人便即起身。 虽然语气没什么起伏,也不见愠怒,但苏筱圆莫名品出了一点不满,仿佛在质问她怎么不投桃报李,介绍自己的朋友给他认识。 话是这么说,苏筱圆不知道这是真实意思表达还是在说反话,一时不敢吭气。 他笑的时候是诡异变态的可怕,不笑的时候则是简单纯粹、朴实无华的可怕,两相叠加,还有一种人前人后两副面孔的可怕。 不知为什么,那道人听了这句平常的回话,脸色莫名一白,声音也有些发虚:“哈哈,苏……道友,真是好记性。” 脸和身体确实是长在她心坎上,可是他有剧毒啊,鲜艳漂亮但不可食用。 第 102 章 102 “为何这么问?” 阮绵绵:“噫!他有病吧,拔自己的毛编手绳送人!” 傀儡人闻声赶过来:“怎么了?” “凌岳仙尊也会去酒楼吗?他不是不吃东西,也不喜欢见人吗?”苏筱圆问。 随即她脸色骤然一变:“完了完了,在秘境里我以为他是姑娘,在他面前什么都说,本性全暴露了……现在再开始装还来得及吗?” 执事驾云在前导引,苏筱圆坐着鹤车跟在后面,不一会儿便到了龙脊峰顶。 “许是近来练剑的缘故。”傀儡人淡淡地解释了一句,搭在她腰侧的手突然收紧。 “那怎么行!”苏筱圆虽然还是清澈大学生,但也知道不能让长辈、导师、领导成为最后回复的人。 苏筱圆忙说认得,那执事就告退了。 于影春显然也没想到她会直接问出口,呆了一会儿才回答:“是,是……对不起谢道友,是在下孟浪,谢道友千万别……” 傀儡人轻描淡写道:“用的秘音吧。” 说谎本来就是七分真三分假,他师父虚极道君的确说过这样的话,但是傅停云自然不会放在心上,老头多半是怕他一个人在山上越来越孤僻,这才骗他下山去。 阮绵绵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呆了半晌睁大眼睛:“天姥姥……叫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苏筱圆把传讯镜给他看,无助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我该怎么回他?” 听了傀儡人的话,苏筱圆暂时解开了疑惑,不过还是隐隐有点奇怪的感觉,就像一幅拼图,形状全对上了,拼出的图案却总觉得别扭。 正说着,阮绵绵的传讯镜忽然发出“叮”一声响。 “不然呢?”阮绵绵怼道,“我看起来那么闲吗?” 苏筱圆可没他那么乐观,因为她的修为实在是太低了,秘境试炼都是凭运气过的,凌岳仙尊放她通过复试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为了继续观察和试探她。 “我答应了。”阮绵绵干脆道。 苏筱圆揉了揉额角,只好解释:“于道友有朱雀血脉对吧?” 苏筱圆捏捏眉心:“你知道鸟送羽毛是什么意思吗?” 洗完傀儡人在净房里收拾,苏筱圆换好睡衣躺在床上等他。 男人似乎对她的答案还算满意,又问:“苏道友原先修的是何功法?” 她往乾坤袋里掏了掏,掏出一个黑底朱纹的盒子:“这是于影春让我带给你的礼物,是他从凤麟洲带来的特产,我们一人一份。” 苏筱圆把明天面试的事同她说了一遍,阮绵绵诧异道:“我和于影春逛街的时候也收到了仙鹤送来的书信,不过我们的复试都在七日后,而且是在飞文峰,怎么小圆子你那么早,还在龙脊峰?” 也不是绝对不可能,毕竟穿越者就像个定时炸弹,虽然她知道自己什么手段都没有,但大佬不知道啊,大佬杀了魔君之后三界暂时没什么能威胁到他的人,可不就有时间往她身上使劲了吗? [迟到也无妨,我等你。] 苏筱圆来不及阻止,她已经点了传讯符,对面显然正守在传讯镜旁,立刻接了起来:“谢道友?” 苏筱圆差点没被口水呛住。 苏筱圆没想过隐瞒云雨宗的经历,隐瞒也是不可能的,太衍这样的大宗门一定会做背调。而且这次龙脊峰招生明确表示不限背景,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这家酒楼还是前几天傀儡人推荐给她的,怎么偏偏这么巧,就在那里遇见了凌岳仙尊? 苏筱圆:“……所以这有没有可能是他自己的羽毛?” 苏筱圆有些不放心:“是什么蛊虫啊?不会是邪蛊吧?” 这个问题苏筱圆当然准备过,她把准备好的标准答案背了一遍,不外乎是期望在更广阔的平台上提升实力和眼界之类的套话。 晚饭后,阮绵绵回来了。 苏筱圆:“那他的原身是不是朱雀?” [好的好的,仙尊。] 傀儡人仍旧对她信心十足:“筱圆一定能通过。” 放在枕头旁边怕是要做噩梦。 面试还是在上次喝茶的地方,苏筱圆一走进花园肠胃就像打了结一样抽痛起来。 然后把传讯镜给傀儡人:“帮我放远点。” 凌岳仙尊点了点头,将她迎到殿中,两人还是像上次一样相对而坐。 傀儡人接过传讯镜,熄了灯,默默走到墙边,打开衣柜,把传讯镜放在顶部的格架上,然后回到床边,脱了衣裳躺在她身边,将她搂在怀里。 苏筱圆快步走过去行了礼。 如果不是因为两人地位实力差距太悬殊,她都要怀疑凌岳仙尊针对她做局了。 执事只将她送到阵前,画了符打开阵门,便道:“仙尊在上回的厅堂里等候,苏仙子可认得?” 这回他脸上没有那种诡异的微笑,虽然看起来像座冰雕,但比变态好多了,苏筱圆着实松了一口气。 这些东西一看就价值不菲,而且花了不少心思,苏筱圆显然是沾了闺蜜的光:“无功不受禄,这些东西也太贵重了。” 翌日,苏筱圆起了个大早,把准备的面试问题从头到尾复习了一遍,然后乘着小舟去了太衍。 [好,苏道友早些安置。] “我的意思是,你喜不喜欢他?” “当然喜欢,不喜欢怎么能做朋友,”阮绵绵呲着牙笑得没心没肺,“不过我还是最喜欢小圆子你,你别吃醋。” 她斟酌了一下,明知道凌岳仙尊多半不睡觉,还是回了一句:[仙尊也早些休息。] 苏筱圆有气无力地扬了扬手里的纸页。 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看着傀儡人的头顶,忽然生出了疑窦。 苏筱圆忙拦住她:“别问,这手绳是于道友单送你的。” 不多时,对面又传来一条:[苏道友可收到书信?] 苏筱圆双手捧着茶杯,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只是假装抿着,其实没喝进肚里:“仙尊请问吧。” 又催促道:“快打开看看。” …… 傀儡人将床单上最后一条的细小褶皱捋平,走到椅子旁跪下,自然地拿起她一条腿揉按,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今日他又做了什么事吓到筱圆了?” 闺蜜和男朋友煲起了电话粥,苏筱圆感觉自己快要被狗粮活埋,识趣地回自己舱房洗澡洗漱,养精蓄锐为明天的复试做准备。 苏筱圆回复:[收到了,仙尊。] 阮绵绵蔫头耷脑,泄气道:“那怎么行,我这样子肯定会把人吓跑的。” 尽管如此,多年来乖学生的习惯使然,她还是花了一下午时间准备,把可能的问题一个个列下来,每个问题都想好冠冕堂皇的答案,然后背熟。 苏筱圆迟疑半晌,战战兢兢地写上几个字传了回去:[对的,仙尊。]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还请他吃饭呢。” 阮绵绵纳闷:“为什么单送我?你是我姐妹,我跟他说过……” 可能实在是太凑巧了,他们第一次去那家酒楼,凌岳仙尊又难得下山一次,偏偏就撞上了,一回来又立刻接到面试通知。 阮绵绵开门见山地问道:“你送我的手绳,是你自己的毛编的吗?” 傀儡人把手放在她腰际慢慢摩挲。 凌岳仙尊道:“苏道友为何来参加龙脊峰试炼?” 苏筱圆越想越不着边际,直到傀儡人的声音把她的思绪拉回来:“对了,筱圆要的蛊虫有眉目了。” 就在这时,枕边的传讯镜忽然发出“叮”一声响。 阮绵绵瞪大了眼睛:“开玩笑吧!” 苏筱圆叹了口气,转而问道:“你觉得于道友怎么样?” 苏筱圆平安无事地穿过剑阵,往上回的偏殿走去,一路上也没看见其他来面试的人,心里不由打起了鼓。 苏筱圆道:“要是有幸,学生想试试修习符箓阵法。” 她顿时有些毛骨悚然,连忙关掉了按摩功能,手又缩回了椅背里。 对面又是半晌没声音,接着传来于影春小心翼翼的声音,还打着颤:“谢道友是当真的?” 手底下的肌肉陡然僵硬。 阮绵绵拍拍脑门:“啊呀我们怎么那么笨,百来个人呢,当然不可能一天见完,分批也很正常嘛。” 他的眼眸像薄而冷的锋刃,仿佛只要盯着她的眼睛,就能剖开她灵府,挖出她神魂里深藏的秘密:“苏道友来太衍,除了学艺之外,可有别的目的?” “苏道友进入太衍是想学什么法门?” 苏筱圆道:“我们三个正在吃午饭,他和他师兄突然出现,也不去包厢,就坐在我们旁边的桌子,简直像是……” 阮绵绵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又不小心暴露了本性,娇滴滴道:“放心,于道友那么好看,我怎么忍心骗你呢?” 不等苏筱圆反应过来,他已欺身重重吻了上来。 傀儡人正把晒好的被褥铺到床上,见她这副模样,问道:“筱圆怎么了?” 苏筱圆知道她又想起不开心的事了,宋锦书那段她虽然已经放下了,但他造成的影响显然还在持续。 男人放下手中的杯盏,指尖轻轻敲了下几案,抬眸看进她的眼睛里。 苏筱圆拿着面试通知回到舱房,整个人就像霜打过的茄子一眼蔫蔫的。 苏筱圆抿了抿唇:“傅停云,你是怎么知道那家酒楼的?” “对哦,我怎么忘了!”苏筱圆恍然大悟,化神期以上的大能可以随心所欲地用秘音交谈,酒楼里那么多人竖着耳朵,他们当然不想让人听见对话内容。 “傅停云,”她打了个呵欠,“傀儡人的身材也会变吗?” 苏筱圆叫她这么一说,越发惊恐,胃里一阵抽搐:“我也不知道啊……” 阮绵绵摇摇头:“我们玄武冰天雪地,连根鸟毛都没有,别说鸟了。去了云雨宗老吃不到肉,我看着那些肥嘟嘟的鸟只想着烤来吃……” [苏道友可随意些,不必多礼。] 苏筱圆忙轻咳两声。 苏筱圆:“傅停云,救命!” “我说的不是朋友间的喜欢,”苏筱圆只好明说,“他的长相、性情都是你喜欢的类型吧?你在月亮寨给他投票的时候还不认识他呢,多有缘啊……” “中午在滟滪楼刚遇见了凌岳仙尊,明天又要见他,连口气都不让我喘。”苏筱圆往软椅上一坐,椅背上立刻伸出四只假手,两只给她捏肩,两只给她捶腿。椅子草图是她画的,动力系统是傀儡人研发的,而假手来自沐青仙君的特别定制,骨骼和皮肉用的都是最高端的傀儡材料,不但绝美,而且触感非常拟真,按摩也十分到位。 苏筱圆:“可是他和他师兄就对坐着默默喝茶,一句话也没说。” “妹夫请也是一样的嘛,”凌岳仙尊本尊不在,阮绵绵又开始大放厥词,“还不是看在我们筱圆妹妹份上。” 傀儡人理所当然道:“我在凌岳身边时跟着他去过。” “怎么了?”傀儡人抬起头,困惑地望着她,无机质的眼瞳里有种孩童般的天真。 这回不等她走到廊下,凌岳仙尊便搴起帘子走了出来,下台阶相迎:“苏道友。” “今日请苏道友过来,只是随便聊聊,”男人一边提起茶壶替她斟茶,一边道,“苏道友不用拘礼。” 她捋起衣袖给闺蜜看手腕上的五色手绳,主绳是朱红色的,闪着奇异的光泽,有点像钻石的火彩。 “于道友也太客气了,怎么好意思!”苏筱圆道。 傀儡人抿了抿唇:“那就回他一句筱圆平时同我说的,‘晚安好梦’。” [好的,仙尊,学生一定准时到。] 苏筱圆:“……我觉得你不用装。” 她在礼盒里翻了翻,纳闷道:“咦,怎么你的盒子里少了一样东西……” 她还请傀儡人充当面试官做了几场模拟面试。 苏筱圆如实回答:“学生原先是云雨宗弟子,修的是合欢功法。” 苏筱圆点点头:“大致准备了一下。” “那不行,”苏筱圆斩钉截铁道,“这只能对你说。” 苏筱圆有些懊恼,她早该想到的,一个傀儡人怎么会知道哪家酒楼好,当然是跟着前主人去过啊! “说不定和你同一批的都在龙脊峰呢!”阮绵绵心大地道。 苏筱圆已经形成条件反射,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怀里,从他胸口嗅到脖颈和颈窝,熏衣香的味道在傀儡人皮肤上呈现出特别的味道,和单闻时差别明显,也不知是什么原理。 “并非邪蛊,”傀儡人道,“待觅得再向筱圆说明。” 说着就去掏传讯镜。 “没关系,”阮绵绵道,“下个月他生辰,我们准备份像样点的贺礼送他就是。” 傀儡人接过扫了一眼,不解道:“明日去龙脊峰复试,不是好事么?” “小圆子准备过了吗?”阮绵绵又问。 到得山门外,执事和云鹤车已经在那里等候。 她的联系人中很少有人习惯发文字讯息,她心中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摸出来一看,上面赫然是今天添加的那个复杂的符文。 苏筱圆差点把这事给忘了,吃惊道:“已经弄到了吗?” “挺好啊,”阮绵绵道,“不然我怎么陪他一逛半天。” 傀儡人“嗯”了一声,停止摩挲,只是将手搭在她腰上。 虽然对凌岳仙尊下蛊被逮住的话其实下什么蛊都是一个死,但她还是不想用邪恶手段对付别人,哪怕她对那人没什么好感。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那为什么就我在龙脊峰?” [抱歉打扰苏道友,在下许久不用传讯镜,试试符文是否画对。] 不知是不是她杯弓蛇影,膝盖上那双指骨修长、青筋性感的手,怎么看怎么像从她手里拿走传讯镜画上符文的那对——凌岳仙尊的手。 阮绵绵喃喃道:“我还是不太相信,不行我得问问。” [好的,仙尊。] “这是什么材质?好漂亮!”苏筱圆赞叹道。 凌岳仙尊并未流露出丝毫意外之色,显然已经了解过她的背景。 她感到胃里好像有个铅块,坠坠的。 傀儡人:“尚未,只是找到了中间人,那蛊虫出自异域且很罕见,大约还需十来日才能觅得。” “听说鸟类送羽毛是求偶的意思,”苏筱圆道,“我猜于道友喜欢你。” 苏筱圆略微放心下来,又开始发愁明天的复试:“不知道明天凌岳仙尊会问些什么,不会还要考试吧?” [明日龙脊峰见。] 她连忙掏出来看了一眼,笑起来:“于影春真好玩,路上看见一头长得奇丑无比的灵马也要传个讯告诉我……对了,差点忘了!” 于影春嗓音紧绷,显而易见的紧张:“是,是的……谢道友,那是三岁化形之前褪下的第一根绒毛,我反复洗过了,不脏的……” 苏筱圆一下子被他问住了。 他是想未雨绸缪把威胁扼杀在摇篮里,还是想通过她了解那个“异世界”,甚至破碎虚空? “于影春说是朱雀羽毛,”阮绵绵大大咧咧道,“我传个讯问问他,给你的礼包里是不是漏了手绳。” 她总觉得傅停云的手感好像比以前更好了,背沟和腰窝好像也更深了,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你最近身材好像变好了。” 虽然不做什么,但苏筱圆不介意过过手瘾,一会儿摸摸腹肌,一会儿摸摸后背。 “今晚不要了,明天一早要出门。”苏筱圆连忙道。 阮绵绵:“听说鸟送羽毛是求偶的意思,你是喜欢我吗?” 半晌没有回复,苏筱圆以为对话终于结束了,刚要松一口气,忽然又是“叮”一声。 苏筱圆:“有什么奇怪的,喜欢你不是很自然的事情吗?我们家开山多好啊!” 苏筱圆捂住脸。 阮绵绵:“对啊。” 阮绵绵还是不明就里:“对啊,听说还是从蛋里孵出来的呢,他是三岁学会化形成人的。” “不是我请的……” “他不喜欢见人,但偶尔也会遵师嘱去人多的地方走走,”傀儡人道,“他长年避居,又多与魔物打交道,若一直不沾人气,容易受魔气侵袭。我在他身边时他偶尔会特地约人去热闹的酒楼里谈事情。” 苏筱圆打开盒子,里面有些别处难得一见的特色美食,还有朱雀一族特有的丹药和法器。阮绵绵向她介绍:“这是辟火珠,佩戴上就可以不怕火烧;还有这个是百翎扇,扇骨是麒麟角,扇面是用凤麟洲一百种灵鸟的羽毛编成的,可以阻挡五行攻击……” 真的吗?苏筱圆不太确定,如果真像开山想的那么简单就好了。 温暖如春的殿堂内似乎有寒风刮过,空气陡然一凝,气氛急转直下。 傀儡人云淡风轻:“不用回。” 凌岳仙尊接着道:“太衍以剑道见长,尤其是龙脊峰,此次试炼也以剑修和其他武修为多,苏道友既想修习符箓阵法,为何不投考其他以符箓见长的宗派?” 第 103 章 103 苏筱圆不知怎么有点心虚,下意识地避开,仿佛害怕他嗅出什么异样。 苏筱圆心脏重重地一跳。 苏筱圆松了一口气,这要求也算合理,她投考太衍之前就有这心理准备。 说罢不容她拒绝,陪着她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道:“苏道友方才演示的似乎是敝宗剑招,教你剑法的那位友人莫非是敝宗弟子?” “剑招是表,行气是里,”男人耐心道,“苏道友还需多练习行气。” 顺着脊柱略微往下,从腰侧绕到身前:“腰腹收紧,气息往下沉。” 苏筱圆再次庆幸大佬没有无痕读心术。 不过想到他是个技能集邮爱好者,趁机扩展技能树好像也能理解? 正思忖着,男人又道:“另有一事。” 凌岳仙尊还是像上次一样虚扶她上了车:“对了,苏道友同在下已经见过三面,也算相识,下次见面切勿再拘礼,称在下表字便是,在下表字时雨。” 苏筱圆吓了一跳,是她太差劲吗?大佬都气得发抖了。 “未必尽然,”凌岳仙尊道,“不过朝三暮四、喜新厌旧的确是修道的大忌。” 傀儡人便去替她准备换洗衣裳,一边问道:“今日的复试怎么样?考了些什么?” 花枝绕到她后背,在她背心轻轻戳了戳:“脊背挺直,也别用力挺胸。” 凌岳仙尊点了点头:“不瞒苏道友,遵先师遗愿,本次破格招收弟子不问修为、师承、家世,只有两个评判准则,一是品行,二是道心。苏道友在秘境中的表现可证品行,只是道心方面,在下一时还无法判断。” 傅停云手中的花枝正点到她到膻中穴,少女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的温柔在苏筱圆看来更像是掠食者的伪装,比刚才锋芒毕露的样子更吓人。 凌岳仙尊沉吟片刻,又道:“据我所知,苏道友不久前刚考入云雨宗内门,想必原来的法门修得很不错,甫入道便放弃,岂不可惜?” 他放下舱房的帷幔,换了真身在她身旁躺下,与她手心相贴,十指紧扣,闭上眼睛沉入她的梦境。 傀儡人知道那么多关于他的“情报”,要是让他知道本该废弃的旧傀儡在她手上,会不会把傀儡人要回去?或者干脆勒令销毁? 剑凝自霜雪,剑刃却是漆黑无光的,乍一看竟然有点像秘境中付时雨的那把剑,只不过没有破旧痕迹。看来境灵连剑也是仿着本尊来的。 少女被缚住双手吊在刑架上,惊恐的眼睛里盈满泪水,单薄的中衣几乎已经看不出衣裳的形状,被割得丝丝缕缕,像蛛网一样挂在她身上,不但无法蔽体,反而更显得靡艳,织物的间隙里隐隐露出交错的红痕。 苏筱圆不敢冒险:“是……是吗?那位朋友是偶然碰见的,学生以为他只是个散修……” 苏筱圆听话地摆出起手式。 同样的剑招由他来做真是天壤之别,身姿如流风回雪,一招一式却清晰而充满力度,苏筱圆忘了害怕,完全沉浸在美的享受中。 苏筱圆在来太衍的路上跟着傀儡人学过最基础的起手式,她想了想,点点头:“跟朋友学过一点点。” 傅停云忍不住轻颤了一下,喉结滚了滚,冷声道:“收剑吧。” 傅停云这辈子不曾感觉如此脆弱,如此危险,又刺激得让他心神震颤,几乎抑制不住颤栗。 这个问题苏筱圆昨天其实准备过,她一个云雨宗弟子突然跑来龙脊峰试炼,正常人都会怀疑她是不是冲着采补太衍弟子来的。 她从车帷的缝隙往下望,只见凌岳仙尊转过身,沿着单调笔直的宫道迤迤然往宫殿深处走去,心里涌出复杂的滋味。 说着又用花枝指点她行气的路径,顺着她的奇经八脉若即若离地游走,到大穴要穴时便点一点。 傀儡人道:“筱圆答得很好,放心,一定能通过。” “说,”他听见自己喉间发出声音,但冷酷得多,“你接近我到底有何目的?” 但是此刻被这双漂亮到极点又可怕到极点的眼睛盯着,她就像被蛇盯上的小白鼠,脑内一片空白,脖颈像是被人掐住,一个字也憋不出来。 她刚才只想着怎么过关,忘了傀儡人的剑法是从凌岳仙尊那里学来的,这些剑招当然会被本人认出来。 “苏道友的功底还有些薄弱,不过只需勤学苦练,可以慢慢补上。”傅停云加了一句。 她咽了口唾沫:“合欢道……也可以吗?” 男人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吓到了她,眼中剑芒般的光收敛了一些,语气也变得温和:“苏道友别紧张,这只是例行问话,从前有过修习合欢功法的弟子隐瞒身份投入敝宗的先例,故此提前问一问。” “太衍以剑道立宗,龙脊峰更是如此,”凌岳仙尊道,“入无极宫者,必须学一些基础剑法。可以不擅此道,但不能不会。” “此外,若是苏道友成为龙脊峰弟子,课业将由我来教授,只是我不曾修过合欢道,还须苏道友自己多下功夫,”凌岳仙尊眼中有微光一闪,“不过若是修行中有何困难,也可以来找我,龙脊峰的藏书楼中有相关典籍,我可帮你一起参详。” 他也一阵头晕目眩,有些抵受不住,她情动的气息不止通过感官,也通过她手中的元神剑渗透进他的心神。 回到翼舟上,傀儡人照常坐在她的舱房里看闲书,看见她放下书起身迎过来,将她抱在怀里,用鼻梁蹭她的颈侧。 苏筱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知道太衍宗是有不少人修习一门以上功法,比如女主林菀的一大特点就是医、剑兼修,可问题是她修的是合欢功啊! 没想到凌岳仙尊闻言站起身:“苏道友请随我来。” 傅停云接过剑,感觉到剑柄上还残留着少女手心的余温,心尖像是被她的小手捏了一下。 “好的仙尊,”她道,“我会努力学剑的。” 凌岳仙尊微微蹙眉:“按理说宗门剑法不可外传,不知苏道友是否记得此人形貌?” 苏筱圆情急之下胡诌八扯:“他一直戴着面具……请仙尊别责怪那位道友,是学生不知道规矩让他教的。” 她止不住颤抖起来,只能咬牙忍着,生怕露出端倪。 他捏着剑身,将剑柄递给苏筱圆:“请苏道友演示几招。” 苏筱圆的天分的确不在剑道上,或者说一切对肢体控制力要求高的功法都不太适合她,不过学一点也不是坏事,就当强身健体。 她手脚冰冷,浑身冒着虚汗,努力从嗓子眼里发出微弱的声音:“没、没有……我是来学习的……” 苏筱圆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呆了呆方才手忙脚乱地掏帕子想要擦干净剑柄——刚才因为紧张和难耐,她出了点汗,把剑柄弄脏了。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台阶,穿过曲桥,来到一片花林中的空地。 “筱圆怎么了?”傀儡人困惑道。 “最终结果要等所有入围者的复试结束,”凌岳仙尊想了想,“尚有十来日,届时会有书信送到苏道友住处。” 苏筱圆大吃一惊,不觉脱口而出:“转修别的法门,就算道心不合格了吗?” 凌岳仙尊:“不知者不怪,不必自责。” 凌岳仙尊交叉十指,抬眸注视着苏筱圆:“若涉及同门之间的双修或采补,须得双方都同意。” 苏筱圆这时要是抬头看一眼,就会发现凌岳仙尊脸色苍白,眼尾和颧骨却泛着不自然的潮红,然而她这时候正临时抱佛脚地努力回忆起手式,哪里顾得上观察大佬。 顿了顿:“当然,苏道友一定不是这样的人。” 苏筱圆鼓起勇气问道:“仙尊,复试的结果大概什么时候能出来呢?” 他的元神剑是十一岁时修出来的,自诞生之日起从未被别人碰过,即便是他师父也没见过几次,别说是上手了。 苏筱圆心头一突,果然此处有转折。 话音甫落,便见少女睁圆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她这三脚猫功夫竟然能得到“不错”的评价。 把剑交出去时他也不曾料到感觉竟然如此强烈,反悔也来不及,只能佯装闲适地靠在树上。 苏筱圆虽然知道对方是在教她练剑行气,但或许是体质特殊,加上最近几乎每晚都有活动,被傀儡人调得越发敏感肌,花枝在身上游移,戳顶大穴,遇上姿势不小心变形时还惩罚般地轻抽一下,竟然生出了异样的感觉。 境灵脱胎于凌岳仙尊,用他的表字当作名字也不奇怪。 元神剑与神魂相连,剑折而神灭,说是剑修的命根也不为过,把剑交给别人是剑修的大忌,也只有苏筱圆这种缺乏修道常识的人才懵懵懂懂握着他的元神剑而浑然不知。 凌岳仙尊却似并不介意,直接从她手上接过有些湿黏的剑柄,并不收回去,只是提握在手中:“在下送苏道友出去。” 凌岳仙尊让她停下别动,走到她跟前伸出手,似乎是想上手纠正她姿势,未及触碰便收回手,似乎是察觉到不便。 大佬的脑回路果然和俗人不一样,没有技能歧视,合欢功在他眼里好像和炒菜、绣花没什么本质差别。 苏筱圆见他只是问云雨宗的事,并没有刺探她穿越身份,心下稍安,脑子也渐渐解冻,连忙把预制答案端出来:“学生在合欢道方面没什么天分,竭尽全力才勉强考进内门,再修下去也没什么前途,正好看到龙脊峰招弟子,便想着来碰碰运气,没想到侥幸过了初试……” 接着剑光一闪,头顶的花枝被齐根削断掉落下来,凌岳仙尊接在手中,将那柔韧的花枝当作教鞭,轻轻在身体各处点拨。 苏筱圆道了谢,行过礼,便要登车。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好事,至少她现在知道了,凌岳仙尊对采补双修的看法是中性的,超脱世俗的,可能也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成分,毕竟他也想不到有人逆天到打他主意。 苏筱圆一凛,连忙坐直了身子洗耳恭听。 苏筱圆只得小心翼翼地握住剑,按照傀儡人教的方法,虎口和掌根贴住剑柄,然后合拢四指。 “无妨,只需一二招式,看看苏道友根底。”凌岳仙尊执意把剑递给她。 然而必须说点什么,必须给他一个答案。 学炒菜自己不吃饭,学合欢功自己不doi,没毛病。 “苏道友可曾学过剑?” 少女竭力忍耐,殊不知她双颊绯红、眼波荡漾,妩媚的模样被尽收眼底,丝丝的香气从她身上溢出来,那气味没人比傅停云更熟悉。 终于到了偏殿门外,凌岳仙尊招来鹤车,吩咐灵鹤送她回住处。 不等她回过神来,灵鹤已振翅飞向空中。 凌岳仙尊抬起手,手心中升起霜白剑气,仿佛一场迷你暴风雪,渐渐凝结成一柄剑。 苏筱圆便把今天在龙脊峰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只是把凌岳仙尊亲自指导她剑招的事略去不提。 “对不起,”苏筱圆抬头对上他漆黑眼瞳,仿佛从中发现了一丝探究,她立刻移开视线,“出了一身汗,不太舒服……我想洗澡。” 傅停云清理完净房走出来,发现少女已经趴在书页上睡着了。 凌岳仙尊:“合欢道亦是正道,只要不涉及旁门左道和邪术,敝宗都不禁止。不过……” 苏筱圆惊恐:“学生真的只会一点点,就一点点……” 他手里拿着自己的元神剑,剑尖沿着她身体的中线不轻不重地滑动,剑气拖出一道红痕,只要再深入一点,就能将她从正中间剖开。 他将她抱起来轻轻放到床上,发现她紧紧皱着眉,脸颊潮红,鼻尖沁着细密的冷汗,似乎在做噩梦。 点她两边肩膀:“双肩下沉。” 苏筱圆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但是她总不能说实话,只能点点头:“看,看清了。” 然后在她膝盖上方大腿内侧往外挑了挑:“两股打开,膝盖不可内扣,姿态要舒展。” 接过剑又试了一遍,还是和第一遍如出一辙。 苏筱圆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点她执剑的右臂:“手臂夹紧些。”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显然正是他本人——或者是苏筱圆想象中的他。 两人一时无话,只慢慢往外走——苏筱圆急着离开,奈何大佬走得闲庭信步,她也只能落后一步跟在后面。 几招演示毕,凌岳仙尊倒提着剑递给她:“看清了么?再试试。” 凭良心说太衍的宗规已经相当开明包容了,如果她的目标是别的弟子,光明正大地攻略就行,偏偏她的目标是眼前这位。 苏筱圆懵然不知所措,他的人和剑招浑然一体,刚才她光顾着欣赏美人,哪里看得清什么招式。 傅停云的呼息陡然一窒。 “练得不错,”凌岳仙尊道,声音绷得像是拉紧的弓弦,仿佛有什么一触即发,“不过时候不早了,今日我还有事,便不留苏道友了。” 他抬起眼眸,对上少女忐忑的眼神,似乎在等他评价,他挤出两个字:“不错。” 凌岳仙尊显然对她的学习效率不太满意,蹙了蹙眉:“从起手式开始,一招一招来。” 那只柔若无骨的纤手握着他的元神剑,就像把他的神魂握在手心里。 他们显而易见身在一处地牢中,那阴暗潮湿的气氛和秘境中的地牢有些相似,不过处境大不相同。 不好!苏筱圆心脏骤缩。 她按照傀儡人教的调整呼吸吐纳的方式,把学过的几招演示了一遍,然后从袖中取出帕子,把剑柄擦了擦,然后双手托着剑低头奉还给大佬。 只是因为那个表字吗? 苏筱圆连忙起身,跟着他走到外面。 不知是不是练剑消耗了太多体力,她洗完澡坐到桌前,想看会儿符箓入门书,只看了两页眼皮就开始打架。 他提起剑,将她方才那几招演示了一遍。 待四周雾气略散,看清眼前的景象,察觉自己在做什么,傅停云脑海中轰然一声,几乎灵魂出窍——他最荒唐离奇的想象和这梦境一比也干净纯洁得像白纸。 苏筱圆听得一愣一愣,大佬的意思是为了教她,还要自学一门合欢功吗? 苏筱圆慌忙点头。 “苏道友若对符箓阵法感兴趣,可以尝试修习,不过原来的功法也不必抛弃,敝宗弟子兼修多门功法者比比皆是。” 第 104 章 104 “女主和男主是何人?” 一道剑气将吊着苏筱圆的绳子割断。 和先前的梦境一样,这是苏筱圆真正的身体。 “等你死了他就出来了。” 不过无妨,既然知道已经她的真正目的,他是不会遂她心愿的。 “对,你是女主的白月光,男主长得和你几乎一模一样。” 苏筱圆连忙告饶:“是穿书系统。” 真有意思,她不了解傀儡人,被境灵蒙骗,却一眼看透了他的本性。 苏筱圆摇着头,带着哭腔道:“我不知道……” 男人掀起眼皮,腾出唇舌,吐出两个字:“看着。” 苏筱圆回过神来,羞耻排山倒海。 其实第一眼见到苏筱圆时他就发现了,那时他就忍不住扼她那纤细的脖颈,当时他还不明白,以为那只是杀欲,如今方明白,各种欲念本为同源,就像他体内封印的欲壑一样混沌,食欲、杀欲、爱1欲、施虐欲、死欲混杂在一起难分彼此。 他第一次得以窥见她所来自的世界,也是在她的梦中。如果他猜的没错,将她带到这里的某个人或某种东西可以阻止她说出关于那个世界的真相,所以有时她说的只言片语会变成无意义的声音。 “没事。”她擦了擦冷汗。 男人一言不发,苏筱圆咬着唇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只有暧昧的声响在寂静的地牢里回荡,她的双眼渐渐变得迷蒙,意识像热奶油一样慢慢融化。 苏筱圆只觉一冰,男人的手指灵活冰冷,像才从冬眠中醒来的活蛇,不得章法地蠕动着,寻找温暖的去处,一旦找到便争先恐后地钻探,深入到从未有人触及的所在,慢慢退出时鳞片细致地一点点刮擦过去,让她差点失声惊呼。 “为何要采补我?”间隙中他继续审问。 这么离谱的梦当然说不出口,更离谱的是她被严刑拷打的时候没吓醒,被灌吐真剂的时候没吓醒,被这样那样的时候没吓醒,竟然因为见到那东西吓醒了…… 他已经掌握了在梦中反客为主的术法,也可以轻易将她从噩梦中唤醒,甚至可以另造个平和温馨的美梦,但是他不打算这么做。 这样想着,他本想收剑的手停了下来,任由梦境的力量牵动着,继续在她肌肤上游移。 苏筱圆顾不得羞耻,睁开眼睛低头一看,与那昂然狰狞的东西看了个对眼,心脏一阵抽搐,满头冷汗地从噩梦中惊醒。 傅停云手一顿,沉默了片刻:“我是书中人?” 像是察觉她的眼神,那双手将她托高,几乎折过来,让她看个一清二楚。 凌岳仙尊也不逼迫她,从袖中取出绢帕,慢慢将手套擦干,继续折磨她,这回加上了拇指同时抵揉。 他把少女放在椅子上,解下她手腕上的麻绳,揉了揉勒出的红痕。 然而害怕之余,苏筱圆却感到莫名的酸楚和愧疚。 他的手指在什么刑具上停顿一下,苏筱圆便吓得心脏几乎停跳。 苏筱圆鼓起勇气,颤抖着手却解他腰间的系带。 接近临界点,男人忽然抽手:“为何采补我?” “书?” 许是恐惧和忐忑加剧了刺激,苏筱圆害怕什么来什么,脑海中白光消失时,看见男人的脸仿佛是从水里捞出来的,方知自己闯了大祸,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凌岳仙尊慢条斯理地戴上手套,屈张了一下手指。手套很薄,紧紧包覆在他漂亮的肌骨上,简直像是天生的皮肤。 是傀儡人熟悉的声音,苏筱圆定睛一看,虽然眉眼有几分相似,但眼前的并非噩梦中的仙尊,而是她的傀儡。 他本该对自己失望的,可意外的是,他并不在乎。 “何书?” “书名叫《替身竟是本座自己》……” 凌岳掀开洁白的衣袍,覆上去:“如你所愿。” 他在脐下约莫三指处点了点,换上剑尖慢慢抵紧,苏筱圆眼睁睁看着周围的皮肤绷紧。 傅停云并不在意这些,扔了空瓶,向手上施了个净诀,继续方才未完成的事。 “仙尊不生气吗?” 凌岳仙尊却只是舔了舔唇,站起身吮了吮她吓出的眼泪:“现在告诉我,为何采补我?” “魔君已死。” 她一睁开眼便对上一张绝美的睡颜,吓得惊叫出声,几乎心脏骤停。 “对,这个世界是一本书。” 傅停云接住她,心念一动,一把椅子出现在眼前,正是苏筱圆最喜欢的那把按摩椅,只是上面铺了曾柔软的黑色皮毛。 苏筱圆见男人放弃刀具选了手套,心里一松,差点放声哭出来,连忙咬住嘴唇憋了回去。 “让你别乱动。”凌岳仙尊冷声道。 “不记得了……” 眼前的男人也的确像神明一样高高在上、冷酷绝情。 男人轻嗤了一声,剑尖又抵了上来:“还是不说实话。” 她当真把他想成了人面兽心的邪魔。 “要修为何用?” 傀儡人目光微动:“筱圆可是做噩梦了?” “第一是因为系统任务,第二是因为馋仙尊的身子。”苏筱圆老实回答。 很顺利,没有意外。 苏筱圆下意识地摇头否认,又点点头:“嗯……” 她想将身子蜷缩起来,可是因被吊在刑架上,整个人只能伸展着无处遁形。 顺着鳞片时触感冰冷滑腻,逆着时鳞片竖起,便粗糙起来,像有无数细小的刀锋刮擦着,刺疼又麻痒。 男人看向摆满刑具的桌子。 他可以顺其自然,静观其变,借此机会问出更多真相。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忽然发现上面多了个沙漏型的深色玻璃小瓶子,惊恐地抽了口冷气,为什么吐真剂会乱入变态仙尊的地牢啊? “好,”男人的声音冷酷又温柔,“我们慢慢来,反正有的是时间。” 他一边威胁,一边伸出左手食指,沿着她小腹的中线来回摩挲,绕着肚脐打转,用指尖抠抠,像是在考虑从哪个位置下刀。 “有我在,不会有魔君出世。” “你出了很多汗,我去打盆热水与你擦身。”傅停云说着掀开被子起身。 “为何要采补我?” 刚生出一丝侥幸,便听男人道:“那就试试看罢。” 说着捏住她下巴迫她张嘴,把一瓶药都灌了下去。 不等她反应过来,另外两只手托住她后腰将她抬起,像是捧献祭品。 但他虽禽兽,到底舍不得。 苏筱圆愣了愣,这不是他的地牢吗?为什么还要来问她?不过既然他不知道…… 她有问必答,竹筒倒豆子似地把自己平平无奇的生平说了一遍,又把自己出车祸穿越到这里的经过也简单说了一遍。 苏筱圆心里陡然一空,突然间不上不下,她下意识地看了眼男人的手,立即低下头来,这问题她已经回答过了,对方显然对答案不满意。 带子解开了,她暗暗希望仙尊能动一动,但他显然不愿帮忙,于是她只好自己动手,将他的亵裤褪下。 不知不觉说出大逆不道的话,苏筱圆差点吓晕过去,如果不是在梦里,她说不定已经晕过去了。 可见他们才是最相配的。 “有意思,”男人道,“什么做的?” 可是下一秒,神明般的人双膝跪地,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埋入。 第三次戛然而止,苏筱圆忍不住哭了出来。 苏筱圆耳边轰一声响,一瞬间像是断了片,只是圆睁着眼睛呆呆地看着。 随即“啪”一声响,剑身不轻不重地抽打了一下。 苏筱圆:“系统就是系统啊。” 方才是自己从梦中惊醒,一瞬间产生了错觉吧。 男人长睫一颤,睁开眼睛:“怎么了筱圆?” 马上就要被刺穿了! 苏筱圆忽然意识到这是什么,吓得心脏骤缩——她没摸过蛇,但是她想象中的蛇皮就是这种触感。 男人笑了一下,抬手抚了抚她的脸:“很好。” 男人啮咬了一下:“看来这吐真剂没什么用。” 苏筱圆咬着嘴唇,可是吐真剂的力量逼迫她说出真相:“因为采了你的元阳我才能回家。” 但是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哪怕是梦境也太离谱了。 好在男人只是抬起脸微微挑了一下晶亮亮的薄唇,便又恢复了漠然:“何为系统?” “怎么死?” 苏筱圆难受得浑身颤栗,想挠痒,但是双手被绑着:“我说我说……因为我需要提升修为。” “对我哭没用,”凌岳仙尊道,“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再不交代,只能把你开膛破肚,我会用灵气吊着你的命,让你看着内脏一样样挖出来……” 不是那种完美的笑容,但笑意不达眼底,比那天还可怕。 “二十一岁,还有大半年。” 他也感觉很离谱,梦境中苏筱圆的想象和事实有点偏差,于是严谨如他作了修正,没想到将她直接吓醒过来,还看到了他真实的脸,好在他及时变化成傀儡人的脸,没让她起疑。 她终于忍不住哭喊起来:“我说,我说……我来太衍是为了采补仙尊……” 苏筱圆只觉身上像是被冰冷的蛇信舔过,吓得拼命摇头:“没、没有……我真的是来学习的……” 不看也知道她一定吓得面无人色。 这吐真剂怎么一股布洛芬混悬剂的味道,苏筱圆来不及细想,小嘴开始自动叭叭:“这是吐真剂,喝了能让人说真话。” 剑尖终于离开了她的身体。 可是差一点就能回家了,错过眼前的机会,不知道他会不会反悔。 清醒时他当然不会伤害她,可这是她的梦,梦是她做的,邪魔也是她自己招来的…… 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让人心胆俱颤。苏筱圆哪里敢违逆,下意识地照他说的做。 “是下一任魔君。” 他不会坐以待毙,更不会放她离开。 凌岳仙尊又问了一遍:“要我的元阳何用?” 不可能!开玩笑的吧,这怎么采,这是给人采的吗?! “是真的,真的是真的……” 没有回答。 他生气了,不,比生气还严重,苏筱圆能切切实实地感知到。 他讲究地施了个净诀,贴到她腰上,从侧腰到小腹来回抚摩。 可是男人听见自己命不久矣毫无反应,甚至没停下发表一句评论。 “女主是林菀,男主是魔君。” “没人……是我自己要来的……” 话一出口,她抽噎了一声,第一就算了,第二是什么鬼?! 连那点自欺欺人的遮掩都没了,肌肤暴露在阴冷潮湿的空气中,苏筱圆说不上来是冷还是怕,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剑尖刺破了皮肤,针扎般的刺痛过后,血珠从伤口渗了出来。 “看来不用点手段不行。”凌岳仙尊将剑放在一边的桌子上,饶有兴味地看着琳琅满目的刑具,长指缓缓地从一样移动到另一样,像是在考虑要把什么用在她身上。 傅停云的手指受着梦境力量的操控,停在那套形状不一的刀具上,眼看着便要从中抽取一把当作刑具,便听见耳边传来一声压抑的抽噎。 苏筱圆紧抿着唇不说话,虽然在梦中,但她潜意识中有个模糊的念头,这件事不能说,说了之后就回不了家了。 他心念一动,接管身体,手指从刀具上掠过,挑挑拣拣,落在那只布满鳞片的黑色手套上。 “什么梦?” 男人的目光闪动了一下,仿佛薄刃上寒光一闪。 傅停云抬眸,注意到少女惊恐的神色,顺着她的视线看见了那只形状古怪的小瓶子。 傅停云喉咙干涩,心脏剧烈地收缩扩张,将岩浆般的血液送向头顶,他的意念全集中在眼前这具瑟缩颤抖的躯体上。 傅停云了解苏筱圆,她没什么古怪的癖好,这场梦对她来说是可怕的噩梦,之所以梦到这些是因为她怕他,在她眼里他就是这样手段残忍,以施虐为乐的疯子、暴徒、邪魔。 这念头像一颗火星落在荒草原上,转眼之间把他的理智焚烧成一片火海。 男人却出奇平静,只是沉默片刻便继续道:“我何时死?” 苏筱圆懵住了:“你真的让我采?” “苏筱圆,我的真名就是苏筱圆,不过是另外一个世界来的……” “还不肯说实话,”男人冷笑了一声,剑尖挑开她褴褛的衣襟,在她心口附近滑动,“既是来学习,为何偷偷向我下蛊?” 苏筱圆低头看见红肿痕迹,羞耻和委屈一起在心里翻涌,眼泪瞬间淌了下来。 她连忙别过头闭上眼,冷不丁听见“啪”一声响,紧接着是火辣辣的痛感蔓延开,眼角沁出了泪花。 他瞥了眼刑架旁的木桌,上面摆着各种刑具,有鞭子、银针、成套的刀具、铁钩、夹棍、拶指、覆满细鳞的皮手套、装着不明液体的琉璃瓶,甚至还有铁锤、斧子、锯子…… 他拿起瓶子晃了晃,又打开瓶盖嗅了嗅,里面的药材显然不属于仙灵界:“这是什么?有何效果?” 凌岳仙尊将她心口蜿蜒到小腹的半干血迹舔去,继续方才未尽之事:“现在告诉我,你是谁?” “绝音鸟尾羽和什么来着……我忘了……” “何人派你来的?” 少女遍身红痕、战栗哭求的模样激起了他心底丑陋的欲念,他发现自己和欲壑里那些污秽的东西并无二致,一样阴暗、暴虐、肮脏、嗜血。 即便出于理智,他也要这场梦继续下去。 “我,我也不知道,书里没说。” 傅停云听闻她在那个世界已死,竟生出一股安心。 “别……”苏筱圆忍不住轻嘶了一声。 苏筱圆说完,战战兢兢地等他的反应。 他低头看了一眼,感到大惑不解。虽然他也不觉好看,但也不见得比旁人的丑陋,色泽也不难看,何至于把她吓成那样? 苏筱圆胸腔剧烈起伏,血从刺破的伤口中淌下来,往下蜿蜒到小腹,痒痒的,像有小虫子在爬。 即使做再多的心理建设也没用,她心脏狂跳,浑身发抖,不敢低头看,闭上眼睛,抖抖索索地摸索到大概的位置,破釜沉舟地握上去。 男人道:“想要什么自己拿。” 但是那东西似乎没办法干涉她的梦境。 “因、因为仙尊长得好看,修为高……” 凌岳仙尊恍若未闻,他可不像傀儡人那么耳根子软好说话,薄冰般的眼睛观察着她的神情,又一次在临界点之前停手,将她膝盖分开,不让她并腿:“说不说?” 苏筱圆便要站起身,椅背上立即伸出两只手,将她的手腕牢牢扣住,拉到头顶。 哪怕被欲1念冲垮了理智,他还是忍不住端详这颗漂亮的头颅,好奇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他要折磨她根本不需要这些东西。 虽然喂了药之后已经没必要折腾她,但是他当然见不得她不上不下地吊着。 “坏孩子得管教。”男人丝毫不为所动,突然举剑在另一边也抽打了一下,两道痕迹完美对称,仿佛有强迫症。 第 105 章 105 顿了顿:“这两日师妹尽快安顿下来,后日便要开始上课了。” 是凌岳仙尊的胳膊!她心中震恐,但是求生的本能让她顾不上那么多,紧紧抓着救命的东西不放。 她从没做过这么清晰的梦,一开始还是模糊的,但是从某个节点开始,所有细节都仿佛历历在目。 “复试怎么样?过了么?”阮绵绵问道。 “我们一起去灵泉泡泡怎么样?”苏筱圆对上傀儡人幽深的目光,忙解释,“只是泡汤,不做别的事。” 苏筱圆放下心来,唯一的问题就是凌岳仙尊认识她的傀儡人,不过他住在山顶,离这儿垂直距离都有好几百米,平时又深居简出,只要她不上赶着作死,碰到的概率约等于零。 阮绵绵艳羡道:“不知道多少人会为了凌岳仙尊指导一招打破头!我和于影春复试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这种好运气!” 苏筱圆这才想起自己忘了给床褥施个净诀,回过头已经来不及了,只见傀儡人疑惑地盯着床褥上一大滩深色的水迹,用指尖摸了摸,凑到鼻端嗅了嗅,又放进口中尝了尝:“筱圆想要了?可要我帮你沐浴?” 谁知傀儡人悄无声息地跟了进来,苏筱圆连忙爬进浴桶,把脖子以下埋进乳白色的浴汤里:“你你你出去一下傅停云……” 随着录取通知书寄来的还有课业用品的清单,都需要弟子自行采购。 苏筱圆双脚仿佛被钉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分明是凌岳仙尊的声音。 报到的地方还是在云雨宗外门,就是上回沈宗主和慈恩道君接见他们的那座大殿。 每个执事带三四个弟子,同坐一辆云车前往龙脊峰山麓。 正想着,傀儡人从净房走出来:“浴汤准备好了,我抱你过去。” 一边说一边从袖中取出一个卷轴给她:“日常起居和修炼的事项上面都写着,上面有我的联络符文,师妹有什么不明白给我传讯便是。” 最大的困扰是每次一做这种梦,第二天醒来身上床上总是一片狼藉,着急忙慌地掩饰,趁着傀儡人不注意偷摸用净诀清理。 苏筱圆只觉那背影有些眼熟,不及细想,偷偷地往后挪动双脚,想着不惊动那位同门,体面地离开,谁知她一动,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何人?” 苏筱圆便把猫狗带到花园里,把蛇放在水池里,让傀儡人在葡萄架下摆了桌椅,和闺蜜一边喝茶一边聊天。 苏筱圆把他问的问题大致说了一遍:“后来他看了看我的剑法基础,纠正了一下。” 正想着,男人转过身来,露出一张她最近时常在梦中见到的脸。 厨房、浴堂、净室也是一应俱全,苏筱圆原本还有些担心太衍的房子里没厕所,结果发现自己多虑了,这里的净室设施齐备,连自洁恭桶都有,很是方便。 傀儡人垂下眼帘:“还有些东西要收拾,筱圆自己去吧,收拾完后我在浴堂沐浴便是。” 洗完澡换好衣服出来,梦境留下的阴影总算淡了些。 苏筱圆想起林菀,深感怀疑。 大翼舟不能进宗门,苏筱圆和阮绵绵便回去收拾了行李和各种什物、用具,装在乾坤袋里,和傀儡人、灵宠坐着小舟,当晚就入住新居,翼舟仍旧留着,停泊在原来的空港,当作一栋豪华空中度假屋,休假时还能乘着在太衍地界各处游览。 执事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自然自然,仙尊待同门一向是慷慨又宽和的。” “自然可以,”执事笑容可掬,又不叫人觉得过分殷勤,“只需在执事堂登记报备一下即可。” 这条件可谓十分优厚了,可以得到峰主们亲自教授半年,还自动拥有了进内门的资格。 苏筱圆点点头,她本来光顾着害怕,没意识到这是多么不同寻常的事,被闺蜜点出来才发觉。 苏筱圆自然是和阮绵绵、于影春一起行动。 苏筱圆摇摇头:“我去的时候没见到别人,好像就我一个人……其他人可能在下午吧。” 还好她的潜意识在第一次的时候可能吓到了,那之后梦里的凌岳仙尊的重型武器没再拿出来过,只是有时候隔着织物瞥见那轮廓,也能吓得她一哆嗦。 那人站在水中,水面只到他腰际,单薄中衣被水浸透,显出宽肩窄腰的好身材,乌黑长发打湿成一绺绺,随意从肩头垂落,漂浮在水面上。 这样过了几日,阮绵绵和于影春去太衍复试,回来却说他们连凌岳仙尊的面都没见着,提问和考核都由宗主和其他峰主包揽,当然更没有指导剑招那么好的事。 对,就是这样。 微玄真人待弟子们热议了一通逐渐安静下来,方才道:“诸位放心,诸位的剑术将由凌岳仙尊亲自教授。” 灵泉自带辉光,清晰照映出他的面容,也清晰地勾勒出他湿衣下的肌肉修长漂亮的线条轮廓,连胸前的颜色都一清二楚。 就这片刻时间,她错过了自报家门和辩解的最佳时机,正要开口,忽觉心口一紧,凭空一股吸力将她拽到半空中,与男人四目相对。 微玄真人很快解开了苏筱圆的困惑,原来这次通过复试的“特招生”还不能算正式的龙脊峰弟子,他们需要先上半年由几大峰主教授的“通识课”,半年后再进行筛选,九人可以入龙脊峰,记为虚极道君的弟子,落选的可以自行选择离开,或者投入另外五大峰主门下。 苏筱圆见他确实还有一堆箱笼还没收拾整理,便提着灯带着灵鹤出门了。 他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没布阵法结界? 微玄真人便开始给他们讲入门后的具体生活、课业安排。 微玄真人讲完注意事项,问众弟子道:“诸位还有何不明白的?” 好不容易在滑溜的池底站稳,从水里冒出头,顺畅地喘了几口气,她才猛然意识到她抓住的东西手感和粗细都不太对劲。 那不是仙尊的胳膊,而是另一样东西!苏筱圆瞬间从头顶凉到了脚底心。 龙脊峰如今只有凌岳仙尊一人居住,最不缺的就是空屋子,所以每个弟子都分到了一所单独的院落,只是因为龙脊峰山势险峻、林深树密,因此这些院落都不大,且不能成片,星罗棋布地散在山林间,彼此之间相隔较远。 “苏道友?”凌岳仙尊眼中流露出货真价实的困惑。 苏筱圆小腹条件反射似地紧紧绷起,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她的住处最高,离别人的住处有些远,两进小院建在一处山崖上,后面是广袤的冷杉和松树林。 “我只是拿巾栉澡豆进来,”傀儡人眉宇间似有委屈,“筱圆嫌恶我?可是我做了什么错事?” 执事按照距离远近,先把阮绵绵和于影春送到各自的住处,最后只剩下苏筱圆。 苏筱圆转身看向他,只见傀儡人周身弥漫着股水汽,头发和肌肤都比平日润泽,连眼睛也像是清泉洗濯过,不再是无机质的黑沉,莫名让她想起梦里那双致命的眼睛。 苏筱圆本就怕水,一头栽进水里瞬间慌了神,胡乱扑腾着四肢想要抓住点什么救命。 接着他便叫来执事堂的门人,带他们去各自的住处。 “妹……”阮绵绵差点脱口而出,见闺蜜脸色一变,连忙改口,“仙尊真是慷慨大方。” 梦里的吐真剂怎么能当真,一定是吊桥效应,只是大脑把害怕和心动搞混了,而且她早上刚见完凌岳仙尊,被他吓了一场,回来做这种梦也不奇怪。 两闺蜜凑在一起,当然要聊起早晨的复试。 扔下一句,连忙趿上鞋奔进净房,用最快的速度脱下睡衣,给脏衣服施了两个净诀。 这种感觉她在月亮寨的蛊林里感受过一次,但太衍的灵气更充沛,深厚精纯而清正,又和蛊林不尽相同。 苏筱圆没好意思说他纠她一个起手式就纠了半天,还亲自教她基础的行气。 灵鹤带着她七拐八弯地走了很久,换了平时苏筱圆早就两腿发软,可是在这灵气四溢的山林间却丝毫不觉得疲惫,反而越走越轻盈。 苏筱圆醒来好一会儿,梦里的情景还在脑海里徘徊不去。 苏筱圆大致数了数人头,通过复试的弟子竟有七八十个,比她预料的要多得多。 看完屋子,执事又打开后院的门,指着一条蜿蜒通往林间的小路道:“后山的林子里分布着许多灵泉,有洗髓伐筋、舒心解乏、增进修为之效,苏师妹有空可以多去泡泡。林间地形复杂,师妹可以让灵鹤引路,虽然一般不会撞见别人,不过以防万一还是布个阵为好,免得尴尬。” 还有那把按摩椅,她已经彻底无法直视,偷偷收进库房里来个眼不见为净。 闺蜜越是大惊小怪,她心里的疑团就越大。 “噫!”阮绵绵诧异道,“凌岳仙尊考了你些什么?” 因为算是龙脊峰的外门弟子,他们的住处都在龙脊峰,不过在山麓,离无极宫所在的山巅有很长一段距离。 除此之外还有进入宗门后需要的家具和日常用品,三人顿时忙起来,天天往城里跑,每天都采购一大堆东西回去。 说完才发觉怎么那么像渣男话术,描补道:“我真的没有……” 苏筱圆:“要等所有人复试结束才出结果呢。” 林麓幽深,林间小道四通八达,要是没有灵鹤带路,她肯定一会儿就迷路了。 可是那是她的真实想法吗?她真的馋凌岳仙尊身子吗?所以才会梦见和他做那种事?苏筱圆回忆起梦里那一幕心脏立刻开始怦怦乱跳。 抓着苏筱圆的那股力量陡然一松,只听“哗啦”一声,她整个人掉进了池子里。 许是因为疑神疑鬼的缘故,她从那天起做了好几次地牢拷问的梦,不但醒来记得很清楚,还和连续剧一样,在吐真剂的威力下什么有问必答,什么秘密都往外倒,而且每次问着问着,气氛就暧昧起来,然后莫名其妙地滑向奇怪的方向。 阮绵绵瞪大了眼睛:“凌岳仙尊亲自指导你剑法?”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苏筱圆心头一凛,总觉这话像是说给她听的,额头上冒出了虚汗。 “对了,”苏筱圆忐忑地问道,“不知道这里可不可以养灵宠?还有一个我自己的傀儡人,不知道能不能带进宗门……” “我怎么会嫌恶你,”苏筱圆忙道,“你别胡思乱想。” 此言一出,弟子们再无异议。 有弟子大着胆子问:“敢问仙尊,吾等何时才能一睹凌岳仙尊风采?” “为了方便出行,凌岳仙尊给诸位每人配备了一辆鹤车,诸位可以随意使用。”执事向他们道。 傀儡人幽幽地看了她一眼,放下巾栉默默转身走了出去。 她抱着被子躺在床上,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喝了吐真剂之后透露真相倒是不要紧,横竖是梦,凌岳仙尊又不可能知道。 三日很快过去,到了报到的日子,三人结伴乘着轻舟去了太衍。 苏筱圆脑内仿佛有烟花炸开,脸烫得冒烟:“我没有,不用!” 很粉。 那濡湿的长发,润泽但冰冷的眼睛,鼻尖和下巴上的水珠,都让她倍感熟悉。 又有人说:“成不了凌岳仙尊弟子,成他师弟也不错,只是不知能否得他亲自指点?” 执事用灵符打开院外的护阵请她进去,只见廊庑环绕着一方不大不小的院子,外面白雪皑皑,院子里却是地气熏暖,草木扶疏,虽然不及无极宫那处花园奢华,却也很别致。 阮绵绵也和于影春约会完回来了。她去见男朋友也没忘记好闺蜜,带了她喜欢的蜜饯干果,还从新发掘的宝藏食肆打包了糕点回来。 苏筱圆道了谢,送那执事师兄出了门,又在自己的新居里四处转了转,便乘着宗门配的鹤车去山门与闺蜜、于影春会和。 不知拐了多少个弯,灵鹤终于停下脚步,苏筱圆依稀听见水声,拨开枝叶往前一望,只见前方陡然开阔,漫天星斗下,一方清池如水银般缓缓涌动,灵气不断从池中涌出,又被松风吹向各处。 众人只是有些意外,有人小声道:“不是凌岳仙尊收徒么?” “今日有多少人去龙脊峰了?” 她心里莫名一紧,咽了下口水:“我自己起床就好……” 沈宗主露了个面,便将新弟子的事务交给了四师弟,正是他们在前阵子在滟滪楼邂逅的那位狗狗眼社牛仙君微玄真人。 苏筱圆心里越发不安,惴惴地等了几日,灵鹤送来书信,他们三人都通过了太衍的复试。 院子里有五间屋子,足够她和傀儡还有三个灵宠住着,阮绵绵要来串门也有客房可以住,还可以留出一间当书斋,一间当客厅。 苏筱圆差点没背过气去,不是因为景色太美而窒息,而是因为那灵泉里有一个人,一个男人。 林子虽幽深,但或许因为灵力强盛的缘故,气场宁静祥和,枝叶间隐隐有灵光流动,苏筱圆一个怕黑的人独自与仙鹤走在林中也不觉害怕。 微玄真人又特地强调,无极宫四周布了阵法,擅闯或有性命之虞,并且暗示凌岳仙尊喜静,若是存着“偶遇”的心思在无极宫四周转悠,可能会被当成可疑分子,到时候会发生什么就难以预料了。 还真被她抓住了什么。 另一人道:“只说龙脊峰招人,虚极道君驾鹤前是龙脊峰主人,也说得过去。” 傀儡人便弯腰将她的软缎拖鞋从床底下拿出来摆好,待她下床,像往常一样整理被子床褥。 搬好家已经天黑,傀儡人有点强迫症,有一套自己的收纳规则,苏筱圆在一旁插不上手,想起那执事说的灵泉,不禁有些心动。 微玄真人无奈地笑道:“莫急莫急,三日后便有第一堂剑法课,届时仙尊便会亲临指导。” 不知傀儡人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端倪,主动提出夜里去舱外打坐修炼,白天也时不时离开几个小时,让苏筱圆松了口气。 第 106 章 106 不是梦,凌岳仙尊真的在她房里,还听见她大声喊他本名。 “是巧合?”凌岳仙尊显然将信将疑,“那么方才师妹是在唤何人?” 等等,她刚才抓住的瞬间就是这状态,为什么大佬泡个温泉会那个,他到底在温泉里做什么? 所以她是在太衍…… “师妹唤我师兄便是,”凌岳仙尊纠正道,“师妹方才真气逆行晕了过去,事急从权,我替你理顺了经脉,叫灵鹤引路将你送回此处,生怕无人照看有何差池,便坐在这里等你醒来。” 怎么解释?根本没法解释。 这还是书里那个一言不合就把人劈成两半的冷情剑尊吗? 凌岳仙尊第一个开口:“这旧傀儡为何会在这里?” 好烫,他的胸膛好烫,可是感觉那么安心熟悉,她下意识地将脸贴上去蹭了蹭,脸颊蹭到了什么硌人的东西,像小石子但没那么硬,她莫名觉得可爱,“叭唧”亲了一口。 脑内开始播放古今中外酷刑的时候,凌岳仙尊却突然站起身:“既然师妹已经醒来,又有傀儡伺候,我便不叨扰了。” 她只好硬着头皮解释了她无意之间买到这个旧傀儡的经过,只不提自己早就知道傀儡的原主是谁。 然而男人天生一张扑克脸,根本看不出情绪。 没过多久,她就感觉经脉和丹田胀鼓鼓的,好像吸了太多装不下了。 苏筱圆想不出什么好借口:“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是仙尊的尊姓大名……” 她是不是做梦还没醒?不对,她是来泡灵泉的,又没睡觉。 她仰着头辨认了一会儿,从床帐的颜色和床板的雕花认出这是她前几天为太衍的新居采购的新床。 苏筱圆心头一凛,发现自己刚才已经露馅了。 就这样淹死算了,省得大佬动粗,大家都体面,苏筱圆一边往下沉一边想,但手脚还是被本能驱使着瞎扑腾。 “师妹言重,只是举手之劳。” 她后背上冷汗涔涔而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苏筱圆被他吓住了,慌忙闭上眼睛,凝神屏息,努力摒除杂念。 “多谢师兄救命之恩。” 而且这个尺寸,好像没办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去吧…… “师兄。” 就在这时,凌岳仙尊又道:“你方才唤的莫非是这傀儡?” “我很少来此,苏道友不必有所顾忌,”男人道,“下次来时我会记得布好阵法。” 苏筱圆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她一边说一边觑着凌岳仙尊脸色,也不知道他信是不信。 如果不是知道他本名是哪三个字,为什么要故意换成另外三个字呢? 可是她忘了傀儡人智商不高又耿直,他立刻纠正道:“错了,筱圆说过,是太傅的傅,停留的停,云朵的云。” 下一刻,一双手将她从水里捞了出来,握着她的腰将她放正:“小心,水底的石头很滑。” 苏筱圆有些发懵,大佬不生气吗? 苏筱圆点点头。 意识模糊间,她依稀感到有人及时接住了她,没让她的脸撞向水面,接着一股熟悉的霜雪和松枝的气息包裹住了她。 凌岳仙尊瞥了一眼岸边的灵鹤:“是它带你来此的罢?” 凌岳仙尊向池边走了几步,贴心地给她腾出一大块地方,自顾自继续道:“这方灵泉是龙脊峰灵气最盛处,可蕴养灵根灵脉,对修为大有裨益,苏道友不妨多来泡泡,不日便可筑基。” 可是要怎么上,他好高,这个角度怎么采,难道来个猴子上树吗? 还是在水里,是不是还有阻力,公式怎么算来着?高中物理全还给老师了……现在是想这些东西的时候吗死脑? 就在这时,男人的眼睛缓缓睁开:“师妹,你的气息乱了,行气时心中不可有杂念,否则真气逆行,或有性命之忧。” 她能肯定的是,他绝不会像梦里那样毫发无伤地放过她。 “多谢仙尊……”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门开了。 苏筱圆不敢忤逆大佬,只好乖乖泡汤行气。 龙脊峰的灵泉果然不同凡响,她从没感觉到经脉中的灵气这么充沛,简直要溢出来了。 苏筱圆难得说谎,后脚就被自家傀儡揭穿,脸涨得通红。 苏筱圆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床边案头点着灯,帐外依稀有个熟悉的人影。 他可以超脱世俗不在意自己的身体,但绝对会提防一个来路不明的可疑分子。 “苏道友,”头顶响起男人闷闷的声音,“你要抓到何时?” 苏筱圆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傀儡人代她回答:“是,筱圆唤的就是我。” 凌岳仙尊闻言挑了一下唇角:“真巧,师妹随便取的名字,竟然与我的本名一模一样。” 苏筱圆连忙道:“这是仙尊的灵泉,弟子今天是意外走错,下次再也不敢了。” 顿了顿:“对了,如今你已入门,称道友有些见外了,师妹。” 她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差点没痛得哭出来。 要死在这里了。 穿不穿裤子是重点吗?难道隔着裤子抓住就没关系了吗? 她行个礼道:“对不起冒犯仙尊,打扰仙尊清修,弟子这就告退……” 她一边说一边鞠躬,同时连连往后退,一时间忘了水底滑腻,脚底一个打滑,仰面跌进水里,“咕嘟嘟”又喝了两口水。 苏筱圆脑海中仿佛有一场爆炸,“轰”地一声,什么知觉都没了。 苏筱圆还来不及说话,傀儡人理直气壮地回答:“筱圆买了我,我如今是筱圆的傀儡。” “一具旧傀儡罢了,”凌岳仙尊大方道,“既然师妹阴差阳错买了下来,便是师妹之物。” 她偷觑了一眼凌岳仙尊,见他盘膝坐在池中的大石头上,阖着双目专心致志地行气打坐,星月的光芒与灵泉的辉光映得他的脸容恍若天人,庄严圣洁、不容亵渎。可目光略微下移,湿透薄衫包覆的身躯、腿间高高隆起和绷紧的织物,却处处诱人堕落。 “不急,”凌岳仙尊看着她,眼神淡淡的,像溶溶的月色,“来都来了,便一起罢。” 面红耳赤,正要移开视线, 隔着纱帐,苏筱圆也能感到那两道如有实质的犀利目光。 苏筱圆心里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接着便听帐外传来男子的声音:“师妹醒了?现下感觉如何?” 凌岳仙尊又道:“自家师仙游,这名字除我之外已无人知晓,不知师妹缘何知道?” 紧接着传来傀儡人机械平板的声音:“筱圆回来了。” 说完他便一言不发地看着苏筱圆,显然是等她接话。 他为什么穿衣服泡汤却不穿裤子? 重点是回家的钥匙现在就在手里…… 先前的遭遇渐渐从脑海中浮现,她一个激灵坐起身,忽然发现身上的衣服不是她的睡衣,袖子和衣摆都长了一大截,显然是男人的中衣。 男人“嗯”了一声:“师妹可以一边泡灵泉一边行气,可以汲取更多灵力。” 她的运动神经好像做不到…… 帐外的人影动了动,却并未像平日那样直接撩开床帐。 完了。 反正要死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他还没反应过来把他强1上了吧!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苏筱圆的双眼。 “付钱的付,亭子的亭,均匀的匀。”苏筱圆胡诌。 那扁毛畜生丝毫没有闯大祸的自觉,昂首挺胸的像在邀功,似乎还挺得意。 “这鹤本来养在无极宫,一向呆笨,大约是感觉到我的气息才来了这里,”凌岳仙尊通情达理道,“一场误会,苏道友不必介怀。” 比起不小心撞到他泡温泉,不小心把他那个当把手抓,不知通过什么途径知道他的本名显然更严重。 还是有什么后招等着她? 苏筱圆一听就慌了神,撩开纱帐:“仙……师兄既然已经不要了,可不可以让我把他留下?” 苏筱圆硬着头皮憋出两个字:“师兄……” 不管怎么说今天算是躲过一劫,尽快离开事故现场再说。 死脑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凌岳仙尊道:“这是我从前用过的旧傀儡,应当已经送入熔渊销毁,不知何故流出宗门……” 没有任何可以辩解的余地,说的越多漏洞越大。 苏筱圆如遭雷劈,这种事能随便一起吗?! 是因为行气所以才会是这种状态吗?为什么他能这么心安理得地以这种形象面对一个只见过几面的弟子?是因为修无情道,所以没有世俗的顾忌? 苏筱圆暗暗松了一口气,他说无人照看,这么说应该没看见傀儡人。 诶?苏筱圆仿佛绝处逢生。 他将她托了托,抱得更紧些:“别乱动。” 苏筱圆抓着那东西愣怔的刹那,这些念头几乎是同时喷涌而出。 一时间两人一傀没人说话,空气几乎凝固。 苏筱圆惦记着傀儡人,一心盘算着怎么把人打发走,男人忽然道:“师妹为何知道我的俗家名姓?” 苏筱圆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连忙松开双手:“对不起对不起,仙尊我、学生晚辈不是故意的,真的是不小心的,我以为那是仙尊的尊臂……” 凌岳仙尊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怎么人设和书里不太一样。 可是长成这样就算采到了也会死的吧? 不知道他要怎么对付她?是像梦里那样把她抓到地牢里严刑拷打,还是直接杀死? 苏筱圆惊恐地喊道:“傅停云——” 傅停云浑身一震,差点没把手中的少女掉进水里。 苏筱圆觉得自己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 “不知这傀儡人的名字是哪三个字?”他问。 那声音清雅动人,落在她耳朵里却堪比晴空霹雳。 苏筱圆听他言语之间将她的宝贝傀儡当作物件,心里虽然有些酸涩,但他没说要带走傀儡人或者销毁,还是让她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本以为她的梦很夸张,竟然这么写实! 苏筱圆死命转动脑子:“随便取的名字,没想到碰巧和师兄的名字同音……” 人类真的能长成这样吗? 凌岳仙尊不是危言耸听,灵气在她经脉中横冲直撞,她不一会儿便觉浑身发烫,头昏脑胀,就在她察觉不妙下定决心开口求助时,眼前忽然一黑,直直地往前栽倒。 顿了顿:“师妹好生休养,后日剑法课见。” 这是她的房间没错,为什么凌岳仙尊会在这里?! 苏筱圆一个没什么慧根的普通人,要摒除杂念谈何容易,越是逼自己不去想,越是忍不住。 凌岳仙尊点拨了一两句便闭上眼睛继续修行。 完了,要死了。 “师妹?”凌岳仙尊把脸转向她。 苏筱圆看得面红耳赤,却像是被蛊惑一般挪不开眼。 “我好像在灵泉里晕倒了,是仙尊送我回来的吗?”她战战兢兢地问道。 第 107 章 107 傅停云浑身剧颤,立刻握住她的手腕,可是为时已晚,少女发出一声惊呼:“傅停云!你怎么……” 他把食盘放在榻边,扶她起来:“怎么了,筱圆?” 也有不少新弟子留下打牙祭,经过一天的共游,虽然不一定叫得出名字,但都混了个脸熟,经过时彼此微笑点头。 半晌,傀儡人道:“好。” 苏筱圆正想问要怎么化开,他已驾轻就熟地解开了她的衣带。 苏筱圆粗略地扫一眼,发现林林总总有几十道菜,肉禽鱼虾应有尽有,还有糕点甜羹,简直可以说琳琅满目,还都是她喜欢的菜色,一时间犯起选择困难症。 他真的要,苏筱圆又有点不好意思下手,她深呼吸了几次,心说只当做练习了。 那位大佬修的可是无情道,又不是合欢功,借机看光她什么的是绝不可能的。 正看着菜发呆,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想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原本周围“嗡嗡”的交谈声忽然消失了,偌大的空间里鸦雀无声。 可是随即她想起来,无极宫外面有可怕的阵法,擅自上峰顶可能会出事。而且凌岳仙尊大度让她留下旧傀儡,不代表他欣然接受,万一再看见心里膈应,又改主意要烧了他呢?她找谁说理去? 苏筱圆愕然转过身,只见一身白衣翩然的凌岳仙尊站在她身后,旁边是个容貌清癯的中年执事。 她脑子一抽,磕磕巴巴道:“傅……傅停云,你你你怎么肿了?” 到最后,苏筱圆浑浑噩噩间只知哭喊着那个名字,脑海中傀儡人的脸和灵泉中看见的凌岳仙尊那衣衫仅湿、不成体统的样子交替闪现,不知道自己喊的究竟是谁,甚至连埋首身下的究竟是谁也分不清了。 想必是凌岳仙尊把她从灵泉里捞出来以后发现她衣服湿透了,于是换上了他自己的衣服。 傀儡人提醒:“它还没有名字。” 毕竟是修仙界,有慧根的高人都视肉身为槁木粪土,他连自己尊勾都不在乎,怎么会在乎别人的。 可是男人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向那执事道:“滋味如何终究要尝过才知道。” 幸好傀儡人不知道难堪,只是轻描淡写道:“做这等事时便会如此。” 灵鹤似乎能听懂她的话,只要她一唤“傅智商”,它就兴高采烈地拍智商,“啊啊”地回应她。 苏筱圆想也知道膳堂里所有目光肯定都集中在他们身上,硬着头皮问:“仙尊也来用膳吗?” 那么龙脊峰为新弟子们修建膳堂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 这鹤昨天闯了大祸,可一点也看不出心虚,还梗着脖子“啊啊”叫。 太衍这样的大宗门真是设施完善,哪怕几乎没人用也配备着。 苏筱圆只好轻轻唤了一声:“傅停云……” 苏筱圆怔怔地松开手:“可是还没……” 黑暗中,苏筱圆与傀儡人十指紧扣,鼻端萦绕着方才那件亵衣上的气味,理智几近崩溃,指甲抠进他的手背里。 思来想去,还是明天传个讯问问大佬本人吧。 苏筱圆:“……” 过了一会儿,手心里跳了跳,她反应过来:“你这样难不难受?” 苏筱圆赶紧叫傀儡人取来自己的睡衣,把凌岳仙尊的衣服换了下来。 [好,若丹田淤塞,可以行气纾散。] 那就是难受了,每晚都这样会不会憋坏啊? 苏筱圆让他磨得不上不下,只能略微高声。 起床撸了会儿猫狗,给蛇喂了点灵食,差不多就到了该出门的时候。 傀儡人道:“只有搜魂邪术,不过事后被施术之人非死即疯。” 修士也不是个个清心寡欲的,要不然太衍附近的城池里不会开那么多酒楼食肆。 她以为大佬要过很久才会回复,没想到片刻后传讯镜便发出“叮”一声响:[师妹见外。] 傀儡人固执道:“想听筱圆唤我名字。” “没关系的,上次不是也……”苏筱圆轻咳了两声。 傀儡人端起小碗用匙子舀了杏酪喂她。 傀儡人微微蹙眉:“筱圆想对何人施邪术?” 虽然这样安慰自己,可还是想连夜离开地球。 “筱圆怎么不唤我了?”傀儡人突然停下,抬起头。 苏筱圆掏出传讯镜把昨晚泡灵泉遇到凌岳仙尊的事和闺蜜说了一遍,当然没提自己大逆不道抓了仙尊的尊x,只说她在灵泉里晕倒,仙尊把她送回了住处。 谁知没等她放下镜子,它又响起来。 对了,刚才泡温泉泡晕过去,不知道凌岳仙尊有没有对她的灵府、神魂动什么手脚? 太衍有好几个云雨宗那么大,参观完毕,在饭堂附近解散时,太阳已经也快要落山了,苏筱圆便和闺蜜、于影春一起体验了一下龙脊峰的膳堂。 傀儡人很快端着一小碗给她当宵夜的玫瑰杏酪走过来。 这常识苏筱圆是知道的,她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这世界没有吐真剂这种东西。 苏筱圆总觉得傀儡人的眉眼比凌岳仙尊在时灵动了一些。 [昨夜经脉和丹田可有不适?] 那名字引发的风波还让她心有余悸,唤一声心头就颤一颤,生怕让正主听见,到后来神思恍惚起来也就顾不上了。 苏筱圆知道这傀儡人又使坏,偏偏拿他没办法,又不想拿出主人的架子命令他,只好唤得再响些。 她心头一跳,便听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师妹?” 大有不唤就不让她好受的架势。 不愧是看人品选出的弟子,新同学们一个个看着都慈眉善目的。 “以后不要了。”傅停云斩钉截铁道。 她起床后先掏出传讯镜,做了会儿心理建设,打开那个复杂的符文,给凌岳仙尊传消息:[昨晚谢谢仙尊……] 傀儡人将她的手攥在手心里,又揉搓她的手腕,声音抖得不像话:“好了,不想弄脏筱圆。” 她怎么也想不到凌岳仙尊会出现在饭堂里,慌忙行礼问安:“弟子见过仙尊。” 傀儡人道:“尚可。” 苏筱圆醒来时傀儡人已经不在了。 执事立即会意,连忙取了餐盘来呈给他。 难怪凌岳仙尊也说它呆笨,苏筱圆从来不和傻子计较,只是摸摸它脖颈到后背但羽毛:“你下次别再瞎带路了啊。” 苏筱圆让傀儡人把灵鹤牵出来,套上云车。 “那个……”她嗫嚅道,“要我帮你吗?” 她迟疑了一下,把“仙尊”两字擦去,改成“师兄”。 这里的饭堂和云雨宗不太一样,有点像现代的自助餐,各色菜肴装在灵力保温的大盘大碗里,任由弟子们按需用小碗小碟盛取。 可是他不是可以用灵力把她身体连衣服一起蒸干吗? 云散雨收,她想溺水的人透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头皮一阵阵发麻,理智渐渐恢复,心里五味杂陈,不知是出于愧疚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她头脑一热,打破了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规则”,探手一握。 她思考一番,推测是因为她真气逆行的缘故,用法术有什么忌讳。 参观完宗门回到龙脊峰,执事又带他们去新修的膳堂转了转。 苏筱圆有种欺负老实鸟的负罪感,辩解道:“智商是个好东西,给你取这个名字是祝愿你越来越聪明。” 苏筱圆吞了口口水,艰难道:“可是之前好像没那么……” 明明是孽缘。 所以她的小傀傀大约也是有点心机的,知道在前主人面前装傻充愣。 单是想象就让她又惊又怕,可是恐惧中又夹杂了一丝隐秘的兴奋。 你看我像不像菜? 苏筱圆又说:[师兄的衣裳我洗干净了,不知道怎么还给师兄方便?] 苏筱圆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她穿的是本什么书。 [好的好的。]苏筱圆回复完,长出了一口气,以为本轮对话到这里就结束了。 苏筱圆忙说没有:“我随便问问,一个人晕倒或者睡着的时候,有没有可能不知不觉被人掏出心里的秘密?” 她越想越后怕:“傅停……” 凌岳仙尊云淡风轻地托着餐盘,饶有兴味地看着那些菜:“师妹可有什么菜推荐?” 苏筱圆想起昨晚不受控制地yy他,心脏一阵乱跳:[没有,谢谢师兄关心。] “筱圆用足帮我那次?”傀儡人大言不惭又公事公办地道,“许是近来伺候筱圆伺候得多了吧。” 苏筱圆没想到这里竟然还设了饭堂,凌岳仙尊当然是不吃饭的,这批弟子中也只有她一个人没辟谷,她心里动了动,不过随即想通了。 苏筱圆带着满腹心事躺回床上,便有些辗转难眠,傀儡人便坐在床边帮她按摩放松,揉着她的下丹田:“筱圆泡了灵泉,灵气在丹田里淤堵着,我帮你化开。” 原来是领导视察,苏筱圆松了口气,暗暗盼着他视察完了赶紧离开。 凌岳仙尊:[明日上课时带给我便是。] 苏筱圆道了谢,捧着传讯镜等待了一会儿,这次大佬没再传讯息过来,她颤抖着手放下镜子,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执事带着他们各峰转了转,认识了一下各门课程的上课地点,又带他们去了藏剑阁、书库、药庐、领任务的枢机阁,然后带他们去杂务堂领了弟子服和基础法器、朱砂符纸、十日份的辟谷丹、益灵丹之类。 换下的衣服又成了问题。 [昨晚谢谢师兄救了我又送我回来。] 苏筱圆其实没什么胃口,但这是傀儡人辛苦做的宵夜,她还是领情地张嘴一口口吃下去,一边问:“有没有什么办法在人灵府、神魂上动手脚,不被那人察觉出来?” “我……在新地方,不太好意思,”苏筱圆找借口,“你快点,我想睡觉。” 坐着鹤车来到龙脊峰下的集合地点,仍然是昨天的执事带他们三人。 傀儡人由下往上缓缓地舔过,到了关键处却突然放轻动作,潦草地一带而过:“太轻了。” 苏筱圆不由自主地沉溺其中,意识渐渐迷离,眼前又出现了灵泉里那个男人的模样,心神不由自主地一荡,仿佛掌控着的是另一个人…… 说完她就想把自己埋了。 第二天没有课,新弟子由执事带领着游览宗门各峰,熟悉上课地点和各种宗门设施。 不知道是不是用多了那种熏衣香,他好像被腌入味了,肌肤和灼烫的呼吸都仿佛带了那种气味。 苏筱圆本来想给它取个拉风一点的名字,但有鉴于昨晚它的表现,她决定小惩大戒,看着灵鹤的豆豆眼:“就叫你傅智商了。” 让傀儡人送过去,避免直接接触……苏筱圆鸵鸟地想。 可阮绵绵还是差点把传讯法器从车窗里摔出去:[我的天姥姥!这不是姻缘是什么?] 傀儡人的动作也随着她的声音忽高忽低,忽长忽端,忽缓忽急,时不时停下来夸赞:“真好听,喜欢。” 这不是她自己的衣服,当然不能擅自处理或者留下,得洗干净了还给人家,可是怎么还呢? 凌岳仙尊目光微动,不过许是当着其他人的面,并未出言纠正她。 苏筱圆见他坚持,只好嘟囔了一声“好吧”,钻到他怀里,搂住他劲瘦的腰,很快昏睡了过去。 凌岳仙尊看了一眼身边神情凛然的中年男子:“膳堂第一日开放,我来看看情况。” 苏筱圆隔着两层织物也能感觉到昂扬灼热,傀儡人不太让她碰,可是她看过也碰过,原来明明不是这样的,现在怎么好像和凌岳仙尊的不相上下了…… 三人在门口领了托盘去取菜,元婴期体修眼尖,欢呼道:“狸力小炒肉!竟然有狸力小炒肉!” 凌岳仙尊走后,傀儡人去收拾净房、替她煮宵夜,苏筱圆平躺在床上复盘,盘了半天,她还是觉得大佬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过她,一定有什么手段等着她。 还在做心理建设,傀儡人侧躺过来,轻轻将手覆在她手背上。 他的动作便也配合着略重一些。 第一剑修身怀巨剑也就算了,为什么一个战斗家政一体傀儡人要配这种东西?不但夸张,还会二段变身! 傀儡人忽然在她耳边重重喘息了一声,陡然握住她的手腕,压抑着颤声道:“够了。” 猛然想起这是凌岳仙尊的真名,她有些叫不出口,改口道:“阿傀——” 苏筱圆以为他会像以前一样断然拒绝,没想到傀儡人只是沉默地看着她,尽管黑暗中看不清脸,她还是有种被野兽盯上的感觉,心脏怦怦跳动。 苏筱圆意外地发现各峰主要建筑都设有净房,暗暗松了一口气,她本来还怕一整天在外面上课会憋死,看来是杞人忧天了。 她吃完夜宵,爬起来刷牙,一下地发现衣摆长长地拖到地上,这才想起身上还穿着凌岳仙尊的衣服,脸欻地红了。 傀儡人把唇贴在她耳朵旁,苏筱圆听着耳边的呼吸声变得急促、沉重、紊乱,心中生出一种异样的快1慰,这么高大的一个“人”,躺在面前如玉山横卧,仍旧时常给她一种压迫感,可是现在却全然被她掌控着。 苏筱圆:“……” 第 108 章 108 多亏苏筱圆梦里的吐真剂,让他得以拼凑、勾勒出那个陌生世界的轮廓,也知道了她的世界不存在术法,“吐真剂”和其他“魔法”物品,其实是另一部书里的东西。 自从得知那夏侯竖子也是书中之人,还会成为那新任“魔君”的左膀右臂,他便留心打探他的行踪,前日终于有消息传来,道他不知遇到了什么机缘,不但修补好了灵根灵脉,还修为大涨,并且正往瀛洲老家行去。 傅停云瞬间浑身冰凉,心里像是轰然坍塌了一角,陡然松开双手。 苏筱圆毫不犹豫地摇头:“哪有别人。” 凌岳仙尊转头问她:“这道菜看起来不错,师妹不尝尝?” 凌岳仙尊看了她一眼,端起餐盘告辞,与那位吴执事一起出了膳堂,留下苏筱圆一个人心脏怦怦跳。 阮绵绵“噫”了一声,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一人一傀走进门内,傀儡人把院门从里面锁好,苏筱圆环住他的腰,靠在他胸膛上,眼角冒出了泪花:“可是也太久了,我想你怎么办啊……” 他们离开云雨宗时,萧姐姐和沐青仙君还特地把改良过的家政傀儡送给她当临别礼物。 “方才弄痛了筱圆。”傅停云抚了抚她肩头的指痕,站起身,跨出浴池,跪在池边替她洗头发。 “我会路过云雨宗,筱圆可要我带什么?” 其实她只是想让自己忙起来缓解离别的焦虑和不舍。 凌岳仙尊谦让:“师妹请。” 瞬间的狂喜之后,他蓦地意识到他现在是“傀儡人”。 以后三餐都可以在膳堂解决,就不用她家傀傀那么辛苦了。 苏筱圆却是越听越惊讶,凌岳仙尊的口味几乎和她一模一样,说的正是她心里想的,不过那鱼虽然不是当天捞的,但显然是活杀的,贝里的一丁点泥沙也是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 苏筱圆便顶着无数道好奇的目光走出了膳堂。 天姥姥,第一剑尊竟然和她一样喜欢吃奶敷敷的甜食! 苏筱圆坐起身,趴在池边,努力分辨黑暗中傀儡人的轮廓:“可是我喜欢你,就想对你好。” “出门在外住得好些,不要亏待自己,用不着省钱,知道吗?” 本来周遭的空气仿佛一触即燃,却忽然冷却下来。 他低下头,对上她盈盈水眸和杏脸桃腮。 “是去城里吗?” 不过结果令他失望,林菀不知道自己身在书中,更不知自己是“女主”,若说她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大约就是一股没来由的自命不凡,老以为天将降大任于她。 苏筱圆只好顶着大佬的视线,硬着头皮拿了和他差不多的。 “好。”傀儡人一下下摸着她的后脑勺。 吴执事礼貌的笑容里顿时多了几分真心。 吃完饭,他取出雪白的绢帕擦了擦嘴。 苏筱圆:“好的好的。” 苏筱圆想象了一下,大概就和一些原始部落差不多,她不由担心起来:“那种地方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苏筱圆打了个寒颤:“怎么了?” 傀儡人揉揉她的发顶心:“筱圆可以给我传音。” 苏筱圆脸烫得直冒烟:“还是把灯灭了吧。” 苏筱圆擦了擦额头和鼻尖上的冷汗:“就聊了聊膳堂里的菜色……” 她脸嫩怕羞,很少有这么主动的时候,两人也从没有在她清醒的时候共浴过。 向那执事甜甜一笑:“谢谢吴执事。” 饶是苏筱圆也差点给他喝彩,要不说人家是第一剑修呢,眼力过人,下勺的角度精准刁钻,一勺下去打出来肉片多配菜少,相当专业。 她觉得自己快要被他看熟了。 他的真面目只能掩藏在黑暗中,甚至不能用自己的声音同她说话。 苏筱圆一直到更深夜半才迷迷糊糊睡着,翌日她却破天荒地自己醒了,把傀儡人一直送到太衍山门外,看着他乘的翼舟消失在天际,方才转身坐上傅智商回龙脊峰上课。 傅停云从善如流,施咒将灯灭了,把她抱进汤池里,出去取了干净的巾栉来。 苏筱圆只得走过去,想要从他手上接过木勺,凌岳仙尊却道了声“我来”,舀起一勺肉堆到她盘子里。 苏筱圆想了想:“你帮我带些太衍的特产给宗主、长老、吴师姐他们,对了还有萧姐姐和沐青仙君。” 苏筱圆看他生得那么清雅脱俗,没好意思给他推荐小炒肉之类的荤腥,推荐了几样清淡的菜蔬和糕点给他。 “小圆子,”闺蜜的声音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刚才仙尊同你说什么了?” 傅停云轻轻揉着她的太阳穴:“筱圆不用对我太好,我只是伺候你的傀儡。” 苏筱圆便翻箱倒柜地把他的换洗衣物、露营神器、浴巾拖鞋牙刷牙膏一样样装进空的乾坤袋,又塞了一堆丹药和法器进去给他防身,其中就有于影春送的辟火珠和百麟扇,她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又把自己那件冬暖夏凉的斗篷也塞了进去。 “为何不试试?” 可是少女生涩的热情更令人疯狂,傅停云险些招架不住,他仿佛抱着个倾倒的蜜罐子,黏甜的糖汁来不及在水中化开又汩汩地流溢出来。 要是饭堂里没有校领导就更好了。 与小情侣分别后,她驾着傅智商回到住处,傀儡人听见鹤唳提着灯迎了出来。 “约莫两旬。” 执事在旁欠身答应着,额头上冒出冷汗。 用一句流行的话来说,就是她对他有点生理性的喜欢,但也仅此而已了。 “好。”傀儡人道。 苏筱圆主动仰起脸,在黑暗中用舌尖寻找他的双唇,腰肢毫无章法地摆动着。 苏筱圆还能说什么。 “今天一起吧……”苏筱圆小声道。 苏筱圆被她盯得脸颊发烫,岔开话题:“你们吃完了吗?我们回去吧……” 傀儡人低头看了看腰间的剑:“筱圆送我的剑足以防身。” 不过放松是不可能放松的,他每次见到她都不动声色地蓄意接近、谨慎试探,显然是因为怀疑她的来历。 苏筱圆注意到他每样菜都只尝了一两口,只有一个奶酥团全吃完了。 若换做是他,她也会这般替他收拾行囊,抱着他絮语叮咛么? 这一夜,傅停云什么也没做,也没有入她的梦,只是把少女抱在怀里,听她絮絮叨叨地叮嘱他这个那个。 苏筱圆:“……我不会喜欢他的。”说这话到底有些心虚,毕竟她做了好多次凌岳仙尊的颜色梦,而且不得不承认他精准地长在她的审美点上,身上也很香。 他本来就是个气质很好的中年美大叔,笑起来更是让人如沐春风。 他眼前一片眩晕,胸腔胀得发疼,血液在耳朵里奔腾,直到被少女惊恐的抽气声唤回一丝清明,方才发现自己用力箍着她的腰,紧紧抵了上去。 苏筱圆有种自己是食物、他的视线是微波辐射的错觉。 “试试喜欢他,”傀儡人的语气莫名有些卑微,像在为前主人乞求施舍,“若是喜欢上他,筱圆采补起来会好受些。” 傀儡人抽回手:“水凉了。” 还好古人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大佬用餐期间一句话也没说,用不着她费尽心思应付。 傅停云将少女抱在怀里,两人严丝合缝交叠在一起,亲密得让人喘不过气。 如此有趣的线索自然不能错过。 傅停云喉咙干涩紧绷,几乎发不出声音,硬挤出几个字:“我去备水。” 傅停云将神魂从傀儡中抽离,回到了自己的躯壳里。 苏筱圆取了纸笔,列了张清单,让他明天去城里采买了特产顺路带去云雨宗。 “嗯,”苏筱圆抱着他的腰,把脸埋进他怀里,声音瓮瓮的,“要是有危险就跑,在外面别逞强,不要得罪人,蛊虫带不回来也不要紧,你要平安回来,不可以受伤,知道吗傅停云?” 男人道:“炒肉可以再辣些,肉片不够入味,糕点偏甜,减点糖,鱼不是当日从湖里捕捞的,贝里有泥沙……” “好。” “筱圆去沐浴歇息,这种事我来做便是。”傀儡人道。 苏筱圆道:“让我收拾吧,现在还早,我闲着也无聊。” 苏筱圆使劲点头:“很好吃!” 他从初见那天之后就再没笑过,说什么都是一张扑克脸加上冷冰冰的语气,不像是请她尝菜,像是命令她试毒。 少女显然很害怕,却只是默默颤抖,并未阻止。 苏筱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怎么也不能把眼前白衣飘飘、不食人间烟火的仙男和小炒肉联系在一起。 凌岳仙尊慢条斯理地拿起筷子,每样菜都浅尝辄止。 苏筱圆脸一红,嘟囔:“你不是傀儡吗?嘴巴那么甜。” 不过当然不是去聚窟洲取什么蛊虫,而是去瀛洲夏侯氏。 他让傀儡人出远门固然有假公济私故意支开他的目的,有事派他出去办也是真的。 苏筱圆指望着他象征性地尝一尝赶紧走,毕竟那执事好像还有事向他汇报,谁知凌岳仙尊等她打完了饭菜,让执事退下,理所当然地跟着苏筱圆走。 苏筱圆这才松开他的手,指尖从他掌心划过,带起一阵酥麻的痒意。 凌岳仙尊将餐盘放在她对面:“师妹可介意我坐此处?” 他松开环着她的胳膊,起身要去净房,少女纤秀的手指却抓住了他的手。 苏筱圆心里一空:“你不高兴了?” 她最后又往里塞了一罐什锦水果糖:“你想我的时候就吃一颗。” 苏筱圆原本等他坐下就坐他邻桌,可是被那双锋利的眼睛一盯,就乖乖地坐了下来。 傀儡人接过单子收好:“回程的时候浣花岛的橘子该熟了,可要我摘些回来?” “去洗澡吧。”苏筱圆道。 傅停云:“凌岳如何?” 他在苏筱圆的神魂里也动了手脚,不过自然温和得多,那是他的一缕神识,系统下回“苏醒”时,说不定他能逮住它。 傀儡人道:“十巫门门众世代避居密林中,风俗异于常人且性情古怪,必须买主亲自去‘请’。” 苏筱圆一听嘴角顿时垮了下来:“一定要亲自去吗?不能用传物阵送过来吗?或者雇个人送过来?多花点钱没关系的。” 苏筱圆拎着塞得半满的乾坤袋在屋子里转悠,已经把所有可能用得上的东西都塞了进去,她还是担心遗漏了什么。 只是傅停云有些嫌弃那抽象傀儡人,所以平时都锁在库房里,眼下正好可以拿出来用。 傀儡人摇摇头:“去聚窟洲,上次找的中间人今日传讯过来说已觅得蛊虫消息,不过要去聚窟洲十巫门交易。” 凌岳仙尊按她推荐的每样各取了一点,却不离开,好奇地看着她空空的餐盘。 许是糖吃多了,傅停云心想。 不过那些编造的东西却给了他不少灵感,近来他用自己库藏的药材反复试验,做出了类似吐真剂的东西,并且派他宫中的无脸傀儡潜入药庐,用林菀试了几次药。 这大师傅的厨艺不错,虽然和她家傀儡人比起来还有一定差距,但伙食比云雨宗好多了,一点点口味上的不足算什么。 傀儡人太没用,太蠢笨,若换做是他,就不会让她这么担心,以至于辗转难眠了。 傀儡人很快备好了水,在满室氤氲的雾气中,一件件除去她身上的衣物,只剩下最后一件小衣,那双无机质的眼睛肆无忌惮地看着她,长指绕到她后腰,缓缓抽开系带。 凌岳仙尊抬了抬手,方才悄悄退下的执事像幽灵一样晃了过来,恭谨地垂手立在一旁。 苏筱圆补过十洲地理课,知道聚窟洲离太衍比云雨宗还远,就算坐最轻快的翼舟也要好多天,心里不舍:“要去多久啊?” 他一边轻轻拍抚着少女的后背哄她入睡,一边盘算着自己的计划。 她已准备好了,她是愿意的,她那么信赖他,连他失控甚至有些粗暴的对待也默默地忍受包容。 阮绵绵点头:“就等你呢。” 总之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系统”之类的东西找上她。 苏筱圆双眼倏地一亮:“好呀好呀,那些橘子很酸,没人要的,你多摘些,回来我们做橘子糖。” 凌岳仙尊却走到小炒肉那里,拿起木勺舀了一勺放进自己盘子里。 苏筱圆欲哭无泪,向开山和于影春看去,于道友噤若寒蝉,好闺蜜目露惊恐,下意识地摇头,旋即又视死如归地点头。 傅停云以防万一,还是在她神魂里藏了个禁咒,只要一有异动他就会知道。 他进食的样子也和人一样优雅脱俗,堪称秀色可餐,只是有一点不好,苏筱圆偶尔悄悄瞄他时总会不小心对上他的眼睛。 苏筱圆听着有些心酸,却是为她的傀儡人,她把他的手拉过来,亲亲他的手心,然后是手背、指节:“可我不想喜欢他,只想喜欢你。” 傀儡人认真看着她:“那会很快吃完的。” “筱圆,”傀儡人开门见山,“明日我要出趟门。” 傅停云握住她手腕拉着她坐下,把她颊边一绺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够了,筱圆,我只是出去几日,很快就回来。” 默默地抱着他靠了一会儿,她吸吸鼻子:“我去帮你收拾行李。” 苏筱圆心里闷闷的,可是又说不出什么挽留的话,毕竟她确实需要那种蛊虫才能回家。 那浴池是供一人沐浴用的,比现代的浴缸大不了多少,傅停云又高,两人一起进去有些挤。 傅停云沉默了一会儿:“你要不要试着喜欢别人?” 不愧是大佬,对食物都那么精益求精、一丝不苟,他本人甚至不吃饭! “试什么?” 苏筱圆心中暗暗叹息,终究是不忍心拉好闺蜜一起跳火坑,找了张空桌子:“仙尊请坐。” 傀儡人没再阻拦:“我和筱圆一起。” 苏筱圆在门前下车,还没来得及与傀男友温存一下,便接到一个噩耗。 凌岳仙尊给了一长串指示,末了向苏筱圆道:“苏师妹往后有什么菜不合口味,同吴执事说便是。” 日以继夜的暴露疗法初见成效,苏筱圆对凌岳仙尊好像有点脱敏了,没有了最初那种满身冷汗、头脑一片空白的恐惧感——好比她一开始对傅地魔也怕得要死,现在都敢碰碰小蛇鳞片了。 “我去替筱圆备热水。” 正惊诧,凌岳仙尊道:“师妹对膳堂菜色可满意?” 第 109 章 109 她生怕大佬再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连忙从乾坤袋里掏出包裹双手呈上:“谢谢仙尊……” 又是一个惊雷。 那显然就是凌岳仙尊的座驾了。 苏筱圆眼看着眼前的陆清舒睁圆了眼睛,她也顾不上同情人家,转过头见凌岳仙尊正向她走来,巨大的压迫感铺天盖地袭来,她的脑子哪里还转得动,呆呆地望着他不知所措。 阮绵绵恨铁不成钢:“那么好的机会,你怎么不趁机采了他?说不定现在我都有妹夫了。” 偏偏她又说不出什么,凌岳仙尊救了她还借衣服给她穿,把自己的东西要回去更是天经地义,修无情道的大佬根本无需顾忌旁人的眼光。 “苏师妹。”男人的声音像凉水泼进她耳朵里,激得她心尖一颤。 第一堂剑法课上的事不胫而走,很快整个太衍都传遍了,何况是本来就时时刻刻关注着龙脊峰风吹草动的人。 别人都是真心实意来学习的,只有她占了个名额却偷偷打老师身子的主意。 苏筱圆大脑宕机,恨不得抠个地缝钻进去。 “嘘——”苏筱圆忙去捂闺蜜的嘴,“你小声点,别被人听见了。” 他却每日殷勤地来请脉、送药,一天能往药庐跑好几趟,心思昭然若揭。 阮绵绵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我看他舍不得杀你,除非是用那个剑捅死你哈哈哈哈……” 可是从昨晚开始满脑子都是她的小傀傀要出远门,就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苏筱圆欲哭无泪:“怎么可能,他一定会杀了我的。” 讲了如何配合剑招运转灵力后,便开始演示。 苏筱圆的剑法当然不够看,但上次单独指导之后,她每天都抽出大段时间来一丝不苟地练习他教的行气法和起手式,闺蜜教的锻体功法也没落下,上前演练的时候倒也没有拖后腿。 不等想明白,凌岳仙尊的车已经飞走了。 其他弟子显然也被“中衣”两字震住了,通云台上阒然无声,苏筱圆耳边只有长风吹过松林的呜呜声,像在给她送葬。 那只是块平平无奇、没有灵力的布而已,苏筱圆看不出哪里值得大佬亲自追上来还给她,心里越发忐忑起来。 若是有用,她夜里就不会睡不安稳,还老是做无脸男人的噩梦。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我还不知道你,”阮绵绵眼神犀利,“那天在灵泉里就没发生点别的事?嗯?小圆子?你不老实。” 据执事说,参差崖原本是龙脊峰的次峰,原名玉瑶峰,凌岳仙尊十一岁时修成元神剑,与师父虚极道君试剑,竟然一剑把峰顶削了下来,好在虚极道君反应快,用移山之术把削下的半截倒置安放于旁边的山谷中,成了一高一低彼此相连的两个大石台,改名参差崖。 他说着捏了个诀,一样东西飞进苏筱圆他们那辆云车的车窗里,落在她膝头,原来是用来包中衣的包袱皮。 虽然表面上还是佯装亲切,但她何其敏锐,一下子就察觉了他态度中的一丝疏远。 那道如有实质的视线终于从她身上移开。 阮绵绵愣了愣,随即“啊啊啊”尖叫起来。 弟子们呈扇形排开。 苏筱圆如遭雷劈,对了,昨天早上传讯的时候说过剑法课上把中衣带来还给他的,那天她就把中衣洗干净烘好叠起来用包袱皮严严实实包好,确保绝对没人能从外观上看出是什么东西,然后放进了随身的乾坤袋里。 正打闹,便听身后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谁要捅死师妹?” 凌岳仙尊云淡风轻地接过,就拿在手上:“师妹多礼。” 她岔开话题:“仙尊不回无极宫吗?” 还成天拿一些清心净气的功法来叫她练,完全是浪费时间。 苏筱圆一噎,这帅哥看着那么怕羞,没想到这么直接,正在考虑措辞,背后一道清冷淡漠的声音响起:“师妹,你好像忘了什么事。” 苏筱圆隐约听见有人在抽冷气,她很怀疑是自己的亲闺蜜。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 她头皮发麻,慌忙鞠躬道歉:“对不起仙尊,弟子来晚了……” 林菀还在卧床养伤,听见消息气得吐了一大口血。 这一剑削得平整,太衍干脆将一些天然的罅隙填平,设了阵法,做成两个巨大的剑坪,高的得名通云台,低的那座则以原名“玉瑶”为名。 苏筱圆还有什么办法,只能乖乖地走过去站好。 中间的两个弟子连忙向两旁让出一个身位。 她甚至都没去膳堂,一下课就飞回住处,早饭晚饭有抽象傀儡做饭,中午就吃辟谷丹对付,尽量避免和凌岳仙尊偶遇,以免节外生枝。 送走了傀儡人,苏筱圆立刻乘灵鹤回龙脊峰上剑法课。 她忙握住她的手,挺身而出:“仙……仙尊,我们只是在开玩笑……” 但随后的演练中,凌岳仙尊管中窥豹,往往凭一招半式就发现了每个人剑路中的症结所在,乃至于他们原本家学、师承剑法中根本的缺陷,只言片语的点拨,便如醍醐灌顶,让人生出豁然开朗之感。 苏筱圆最怕她来这招,何况还是在空中,虽然云车四周有防掉落的阵网,她还是害怕得心惊胆战,连连告饶:“我说我说……我掉进水里,不小心摸到了仙尊的那个……” 苏筱圆平平静静地闭门过小日子,有的人却无法淡定。 而且不像有的师父只会一板一眼地教授本门的功法,恨不得让弟子将原来学过的功法招式全忘光,太衍的剑法却是兼容并蓄,凌岳仙尊的指导也是因材施教,同样学这几招,却是千人千剑,反而将他们原有的优势发扬出来。 通过试炼的弟子大多有不错的剑法功底,起初发现剑法课教的招式平平无奇,且如此浅显,难免有点失望。 苏筱圆到得晚,凌岳仙尊已经到了,为了清楚地演示剑招,凝云为台立在半空中,更是宛若神祇天降。 苏筱圆本来很担心跟不上,但惊讶地发现他教的基础剑法还真是基础,连她也能跟上节奏。 反正再过十几天傀儡人就能带着蛊虫回来了。 阮绵绵看她脸涨得通红,抓住她的肩膀,把脸凑上前去,盯着她的眼睛:“小圆子,你肯定还有别的事瞒着我。” 她眼角余光瞥见凌岳仙尊还剑如鞘,施了个诀,不一会儿便有八只仙鹤拉着一辆大云车飞过来,停在云台边。 总之现在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苏筱圆慌忙解释,可是事实真相又不好对闺蜜说,来来回回只能说凌岳仙尊修的是无情道,没有那种世俗的欲1望,所以也不管什么男女大防。 师兄赵青鸾推开门,提着药香走进来,他是慈恩道君的首座弟子,本来送药这种事用不着他亲自做的。 凌岳仙尊演示了三遍,便让弟子们依次上前演练。 也不知道他们刚才说的话被他听去了多少。 正懊恼,好闺蜜像炮弹一样冲过来,把她拽上自己的鹤车,飞到空旷无人的地方,气鼓鼓地道:“小圆子,我们还是不是好姐妹了?竟然连这种事都瞒着我!你什么时候得手的?” 她正要用净诀将枕边的血污清理干净,忽听外头传来敲门声:“林师妹,你醒着么?我给你送药来了。” 说着往手心哈了一口气,猛地向她胳肢窝里挠去。 帅哥师兄红了脸,羞涩地自报家门:“在下陆清舒,原是须弥宗弟子,不知苏师妹可有道侣?” 自从试炼之后,一切都变了,连她那老好人师父都变了。 苏筱圆脸都快冒烟了,低低地垂着头:“你别问了开山……” 她有些不好意思:“这位师兄找我有事吗?” 苏筱圆对傅智商的智商不太信任,坐在云车上还掏出宗门地图来对照,好在这次灵鹤没抽风,堪堪赶在上课前把她带到了通云台。 苏筱圆在云车上就找到了闺蜜和于道友。他们见了凌岳仙尊也发怵,但到底是正经来学东西的,站的位置偏中间。 苏筱圆也暗暗松了一口气,看着周围同学们的热情洋溢、兴奋不已的样子,又有点心虚惭愧。 苏筱圆探出身,小声对傅智商说:“你停得离人远点,悄悄的别……” 也许因为睡前聊天,夜里她总是梦见傀儡人,有时候恍恍惚惚会有一种他就躺在身边的错觉。 接下来的几天没有剑法课,苏筱圆去泡灵泉的时候也长了心眼,不再让傅智商带路,仔细研究了宗门地图,选了个离住处近、灵气一般的小池子,绝对没有半点可能吸引大佬的特质。 苏筱圆注意到他这次用的不是上次教她学剑时用的那把黑剑,而是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 凌岳仙尊:“只是忘了把东西还给师妹。” 她一向不把这出身不显,仅有一些医道天赋的大师兄放在眼里,不过此时一想,他倒也不是全然没有用处。 “噫!”阮绵绵皱起眉头,“他让你泡他的灵池,还扒光你衣裳,把自己的中衣给你穿,他怎么可能清白!” 话没说完,一直表现正常的灵鹤智商突然下线,欢快地“啊啊”叫了两声,一个俯冲加急停,直接刹在凌岳仙尊面前。 苏筱圆抬起头,发现是个温润清俊的淡颜帅哥师兄,身高目测有一米八五,长腿瞩目。 一个人坐那么大的云车,不愧是三界首富,连到半山腰上个课也这么大排场。 每天晚上她都会和傀儡人传讯聊天,当然主要是她说,她可以把一整天发生的事从头到尾事无巨细地说一遍。傀儡人也会将他旅途中的见闻讲给她听,虽然他说起来干巴巴的,她也能跟着他的描述想象他看见的风景,感觉很有趣。 正偷偷腹诽,身旁有人道:“苏……苏师妹,请问……” 林菀改了主意,趴在床边,气息奄奄地道:“大……大师兄,真抱歉又劳动你,快请进……” 可是又不能一直躲在车里,她只好硬着头皮走下去。 苏筱圆一阵透心凉,大着胆子回过头,见凌岳仙尊的座驾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简直像是凭空冒出来的。 说罢点了点头,便转身向座驾走去,优雅地登上鹤车,挥一挥衣袖,留下一片焦土。 “谢开山!你要死了!” “师妹来得正好,”凌岳仙尊抬手指了指正中的位置,“我正要开始授课。” 凌岳仙尊开始授课。 而且凌岳仙尊众目睽睽之下向她索要中衣,她总不能说大佬发癫吧? 要怪只能怪她把这件事忘了干净,要是早点想起来主动去还,他就不会来索要,她也就不用社死了。 苏筱圆知道凌岳仙尊一定在看她,不敢抬头,小步往队伍旁边挪,自欺欺人地希望不要有人注意到她。 阮绵绵附耳小声道:“怎么样?” 一堂课下来,每个弟子都获益匪浅。 苏筱圆认识闺蜜这么久,还没见过她吓成这样。 苏筱圆同情地看着他,又不好对着不熟的人解释什么。 那倒霉灵鹤高兴地拍拍翅膀飞走了,留下主人一个人面对社死的命运。 也许因为她零基础入门,一开始学的就是太衍的剑法,凌岳仙尊看完只是颔首:“看得出近来勤加练习了,继续保持。” 凌岳仙尊走到她面前,提醒道:“中衣。” “师妹果然忘了,”凌岳仙尊脸色如常,一派坦荡,“上回留在你住处的。” 因为峰顶酷寒的缘故,上课地点在参差崖的通云台。昨天执事带他们参观时去过一次,不过山间难辨方向,还是靠灵鹤认路。 吓得差点从云车上栽下去,阮绵绵刚才大放厥词,此刻也白了脸。 不过第一堂剑法课总算是安然度过了。 苏筱圆呆了半晌,想起自己还没回答陆师兄的问题,一转头,只见帅哥一脑门的冷汗,花容失色,一个劲道歉:“苏……苏师妹,对不住,是在下冒昧了……” 苏筱圆连忙辩解:“没有没有,开山我真的没有,我告诉过你的,那天在灵泉里晕倒,仙尊把我送回去,当时我的衣服湿透了,他就用自己的中衣把我包起来带了回去。” 第 110 章 110 林菀:“试炼时我与她恰好进了同一个秘境。” 今日他只是派傀儡去例行试药,顺便打探一下“女主”的动向,没想到当真会有收获。 他怎么会如此大意,当时竟然没发现她的异样。 当了十几年的乖学生,她还是不能心安理得地吊车尾,而且太衍这些功课对她来说虽然有点吃力,但十分有趣,尤其是符术阵法和卜筮占星,她意外发现自己好像有一点点天赋。 可是她也知道得凌岳仙尊亲自指点的机会有多难得,不是靠同学补课能补上的,她不能那么自私。 两闺蜜又聊了几句,阮绵绵便道:“反正今天不用上课,你再多睡会儿。” 他握了握拳,指甲嵌入掌心,掐出血来。 苏筱圆不是不心动,有开山陪她度过这一天的话她会开心很多。 赵青鸾耳根子软,轻信,容易操纵,只是胆子不够大也不够冲动,就像一把钝刀,不能一蹴而就,得多磨一段时间才行。 陆陆续续人差不多到齐了,上课的时间到了,他没等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却等来了她朋友的告假。 林菀:“美色当然不能,也许那位苏师妹有什么别的过人之处罢。” 每次都是固定不变的套路——半夜忽然一阵心悸“惊醒”,睁开眼睛发现床边站着个穿黑衣的无脸男人,二话不说撬开她嘴,往她嘴里灌入一种让人几欲作呕的怪药,然后便开始用单调的声音审犯人一样审问她。 她让鹤车停下来,那执事自报家门:“在下是无极宫执事弟子,奉仙尊之命送点东西,传个口信。” 那执事送完东西便离开了,阮绵绵一路上好奇那食盒里装的是什么,不过既然是妹夫送给她家小圆子的东西,当然要她亲手拆。 “原来就是她?那她是什么身份来历,小师妹想必知道一些?” 林菀接着道:“大师兄问我为何会受伤,我便实话告诉你罢,那日仙尊召见一个参加试炼的女修,要问她试炼之事,因为我恰好与她同一秘境,师尊便带我同去,结果那女修进去之后,仙尊的剑阵便开始攻击我,连师尊也劝不住……我只是想见他一面,为何他待我这么残酷?” “况且用不着真的下成,只要让仙尊发现,然后从那合欢女的住处搜出同样的药就行。” 林菀:“大师兄不必羞赧,我从未想过隐瞒,我入太衍,改修剑道,便是为了追随凌岳仙尊,当年我被魔修捉走,是他救了我性命,我不奢求什么,只想见他一面,可是……” 他平生最讨厌见人,也丝毫不享受别人的仰视,更无心传道授业,但是做这些事情可以让那双眼睛每隔七天注视他一个时辰,代价便可以忽略不计了。 “她是云雨宗弟子,虽然还未筑基,却很有本事,眼光也好,一入秘境便得了境灵的青眼,靠着他一路保驾护航,毫发无伤地通过了试炼。” 说罢栽倒在枕头上,没了声息。 “怎么了小圆子?”阮绵绵吓了一跳,这不是糕点吗?就是模样古怪点,闻着还挺香,虽然是凌岳仙尊送的,也不至于吓得哭出来吧。 林菀自然不信那合欢女有这本事,毕竟要是两人真有什么,仙尊为何要把中衣要回去?分明是急着与那合欢女撇清。 “这些话我们私底下说说便罢了,大师兄千万别告诉别人,免得仙尊以为我搬弄是非,”林菀道,“大师兄说的对,那种人不可能一直将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赵青鸾笨拙安慰:“仙尊修无情道,一向是这样的,他最不喜有人不请自来打搅他,我们入门多年再清楚不过了,只是小师妹破坏规矩也是无心的,这等处置,实在是不近人情了些。” “人家都说了是别人送给他的糕点嘛。”话是这么说,苏筱圆心里也很困惑。 苏筱圆梦呓似地自言自语:“是蛋糕……为什么他会送我蛋糕……” 她揭开封纸,揭开盒盖,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接着眼眶便红了。 不知道是因为吃了几次辟谷丹当中饭,还是进了太衍一下子多了很多功课要补,时隔几个月她竟然再次痛经了。 他几乎忍不住转身便走,立刻御剑飞到她身边。 宗门内能当着师尊的面,用剑气把小师妹重伤成这样,还不见师尊追究的,除了龙脊峰那位不作他想。 而且虽然他听说那师妹生得貌美又可爱,但要说凌岳仙尊能被皮相打动,他是绝对不信的。 他向阮绵绵道:“既如此,你回去陪她罢,课业过几日我替你们补上。” 不过她不禁开始怀疑那合欢女勾搭三师叔,也许是拿她做筏子,最终目的是为了接近凌岳仙尊。 顿了顿:“原也无可厚非,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修为实力可以凭借,能依靠他人也是一种本事。只是不知为何,他们一起守了一夜之后,那境灵便似与我有仇,几次三番地针对我,我气不过便回了几句嘴,早知会因此通不过试炼,当时忍一忍便罢了。” 又到了七天一次上剑法课的日子。 赵青鸾推门进去,一眼便看见林菀趴在床边,床下一滩血迹,嘴角、下巴上也都是鲜血,唬得他脸色煞白,忙放下衣箱奔过去,也顾不得避嫌,将她扶起来:“林师妹你这是怎么了?” 赵青鸾这才想起自己是来送药的,连忙起身打开药箱,将今日份的灵液和丹药拿出来,又倒了温水与她送服。 就算采补失败,最后的日子里能学点有趣的充实一下自己,也是很不错的体验。 林菀伸出手:“有劳大师兄。” 然后她就会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倒出来,哪怕是最不可告人的心思也迫不及待地往外倒。 赵青鸾低下头:“可难道就什么都不做么?这样对小师妹也太不公了……” 傅停云此时正在龙脊峰山麓的小院子里,正趁着主人熟睡把她的亵裤心衣偷偷洗了,这些东西不能假手于人——就算是方块头的傀儡也不行。 “不用的开山,其实不怎么疼,我就是想趁机偷偷懒,你去上课吧,好好学回来教我。” 果然,没几天他便听说小师妹不知为何得罪了凌岳仙尊,被龙脊峰的剑阵重伤,又从玄冰阶滚落下来。 赵青鸾看着心上人那苍白憔悴的面容、苦涩消沉的神情,不禁从心底涌出一股意气:“小师妹,你别嫌师兄多事,你这伤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菀抬头看了一眼药箱:“师兄将药给我吧。” 赵青鸾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小师妹能相信我,把心里话告诉我,我真是太高兴了……” 阮绵绵听了很着急:“疼得厉害吗?我也请假来陪你吧,回头让于影春给我俩补课。” 无脸人冷冷道:“说你自己的事。” 不过对于中衣事件,门内弟子也是众说纷纭。有人认为中衣就是铁证,也有很多人认为其中可能有什么误会,或者是以讹传讹。 林菀心中骂了句“蠢材”,面上却是凄然地一笑:“规矩再严苛,仙尊如今也破例了,不是么?” 苏筱圆正有此意,断开传讯后便将镜子放进盒子里,安安心心地闭上眼睛睡回笼觉。 她会注意到吗?终于数着更漏等到上课的时辰,他登上鹤车,心中忐忑。 “我有数的开山,而且不算辛苦,我学得很开心。” 他准备课后找个借口把她留下来,然后带她下山,让她度过一个难忘的生辰。 阮绵绵把食盒放在桌上,搓搓手:“快拆开看看妹夫送你什么好东西。” 不奇怪,她总是很能睡,而且他也让那傀儡别太早叫醒她。 林菀咬牙切齿:“那合欢女不知用什么手段……” 林菀露出得意的笑容:“我想调唆赵青鸾给仙尊下淫1药,再栽赃给那合欢女。” 赵青鸾说不出话来,最近凌岳仙尊中衣事件在宗门里传得沸沸扬扬,声势盖过了三界一切大事,弟子们碰面几乎不聊别的话,全在偷偷议论那一入门就能取得凌岳仙尊中衣的神秘师妹。 好在傀儡人替她调理的底子还在,没有像以前那样痛得死去活来,只是隐隐的不舒服,硬撑着去上剑法课也不是不行。 她转过头,却是个穿执事服的陌生弟子。 她说得隐晦,但赵青鸾已经领悟了:“靠着这种手段,就算侥幸入了门,也是走不长远的!师妹放心,这种人只能一时风光,时间长了总会露出马脚,仙尊是何许人,怎么可能受其蒙蔽。” 谁知飞到一半,忽然有人骑鹤赶了上来:“谢仙子留步。” “虽然师兄做不了什么,但是把郁积在心里的事说出来,多少会好受些。”赵青鸾道。 可是脑海中冷不丁地闪过一个念头,阻止了他。 不一会儿到了闺蜜住处,苏筱圆已经起床了,正在温习占星功课,见了闺蜜十分诧异。 他将洗了一半的亵裤放回盆里,擦干手,捏了个诀,操纵药庐的傀儡问道:“你欲何为?” 顿了顿:“师兄师姐们入门多年,多少人连他一面都没见过,试炼那些人才进宗门,便能得他隔三差五亲自指点,更别说有的人了……” 林菀从床边拿起条绢帕擦着嘴角,摇摇头:“没什么大碍,对不住吓到师兄了。” 换了平时她忍忍也就去了,但是今天碰巧是她生日——真正的生日,偏偏身体不舒服,想见的傀不在,还得强撑着去见害怕的人,未免也太凄惨了。 “好,放心吧。” 傅停云收回法术,无脸傀儡继续例行问话:“你神魂中可有异常?” 赵青鸾惊诧道:“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小师妹莫要乱想!” 林菀出身名门,虽不拿架子,却自有一种世家女的高贵凛然,让人不敢靠近,可今日或许是因为她格外伤心脆弱的缘故,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突然拉近了。 赵青鸾手足无措,想安慰她又不敢靠近。 虽然梦里没有发生什么特别可怕的事,但把心底翻出来给人检视的感觉就足够让她惶惶不可终日了。 学生生病老师准假就算了,竟然还要送糕点慰问,未免也太周到了,实在不像是凌岳仙尊的为人。 林菀缓缓松开抓着他衣袖的手,仰起头明媚地一笑,呼出一口气:“总算说出来了,好受多了,幸好有大师兄安慰我。” 他出现在她面前只会雪上加霜。 林菀等他出了门,将他站过的地方、坐过的椅子都施了净诀,然后闭目思索。 鹤车很快到了通云台。 无脸傀儡又抬手在她眉心指了指:“这是一场梦。” 赵青鸾咕哝了一声“冒犯”,把手指搭在女子细白的手腕上,蹙起眉:“小师妹肝气郁滞兼心火炽盛,可是遇上什么事了?” 而且他知道今日是她的生辰,她真正的生辰,连傀儡人和她那颇有见地的朋友都没告诉过,只有他知道的日子——虽然手段不太光彩,但是只有他知道。 林菀便将她赵青鸾或许可以利用的新发现说了一遍。 他一边说一边捧上一个食盒:“这是有人送给仙尊的糕点,他说不爱吃甜食,借花献佛请谢仙子带给苏师妹,祝她早日康复。” 赵青鸾也倾向于其中有什么内情:“那事也许是什么误会吧,仙尊先天入无情道,不可能短短几日被美色打动的。” 赵青鸾脸上闪过不忿,复又叹息:“难为小师妹受了如此对待还一心只为仙尊着想……你可曾同师尊说过此事?” 他本想换身她喜欢的衣裳,但又怕做得太明显,于是仍旧穿着日常的白衣,只是将发带换成了红色。 赵青鸾:“小师妹认得那位师妹?” 她也不像平日那么讲究男女之防,就着他的手喝水服药,闹得赵青鸾通红了脸,心思也快藏不住了。 无脸人:“你有何计?” 难怪昨夜她脸色有些苍白,睡觉时不自觉地往他怀里缩。 他扫了一眼,便发现她还没到。 苏筱圆从昨夜开始小腹便有些坠坠的疼便有预感,到早上月经果然提前几天到了。 林菀双眼忽然失神,点点头,喃喃道:“这是一场梦。” 赵青鸾赧然点点头:“听说过一些。” 不知是不是思虑过度,时隔几日她又做了那个噩梦。 他还知道在她的世界人们是怎么过生辰的,这几日为此做了不少准备。 林菀:“我要拆穿她,让仙尊和其他人都看清她的真面目!” 无脸人:“你有把握给他下药?” 赵青鸾:“林师妹若不介意,我替你把把脉。” 林菀垂下眼帘笑了笑:“我日日躺在这里无所事事,能遇上什么事。” 话没说完,那无脸人抬起手在她眉心一指,便有一道雷电从她头顶灌入,劈得她头痛欲裂。 小师妹那么单纯善良的姑娘,为何得罪凌岳仙尊,就不得而知了。 阮绵绵心下诧异,连忙接过来道了谢。 她迟疑了半天,还是给闺蜜传了个讯,让她帮她告个假。 林菀:“没有。” 林菀服了药,又向他借干净帕子擦干净嘴角水渍,这才半靠在枕头上,微阖双目:“大师兄说的对,那些事总憋在心里,早晚要生出心魔来。” “小圆子,你反正是来采补妹夫的,平时上课其实不用那么拼,你最近太辛苦了。”阮绵绵道。 阮绵绵本就挂心着闺蜜,听他这么说自然求之不得,行礼道谢后便急急忙忙乘着鹤离开了。 她不舒服的时候想见的不会是他。 她身体不适。 她本来三分真七分演,到这时变成了十分真,眼泪不住往外涌。 赵青鸾又陪她说了很久话,直到慈恩道君传讯让他去丹房,他才依依不舍地出了药庐。 林菀:“原本仙尊在无极宫中不出门找不到机会,但自从收了这批弟子,他隔三差五便要下山授课,以有心算无心,总有可乘之机。” 林菀噙着泪摇头:“师兄你就别问了。”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眼眶里涌出泪来。 他一边洗衣服一边听着无极宫傀儡即时传来的音讯。 林菀:“我怎么会怀疑仙尊,只是他今年也不过二十来岁,又长年闭门不出,从未见识过这等手段,万一受了蛊惑……” 林菀摇摇头:“我为何入太衍,大师兄想必有所耳闻罢?” 她虽在笑,但赵青鸾如何看不出那笑容里的凄楚苦涩,心也跟着揪住了。 无脸人:“你不怕他发现是你做的?” 阮绵绵还是犹豫,苏筱圆反复保证她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她才道:“那你有什么不舒服马上传讯给我。” 林菀握住他的衣袖,急道:“大师兄千万别同师尊说这些事,他与仙尊已经为我的事生了嫌隙,我不能再将师尊牵扯进这些事里了。何况师尊慈蔼宽和,那师妹城府很深,师尊只会以为我们想多了。算了罢。” 傅停云天亮前回到无极宫,一边打坐一边等待早晨的剑法课。 …… 那无脸男灌完药,等待了一会儿,从腹腔里发出声音:“这几日可有不同寻常之事发生?” 虽然林师妹这次受伤的事,师尊不让他们议论,可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师尊那日抱着重伤的小师妹冲进药庐,自己也被抽空了气海。 林菀:“是赵青鸾自己要去的,与我何干,我不会那么傻参与进去,赵青鸾甚至不会知道是我有意引导的,只会以为从头到尾都是他自己想、自己做的。”《 》 110-120 第 111 章 111 苏筱圆:“那是在许愿。” 阮绵绵纳罕地看着她放下所有窗帘,把蜡烛点上,十指交叉,闭上眼睛,像在祝祷。 夕阳从书桌前的窗户里斜照进来,照在苏筱圆的侧脸上,把她烘醒了。 苏筱圆忍不住笑起来,一把扯住闺蜜的胳膊:“谢开山看你逃到哪里去!” 简直就像是…… 疼痛不适像冰一样渐渐融化,那双手将她衣襟整理好,打好衣带。 接着她“呼”地吹灭了蜡烛,睁开眼睛:“好了,可以切蛋糕了。” 拿起脏衣服放进藤框里时,她忽然闻到一缕若有似无的香气。 更要紧的是,自从傀儡人离开后,她就没用过那种熏衣香,被褥也换了两三次了,应该没有残留的气味才对。 苏筱圆回过神来,假装要拧她耳朵:“谢开山你上次的事是不是忘了?下次再被他听见我可不帮你遮掩了!” 她施了净诀,用油纸包裹了一下,插到蛋糕中间就当生日蜡烛了:“一般来说几岁就插几支蜡烛,不过现在只能凑合了。” 继续往上,恶作剧般地揉捏:“还是这么软?和这差不多?我先试试口感,毕竟是要入口的东西。” 阮绵绵吓了一跳,忙跑过去:“小圆子你怎么了? 苏筱圆:“好好写笔记,回来给我抄啊。” 也许他真的没那么坏。 她把剩下的蛋糕切了一半装起来让阮绵绵带回去和于影春一起吃,剩下的装回食盒里,准备等傀儡人回来一起吃——凌岳仙尊壕无人性,连装糕点的食盒也是自带长时间保鲜功能的高级货。 苏筱圆见她一脸愧疚,忙岔开话题:“我们一起来切蛋糕吧!” 她惊讶地发现,闺蜜提起凌岳仙尊的时候,她心里刹那间涌起的感觉第一次不是抗拒和心悸,而是温暖。 苏筱圆很想睁开眼睛看看他,可是眼皮像有千斤重,用尽全力也睁不开。 阮绵绵:“那几百上千岁的大能过个生辰不得了。” 不一会儿阮绵绵上完下午两堂课回来了,一见苏筱圆便“噫”了一声:“小圆子,你的气色好多了哎!” “是吗?”苏筱圆狐疑地摸摸自己的脸,“这么明显吗?” “你下午做了什么?采阳补阴了么?”阮绵绵随口道。 苏筱圆本该一笑了之,可闺蜜的话却戳中了她的心事。 小腹里那种暖洋洋的感觉和傀儡人帮她“注阳”后的感受太像了。 “可能因为我睡了一下午吧……”她嘟囔道。 “你最近就是太累了,”阮绵绵从苏筱圆亲手缝的闺蜜款挎包里掏出笔记本:“这是下午两堂课的笔记,我为了小圆子你可是手都快写断了。” 苏筱圆翻开一看,皱了皱鼻子:“姐夫抄的笔记,怎么断的是你的手?” 阮绵绵气道:“叫他照着我的字迹抄,这点小事都办不到,真是不顶用!” 虽然像是埋怨,但恋爱的酸臭味扑鼻而来。 苏筱圆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你那宋……傀儡人,还在用吗?” “你说宋温呀,对了我给他改名了,现在不叫宋锦书了,”阮绵绵一如既往的心大,“用啊,前日还让他在我屋后的小土坡上开了片梯田呢,太衍别的都好,就是菜蔬品种不如云雨宗丰富……” 苏筱圆听她念了会儿种地经,欲言又止了会儿:“于道友不吃醋吗?” “他吃醋又能怎么?他会垦荒种地浇大粪吗?” 苏筱圆:“……”有理有据。 “你是怕妹夫介意你的心肝小傀儡吗?” “当然不是!”苏筱圆连忙道。 她为什么要介意凌岳仙尊介不介意,再说了,凌岳仙尊也没理由介意,她又不是他什么人。 再说论起先来后到,该介意的也是傀儡人。 等等……她在想什么?她的思路好像偏了,她这是要享齐人之福还想让凌岳仙尊做小吗? 苏筱圆打了个寒颤,这种思想很危险! “对了,”阮绵绵道,“下午在步霄阁上课,我听那里的弟子说,今晚山下湖上有焰火会,可惜你不舒服,不然我们可以去凑凑热闹。” “又不是过年又不是过节,为什么会有焰火会?”苏筱圆纳闷道。 “钱多烧得慌,或者某个可悲的有钱人讨姑娘欢心,谁知道呢,反正便宜了我们,不花钱就能一饱眼福。”阮绵绵酸溜溜道。 “我们也去看吧。”苏筱圆道。 阮绵绵:“可是你身体……” “现在一点事也没有,”苏筱圆道,“难得有免费焰火看,怎么能错过呢!” 是她疑心太重,加上经期格外敏感,所以产生幻觉了吧。 她把脏衣服放进藤筐里,回到书房继续温习功课。 阮绵绵已经翘了最重要的剑法课,苏筱圆当然不能让她一整天无所事事地陪着她,连其它功课也耽误了。 因为身体舒服了,才做了那种梦吧。 那只手缓缓地打圈,温暖扩散到四肢百骸,生冷的坠痛很快缓解不少。 苏筱圆难免起疑,生日的事她从没告诉过别人,连亲闺蜜和傀男友都不知道她真正的生日是今天。 修仙界有灵石灯,很少用蜡烛照明,这里点蜡烛的场合不是洞房就是灵堂。 不过苏筱圆什么都喜欢囤一点,在抽屉里翻了翻,竟让她找出一支细细的红蜡烛。 虽然是山寨版蛋糕“诞糕”,过生日还是要有仪式感。 来人“嗯”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把她抱起来,放到一旁的软榻上,解开她的腰带,掀开衣襟,把温暖干燥的手掌贴在她坠坠作痛的小腹上。 “……有多软?这么软?”那人捏捏她的小肚子,然后是腰侧,“还是这么软?” 这米糕比她想象中的更绵软湿润,口感清甜,里面似乎加了精精乳,奶香浓郁,还真有一种在吃蛋糕的错觉。 这也太奇怪了。 不过小腹的坠痛倒是莫名消失得无影无踪,是因为中午喝了温补的热汤吗?还是被太阳晒得浑身暖烘烘的? 难道就因为他在生日的时候恰巧送了她一个“诞糕”吗?还是因为见了几次后,她隐约感到傀儡人说的也许是真的。 苏筱圆去找了个漂亮的盘子,把“诞糕”小心翼翼地放上去,又找了把切水果的小刀,在刀柄上用绢带打了个蝴蝶结。 阮绵绵搔搔腮帮子,大惑不解:“你们家乡的习俗真特别,生辰给自己点蜡烛,还一口气吹灭。”总觉得不带吉利啊。 生日要吃蛋糕的事就更没人知道了。 阮绵绵这才觉察到自己又提起了她的伤心事。 接着一股熟悉的热意像温泉水一样渗进她的身体中。 闺蜜走后,她练了一会儿画符和排阵,有些犯困,不知不觉趴在桌前睡着了。 阮绵绵道:“可惜你今年的生辰已经过了,妹夫这’诞糕‘送晚了几个月。” 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起身走进浴室,用热布巾擦了擦身上的汗,从里到外换上干净衣服。 说着她拿起小刀开始切“诞糕”,给闺蜜和自己各切了一块。 阮绵绵很感兴趣:“好啊好啊!” 她依稀记得自己好像做了个梦,梦里傀儡人回来了,把她抱到榻上给她揉肚子,还给她唱了很久生日歌。 可是为什么她依稀感觉自己告诉过谁,脑海中甚至闪过一些似真似幻的零碎声音和画面。 然后那人在她身边躺了下来,握着她的手,在她耳边轻轻地哼起了熟悉的旋律。 简直就像是凌岳仙尊来过,简直就像是凌岳仙尊抱过她。 “在发什么呆呢小圆子?想妹夫吗?”阮绵绵抬手在苏筱圆面前晃了晃。 打开盒子的瞬间,苏筱圆真的以为看到了蛋糕,但仔细一看才发现虽然形状差不多,但这糕点是米粉做的,表面撒上醇酒浸渍过的樱桃干,筛上糖霜,严格来说应该算米糕。 阮绵绵:“怕什么,妹夫又听不见,妹妹莫要害臊。”一边笑一边逃。 她使劲想把那念头摁下去,可是按下葫芦浮起瓢。 苏筱圆捧起衣服凑到鼻端仔细嗅,可是什么也闻不出来。 阮绵绵见她身体没什么大碍,自己留在这里她反而不安,便也不再坚持:“我放课后便来陪你。” 苏筱圆道:“不用特地回去,反正我爹娘不在那里了。” “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灵了。” 这种食盒可比冰箱强得多,至少可以保持食物一两个月前不变质。 两人一起吃过午饭,苏筱圆便说要睡午觉,催她去上课。 身上有些黏糊糊的,似乎出了点汗。 原来是做梦啊,她不禁有些失落。 “是我家乡的一种糕点,一般生辰的时候爹娘会买给孩子吃。” 两人闹了一会儿,苏筱圆道:“我给你看我们家乡吃蛋糕过生辰的习俗吧。” 一点也不晚,苏筱圆心想。 “小圆子许了什么愿望?” 算了,难得的生日,疑神疑鬼干什么,给自己放个假,喘口气吧,就当这是命运的馈赠,管他有没有标好价格,反正等命运找她讨债的时候她多半已经死了,让它坏账去吧。 他竟然在哼唱生日快乐歌。 苏筱圆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也有些忍俊不禁:“年纪大的就直接插数字牌了。”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趴在书桌前不小心睡着了,一睡竟然睡到了黄昏。 “蛋糕是什么?”阮绵绵不解道。 她下意识地喃喃唤了一声“傅停云”,又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 苏筱圆感觉有什么温软的东西落在她眼皮上,听见有人在她耳边说道:“睡吧。” 阮绵绵恍然大悟,原来小圆子是想家了:“原来是诞辰吃的糕,难怪叫‘诞糕’,你放心,等我们有长一点的休沐,我就陪你回家乡。” 苏筱圆脸色突然一变,捂着肚子弯下腰:“啊……” 过了会儿,她迷迷糊糊听见远处传来开门的声音,接着是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不过在生日这天收到这样一份糕点还是太巧了。 苏筱圆脸腾地一下红了,最近做了太多乱七八糟的梦,记忆又太模糊,她不知道是真梦到过还是海马体作祟。 不知唱了几遍,苏筱圆只觉循环了很久很久,每次她睡不安稳,半梦半醒之间仍然听见那声音在哼唱。 像是傀儡人用的那种熏衣香,又比熏衣香更自然。 第 112 章 112 “想筱圆了,”耳边传来傀儡人熟悉的声音,“你睡了么?” “他说不去,让执事送我们去浮云楼观景台……” 正在众人不解的时候,又是几颗烟花升空炸开,却变作一群小猫烟花,每只都追逐着方才的小球奔跑、扑咬,简直把夜空变成了喵星。 阮绵绵:“摘下来了也挂不回去了,那人烧了这么多灵石,应该不会计较一块宝石吧,要不然你先放着,万一人家找回来,你就实话实说,说不小心摘下来的。” 阮绵绵一听惊呼起来:“我的天姥姥!他真这么说?你知道浮云楼观景台多难订吗?听说有人托了太衍哪个峰主都没订到,不愧是我妹夫!” 她是不是告诉过谁自己很遗憾没看成烟花?是和傀儡人提起过吗?应该不是,每次她和傀儡人说起上辈子的事,很多话都会被打码。 苏筱圆一路上已经看到好几拨人为了占位和插队问题大打出手、魔法对轰,她一个炼气期的脆皮硬挤进去,怕是烟花还没看成人先没了。 “可是他在你们会不会不自在?” 而且这么盛大,这么美。 焰火大会在落星湖上举行,他们所在的浮玉楼观景台视野绝佳,按理说这么好的位置就算砸钱也轮不到他们这些小弟子,他们之所以能独占观景台,还是靠了凌岳仙尊的门路。 她要是那位心上人,哪怕给她放烟花的霸总是猪头……不,猪头还是不行,事关颜狗的尊严,颜值这一块绝不能妥协。 正发愣,阮绵绵催促她:“不管能不能睡,增进下感情也好嘛,你先约他。” 她本来不太想欠凌岳仙尊一个人情,不过看自家闺蜜那么高兴,这人情就还是先欠着吧,想想今后还要下蛊骗身,也是虱多不痒债多不愁了。 她下意识地去接,竟然真的有一样沉甸甸的东西落在她手心里。 苏筱圆头秃起来,再不出门就要赶不上焰火大会了,按她多年来寒暑假小长假去各大景点排队的经验,视野好的地方肯定已经挤满人了,而且再不出门连开场都赶不上。 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对不起今天缺课了,我会抽空补上的。] 也只能这样了,苏筱圆点点头,把宝石小心地用帕子包好,收进乾坤袋里。 苏筱圆整理了一下心绪,接通了传讯:“傅停云,怎么了?” “怎么样?妹夫怎么说?一起去么?”阮绵绵问。 过了半晌对面才回复:[我就不去了,浮云楼观景台视野好,我让执事送你们过去。] 不得不说,经典偶像剧套路虽旧但有用,霸总喜欢带女主看烟花不是没道理的。 “真是太好看了。”她深呼吸了一下,又高兴起来。 苏筱圆回过神来。 要不是有无极宫金光闪闪的徽记在,他们根本连落星湖边都到不了——这可是仙灵界第一宗门太衍地界,这里的群众都不是一般群众,个个都是身负法力和绝学的民间高手。 他们又欣赏了很久,方才登上无极宫的云车回宗门。 焰火大会结束了,她的二十岁生日也过完了,难免有种曲终人散的落寞寂寥,苏筱圆看着空空荡荡的夜幕,心里也有些空落落的。 苏筱圆:“怎么可能!我来癸水呢……” 她回去洗漱换衣服,准备出门上课时,发现传讯镜上有条讯息,是凌岳仙尊发来的。 苏筱圆不会撒谎,索性说实话:[听说山下有焰火大会,想和朋友一起去看看,对不起。] [身体不要紧?] 睡到天蒙蒙亮醒过来,走出去一看,那些“星星”竟然还挂在天空中,一直到日出东山,它们才消失在白昼的天空中。 这显然不是什么营销行为,没有打商号或者宗门的标识,所以阮绵绵的猜测很可能是真的,大概是某个钱多得没处花的大佬给心上人放的。 落星湖畔围观的人群等待了一会儿,见水面上的船张起翼桨,一艘艘向空中飞去,这才意犹未尽地四散离开。 已经过了子时,这时候大佬多半在打坐,传讯法器响起来可能会打扰到他,还是天亮再道谢吧。 被拒绝了,苏筱圆惊讶地发现松一口气的同时,心里竟隐隐有点失落。 随即她想起来自己也是有钱人,真要想烧也烧得起,但她是不可能这么造的。 苏筱圆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老实交代:[对不起师兄,我正要出门。] 多亏大佬的特权,他们此时才能坐在这清净的高台上,品着美酒,吃着精致的糕点果品,尽情欣赏烟花。 临出门前苏筱圆忽然想起自己收了人家的“诞糕”,竟然忘了道声谢,连忙给他传了个讯息:[谢谢师兄的糕点,特别好吃!] 前一批烟花湮灭,夜空短暂恢复本色之后,只听“嗖”一声,一大颗烟花飞到高空,“啪”地炸开,化作一堆颜色和花纹各异的烟花小球,在漆黑的夜幕上弹跳、滚动,闪着光。 方才那些神兽、飞鸟和百花,好看是好看,还是焰火大会的常见题材,这种新奇童趣的焰火却是谁都没见过。 她看了看时间,当时她在和傀儡人聊天,所以错过了。 不一会儿又是一条消息过来:[在哪里?] 除了傀儡人不在身边,简直可以说是完美的异世界生日了。 白天刚请假晚上就出去玩有点说不过去,可是傀儡人一来就会发现她不在,还是瞒不住。 难道她想吗? [休息了一天好多了。] “我们也回去吧?小圆子今天还不舒服呢,早点回去歇息吧。”阮绵绵道。 她数了数,球和小猫正正好好都是二十只,今天刚好是她二十岁生日,简直像做梦一样,哪怕是蹭别人的,也幸运得像是冥冥中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眷顾她。 她忽然想起烟花也算是她心里一个不大不小的遗憾,因为她和高中时代几个最好的朋友,约好了过完年一起去迪士尼看烟花秀,机票酒店门票全都订好了,可惜没看成先出了车祸。 苏筱圆却有些不安:“这好像是宝石,主人事后会不会要来回收啊?怎么还给人家……” 本该高兴的,可是发现弄错的一瞬间,她心里竟有一丝细微的失落。 壕无人性啊,壕无人性,跟你们这些有钱人拼了! “真是多亏了妹夫,”阮绵绵感慨,“整个城里就属这位置看得最清楚。” 阮绵绵顿时八卦:“说什么了小圆子?笑得那么甜?嗯?” 好像有谁问过她有什么心愿来着…… 三人正要坐上云车回宗门,空中忽然传来无数飘渺的铃音,还未来得及散去的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爆发出一阵阵浪潮般的惊呼。 忍不住偷偷高兴,好像收到了生日礼物一样。 不知道大佬是不是在山顶上太闲了,又是秒回消息:[你喜欢就好,功课不急,身体要紧。] 苏筱圆头皮一紧,脑海中刹时闪过个念头:大佬不会也要去吧? 苏筱圆:“……” “一会儿就去……”她和傀儡人聊了一会儿,回到屋子里躺下来,迷迷糊糊睡着了。 飞过一棵烟花樱桃树旁,上面挂满了晶莹的红色果实,看起来着实诱人,苏筱圆忍不住伸手碰了碰,本来以为会摸个空,没想到一碰那果子就掉了下来。 苏筱圆想得头都疼了,却只有个非常模糊的印象,怎么也想不起来。 “诞糕”也吃了,烟花也看了,她竟然还不满足吗?人怎么可以这么贪心! [去哪?] 焰火大会一直持续到子夜,落星湖上那几百艘专门发射灵石烟花的大船收起了炮筒,夜空中最后的光焰熄灭了。 没想到在异世界过的第二个生日,却意外地弥补上了。 苏筱圆看着这老气横秋的语气,想起他自己其实也只有二十出头,不禁有些好笑,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苏筱圆看着天空中不断炸开的烟花,脑子里不断循环着这个念头。 [不必道歉,年轻人出去玩是天经地义的事。] 苏筱圆连忙给闺蜜看,阮绵绵和于影春纳罕不已,也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一片虚空。 苏筱圆忙压下嘴角。 “你管我们呢,”阮绵绵恨铁不成钢,“他要是答应,你当然和他两个人去啊,我们凑什么热闹!看看焰火,喝喝小酒,趁着气氛好今晚就把他睡了!” 苏筱圆纠结了一下,还是没敢直接约他,只是回道:[在落星湖,师兄打算去看吗?] 正想着,她的传讯铃音却响了起来,她下意识地拿起传讯镜,发现镜子暗着,这才意识到响的不是传讯镜,是她和傀儡人的传讯戒指——她去焰火大会之前给他传了讯,说好回来再聊的。 话说出口她自己差点倒抽了一口冷气,听见闺蜜的提议她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条件不允许,而不是她不想睡凌岳仙尊。 乘着无极宫的云车到了落星湖畔,她才发现这个决定有多明智。 阮绵绵见闺蜜对着传讯镜面露难色,问道:“怎么了小圆子?妹夫说什么了么?” 就像真的摘到了一颗星星。 “可能树上只有一颗果子是真的,小圆子运气真好!”阮绵绵道。 她这是怎么了? 苏筱圆正要收起传讯镜,又跳出一条消息:[整理了些行气的基础功法,你可以先看看,还有今日剑法的招式图解,我遣傀儡送过来。] 湖边黑压压的人群发出潮水般的惊叹,苏筱圆更是看呆了。 苏筱圆推门走到院中,抬头望去,那些烟花星座还在遥遥闪烁着。 苏筱圆:“他问我焰火大会在哪里……” [焰火好看么?] 焰火大会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时辰,还没有要停的意思,起初她以为这是什么修仙界的特殊习俗,直到阮绵绵和于影春这两个二代也连连咋舌,她才知道修仙界的焰火和现实世界差别不大,后者烧钱,前者同样烧灵石,每分钟都耗资巨大,大规模的焰火大会也不超过两刻钟。 但凡那霸总长得平头正脸一点,都很难不心动。 话说回来长得好看也就不需要整花活了,可见那霸总八成其貌不扬。毕竟白蹭了一场烟花看,苏筱圆有点同情这位霸总了,只希望ta心爱的姑娘或者小伙注重内在美,别像她一样看脸。 很快新一轮的烟花又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让她无暇想下去。 回到住处,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她拿起传讯镜,想给凌岳仙尊道声谢,写到一半又抹去。 灵鹤载着他们飞到空中,在那些新生的“星座”中间穿行,“星星”近在咫尺,好像一伸手就能摘下来。 苏筱圆也抬头向空中望去,只见之前放过的烟花一瞬间全都出现了,神兽、山海、花卉、还有那些扑球的小猫,全都定格在天幕上,微微闪烁,仿佛一下子诞生了许多新的星座。 “他不会想和你一起去吧?啊啊啊我就说他对你有意思吧!快约他啊小圆子,你还在等什么!” 她一看,是颗樱桃大小的红色宝石,不像是普通灵石,里面仿佛有火焰在燃烧,摸起来暖暖的。 第 113 章 113 傀儡人沉默了一会儿,淡声道:“我应该吃醋么?” “宿主恐怕是记错了,”系统道,“宿主的任务就是与目标人物结为道侣,初次神交时采其元阳。” 为什么啊,她爸妈几十年如一日的恩爱,她身上应该没有这种基因才对。 不行,她发现自己最近想起凌岳仙尊的频率越来越高,这不是个好现象。 这傀儡人怎么连送命题都无师自通了! “神魂印反噬又是什么东西?”苏筱圆又问。 难道就像有的渣男,出轨以后反而因为愧疚对妻子更好? 可在伪装傀儡人的嗓音和语气和她传音时,他还是没忍住给她传了那条讯息。 傀儡人毫不犹豫道:“没有。” 苏筱圆这才道:“……其实有点事想问你。” “你要我帮你们办事,却什么都不告诉我,”苏筱圆生气道,“算了回不去就回不去吧,我不做你们的任务了。” “筱圆随便送点什么都行。” 苏筱圆对比了一下,这几天差不多又上升了两阶,从六十五到了七十五。 [启动自我保护装置……] “又要申请是吧?”苏筱圆难得硬气,“你去告诉你们上级部门,我必须知道凌岳仙尊的死亡日期、地点、具体原因,不然我就摆烂罢工。” 吃完早饭换衣服时,她特地低头看了眼心口的蛊痣,本以为最近大半心思放在凌岳仙尊身上,忽略了傀儡人,痣会褪色,谁知它非但没变浅,反而肉眼可见地变红了。 苏筱圆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骤然攫紧:“他师父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苏筱圆“哦”了一声:“什么时候到聚窟洲?” 苏筱圆:“……我再想想吧。” “经查询,宿主剩余时间为265天12小时07分钟。” 然而他守着传讯镜等了一夜,也没等来一个字。 凌岳仙尊好心给他们安排了观景台,结束后又传讯来问,她却忽略了消息,苏筱圆有些歉疚,想了想,回复道:[对不起师兄,昨晚回来就睡了,错过了讯息。昨晚的焰火很好看,多亏师兄请我们去观景台,看得特别清楚。] 苏筱圆简直没处说理去:“你们真的不是骗人的吗?真的能送我回家吗?” 苏筱圆却不敢这么轻慢:“他没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苏筱圆呼吸一滞,心脏差点停跳。 “你把合约留下,我要从头到尾再仔仔细细看一遍,”苏筱圆难得长了点心眼,“在这之前我不会帮你做任何事。” “宿主请看,这是宿主当初与系统签订的协议,上面明确约定了,任务达成条件除了采得元阳之外,还有补充条件,即与目标人物结为道侣,初次神交时采得其元阳。” 傅停云看着傀儡无名指上简单素净的指环,刹那间有种摘下扔进下方滔滔江水中的冲动。 “预计明日能过聚窟洲边界,不过到十巫门还要两三日。”傅停云早就将虚假的路线行程烂熟于胸,沿途的季候风物都一清二楚,绝不会露馅。 “那你快去申请吧。”苏筱圆没好气地道。 “话不能这么说,”苏筱圆道,“我还是得谢谢人家呀。” 系统查询了一下权限,回答道:“可视为凌岳仙尊的师父虚极道君死前在他神魂中设置的毁灭装置。” 傅停云像是被泼了一盆凉水,头脑中沸腾的血液平息下来,他在幻想什么?她打听他的喜好,急着送礼物给他,自然是因为想还他人情。 “只要宿主完成上述任务,本系统便会依照合约送宿主回原来的世界,延续原本的生命。” “傅停云,你在哪里?我好像听见水声了。” 片刻后,他的神魂已在万里之外的傀儡人体内。 接着只听“刺啦”一声,一切归于沉寂。 傅停云听出她有些欲言又止,料想她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便问道:“筱圆早晨很少传讯给我,可有什么事?” 傅停云呼吸一紧,勉强维持声音平稳:“为何突然这么问?” “你们故意写在附录里,字还这么小,这不是在诈骗吗?”苏筱圆再好脾气,也忍不住气愤。 系统:“对不起,宿主缺少相关权限。” “未定和最后死亡期限是什么意思?”苏筱圆不解。 系统:“宿主稍等片刻,我需要向上级部门申请。” 苏筱圆换好衣服,把色卡收回抽屉里,冷不丁瞥见抽屉底下放着她用了一半的速写本,正是先前带进秘境里的那本。 翼舟已抵达玄洲和瀛洲交界的水域,昨夜他刚确认过夏侯澈的行踪,预计不出半日便能找到他住处,来个瓮中捉鳖。 傅停云看着那一行行娟秀的字迹,几乎能听见她说出这些话时的语气,谨小慎微、客套过头,以至于有种别样的冷漠。 顿了顿:“筱圆若只是想还礼,随便买点东西送他便是,若是有别的意思,再用心准备不迟。” “对了,我正好有件事要问你,”苏筱圆道,“凌岳仙尊为什么会死?具体是什么时候,在哪里,怎么死的?” [别勉强。] 她一直知道凌岳仙尊会死在二十一岁,可是还不认识他时,这只是个与她无关的事实,可是最近想起来心里却像塞了块石头,而且这块石头的重量与日俱增,扯得她的心脏都有些隐隐作痛。 [不必这么见外。] “不用不用,”苏筱圆连忙道,“路上注意安全,别太赶。” 她连忙合上速写本,匆忙把它塞回抽屉底下,用手背擦了擦眼角。 “有什么事吗?”她问道。 傅停云不动声色:“筱圆不必见外,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为什么她注意力转移到凌岳仙尊身上,反而对傀儡人的感情变深了呢? “好。” 她迟疑了一下,将本子打开,翻到付时雨肖像那一页,陡然一阵心悸。 “宿主您好,好久不见。” 苏筱圆这才想起自己刚才忘了问女主的事,秘境里凌岳仙尊没来救场,女主和白月光的第二次见面没发生,主线不知道有没有崩坏。 她寒碜的画功有点对不起境灵的美貌,更体现不出神韵,但是看到这幅画时,那些被她刻意压抑的记忆便像潮水般从心底涌出来,漫上眼眶。 有对比才知道她对待他和对待傀儡人差别有多明显。 “等等,”苏筱圆吃了一惊,连忙打断它,“什么结为道侣?之前你只说采补,没说过还要结为道侣啊?” 可是说起来做起来难,尤其是她天生心软,共情能力强,实在很难摒除感情和杂念。 傅停云收起传讯镜,在玄冰床上躺下。 “我尽快赶回来。” 可是这种功利的表现只是让苏筱圆更排斥它。 下次一定得记得问问清楚才行。 [好的好的。] “诶?为什么?”少女疑惑道。 时间还太短,不足以让她淡忘付时雨,可是她又分明对凌岳仙尊生出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更不用提还有个男友地位稳固的傀儡人——有蛊痣为证。 [系统关闭中……] 苏筱圆连忙解释:“昨天焰火大会他帮我们订了观景台,他还送了我糕点,我想送个礼物给他表示感谢。” 他不奢求太多,只希望她在传讯结束后,能回他只言片语。 “他是个无趣的人,”傀儡人漠然道,“除了修道练剑什么都不喜欢,什么都不会。” “不用还礼。”他道。 “你是不是吃醋了,傅停云?”苏筱圆想说她没有别的意思,可是话到嘴边却有点说不出口。 因为在异世界摸索求生时系统没有陪伴过她,在她遇上困难求助时也没提供过任何帮助,苏筱圆对这系统没什么亲切感,尤其是在它上次给她发毒药之后,更是多了些下意识的紧张戒备。 系统:“这份合约是宿主当时亲手签的,系统默认宿主已经清楚了解合约内容。” “系统,你还在吗?”苏筱圆问道。 “好。” 在云雨宗时长老们就时常耳提面命,采补是损人利己的事,做他们这一行最忌对采补对象动心,那样只会影响她拔x的速度。 “那个……你知不知道凌岳仙尊有什么喜欢的,或者用得上的东西?”苏筱圆终于问出口。 系统警觉道:“宿主无需知道,只要在时限之前完成任务即可。” 她心虚地嗫嚅道:“我只是不喜欢欠人情,尤其他还是授课老师……” 正想着,又一条消息过来:[身体可好些了?] 断开传音,苏筱圆不知怎么想起凌岳仙尊英年早逝的命运,有点难过。 “我在流洲,附近的水域水流很湍急。” 系统刚回答两个字,苏筱圆脑内忽然响起尖锐的警报声。 她真的只是想还人情,没有半点私心吗?昨天帮忙今天还礼,其实反而显得生硬和失礼。她急着打听凌岳仙尊的喜好,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想知道而已。 “于他而言只是举手之劳,那糕点多半是他自己不吃才转送你的,”傅停云淡淡道,“何况他也不缺什么。” “恭喜宿主进入太衍宗,离目标又近了一步。”系统的语气比前两次礼貌多了,不知是不是因为她完成了阶段目标。 傅停云声音微冷:“他不值当你多费心思。” [好的,谢谢师兄。] 自从境灵消失后她就没再用过这本,一直把它收在抽屉里。 难道她真的是个见一个爱一个的渣女? “任务时限就是凌岳仙尊的死亡日期吗?” [系统异常警告……] 这结果不算意外,她的害怕抗拒排斥反感嫌恶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她惘然地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直到方块傀儡端着早饭来敲门才回过神来。 苏筱圆不禁有些佩服大佬,连回消息方面都吊打一般人。 系统:“宿主稍等片刻……” 文字滚动了好几页,苏筱圆这才发现附录中间挤着一行不起眼的小字,写着系统所说的补充条件。 “爱好什么的,也没有吗?” 苏筱圆听着莫名觉得傀儡人的语气有点酸:“你怎么了?因为我要送礼物给凌岳仙尊不高兴吗?” “时限是什么时候?” 但他什么也没做,只是迅速调整好呼吸,接通了传讯——苏筱圆早上有课,这时候传讯过来一定是有什么急事。 也不知道刚才的系统异常是怎么回事,多久能修复好,系统下次出现又是什么时候。 全无应答。 话音未落,她的眼前浮现出大片密密麻麻的文字,缓缓滚动。 “不可能的,这种事我怎么会记错!” 苏筱圆下意识地去看传讯镜,随即才意识那声音是从她脑内发出来的。 系统:“意即根据情势变化,死亡日期可能发生改变,但是一定会在最后死亡期限之前死去。” 傀儡人:“筱圆下回去逛街时随便买点东西送他便是。” [好多了,今天能正常上课了,谢谢师兄关心。] 片刻后,传讯镜“叮”一声响,对方的消息已经到了:[无妨。] “你怎么突然上线了?”苏筱圆问。 系统:“请宿主抓紧攻略目标人物,以免超过时限。” 正想着,耳边忽然传来“叮”一声响。 之所以不想欠他人情,自然是因为不愿与他扯上半点关系。 苏筱圆等了几分钟,系统终于出声:“宿主的申请已通过,目标人物死亡日期未定,最后死亡期限为265天12小时03分钟后,死亡地点为混沌域,具体原因为神魂印反噬。” 正盘算着,传讯指环响了起来。 “要这么久啊。”少女语气有些低落。 系统:“因为……” “怎么了,筱圆?”他用刻意装出的平静语气问道。 昨晚他打定了主意忍住不去打扰她,让她好好过个生辰。糕点和焰火本来就是为她准备的,只要她吃到、看到,知不知道是谁做的无关紧要。 是系统。 苏筱圆掩好衣襟,跑到书柜前,从抽屉里翻出她自己做的色阶卡。 “宿主已经与凌岳仙尊相识,建议加紧攻略,早日与他结为道侣,完成任务……” 这是她专门为蛊痣做的,从浅到肉眼几乎难以辨识的肉粉到猩红,分了二十个色阶,每阶五分,和蛊痣的颜色一对照就能大致判断她对傀儡人的感情大概能打几分。 第 114 章 114 夏侯澈整张脸都因为又苦又涩的药剂皱了起来:“这……这是什么……毒药?” 苏筱圆吃了一惊:“道侣契还不止一种吗?” 结了神魂契等于永远捆绑在一起,连对方死了都要被迫守寡,想想就可怕。 不过这次并非全无收获,系统用了半刻钟才察觉他神识的存在,可见那东西并非无懈可击。 虽然她佯装无事,但他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丝担忧。 苏筱圆对了对手指:“那如果要神1交的话,是要结哪种?” 傅停云:“再问你一遍,是谁让你去找那缕魔息?” “吐真剂。”傀儡人道。 “凤毛麟角。”傀儡人回答。 男人气息微弱,仿佛刚生过一场大病:“我,我已照你说的……做了,你也将魔息从……从我体内拔除……到底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阮绵绵:“你怎么啦?看起来闷闷不乐的,有什么心事?” “要是不舒服就请假回去休息吧,”阮绵绵还是有点担心,摸摸她的额头,“倒是没发热。” 就在这时,传讯指环却响了起来。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对师父生出了些许感激之情。 “出什么事了?”他问。 她本来只需完成任务回家,不必管他死活的,可是她不惜放弃回家也要问出他的死期和死法。 夏侯澈瘦得凹陷的脸颊抽搐了几下。 “有两种,”傀儡人解释,“一种是神魂契,一种是姻缘契。” 不像凌岳仙尊这种骨相皮相都无懈可击的大美人,夏侯师兄本来就是皮相大于骨相,脸部线条偏柔和,一胖毁所有,三十斤的肉贴上去绝对会变成一个清秀的胖子。 夏侯澈声音依旧温润,只是不知为何有些虚弱、轻颤:“难为师妹还认得出我的声音,抱歉当初不告而别……” “一定,”夏侯澈爽朗地笑了两声,“到时候可要麻烦你们了。” 他很想立刻回到太衍,用自己真正的躯壳拥抱她,不过残存的一丝理智阻止了他。 反正她这蛊虫是下不成的。 “你那个蛊……能蛊得他和我结神魂契吗?” “到你说真话为止。” 断开传讯,云车也停在了教室前。 苏筱圆没看进去几个剑招,倒是想起了这笔好字的主人,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又忽上忽下起来。 苏筱圆走进课堂,阮绵绵和于影春已经到了,正并头同看一本闲书,笑得乐不可支。 傅停云:“他将他从凡界带回宗门,悉心抚养他长大,将毕生绝学倾囊相授,是个好师父。” 她将符文抹去,收起镜子。 闺蜜一抬头注意到她,忙向她招手:“小圆子,怎么才来?给你留了位子。” 傅停云听得出她的难过,她心软善良,知道他被师尊偷下神魂印,将来还要死在法印反噬上,是不是有点怜惜他? 傅停云有些意外,他以为她是因为结道侣的事忧心,没想到先问的却是神魂印的事。 还是有什么迫不得已的原因? 傅停云:“那声音是不是自称‘系统’?” 夏侯澈竭力抿住双唇,可有股神秘的力量控制着他张开嘴,真话源源不断地蹦了出来:“有一天我,我头脑中突然出现个声音,问我想不想修复……修复灵根,恢复修为,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为什么任务最后时限刚好和凌岳仙尊的最后死亡期限重合?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难道她的任务和凌岳仙尊的死有什么因果关系? “我……我说过……是,是它找到我……” 虽然骗身采人元阳也很过分,但是和骗婚完全不是同一个重量级。 她的任务不会直接或者间接害死他吧? 她转动着指环,半晌才轻声道:“这样……” 她好不容易对他有了改观不再那么怕他,眼下不能轻举妄动吓到她。 少女的声音里夹杂着“呼呼”的风声:“我在鹤车上。” “结神魂契的人多吗?”苏筱圆问。 少女欲言又止了一会儿,终于还是问道:“傅停云,你见过凌岳仙尊的师父虚极道君吗?” 夏侯澈:“……” 傅停云并不意外,只是略感遗憾。 苏筱圆在她身边坐下。 一整天她心里都乱糟糟的,傍晚也没和闺蜜他们一起去膳堂,早早回了住处,吃了方块傀儡做的晚饭,洗了澡,坐在桌前看昨天凌岳仙尊让执事带给她的剑谱。 那一瞬傅停云只觉傀儡躯的胸腔中仿佛有什么重重跳了一下。 “有什么区别?” 不,第一次飞行根本无法与之相较,更像是刹那间从深渊飞到了九天之上。 “嗯,放心吧开山。”苏筱圆一边说一边从挎包里掏出笔记本和炭笔。 任务完不成,回不去自己的世界,虽然绝望,可是不用担心自己会害死凌岳仙尊,也让她暗暗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的确是,但怪物会伪装。 剑谱显然是凌岳仙尊自己写的,因为和他平时传讯的字迹一样遒劲又秀逸。 傅停云理直气壮地抬了抬下颌:“公报私仇。” 苏筱圆:“……好吧。” 傀儡人似乎心情不错,竟然还学会卖关子了。 苏筱圆想再向傀儡人打听打听神魂印的事,不过转念一想,这事一定很机密,怕是连仙尊本人都不知道,一个旧傀儡又怎么可能了解。 傅停云:“脸肥了不少,大约有三十斤。” 她越想越糊涂,脑子好像成了浆糊。 “你想和他结道侣?”傀儡人平静地问道,“哪种道侣契?” 傅停云回到客舍房中,拖了张椅子在夏侯澈面前坐下,抱着臂睨了他一眼,解开他的哑咒。 他对师父没有感情,他对谁都没有感情,除了你。 她用力揉了揉太阳穴,不能继续想下去了。 “嗯,”他回答,“毕竟是将他抚养长大的人,自然比旁人亲近些。” “结了神魂契后,两人的神魂彼此相连、交融,双方灵府相通、休戚与共,而且此契无法可解,即便一方死去,剩下那一方也不能背叛道侣,否则会受契约反噬、烧灼神魂之苦;姻缘契就和凡间的一纸婚书差不多,后悔了便可解契,神魂和灵府也没有更多勾连。” 刚收起镜子,传讯指环的铃音响了起来。 凌岳仙尊得疯了才会答应吧。 苏筱圆:“不会吧?!” 不对不对,系统说了他会死在混沌欲,而且死亡原因是神魂印反噬。 “筱圆,你猜我在聚窟洲的客舍里遇见了谁?” 苏筱圆报完三餐菜单,这才问道:“傅停云,你说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凌岳仙尊和我结道侣?” 心里仿佛有颗橘子糖慢慢融化,丝丝的酸甜渗出来。 “为何你会找到那缕逃逸的魔息?”傀儡人悠悠地问道。 她干脆合上剑谱,掏出传讯镜,调出那已经十分熟悉的复杂符文,指尖悬在镜面上,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想好传讯要说什么。 “他说这世界即将发生剧变,新的魔君即将应运而生,那魔君原本也是凡人,只是机缘巧合之下得了一缕魔息相助,这才成为新的气运之子,我……我可以抢占先机,夺了他的气运,成为魔君,我想要的一切都能得到……” 夏侯澈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知……知道了……” “没事没事,”苏筱圆忙道,“只是听说你退出宗门有点意外,夏侯师兄近来还好吗?” 苏筱圆心上像是被撒了把盐,他一定不知道自己最亲近的师父在他神魂里放了毁灭装置吧?究竟是为什么?虚极道君难道是个伪装得很好,骗过所有人的反派? 苏筱圆怅然道:“诶?竟然胖了……胖了多少?” “我说过,是我问你问题。” 连闺蜜这么心大的人都看出来了,苏筱圆忙按捺下情绪:“没事没事,可能昨晚没睡饱。” 傅停云沉吟片刻,公允地评价道:“胸襟宽广,性情洒脱平和,尊师重道,心怀大义,修为和天赋在常人中也算不错,无论从哪方面说都是好人,就是嘴碎了点。” 傀儡人微挑了一下嘴角,从袖中取出个黑色的小瓶子,拔出塞子,二话不说灌进夏侯澈的嘴里。 “你……你不是傀儡……”夏侯澈大口大口地抽着冷气,“你到底是什么人?” 同师兄道别后,苏筱圆对傀儡人道:“吓了我一跳,怎么这么巧,你竟然碰到了夏侯师兄,他看起来还好吧?” 夏侯澈愕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难道你也……” “此蛊效果因人而异,”傅停云随口道,“等我将蛊虫带回来,筱圆可以试试。” 苏筱圆叹了口气,和她料想的差不多。凡人几十上百年的生命都很难从一而终,何况是几百上千岁的修士呢。 “我……我去处理点家事……”夏侯澈道,“对了,听说你通过试炼进了太衍,恭喜你了。” 这一天她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课业上,可还是时不时走神。 两人寒暄了几句,夏侯澈便道:“我有事先回房了,下回再叙。” 话音未落,剧痛再度袭来。 这比现实中的骗婚可严重多了。 更重要的是,他探听到了苏筱圆和那东西的对话。 恰在这时候,灵鹤开始下降,苏筱圆忙扶住身前横木,向指环道:“上课的地方快到了,晚上再和你传讯。” 苏筱圆在仙灵界统共也没认识几个人,而且认识的几乎都在云雨宗:“难道是萧姐姐?” 他想这么说,可是她一定会把他当成一个薄情寡义的怪物吧。 一人一傀聊了几句私房话,便互道了晚安。 苏筱圆心脏狂跳起来。 傅停云瞥了眼被阵法困住,坐在椅子上不能动弹,脸色煞白、汗流如注的俊秀男子,淡淡道:“很好,还胖了些。” 她深呼吸了两次,接通传讯:“傅停云,今晚怎么这么早?” “我很好,多谢师妹关心。” “那凌岳仙尊对他师父的感情应该很深吧?”苏筱圆沉默了片刻又问。 还是让它逃走了。 没有几百年的恋爱脑血栓干不出来这种事。 苏筱圆愣怔了片刻,忽地睁大眼睛,难以置信道:“夏侯师兄?” 夏侯澈瘫倒在椅子上,差点昏厥过去,奄奄一息道:“我……我明白了……” 所以她对他还是有一点在意的……或许不止一点。 傀儡人没有回答,片刻的静默后,耳边传来一个久违的声音:“筱圆师妹,还记得我么?” “对了,你怎么会去聚窟洲的?” 从系统那里得到的信息让她很难不在意。 傅停云动了动手指,夏侯澈只觉仿佛有根长针刺进他眉心,在他头颅里翻搅,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几乎吐出来。 本来她以为只要把他上了,希望全都寄托在傀儡人带回来的蛊虫上,谁知道不但要骗身还要骗心骗婚。 “今日身体可有不适?上了一整日的课累了吧?三餐都吃了什么?”傅停云转身走出客舍的屋子,像平时一样事无巨细地询问起苏筱圆的起居和饮食。 好像还有哪里不对劲……虚极道君坐化的时候凌岳仙尊的修为已经远远超过他了,没道理神魂被人动了手脚都不知道,可要是知道自己最亲的人在自己神魂上搞了个毁灭装置,他不会发怒黑化吗? “见过几次,”傅停云道,“为何突然问起他?” 苏筱圆其实没抱什么希望,就算是风月门圣子用的邪蛊也没那么大的能耐。 他定了定神,用沉稳平淡的声音问道:“筱圆,还未去上课?” 这些都是大佬的事,和她没关系,她现在应该苦恼的是结道侣的事。 一种类似微醺醉意的感觉在他神魂中荡漾开,他站在翼舟的甲板上,双脚却好像踩在云上,胸腔鼓胀,像是有张隐形的帆张开,整个人仿佛要乘风而起,如同六岁那年第一次御剑飞行。 夏侯澈很想破口大骂:“……既然一早有这种东西,为何还要用刑逼供?” 他抽回放在苏筱圆神魂中的那缕神识,系统想必已经发现他动的手脚,下次一定会有防备,再留着便没用了,得想新的办法。 “只有结神魂契方可神1交。” “是侥幸通过的,”苏筱圆赧然道,“夏侯师兄什么时候来太衍的话记得找我和开山啊,我们带你游览。” 傅停云直到他面如金纸,方才道:“是我问你问题。” “就是突然想起来……”苏筱圆道,“虚极道君是个怎么样的人?” 果然!苏筱圆就知道系统发的任务不会是第二种。 “那东西还同你说了些什么,原原本本告诉我,不可遗漏一字。” 少女似乎颇感意外,喃喃道:“他是好人……那他对凌岳仙尊怎么样?” 第 115 章 115 苏筱圆与他道了别,继续让灵鹤前行。 她每天都有钻研剑谱,做些强度不高的练习,然而可能是基础太差了,缺课的影响还是在第三次课上显现了出来。 那张脸尽管缩得很小,却依稀看得出眉眼漂亮得惊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其实她的课表他早已烂熟于心,比她本人记得还清楚。 “仙尊……” 傀儡人微微偏头,面露诧异,本是有点天真的动作和表情,可配上假人僵硬的动作和表情,只让人更加毛骨悚然。 那张脸有些面善,她想了一下,便想起那是慈恩道君的首座弟子赵青鸾,有一次去药庐领丹药见过一回。 随即夏侯澈发现知道答案于他而言毫无意义,因为眼前之人一定不会放过自己。 “只是有些旧伤复发了,须调养一段时日。”他满意道。 他知道只要忍耐到痛苦结束,他残缺的灵根会被魔息补全,干枯的经脉将再次充盈——只要能获得力量,灵气或是魔气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傀儡躯里究竟藏着什么人? 夏侯澈方才根本不敢提自己要回夏侯氏夺权的事,先前虽有魔息和“细筒”的襄助,他还是没有把握能斗得过夏侯家那些老奸巨猾的族人,想着先看看情势再说。 她连忙把头探出车外行礼:“赵师兄。” 夏侯澈将系统寥寥几次出现时说的话全倒了出来,整个人瘫在椅子上,浑身被冷汗浸透,像个倒空了的湿口袋。 话说到这里,不关心一下说不过去,何况她本来就很想知道。 苏筱圆顶着同窗们的目光,硬着头皮上了车。 “来太衍之前记得吃胖三十斤。”傀儡人吩咐道。 不过眼前之人状似不经意地提了这么一句,他立刻闻弦歌而知雅意,明白这位从此就是自己靠山了,比起一个单打独斗的下属,自然是一个掌握一族命脉的下属更好用。 这么说苏筱圆会进太衍根本不是什么机缘巧合…… 魔息和残缺的灵根彻底融合后,夏侯澈的疼痛渐渐消散,他心中满是劫后余生的惊喜,像是突然活了过来:“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苏筱圆承认:“遇见赵师兄,停下聊了两句。” 凌岳仙尊点了一下头,转身翩然而去。 苏筱圆这几天刻意闭门不出便是在回避他,一听见这声音心脏便“怦怦”地乱跳起来。 倒不如让这老熟人占着位子,把他变成自己的细作。 不意外,若是这样还猜不到,那才是笨得无可救药。 “没有没有,只是仙尊那么忙……”苏筱圆其实也不知道他一天到晚忙些什么,但是让大佬帮她一个人补课也太过了。 说完便看着苏筱圆的眼睛。 夏侯澈当然不敢,眼前之人知道“细筒”的事,能将他体内的魔息随便拔出来安回去,可比“细筒”可怕多了。 其三,系统不是一个单独的“灵识”,它有“上级部门”,可能是个规模不小的组织。 苏筱圆看见一个穿着内门弟子衣袍的年轻男子提着药箱走出来。 苏筱圆慌忙道:“不敢劳烦仙尊,弟子请教别的同学就好了……” 果然还是因为她拖累了全班的进度,苏筱圆赧然低下头:“对不起。” 还没来得及离开的弟子们都偷偷向他们瞟过来,苏筱圆几乎能感觉到那些目光的热度,脸顿时发起烫来。 其二,魔君的身份并不重要,只是需要这样一个人。系统找夏侯澈却不找原本的人选,或许是因为那人选眼下还不合适,比如年纪太小,或者来不及经历一些事让性情成型。系统可能等不及那人长成,匆忙找了夏侯澈。所以他们在急什么? 傀儡人带着些许轻蔑道:“不会让你白白为我做事。你原本要去瀛洲做的事,可以继续。” “不愿意?现在杀了你也行。” …… 第二堂课下课,无极宫的云车果然已经停在教室门外。 其四,系统给筱圆的任务,结神魂契、神1交和采补元阳,都会引发无情道的反噬和欲壑波动,尤其是神1交,因为那一瞬间他的神魂向道侣敞开,那“系统”或许会趁机做些什么。 “杀你?为何杀你?”傀儡人道,“我何时说过要杀你?” 这段时日的经历就像一场美梦。 “替你补课也是为了所有人的进度。”凌岳仙尊道。 男人目光动了动:“师妹是在担心我?” 他心头一跳,冷汗涔涔而下。 液体顺着脸颊滚落,他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汗水,抑或是血。 所以他几乎可以确定,系统的目的是利用筱圆削弱他,杀死他。 夏侯澈:??? “你是因身体原因缺课,不怪你,”凌岳仙尊通情达理道,“那便说好了,到时候我遣鹤车去接你。” 夏侯澈嘴角抽了抽:“……愿意愿意,谨遵主上成命。” 傀儡人用那双冰冷漠然的眼睛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仿佛能轻易洞彻他的心思。 苏筱圆想也知道太衍原来的弟子对她这个走狗屎运进龙脊峰的炼气期有什么看法,脸颊泛起红晕:“对,我来向仙尊请教剑法。” “师妹可是有什么顾虑?”傅停云淡淡地向通云台上剩下的人扫了一眼,众人瞬间垂眉敛目,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一声。 凌岳仙尊虽未苛责,但她能看出自己和其他同学的差距,有些无地自容。 “师兄……”苏筱圆改口,“师兄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苏筱圆看了眼他手中的药箱。 苏筱圆听他这么问,便有些不祥的预感,不过只能老实回答:“还有三堂课,上午还有一堂,下晌两堂课。” 虽然是迫于他的压力才开口问,但眉宇间的担忧作不得假。 不得不承认,这夏侯竖子是有几分小聪明,只是这种小聪明非但没有讨得“主上”欢心,反而让他来气。 傀儡人抬手捏了个诀,夏侯澈感到一股凉意如清泉涌入他经脉中,洗去了魔气滞重黏腻的感觉,每一个毛孔似乎都舒展开了。 夏侯澈一愕,他是太衍的人,难怪有这样的底气,不知是太衍哪一位长老峰主? 看他行事手段的狠辣残酷,更像是魔。可是那自称“细筒”的声音分明说过,混沌域被凌岳仙尊封印,在他殒落之前,不会有成气候的大魔出世。 可心里还是隐隐有些不安,他不明白那人为何不杀他,更不明白他为何把魔息还给他。 鹤车还是把她带到上回那带花园的偏殿里,凌岳仙尊听见车铃声便迎了出来:“在门外耽搁了?” 她转过身,竭力掩饰自己的心虚:“仙尊有什么吩咐吗?” 傀儡人蹙了蹙眉,抬手一抹一捏,那脸顿时变了形。 这一趟虽然没有从夏侯澈这里套出太多东西,但收获也不小。 苏筱圆正纳闷他见了她为什么是这种反应,赵青鸾却和煦地微笑起来:“是龙脊峰的苏师妹吧?抱歉,方才一时没认出来。” 可是这样做有什么用处?获益者是谁? 赵青鸾低下头,咬了咬唇:“那便不耽误苏师妹正事了,师妹有空来药庐玩。” 他体内的魔息已被拔除,魔息修补好的灵根恢复了残缺的原状,经脉中的力量也干涸了。 脸被重新捏过的黑蛇钻进夏侯澈的眉心。 “因为留着你有用。”他轻描淡写地道。 太衍有名有姓的人物在他脑海中飞快闪过,似乎没有哪位能和眼前人对得上,除了…… 苏筱圆却是心头一凛,急道:“怎么会?要不要紧啊?” 众人看着苏筱圆,都露出了耐人寻味的表情。 阮绵绵虽然也缺了一节课,但她毕竟有多年习武的底子在,于影春给她开了几天小灶,今天课上凌岳仙尊着重指点了一下,她便轻松地将进度追了上来。 傀儡人乜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大可以试试。” 夏侯澈难免涌出绝处逢生的惊喜,但仍是不敢相信,这傀儡人对他的恶意太明显,他很难不怀疑对方是要在死前再用虚无的希望折磨折磨他,就像猫杀耗子前的游戏。 他抢占先机,夺得这缕逃逸的魔息,正是为了成为下一任大魔。 那绝对不是普通傀儡人,他第一眼见他时就隐隐有感觉,所以明知道会让苏筱圆怀疑、反感,他还是不遗余力地劝说她将这傀儡销毁,甚至想通过宗主和长老逼迫她就范。 鹤车径直穿过外面的剑阵驶入宫门内。 其一,系统没有找林菀,却找了新任魔君人选,可见所谓的“气运”要由“男主”来承接。 赵青鸾察觉她的目光,解释道:“我是奉师尊之命来此,苏师妹是来见仙尊的吧?” 夏侯澈毫不犹豫地跪地俯首:“属下明白了。” 如果爱侣消失、神魂损伤、无情道反噬、欲壑波动和混沌域封印松动一起发生,要杀死他的胜算便大大提升了。 那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对系统来说,下一任魔主是谁似乎并不重要,只是需要一个适合的人占据这个位置,他可以是夏侯澈,也可以是原来那人,当然也可以是任何符合条件的人。 苏筱圆点点头,便要和他们一起乘鹤车去上下一堂课,正要走,背后却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师妹留步。” “我知道的……已全告诉你了……”他像濒死的狗一样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要赶去给筱圆摘橘子。昨日萧无心去替他看了,浣花岛的橘子已经熟了,再不赶过去便过了汁水最丰沛味道最新鲜的时候。 …… 傅停云感觉有股暖流流经他的心脏,整个人都感觉熨贴。 傅停云见他脸色瞬间煞白,知道他已猜到自己的身份。 “那便是申初放课,”傅停云道,“今日我得闲,你课后来无极宫,我替你将上次缺的课补上。” 他又一无所有了。 想起自己对苏筱圆的那些心思,他越来越后怕——他离开云雨宗后其实一直没放下苏筱圆,喜欢也好,不甘心也罢,找到魔息修补灵根之后,他第一个想要夺取的是夏侯氏家主之位,之后的目标便是苏筱圆,抢也好夺也罢,只有那样才能一雪当初的耻辱。 苏筱圆以身体不适为借口苟了几天,一晃又到了七天一次剑法课的日子。 夏侯澈当即又是连连叩首:“谢主上庇护。” 傅停云习惯了她在外人面前用这见外的称呼,甚至有点喜欢,这样私下里和传讯时她唤他“师兄”,便有一种共谋的意味,因此他并不纠正她,只是道:“师妹今日有几堂课?” 不但是苏筱圆,围观的弟子们也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惊恐地发现自己有点跟不上了。 虽是惨败,但既是败给那人,又有什么可说的? 苏筱圆:“好的好的,谢谢仙尊。” 只可惜看着软弱可欺的少女却意外固执。 “弄清楚系统究竟是什么东西,有何目的,有何弱点,尽可能多地套取有用的消息,及时向我报告。” 凌岳仙尊颔首:“他是奉二师兄之命来给我送药请脉的。” 结合苏筱圆那里打探来的消息,他至少知道了几件事。 魔息入体,钻心蚀骨的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夏侯澈痛得抽搐起来,可心神却被失而复得的狂喜占据。 这是他自灵根残毁之后便从未感觉过的轻盈。 正狐疑,那傀儡人却抬起手掐了个诀,一缕黑气从他掌心涌出,化作一条长着人面的黑蛇。 现在他是彻底熄了那个心。 凌岳仙尊能纡尊降贵给他们开课已经是天大的荣幸,连太衍本宗的弟子都羡慕得掉泪,眼下他竟然主动提出给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弟子补课! 眼前的绝不会是什么无名小卒,他究竟是谁? 可是经过几次教训,他当然不敢问。 “小圆子别担心,你前几日是身体不适,妹……咳咳仙尊也没怪你,”闺蜜小声安慰她,“回去我和影春替你补补。” 如果他在这里杀了夏侯澈,毁灭了那缕魔息,不但会打草惊蛇,系统多半还会孕育新的魔息、魔种,寻找新的合适人选,到时候要在茫茫人海中把那人找出来反而不易。 “师兄。” 何况他手里还有那种奇怪的“吐真剂”,他只有一次背叛的机会,背叛之后必定会遭到残酷的惩罚,他图什么呢? 赵青鸾愣怔了一下,脸色刹那间有些不好看。 他连忙叩首:“多谢主上恩赐。” 傅停云站在翼舟的船舵前,一边思索,一边掉转船头,向着云雨宗的方向飞去。 “还有一事,”傅停云冷冷道,“上任家主后来太衍见我。” “你杀了我吧……若是可以,请给我个痛快……”他恳求道。 这车显然布了特殊的阵法,即便她没有穿上那件御寒的斗篷,也感觉不到丝毫寒冷。 若说他方才还是迫于吐真剂的威胁,不得不听命于眼前人,那么猜到他真正身份后,他才彻底俯首称臣,绝不敢再有二心。 傅停云留了个秘符给他便立刻离开客舍回了翼舟上。 夏侯竖子有野心有贪欲,但胆子不大,易于操控,又有一些心眼子,可以替他与系统周旋,反过来去套系统的话。 夏侯澈瞬间恍然大悟,以前那些说不通的事情一下子全明了了。 夏侯澈脸上闪过诧异,欲言又止了片刻,忍不住道:“你不怕我将此事告诉那东西?” 第 116 章 116 可那要命的长指还在往下移动:“神阙……气海……关元……” 她以为会被婉拒,没想到凌岳仙尊却道:“好啊。” 苏筱圆竭力让自己把注意力放在剑法上,可是几秒钟就开始心猿意马,目光不由自主流连在他劲瘦柔韧的腰肢、袍摆下时隐时现的长腿线条、骨感的手腕、修长手指和手背上的青筋、微动的喉结上。 苏筱圆仿佛被抓住没做作业的高中生,头皮一麻,自从那次灵泉事故之后她就没怎么敢去泡,尤其是傀儡人离开后,她一个人怕再晕倒,又不想麻烦开山,于是一次也没泡过,这几天就更不必说了。 她蓦地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在吃醋,原来她私心里一直以为凌岳仙尊待她是有些特别的。 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可是经脉中乱行的灵气还在横冲直撞,苏筱圆只觉喘不过气来,心脏疯狂地跳动,好像下一刻就会撞破胸腔。 苏筱圆:“……”总觉得这对话不太对劲。 苏筱圆摇摇头:“没有没有,我不要紧的师兄,我们练剑吧,不好意思我基础太差了,总是麻烦你……” “我带了自己的剑……”她连忙道。 不知过了多久,凌岳仙尊抬起头,状似不经意地用指腹擦了擦她的嘴角:“好些了么?” “不怪你,是我不得其法,”凌岳仙尊很是宽容,沉吟片刻道,“你的问题不在剑招,是因为体弱气虚的缘故,气机不畅自然事倍功半。” 他怎么会不知道她都衣裳尺寸,衣裳下的身躯他不知多少次整夜整夜地流连抚1摩,用手描摹,用唇舌丈量,她的每一寸都没人比他更清楚。 他有意为之,她真的胡思乱想为他吃醋了。 三界第一大能不可能这么不值钱吧。 动作眼神都没什么挑逗的意味,可不自知的擦更是涩气撩人。 苏筱圆脱口而出:“傀儡人最近不在……” 不可能是为她准备的,正常强度的练剑她不会出一身汗,也就不会在这里洗澡,何况尺寸也大了一号。 凌岳仙尊感觉到了她的手忙脚乱:“先别管真气,跟着我的手指。” 苏筱圆茫然地点点头,随即意识到他蒙着眼睛看不见,艰难地发出声音:“好多了,谢……谢谢师兄……” “师妹可与我一同修炼,今夜我正好无事,”凌岳仙尊看着她道,“若是师妹不介意。” 或许是因为又熟悉了一些,这次他没再折花枝,直接上手,实在不方便的地方便虚指一下。 凌岳仙尊公事公办地道:“你前几日身体不适与经脉有关,还需调理数次,过三日再来吧。”男人一边说一边顺着池边的石阶走到岸边,用灵力将身上的水蒸干,开始穿衣服。 “对不起……” “我已叫傀儡备膳,”凌岳仙尊道,“用罢晚膳径去灵泉,省得师妹来回奔波。” 凌岳仙尊似乎完全没有避讳的意识,从鹤车上下来,将装着干净布巾和衣裳的藤箱放在池边平整的大石头上,便开始当着苏筱圆的面解腰带。 凌岳仙尊扣住她脉门探查了一下经脉,蹙了蹙眉:“忍耐一下,我帮你把灵力抽出来。” 凌岳仙尊这回似乎满意了些,长睫颤了颤,黑沉沉的眼睛里像是有涟漪荡开,虽然嘴角还是平平的,双眼却像是在笑。 “前几日你身体不适,不能怪你,”凌岳仙尊道,“今夜师妹若有空,可以叫你那傀儡人陪你去,一边浸泡一边让他替你行气理脉。” 苏筱圆心里一团乱麻,不敢多想又忍不住多想。 大佬还在水里等着她,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苏筱圆从乾坤袋里掏出半满的糖罐子递给他:“对不起这罐我吃过了……” “若师妹不嫌弃,用我这把便是,”凌岳仙尊道,“此剑有灵,可以引导你行剑。” 她顿时内疚不已,大佬特地抽时间教她练剑,她却一直在分心。 “练剑不急,”凌岳仙尊道,“上了一整日的课,肚子饿不饿?我叫傀儡备了茶点,师妹先去里面用点。” 或者她并不是唯一一个来这里,得他亲自指点的弟子? 他们去的还是上次苏筱圆不小心误闯的大佬专用泉池。 苏筱圆哪里敢久留,连忙道:“我不饿,午饭吃多了,还有点撑呢。还是练剑吧,免得叨扰师兄太久。” 凌岳仙尊即使是喝苦药也像饮甘露一样优雅,修长的脖颈弧度优美,手腕的姿态赏心悦目。 有一瞬间她简直有种他在撩自己的错觉,不过旋即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们才认识几天,凌岳仙尊就对她这便宜师妹这么关照,和他多年同门的那些弟子中有与他更亲近的也是理所当然。 那算不上真正的吻,他只是用唇贴着她的唇,缓缓地将她体内紊乱的灵气吸出去。 苏筱圆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心里喜滋滋的,胃口都比平时好些,只是想着一会儿泡灵泉不能吃太撑,这才及时放下了筷子。 真正的凌岳仙尊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林菀不清楚,她就更不清楚了。 下到池中,温热的灵泉水很快没过她腰际,她把身子往下坐,让泉水没过她肩膀,羞耻的感觉才减轻了些。 所以说这身衣服还是特地为她准备的,她想象中的其他人并不存在吗? “再歇息片刻,我送你回去。抱歉今日是我操之过急,下回一定会多加小心。” 苏筱圆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黑剑,忽然想起自己带了剑过来,就放在一旁的石台上。 两人近在咫尺时,凌岳仙尊伸出手,掌心向上:“将左手给我。” 苏筱圆依言把左手放在他手里,男人修长有力的手指划过她的掌心,摸索到脉门:“我会将一缕真气打入你经脉中作为导引,你试着调动经脉中的所有灵力,跟随它移动。” 苏筱圆如遭雷击,连忙退后了两步:“没事……我没事……” 的确也和人工呼吸差不多,苏筱圆突然意识到。 苏筱圆正纳闷灵力怎么抽,男人忽然托着她的后腰将她打横抱起,将她放在水中的大石头上,然后抬起她的下颌,俯身将湿润微凉的唇贴了上去。 天已擦黑了,殿堂被灵石灯照得像水晶宫一般,凌岳仙尊已经在里面等候,见了她,目光从她袖口移到裙摆,面露歉意:“衣裳是不是太大了?目测果然不准,我让傀儡人重新去领一身。” 无脸傀儡不一会儿就准备好了热水,捧了衣服来。 苏筱圆一时之间五味杂陈,心里竟然涌出一股酸溜溜的感觉。 系统该不会是诈骗吧? 苏筱圆耳边仿佛有几百个雷同时炸开,“轰”地一声,然后林子里的风声、虫鸣声、流水声……全都消失了。 “还好,”凌岳仙尊道,“习惯了。只是口中药味久久不去,不太舒服。” 每到一个大穴,他便稍加力道按压下去,起初在手臂上游走还好,过了肩膀,他的手指开始沿着任脉走,苏筱圆便不知如何是好了。 喝药的人只是微微蹙眉,她却忍不住皱起了脸。 “那便好,”凌岳仙尊一抬手,他方才脱在岸边的衣裳便飞到他手中。 演示了三遍,他仍旧气息平稳、清凉无汗,肌肤在阳光下白得近乎透明,更显得眉眼鲜明,真是冰雕雪琢一般的人。 苏筱圆心脏又提了起来,这问得也太奇怪了,真不能怪她想多。 莫名觉得有点可爱。 苏筱圆满脑子乱七八糟的念头,胡乱洗了一下,爬出来擦干身体,换上那身大了一号的弟子服,趿着木屐拎着裙摆走出去,沿着廊屋走回偏殿。 苏筱圆把自己泡在洒了花瓣,清香扑鼻的浴汤里,明知道自己毫无立场,心里却“咕嘟嘟”往外冒酸水。 “师妹可将衣裳脱了,方便按揉穴位和行气。” 不是大佬,她真的只是开了个小差,和气虚什么的没关系啊。 “师妹这几日可曾去灵泉?”凌岳仙尊又问道。 这举动要说暧昧是真暧昧,可是偏偏他做得理所当然、天经地义,仿佛只是师兄正常关心师妹身体健康。 这是撩了多少姑娘才积累的经验? 各自占据灵池一端,相安无事地泡了大约半个时辰,凌岳仙尊忽然开口:“师妹可感觉到灵气渗入经脉了?” “好的。”苏筱圆点点头,气沉丹田,开始练剑。 “师妹试试。” 他好像一点也没受影响,好像只是帮她做了个人工呼吸。 苏筱圆睁圆了眼睛,原来大佬也怕喝中药吗? 她好像真的有点喜欢他。 他该不会是海王吧?是海王倒也不错,她酸溜溜地想,海王反正来者不拒,应该更容易睡到。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凌岳仙尊有女朋友? 不过随即她便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如果凌岳仙尊是海王的话,他的元阳还好吗? 她斟酌了一下,决定实话实说:“我和宗门里其他师兄还不太熟悉……” 苏筱圆迟疑了一下,鼓起勇气:“我带了糖,师兄要不要吃两颗?含在嘴里可能会好些。” 她不由自主想起付时雨,可是比起境灵野生动物般赤1裸裸的眼神,凌岳仙尊更多了几分大能的压迫感。 苏筱圆心脏受到暴击,一阵头晕眼花,只觉周遭世界瞬间调高了亮度,同时加了个柔光滤镜,眼前的男人站在花园里,却比身边的任何奇花异草都耀眼,每根头发丝都仿佛在发光。 待他放下药碗,用傀儡人端来的清茶漱了口,苏筱圆忍不住问道:“药很苦吧?” 苏筱圆连忙按照他教的办法运气,可惜那缕真气移动得太快,她调动灵力不够熟练,很快便不知真气去了哪里,差点没岔气。 事情就这么定了,凌岳仙尊便像上次一样一招一招地给她纠正姿势。 “好。” 凌岳仙尊道:“师妹慢慢沐浴,我去打坐,晚膳时见。” 苏筱圆:? 她忙摇头:“不用不用,只是大了一点点,不碍事的。” 凌岳仙尊确认了一遍,也不勉强她,将她带到上回习剑的花树下,和上次一样凝出那把漆黑无光的剑,将她缺的那课原速演示了一遍,又0.5倍速来了两遍,边演示边讲解要领。 这是在修炼,是修炼。 说着并指搭在她脉门上,顺着手腕内侧的经脉缓缓往上移动,苏筱圆这回总算是跟上了,经脉中的灵气就像铁屑,他的手指就像磁石,手指移动到哪里,灵气便跟随到哪里。 凌岳仙尊接过去,打开盖子拈了一颗放进口中,然后自然地把剩下的糖收进了自己的乾坤袋里。 可是她心里却像是有飓风刮过,一片狼藉。 苏筱圆抱着衣服和布巾,跟着傀儡人进了浴堂,这里甚至还有个香喷喷的厕所,让她十分意外。 “师妹不必担心,”凌岳仙尊道,“这里都有。” 是有些冷,苏筱圆将衣裳往上拉了拉,偷偷嗅了嗅,干净好闻的味道像被子一样把她裹了起来。 男人美而不自知,担忧地看着她:“师妹怎么了?可是这里太阳太大头晕了?” 这句话像一缕风吹进苏筱圆的心里,心脏像风帆一样鼓了起来。 傅停云喉口干涩,差点克制不住对她做点什么,移开视线,吩咐傀儡人摆膳。 好在凌岳仙尊反应很快,立刻把她捞出来,没让她呛到水。 苏筱圆冷不防对上男人的双眼,不知道是不是离群索居的缘故,他看人的眼神格外专注,直勾勾地盯着你,仿佛要让一切心思无处遁形。 “师兄又要喝药吗?”苏筱圆捧着茶杯,同情地看着他端起碗凑到唇边。 其实她刚才只顾着欣赏顶级美貌,几乎什么也没学到,好在认真研读了好几天剑谱,招式都是记得的,不至于抓瞎。 苏筱圆吃了一惊,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道:“脱……脱了?” 练完一遍,她心虚地看向凌岳仙尊,只见男人微微蹙眉,一脸若有所思。 没经验的直男这么会知道要在洗澡水里洒花瓣、放香料? 可是书里明明……对了,书里的凌岳仙尊与其说是真实的他,不如说是女主林菀滤镜八百米的想象。 “谢道友修的是外功,恐怕难以胜任,”凌岳仙尊道,“我本来就要去灵泉打坐,是顺便的事,不麻烦。” 可苏筱圆却觉得自己像聊斋里被狐狸精吸取精气的老实书生,浑身发软,魂魄都快被他勾走了。 也许大佬只是随口一问,因为和人交往太少,掌握不好社交尺度,没必要草木皆兵想太多。 顿了顿:“这偏殿是新修的,我平日不住此地,浴堂也无人用过,师妹不必介意。” 苏筱圆哪里还管得了气机不气机,只是绷紧身体忍住不发出一丝声音就耗费了她全部的心神。 苏筱圆怔怔地去接剑,他握过的剑柄干燥微温,苏筱圆却像是被那残余的体温烫了一下,脸更烫了。 “脸有点红,可是太晒了?”凌岳仙尊一边说,一边猝不及防地用左手手背贴了贴她的额头。 她不带任何暧昧地回答:“当然,担心师兄是应该的。” 由于刚吃饱饭泡温泉不养生,两人等了半个时辰才出发。 说罢便叫来傀儡人:“去准备浴汤和衣裳。” 可是大佬认定的事情当然是对的,不对也是对的。 信这个不如信她是秦始皇。 他将衣裳盖在苏筱圆身上:“小心着凉。” 那这是为谁准备的? 然后顺着她身体的中线慢慢划下去,挤进中间,打着圈揉了揉:“膻中,师妹切勿走神,小心乱了气机。” 不知道为什么,私下看他演示总觉得和上大课时不一样,明明是同样的招式、同样淡然的神情,举手投足间就是特别勾人。 “看清楚了么?”男人收起剑,走上前来,捏着剑身,将剑柄递给她。 “对不起师兄,我悟性太差了……” 那些若有似无的暧昧,传讯时字里行间超过一般同门的关心,其实她潜意识里一直有所感觉。 凌岳仙尊这里怎么会有女弟子的衣服? 凌岳仙尊收回自己的剑,递了一条帕子给她:“师妹流了很多汗,可要先去沐浴?” 他走进池中,从脑后解下自己的发带,蒙住眼睛:“如此便看不见了。” 苏筱圆连忙非礼勿视地移开视线。 话音甫落,仿佛有一股灼热的电流从她手腕流入,沿着她手臂向上游走。 苏筱圆连忙道:“不用不用,我回去洗好了,正好天也晚了,该回去吃饭了。” 傀儡人给苏筱圆上的是花果茶,给凌岳仙尊端来的却是黑乎乎的药汁,闻着便是一股苦涩的味道。 “感觉到了,师兄。”苏筱圆道。 苏筱圆还能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道谢。 “很清甜,多亏师妹,以后见到药再也不会发怵了。” 苏筱圆一愣:“下回?” 约莫又过了一刻钟,凌岳仙尊又问:“感觉到丹田鼓胀了么?” 凌岳仙尊不依不饶地问:“换作其他师兄,你也会担心?” 凌岳仙尊却似乎全然察觉不到她的尴尬,手指毫不留情地摁在她锁骨中间:“天突。” 然而过了几分钟,她果然感觉丹田快爆炸了,说话都有点困难:“师,师兄……差不多了……” 苏筱圆摸了摸肚子:“感觉到了。” 凌岳仙尊还是陪她为主,不怎么动筷子,待她吃完又让傀儡人换了灵茶来。 苏筱圆:“我……我没带巾栉和换洗的衣服,不太方便吧……” 她将傀儡人取来的干净衣服展开看了看,竟然是全套的太衍弟子服,还是女装。 苏筱圆也艰难地涉水迎向他。 凌岳仙尊不解地看了她一会儿,似乎不明白她在震惊什么,随即恍然:“师妹可是不好意思?” 苏筱圆屏住了呼息,蒙眼男人从湿润的薄唇中吐出两个字:“会1阴。” 傅停云看着少女倏然亮起的脸庞,她在竭力隐藏自己的心思,殊不知心思全都写在脸上,方才见他的时候满脸的失落,听了他的解释顿时展颜,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她做着心理建设,一咬牙解开衣带。 苏筱圆还记得上次和他一起泡灵泉时的遭遇,怎么可能不介意,可是她不敢说实话,只是推脱:“麻烦师兄教我练剑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我找朋友帮忙吧。” 高高在上的超级大佬仅凭几面之缘就对平凡女主“女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然后爱得死去活来,这是小说里才有的情节。 她只是没想到,这些并不是独属于她的。 那个不算吻的吻,至少明确了一件事。 她捧起茶杯低头啜了一口,心里像是生出了一层细细的绒毛。 这话要怎么接? 与此同时,手指抵住穴位按揉了一下,苏筱圆再也忍不住,原本往一个方向流动的灵气突然变成无数条没头的蛇,在她经脉中左冲右撞,时而顺行,时而逆行,她眼前一黑,往后一仰,“哗”地跌进了水里。 “好,”男人道,“若有胀满到快要撑裂的感觉,及时告诉我。” 苏筱圆在风中凌乱了一会儿。 虚指比直接触碰还折磨人,苏筱圆仿佛在油锅里煎熬,练完所有剑招已是一身汗。 她对着墙边的全身镜比了比,发现尺寸比她大了一个号,袖子和裙摆都长了一截。 “过来。”男人一边说一边迈开长腿往水中央走。 第 117 章 117 傀儡人起初没什么反应,直到她松开他,仰起脸闭上眼睛分开双唇,他方才用指腹揉了揉她下唇,忽然猛地将她打横抱起放在床上,咬了一下她的耳垂:“我去沐浴,筱圆等等。” 待傀儡人回来,半碗粥已经进了她的肚子。 过了一会儿又问道:“那师妹可愿意继续随我练剑?” 可男人只是越过她,将她那一侧的车帷放下:“夜风寒凉,师妹体弱,小心染上风寒。” 苏筱圆声音变得断断续续:“我……我上了一天课,还没……还没沐浴……” “好。”傀儡人从乾坤袋里摸出一堆乾坤袋,里面装着他沿路买的特产,吃的用的玩的穿戴的无所不包。 她虽然已经承认了自己的渣女属性,但还做不出把正牌男友做的糖送给精神出轨对象这种事。 苏筱圆和傀儡人走到山泉边,用清澈的泉水洗刷橙子,细细用盐打一遍,放进桶里,等着再用冷開水浸洗。 只是几罐橘子糖而已,她一边洗一边安慰自己,本来就要做了分送亲友的,凌岳仙尊怎么说也是她正经师兄。 “筱圆喜欢。” 傀儡人提前回来了。 苏筱圆刚刚下定决心减少接触,可是哪里忍心一再拒绝他,不自觉地点点头:“我该谢谢师兄不怕麻烦教我练剑。” “那效果消失以后中蛊的人会怎么样?失去那段记忆吗?” 下一次去无极宫开小灶的日子还没到,却发生了一桩意外之喜。 苏筱圆暗暗下定了决心,一口气喝完姜汤,擦了擦眼角辣出的眼泪。 “我的性情喜好都来自凌岳,”傀儡人又道,“我喜欢筱圆,凌岳自然也喜欢。” 修仙之人身强体健,几乎不会有凡人那些头疼脑热的毛病,像她这么脆皮的实属罕见,但凌岳仙尊却能想到这一点,用心可见一斑。 苏筱圆心里有鬼,突然被傀儡人点破,一阵心慌。 苏筱圆浑身仿佛都被窗口斜照的夕阳染红了:“我不是,我没有……” “可是姜汤太辣?”凌岳仙尊自然地接过碗,用汤匙调了调,“碗底有红糖没化尽。” 苏筱圆心脏仿佛被人揪紧,呼吸一窒。 苏筱圆歇息了一会儿,便起身擦身穿衣。 不一会儿,傀儡人端了鱼茸粥和几蹀配粥的精致小菜进来。 说罢毫无预兆地将她的双腿折起来,一动不动地盯着看了一会儿,然后隔着轻纱用舌尖细细地勾勒描摹,仿佛有一朵含苞缀露的娇艳牡丹从细绢上浮现出来。 …… 然而这样暧昧下去好吗? 傀儡人很快带着湿漉漉的水汽回来,急不可耐地俯身吻她。 男人撩起眼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苏筱圆以为他会生气,或者怪她不识好歹,可是那双映着灯火的眼睛澄澈如琉璃,里面丝毫没有谴责,只有淡淡的失落和寂寞。 苏筱圆心中汩汩地涌出一股暖流,越发歉疚了。 傀儡人:“昨晚不确定今日能否回来,怕筱圆空等。” 苏筱圆心里发虚,把傀儡人的手握得更紧:“怎么提前回来了?昨天传讯的时候也没说一声。” 凌岳仙尊替她探查了一下经脉:“这几日还是多练习行气,三日后再去灵泉。” 可是傀儡人这次薅了几百斤浣花岛的橘子回来,个个饱满多汁,今天正好休沐日,她完全可以做几罐糖送去给他。 苏筱圆心跳漏了半拍:“下次还是别用了……” 苏筱圆只觉天旋地转,那股霜雪的清冷气味被他灼烫的肌肤烤出火气,让她分不清自己是在冰冷的火焰里烧灼,还是在滚烫的雪暴里颠簸。 苏筱圆放下汤匙,接过他递来的绢帕,掖了掖额头和鼻尖的细汗:“那蛊虫给我看看,是怎么用的?” “筱圆要去下蛊么?”傀儡人道,“此蛊化在水里无色无嗅,修为再高也察觉不出来。” 苏筱圆有些心慌,却又忍不住开心。 不能再继续纠缠下去了,还是等傀儡人带了蛊虫回来,找机会一鼓作气下蛊,该骗的骗,该采的采,不成功便成仁。 …… “他还是会记得中蛊时发生的事,只是不能理解自己为何那样做。” “鱼是从云雨宗地界带回来的,”傀儡人道,“鱼肉比这里的鲜甜,没有腥气,剩下的我放池子里养着,可以吃一阵。” 在一吻的间歇搂着他的脖子直喘气:“你……你怎么又用了那种熏香……” 幸好第二天是休沐日,全天没课,苏筱圆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这才想起昨晚昏天黑地,连蛊虫的事都忘了问了。 苏筱圆送他出了门,回到房中一看,突然发现自己穿回来的氅衣他忘了带回去。 不能再想下去了。 微烫辛辣的姜汤入喉,苏筱圆的眼眶立时红了。 苏筱圆叹了口气,放下传讯镜,爬起来洗漱。 苏筱圆道:“那你再拿个筐来,我们一起做吧。有几罐我想自己动手。” 自那晚泡灵泉之后凌岳仙尊就没给她发过消息,按理说这条消息来自闺蜜的可能性更大,可是苏筱圆却不知从哪里来的直觉,心脏飞快地跳起来。 苏筱圆鼓起勇气道:“谢谢师兄,不过灵泉我还是自己去吧,傀儡人过几天就回来了……” 怎么办,被可爱到了。 凌岳仙尊:“师妹认得路么?” 苏筱圆心虚得抬不起头来,正想改口,却听男人道:“好,是我思虑不周,的确让傀儡人陪你去更合适。” “这是什么?”苏筱圆诧异道,“不是虫子吗?” “够了够了,”苏筱圆道,“剩下的改天再做吧。” 傀儡人永远情绪稳定,当然不会像她这样惊喜,只是摸了摸她的后脑勺:“先进去吧,筱圆要的蛊虫带回来了。” 苏筱圆知道那里面装着的就是他千里迢迢带回的蛊虫,却拿过来把它放在一边,环住傀儡人的腰:“先让我抱抱。” 和她想的有点不一样。 这好感当然不足以让他和她结神魂契,但却足够让她在下蛊的时候负罪感满满。 男人将她送回去却并未立即离开,而是进厨房向那方块傀儡要了些老姜红糖,煮了一碗红糖姜汤,端进房中看着她喝下。 [师兄别客气。] “三个月。” 苏筱圆无端又想起了付时雨,境灵脱胎于凌岳仙尊,他们相像的不止是外貌,还有性格,也许还有灵魂。 [有劳师妹。] “但是他就算有了七情六欲,也不一定会和我结契吧?”苏筱圆忖道。 虽然知道虚拟男友永远不可能给她同等的回应,这种时候心里难免还是会有点失落,难免就想起另一个人,不由自主地比较起来。 那语气几乎有点小心翼翼了。 男人如释重负,当即约定了每七日剑法课当天下午给她单独开一次小灶。 傀儡人目光微动:“好。” 他都贴脸要了,苏筱圆只好回复:[上次那批吃完了,正好有新采摘的橘子,我今天做一些。] 他挑出那只装橘子的,又找出个大藤筐,倒了几十只橘子出来。 “筱圆感觉不到凌岳喜欢你么?”傀儡人道,“他七情淡泊尚且喜欢你,用了蛊虫后自然更无法自拔。” 他会死于师父埋下的“毁灭装置”。 自有记忆以来她就没做过这么羞耻的事,回到床上用被子蒙着脸,连抽噎的力气都没了。 比起喜欢上凌岳仙尊,更可怕的是凌岳仙尊好像也对她这个师妹有好感。 他要是真像当初她以为的那个变态反社会,给他下蛊、骗他结契、取他元阳反而没有那么大的道德压力,知道他注定早死的命运后也不会那么难过。 凌岳仙尊蒙着眼睛,却还是转过身去,直到她穿戴整齐方才摘下发带将长发束好。 这逻辑虽然有点怪,但也不是没道理。 可是事到如今她已经说服不了自己,如果大佬只是怀疑她的来历,只要直接审问就行了,根本不需要这么迂回接近。 正在纠结,又一条消息过来:[还有么?] “那便不叨扰师妹了,”凌岳仙尊站起身告辞,“七日后我还是派云车去接你。” 苏筱圆道:“我来吧,你去休息休息。” 苏筱圆将头发随意一绾,拿起汤匙尝了一口粥,从肠胃一直熨贴到心里。 苏筱圆忙道:“很好喝,谢谢师兄,这些事不应该麻烦师兄的。” 傀儡人:“不用筱圆亲自动手,傀儡也不需要休息。” 苏筱圆几乎以为自己是没睡醒在做梦,堂堂剑尊这是在撒娇吗? 她抱着带着风雪气味的氅衣穿过昏暗的庭院,又想起系统的预言。 从小带大他的师父殒落后,他一定很孤独吧。 何况现成的证据就在传讯镜里呢。 苏筱圆当然不敢说是因为这气味让她想起凌岳仙尊,只道:“有点闻腻了,下次我去街上另外给你挑一种。” 苏筱圆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师兄,那我就先回去了。” 论细心傀儡人真是没得说。 每次夜里做得狠了,第二天的饮食都会清淡一些。 她拿起衣裳奔出去一看,云车早已起飞,只剩下车前挂着的灵石灯在无星无月的夜空中闪烁,像颗孤单的星星。 一人一傀回到房中,苏筱圆拉他坐下,捧着他的脸左看右看,虽然知道傀儡人不会变瘦,不会被晒黑,也不会变憔悴,她还是有些心疼。 七天一次的频率也不算太高,苏筱圆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那眼神就像被同伴拒绝的孩子,或者被主人推开的狗狗。 苏筱圆愣怔了一下,身体先于大脑作出反应,跳下车便扑进了他怀里。 正想喊傀儡人过来,传讯镜却忽然响了。 可是身体深处却有一根弦不由自主地绷紧了。 苏筱圆:“……” 意识到自己的心意后,她一心只想着快点逃,完全没想到自己可能会迷路。 傀儡人从怀里取出个青玉盒子。 离最后期限还有大半年,只要留出蛊虫生效的三个月就行了,所以她还能再拖延几个月再做决定。 “效果可以维持多久?”她问。 凌岳仙尊扶她上了车,在她身边坐下,灵鹤还未起飞,他忽然探身过来。 那日苏筱圆放学回到住处,刚下云车,便有一道身着黑衣的熟悉身影推门出来。 她下床从挎包里掏出传讯镜,只一瞥就认出了那笔遒劲的字:[师妹给我的糖吃完了,药更苦了。] 逃避可耻但有用。 “我送你回去。”男人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 “怎么了?” 苏筱圆刚洗完脸,把布巾放进铜盆里,傀儡人顺手就端去了净房。 苏筱圆心脏一阵揪紧。 她怔怔的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之前做的那批水果糖已经分完了,因为阮绵绵和于影春都是甜食大户。 傀儡人去厨房取了盐罐放进筐里,准备去山泉里清洗橘子皮。 师兄一天三顿喝苦药多可怜啊。 傀儡人取来玉盒打开盖子,里面的却不是虫子,看起来像是一团红色的丝线。 苏筱圆不记得折腾了多久,只记得天光一点点暗下去,灵石灯烧完了,浑浑噩噩算不清到底有多少次,只知道十几天清心寡欲积攒的力气一晚上全耗尽了。也不知道被哺了多少奶,只觉肚子里撑得慌,想爬起来去净房,却双腿打颤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最后还是被傀儡人全程抱着去了又回。 “谢谢你傅停云,我一定会用的,”她向傀儡人保证,“今天我们先做点橘子糖吧。” 这会儿想起蛊虫,难免又想起凌岳仙尊来,她的胃里一阵抽搐。 到了这个份上,苏筱圆没办法再自欺欺人了。 “是我害你气机紊乱受了风寒,自然应该照顾你。”凌岳仙尊把瓷碗和汤匙交还给她,指背不经意地擦过她的手指,平日凌厉的眉眼微垂着,在灵石灯的暖光里显得异常柔和。 傀儡人用高直的鼻梁在颈窝蹭动:“我喜欢筱圆本来的味道。” 傀儡人伸出长指拨弄了一下,那“红线”动起来:“此蛊名为情丝蛊,其实是一种菌丝,专克修无情道之人,可以让其性情大变,成为七情浓烈六欲炽盛之人,那时筱圆一定可以让他与你结下道侣契。” 说罢又去顺着她的脖颈往下吻。 苏筱圆连忙盖上盒子:“等等等等,不用那么急……我再考虑考虑。” 第 118 章 118 “是凌岳的还礼。”傀儡人轻描淡写道。 “我没生气,”傀儡人道,“糖没了。” “这是什么?”苏筱圆问。 看来那药是真苦,苏筱圆想着,心里像有涟漪一圈圈荡开。 “阿菀师妹,你不要紧吧?”赵青鸾骇然道。 到得无极宫门口,刚好遇见了提着药箱的赵青鸾。 生得确实天姿国色,可是仙灵界并不缺美人,赵青鸾并不认为单凭美貌就能打动凌岳仙尊,若说容貌的话阿菀师妹清丽绝俗,又差在哪里了? 没有证据,可以制造证据。 赵青鸾心中不是滋味。 再说这也是为了仙尊本人着想,若是那女子当真用了什么邪魔外道的手段,他身为师侄亦不能坐视不理。 不行……他知道很多蛊虫尤其是邪蛊,都有迷惑心智的功效,若是他贸贸然禀告仙尊,说不定仙尊会在蛊虫的作用之下对他出手。 这么多糖她和开山两口子自然吃不完。 赵青鸾的目光也很自然地落在了糖罐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苏筱圆也意识到自己不该责怪他,忙抱住他的腰,踮起脚轻轻地亲了一下他的下巴:“对不起是我不好,让你跑腿还说你,别生气好不好?请你吃糖。” 赵青鸾忙道:“是,仙尊。” 林菀摆摆手:“大师兄可是去了无极宫?仙……仙尊他怎么样?” 生怕他不信,一边说一边往床上一歪,好像失去了所有力气。 凌岳仙尊如平时一样饮了药汤,然后从案上的琉璃罐里拈了一颗糖送入口中含着,向赵青鸾道:“有劳。” “这是仙尊日常起居的地方。”执事一边向苏筱圆解释,一边打起门帘。 她用传物阵给云雨宗的师长和朋友们寄了一些,又给太衍认识的新同学送了一些。 苏筱圆脚趾抠地,凌岳仙尊在剑法课上也不避讳,对她“师妹”长“师妹”短的,宗门上下显然都传遍了。 两天前送来的,罐子里的糖已经浅下去一层。 赵青鸾:“苏道友不必客气,若是有效你同我说,药材都是库房里现成的,我再炼就是。” 苏筱圆支支吾吾:“我……做了一下午的糖有点累了,我要躺一躺……下次再拉近距离吧……” 又补上一句:[还有上次你忘在我这里的衣服,已经洗干净了,我也让他一起拿过来?] 林菀摇摇头:“师尊为人正派,心眼又实,知道后一定会去找仙尊商量,我们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蛊,效用有多强,而且蛊虫未必是成双成对的,万一仙尊中的是单蛊,我们怎么能证明是苏筱圆下的?依我看不能打草惊蛇。” 赵青鸾还待说什么,林菀只是闭目:“师兄我累了,你请回罢。” “做几罐糖有什么辛苦,”苏筱圆把脸颊贴在傀儡人温暖的胸膛上,“以前什么都得自己做,你来了之后我已经够懒了。” 苏筱圆点点头:“赵师兄是来给仙尊送药吗?” [糖收到了,多谢。] 这一趟去了小半个时辰。 凌岳仙尊又是秒回:[好,多谢。我提前打开护阵。] 但隔行如隔山,他擅长的是医道而非蛊道,没办法判断那是什么蛊,也不知是否是邪蛊。 苏筱圆:“对了,反正要跑这一趟,顺便送几罐给开山,他们小两口都喜欢吃,让他们分分。” 苏筱圆环顾四周,只见这座宫殿规模宏大,但陈设却很单调,空旷得说句话都能起回声,且大白天殿里也是帘幕低垂,灵石灯倒是点了很多,可非但没能让空间变得温馨,反而更添寒冷清寂。 苏筱圆第一次见赵青鸾时隐隐感觉他对自己有些芥蒂,这次却亲切不少,大约也是个i人吧。 林菀抬起泪眼:“大师兄打算怎么办?” 或许阿菀怀疑的没错,这云雨宗的女子用了什么特别的手段。 赵青鸾心里乱成了一锅粥,还得佯装无事,像平常一样交代脉象情况,然后从药箱里端出装药的瓷瓶,倒在执事准备好的瓷碗中。 凌岳仙尊向执事道:“今日新做的芙蓉糕拿些过来与师妹吃,配雾岚茶正好。” 林菀:“拿贼拿赃,只有找到切实的证据,抓到现行,才能彻底撕开她的真面目。” 赵青鸾道:“我思来想去,此事还是得先向师尊禀告。” 执事引他们入座:“两位稍待片刻,仙尊还在打坐,一会儿就来。” “他不缺石头,筱圆拿去玩便是。”傀儡人道。 她叫来傀儡人,把竹篮和叠整齐包好的氅衣交给他,叫他送去给凌岳仙尊。 黑色软缎上躺着的是她上次给他的糖罐,但罐子是满的,满满一罐子各色璀璨宝石,每一块都不一样。 “我去准备晚膳,”傀儡人轻轻扶着她的肩头将她推开,“筱圆歇息会儿。” “这些是什么啊傅停云?!”她惊呼起来。 苏筱圆这才低低地道了声谢。 果然有异常! 苏筱圆呼出一口气,放下传讯镜才发现刚才紧张得手心出了汗。 “我明白,”赵青鸾眼眶发酸,“阿菀你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知情,全是师兄一人所为,明白么?” 赵青鸾小心翼翼地将手指虚搭在他脉门上,屏息凝神,开始用灵力探查他的经脉。 他本想立刻去找师尊商议,可鬼使神差地先驾鹤去了药庐。 傀儡人不让她再去碰盐和水,她只能帮忙做些轻松不费手的工序,比如分装和写标签。 唯一称得上亮色的竟然是几案上的一罐橘子糖。 凌岳仙尊的目光从赵青鸾身上掠过,落在少女身上,瞬间如冰消雪融般柔和下来:“师妹稍坐片刻,我先诊脉服药,再陪你练剑。” 苏筱圆忙回复:[不客气的,那些宝石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此外还有一个低调又奢华的木盒,虽然没有花纹雕饰,木头的纹理中却隐隐有金光流动,散发着浓郁的金钱气息。 她从乾坤袋里掏出一罐本来打算分送同门的糖给他。 要向仙尊禀告实情么? 因为近来常来送药的缘故,他可能是太衍弟子中见到凌岳仙尊次数最多的,可是他何曾见过凌岳仙尊对谁假以辞色,就算是待他师尊,甚至沈宗主,他都是冷冰冰的,更别说这样温言款语、体贴入微。 苏筱圆看着他的背影愣怔了一会儿,传讯镜“叮”一声响,唤回了她的神智。 仙尊每次服完药都会吃那女子送的橘子糖,刚好他也有一罐同样的糖…… 傀儡人瞥了一眼,一副视金钱如粪土的模样:“三界各地的石头。” 傀儡人目光微动;“是筱圆亲手做的?” 赵青鸾心中酸涩难当,虽知事情干系重大不该向师妹透露太多,可看她这副自苦的样子,忍不住将凌岳仙尊中蛊的事说了出来。 她不缺温补的丹药,毕竟不差钱,还有个万能傀儡人,她的库房里什么好药都不缺,她的体质是系统设置问题,不是靠灌药就能产生质变的。 苏筱圆见他盛情难却,只得道谢收了下来。 不等她先打招呼,赵青鸾便露出了温煦的笑容:“真巧,苏道友又来找仙尊么?” 赵青鸾低着头大气不敢出一声,心中却如惊涛骇浪一般。 若是那女子当真用了什么手段,应该会在脉象中留下痕迹才是……可是他是来请平安脉的,若是做了超出职责之外的事,会不会被仙尊发现……听师尊说,仙尊的医术造诣也很高…… “可是这蛊已经下了,”赵青鸾苦恼道,“若是她什么也不做,一直不露破绽,我们岂不是无计可施了?” 林菀的屋子里大白天下着帘子和帷幔,也没点灯,走到门口便飘出草药的苦涩气息。 “苏道友过谦了,”赵青鸾从云车窗户里看着她的脸,“抱歉冒昧一问,苏道友是不是有些体寒气弱之症?” “当然,”苏筱圆道,“这是第一罐,你喜欢吃我明天再做。” 两日后,上完一天的课,无极宫的鹤车果然已经停在了课室外。 这回他来得比上次晚,也才刚到法阵前。 再想到只为了见仙尊一面就被剑阵重伤,迄今不能下地行走的阿菀,他便心如刀割,深深为她感到不值。 赵青鸾明白这是打发他回去的意思,他将药箱收好,行了礼,又和苏筱圆道了别,便满腹心事地离开了无极宫。 林菀急道:“师兄你说清楚,你到底要做什么?你有大好的前程,我不许你为我做傻事!” 他说服了自己,一咬牙便将分出一丝灵气,悄悄在本不该触及的心脉里迅速地走了一遍。 苏筱圆打开盒子一看,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批橘子糖做了一下午,从洗橘子、刨皮切碎、捣果肉到加糖熬制,每一步都是苏筱圆亲手做的,最后装了六罐。 为了阿菀,冒险也是值得的! 傀儡人带回来的竹篮还是满的,苏筱圆看了看,有几包她喜欢吃的老字号蜜饯果干,是开山今日和于影春趁放假下山玩带回来的。 还是先按兵不动,回去之后再从长计议。 苏筱圆往里一看,殿堂里空无一人。 林菀凄然道:“是不是又有何不同?左右他眼中没我。” “这怎么好意思!”苏筱圆忙推辞。 傀儡人道了声“好”,便提着篮子挎着布包出了门。 [只是我年少时去各地除魔,沿途收集的一些石头罢了,师妹留着玩。] “不必了,太辛苦。”傀儡人仍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拉起她两只手,垂眸看着,轻轻抚摩她的手指——她的皮肤细嫩,下午用盐搓洗橘皮,手指到现在还是通红的。 苏筱圆:“不用麻烦的仙尊,我不饿。” 苏筱圆忙道:“不急不急,仙尊慢慢来。” 赵青鸾神色一凛,连忙站起来躬身行礼:“小侄拜见仙尊。” 可随即阿菀苍白憔悴的脸和红肿的泪眼在他眼前浮现出来。 两人进了宫门,便有执事将他们引到另一座大殿。 傀儡人平静道:“我只是个傀儡人,不知道什么该收什么不该收。” “只是仙尊谦逊,”她赧然道,“我还不一定能通过考核留下。” 而且赵青鸾毕竟是女主林菀的师兄,虽说有点过意不去,但他送的药她是不敢随便吃的。 不过凌岳仙尊坚持叫她师妹,她也的确不好乱认师兄,乱了他们叔侄辈份,便也学他道友相称。 赵青鸾听见若有似无的啜泣声从门帘的缝隙中飘出来,接着变成急促的咳嗽声。 他越看越不解,怎么看都没什么特别之处,她究竟是怎么得到仙尊青眼的? 他心头一跳,连忙收回灵气,后背上已是冷汗如瀑。 傀儡人疑惑地看着她:“筱圆为何自己不去送?正可借此机会与他拉近距离。” “这怎么成!”赵青鸾义愤填膺,“仙尊当日那样对你,一定是因为中了蛊……” 苏筱圆知道隔着传讯镜肯定说服不了他,便打定了主意,下次开小灶时带过去还给他。 原来这才是他平常生活的地方,和色彩丰富、气氛温馨的偏殿完全两模两样,倒是符合她一开始的刻板印象。 苏筱圆注意到他的视线,脸颊莫名烫起来,仿佛她和凌岳仙尊之间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暴露在了人前。 “好,好,师妹好好歇息,我明日再来看你。”赵青鸾一边说一边退到门口。 下次剑法课在两天后。 “上了一整日的课,怎会不饿,”凌岳仙尊旁若无人地道,“多少吃一点,一会儿才有力气练剑。” 难怪仙尊一见这女子便像是被灌了迷魂汤一般。 一只脚踏过门槛,他忽然转过身,咬牙道:“阿菀你放心,师兄不会让你就这么白白受委屈!” 他忍不住抬眼看向那女子。 “阿菀师妹所言甚是,”赵青鸾钦佩道,“师妹觉得该怎么办?” 赵青鸾面露惊惶:“不敢当,仙尊与苏道友平辈论交,按理在下要称道友一声师叔才是。” 苏筱圆讶异:“赵道友只是看一看就知道了?” [听傀儡人说,师妹送我的糖是亲手做的,一定很辛苦,比这些石头珍贵得多。] “那怎么行,这种东西不能收的……”苏筱圆急道。 原来是蛊!仙尊的心脉中有蛊虫寄居的迹象! 赵青鸾声音发颤:“有阿菀这句话,师兄此生足矣。”说罢毅然决然地走了出去。 苏筱圆便叫灵鹤停下,赵青鸾打开药箱,从中取出个小瓷瓶:“我这里正好有瓶温补的丹药,师妹可试试看。” “赵师侄,诊脉吧。”一道冷冷的声音像冰锥一样刺入他耳膜,让他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赵青鸾笑着收下了:“此物甚好,我们这些成天尝药的人正需要。” 苏筱圆跑到柜子旁,打开最下面的抽屉,变戏法一样掏出一罐晃了晃:“怎么会少了你的,给你留着呢。” 幸好傀儡人智商不高,见她这样就信了:“筱圆好好歇息,我去去就来。” 两天中苏筱圆和傀儡人又用空闲时间做了上百罐糖。 正想着,门外廊庑上响起脚步声。 林菀猛然睁开双眼:“师兄你想做什么?你可千万别为了阿菀做傻事啊!” “怎么可以收这么贵重的还礼……” 昨日他路过药庐,特地绕到她窗下驻足,还听见房中传来她低低的啜泣声。 林菀却不似他这般惊骇,却湿了眼眶:“我就知道仙尊不是这样的人,一定是被迷惑住了。” 苏筱圆一听更慌了,那不是比一般宝石更有纪念意义。 林菀想了想,忽然肩头一松,软软地倒在枕上,闭上眼睛:“算了吧,那蛊对仙尊的身体没什么损害,他如此待我,我又何必替他担忧呢……师兄只当不知道吧,此事也不是你我能管的。” 她在瓶口上系上写了日期的标签,装在竹篮里,迟疑了一下,传讯给凌岳仙尊:[师兄,糖做好了,现在我让傀儡人送过来,方便吗?] 凌岳仙尊伸出手,撩起衣袖,随意地搭在案头。 苏筱圆也跟着站起来行礼:“拜见仙尊。” 他连忙走进去,便看见林菀清秀的脸容苍白如纸,只有颧骨上有不自然的红晕,嘴唇中间被鲜血染成了猩红。 大部分是傀儡人做的,苏筱圆放学后便在一旁陪他,打打下手。 赵青鸾一笑:“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对了……稍等片刻……” 第 119 章 119 执法堂弟子用手指在瓶子上画了个符:“苏道友放心,搜查的过程我们都有留影,不会冤枉你的。” 广莫崖弟子后背冷汗直冒,她没想到龙脊峰的一个执事也有这等威势:“尚未来得及禀告师尊……” 一转眼已经是她进太衍后的第三个月。 执法堂弟子脸上闪过心虚之色,广莫崖弟子道:“事急从权,不然走漏了风声让人有时间毁灭证据怎么办。” 下蛊的事她一拖再拖,有几次已经把蛊虫带在了身上,可不是没机会就是临到头又怂了,就这样风平浪静地又苟了一个多月。 难道是开山? 凌岳仙尊不等她说完,把她手指轻轻合拢,望着她的眼睛,声音里仿佛有种蛊惑人心的魔力:“它让我想起师妹的眼睛,所以想请你收下。” 正想着,那两名弟子行了个礼,执法堂的弟子道:“这位可是苏筱圆苏道友?抱歉打扰。” 刚穿好衣服,正用布巾擦头发,门外响起了叩门声。 太衍用玉牌的颜色区分弟子归属,青色玉牌代表这女弟子是慈恩道君广莫崖的人,而黑色玉牌却代表了执法堂。 “不知道两位道友找我有什么事?”苏筱圆问道。 周执事冷笑了一声:“龙脊峰的事何时轮到你们操心了?慈恩道君可知此事?” 她低头看着手心里漂亮的石头,不觉想起方才注视自己的那双眼睛。 苏筱圆浑身的血液瞬间结成了冰。 “不过这是仙尊家务事,不劳你们费心,”他伸出手,“物证交与我便是。” 两人神色都是一凛,暗暗交换了一个眼神,上前见礼。 “周执事,”她坐直身子,往前探了探,向那驾车的圆胖背影道,“万一……” “请问这里可是苏筱圆苏道友的住处?”一个年轻的声音问道,语气是礼貌的,但声音里有某种东西让苏筱圆有种不祥的预感,仿佛是拉紧的弓弦。 苏筱圆浑身麻木,什么都听不见了。 苏筱圆怔了怔,随即想起那是龙脊峰的周执事,每次她去学剑都是这执事驾车来接。 广莫崖弟子挣扎了一下,到底不敢和凌岳仙尊的执事作对,不情不愿地将装着物证的芥子囊交给了周执事,终究忍不住道:“请仙尊秉公审理,还我大师兄一个公道!” 广莫崖弟子一甩袖子:“你不敢搜,我自去!” 苏筱圆和他也算熟悉,还送过他两罐橘子糖。 苏筱圆不明就里地点点头:“之前送过几罐,那些糖怎么了?” 周执事笑了笑:“放心,清者自清。” “我就直说了吧,”广莫崖弟子道,“那橘子糖里查出了合欢药,经鉴别是你们云雨宗出产的,你的嫌疑很大。” 苏筱圆坐在云车上,半晌才回过神来,心脏“嗵嗵”直跳,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简直像是被下了蛊。 广莫崖弟子不敢说是大师兄从无极宫悄悄给她传的秘信,只能低着头不说话。 她松开手里的绳子,灵绳一闪化作无形,金色小兽向着里屋飞奔而去。 苏筱圆练完剑,凌岳仙尊照例留饭,她推说和朋友约好了一起去膳堂,他这才没坚持,只是把她送到门外,看着她登车。 广莫崖弟子赶紧捡起来,打开盖子仔细嗅了嗅,如释重负地一笑,盖好盖子,交给执法堂弟子:“证据你保管好,省得瓜田李下说我们冤枉了她。” 苏筱圆赶忙去追,可它的速度快如闪电,等她追至房门口的时候,那小兽已经叼着个乾坤袋朝它的主人扑过去。 她心头重重地一跳。 何况她性格好,并不因为凌岳仙尊的青眼自命不凡,反而低调谦逊。而且做的糖还好吃。 他将芥子囊收进袖子里,对苏筱圆道:“有劳苏仙子随仆去趟无极宫。” 执法堂弟子有些迟疑:“要不然……” 她定了定神,抽开门闩,打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两名穿着太衍内门道袍的弟子,一男一女,女弟子手里牵着只金色的小兽,有点像狗,又有点像羊,头上生着一只角。 她辜负了他的信任。 周执事将两人腰间的令牌依次翻过来,慢悠悠地读出他们的名字:“孟采春,李寒林,你们这么关心仙尊,我们龙脊峰一定会重重答谢的。 执事笑着向她见礼,对那两个弟子却视若无睹。 广莫崖弟子抢过乾坤袋,往地上一倒,里面的东西稀里哗啦全都掉了出来。 她嘴上说的是“嫌疑”,但看她神色显然已经在心里定了她的罪。 广莫崖弟子道:“我等奉命前来查案,在苏道友房中搜出了物证,正要带人去执法堂细细查问。” 苏筱圆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半晌回过神来:“我什么也没放,那些就是普通橘子糖……” 与苏筱圆一起通过龙脊峰试炼入门的同学人品都不错,虽然羡慕她可以得到凌岳仙尊的指点,但朝夕相处了解她的为人,也知道她在课业和修炼上下了多少功夫,没有人因此酸她。 “这是什么?”广莫崖弟子拿起盒子,纳闷地打开。 两人对视一眼,广莫崖弟子用力牵住小兽,面沉似水:“可否进苏道友的住处看一看?” 周执事从鹤背上跳下来,掀开车帷,躬身道:“苏仙子请在车上稍坐片刻,容仆进去通禀一声。” 苏筱圆知道他一定是先进去交代那两件“物证”的事,木木地点了点头。 她在车上等待着,就像等待上刑场的死囚,只是片刻,却像有一百年那么久。 周执事折返回来,笑容还是没什么变化:“苏仙子请,仙尊已在内殿等候了。” 说罢他将她的手搁在座椅上,收回手,向灵鹤看了一眼,灵鹤便扇动双翼,迅速飞上了天空。 正要登上执法堂的云车,天边忽然传来一声鹤唳,紧接着是个中年人的声音:“苏仙子留步。” 顿了顿:“还是擅作主张,先斩后奏啊?” “无功不受禄,这些宝石太贵重了,”苏筱圆坚持将罐子递给他,神情严肃,“师兄要是不收回去,以后我都不敢再来无极宫了。” 苏筱圆浑浑噩噩,也没注意他说什么,木然地上了车,方才想起自己传讯镜也没带,没跟开山和傀儡人说一声,四只灵宠也去后山放风了,都没来得及和它们道个别。 可是刚洗好澡就急急忙忙跑出来开门,她的传讯镜和传讯指环都在屋里。 那是个青玉小盒子。 她的确是打着给凌岳仙尊下蛊的主意。 也不对,他们放学还一起回来,分开没多久,而且她就算要来串门,也会提前传个讯确定她在不在,方便不方便。 不知道蛊虫的事会不会牵连傀儡人…… 广莫崖弟子道:“萧堂主外出未归,我等也是担心仙尊安危……” 这种时候有谁会来?苏筱圆很纳闷。 那里面装着傀儡人给她找来的蛊虫。 苏筱圆瞥了一眼他们腰间的玉牌,一个是青色玉牌,另一个却是黑色玉牌。 他要知道了。 凌岳仙尊神色淡淡,似乎并不意外,却不接她的罐子:“师妹还是同我如此见外。” 不可能是傀儡人,他有门外护阵的通行符,也有钥匙。 说着拉起她的手,将宝石放在她手心里,那颗宝石栗子大小,通体漆黑,里面却有无数细小璀璨的光点闪烁,就像装着星河。 她本想让周执事帮她给傀儡人和开山带个信,随即她想起周执事听命于凌岳仙尊,现在待她客气,只是因为凌岳仙尊还不知道蛊虫的事。 苏筱圆的魂魄好像已经离体,意识一片空白,只是行尸走肉似地跟着两人往外走。 说着横眉向苏筱圆道:“你别想着拖延时间,要是阻拦我们搜查,休怪我不客气!” 周执事看了眼那执法堂弟子:“是你们萧堂主派你来的?” 小兽从一大堆杂物中扒拉出一罐橘子糖。 那叩门声越来越急,苏筱圆心里莫名有点慌,一边擦头发一边往门口走:“请问是谁啊?” 好在那天以后,凌岳仙尊没有进一步的行动,七天一次的小灶也没什么越界的举动,让苏筱圆着实松了一口气。 “苏仙子有何吩咐?”周执事转头问。 周执事仿佛直到这时才发现两人的存在,皮笑肉不笑地问道:“不知两位来龙脊峰有何贵干?怎么来做客也不通传一声?” 周执事腰间挂着龙脊峰的令牌,两个弟子就算不认得他的人,也认得令牌上的徽记。 苏筱圆摇摇头:“没事……” 苏筱圆:“能先告诉我出了什么事吗?” “你们在门外等一等,我去拿传讯镜。” 这宝石一看就价值连城:“我不能……” 等她被定了罪,人家又凭什么再替她办事呢? 明明更像他的眼睛。 广莫崖弟子嗤笑一声:“不愧是合欢宗的,手段就是多,等你进去销毁证据,栽赃给大师兄么?” 她打定了主意,至少要把他给摘干净。 不等两人回答,那广莫崖弟子牵着的小兽忽然抬起两只前蹄,激动地发出吠叫。 鹤车越过熟悉的崇山,穿过森森剑阵,停在偏殿门外。 “你要证明清白,就让我们搜。”广莫崖弟子道。 苏筱圆涨红了脸:“是谁派你们来的?怎么能说搜就搜,难道没有搜查令牌之类的东西吗?” 苏筱圆慌忙辩解:“不是我,我没有什么合欢药。” 她每隔几天去无极宫补课的事情当然瞒不住,何况凌岳仙尊根本没想过避人耳目。 苏筱圆一听就知道他们肯定没有走官方途径,抓着门框挡住他们:“没有令牌,你们没资格搜我的东西。” 苏筱圆还了礼,却连一个笑容都挤不出来。 就算他不知道这是什么蛊虫,也一定有办法弄清楚,他那么聪明,一下子就会猜到她想做什么。 合欢药的事她不怕,毕竟没做过就是没做过,一定有办法证明她的清白,可是这蛊虫的事却没办法辩驳。 不过太衍其他弟子与她不熟,又听说她是合欢修士出身,难免就有些流言蜚语,只是慑于凌岳仙尊的威名,没人敢放到明面上说,只是像暗河一样在地下悄悄流淌。 凌岳仙尊看了她一会儿,方才伸手接过罐子,却打开盖子,拈出一颗:“其它的师妹不要便罢了,这颗师妹请务必收下。” 如果他再这样撩下去,她还真不一定能把持得住。 采补肯定是失败了,可是想到这一点她并没有什么感觉。 执法堂弟子额上直冒冷汗,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你要是清白的,为什么怕我们搜?”那广莫崖弟子道。 “那些糖里发现了禁药。”执法堂弟子道。 苏筱圆见她面色不善,越发恐慌:“你们有什么事吗?” 离开之前,苏筱圆从乾坤袋里掏出那罐宝石:“师兄,我真的不能收。” 苏筱圆眼眶发酸,竭力憋住眼泪:“我没有下药,不会让你们搜的!” 没有人能容忍这样的欺骗和背叛,何况是他那种天之骄子。 执法堂弟子扯扯她的衣袖,低声商量:“要不然我先回执法堂请堂主签发令牌,你稍待片刻……” 花园里还是蜂蝶纷飞,一派融融春景。 她脑内忽然有灵光一闪:“我自己传讯向仙尊解释。” 她难过的是,他会发现她是个骗子,一开始就抱着目的去接近他。 “谁知道你们合欢宗那些癖好,”广莫崖弟子轻蔑道,“反正铁证如山,没什么好狡辩的。” 回到住处,她本想问问傀儡人这是什么石头,可不知怎么莫名有些心虚,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拿出来给他看,趁着他做晚饭的时候才偷偷拿出来,和焰火大会时摘到的红宝石放在一个匣子里,然后藏在放冬被的箱子里。 “苏道友,有劳随我们去执法堂走一趟。”那执法堂弟子道。 “那是我平时带在身边自己吃的糖……”苏筱圆完全懵了,“我怎么会在自己吃的糖里下药?” 执法堂弟子道:“我们是堂主之命来此查一些线索,有劳苏道友配合。” 一道青光直扑面门,苏筱圆下意识地闪身躲开,虽然没被法术伤到,却让那广莫崖弟子瞅准时机冲了进去。 她什么也没做啊,怎么会招来执法堂的人呢? 她凌空画了个符向苏筱圆推去。 苏筱圆每天忙于各门功课,晚上还要练剑和泡灵泉行气提升修为,平时活动范围又不出龙脊峰,倒是不受什么影响。 广莫崖弟子哪里看不出她脸色骤变:“看来又是什么鬼蜮之物,一起带回执法堂……” 苏筱圆气得满脸通红,正搜肠刮肚找话怼回去,眼角余光忽然瞥见那金色小兽又从杂物堆里叼出一样东西。 他生得喜眉喜眼,圆圆胖胖五短身材,让人看着无端感觉亲切。 执法堂弟子道:“苏道友前日可曾给凌岳仙尊送过一批橘子糖?” “那就奇怪了,”周执事道,“无极宫前脚出事,你们后脚就来搜院拿人,消息比我这执事还灵通,这是何故?” 这天她下课回到住处,傀儡人去城里买菜还没回来,她整理了一天的笔记,把明天的阵法课预习了一下,又练了会儿剑和谢家的锻体功法,去浴堂洗了个澡。 第 120 章 120 苏筱圆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腿,像是被下了咒一样机械地往前走。 苏筱圆满心茫然,不知该怎么回答。 “为何要采补我?”凌岳仙尊又问,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好奇,仿佛在和她探讨正经问题。 苏筱圆呆呆地看着,不明白他在做什么。 床帐四角的鲛珠亮了起来,现实无处遁形。 虽然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凌岳仙尊要给她喂药。 也许因为她也对他有好感,其实也隐隐期待发生点什么。 与其这样还不如一剑劈了她,给个痛快。 就和醉酒的人什么话都敢说。 内殿中帷幔低垂,大白天的一丝自然光也没有,只有几盏灵石灯发出微弱的光芒。 “什么蛊?有何功效?” 苏筱圆偷偷把眼皮撑开一条缝观察他。 她每次来都是在前殿,从没见过内殿是什么样子。 他的语气如往常一般平静,喜怒难辨,苏筱圆也顾不上分辨了。 苏筱圆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被他盯着,心跳到了嗓子眼。 苏筱圆好像发起了高烧,脑子都快烧糊了。 规矩从来不能约束他。 可是很快强烈的药效就让她彻底丧失了思考能力。 凌岳仙尊似乎对她的难处一无所知,虽然耳尖红得快要滴血了,却没什么不耐之色,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 傅听云当然是明知故问,太衍剑修多,剑修十剑九断,但是这蛊虫只对先天无情道的人有用,整个太衍就他一个先天无情道。 浑身颤栗着,眼角逼出了泪花:“师,师兄……” 他将她放在铺了厚厚丝毯的地面上。 “是蛊虫……”她一咬牙,承认道。 苏筱圆双股打颤,发出无意义的含糊呢喃,忍不住看向自己的裙摆,罪恶的快乐藏在台面下,仿佛一场隐秘的共谋。 不知是不是药物的作用,似乎比前两次所见更加骇人。 他这么问,就是要听她亲口承认。 对了,是药。 离他五六步远,她再也不敢往前,眼角的余光瞥见他手边的小几上放着茶壶和杯盏,还有两件“罪证”。 苏筱圆一怔,随即只觉身体一轻,已被男人抱了起来。 四下阒然无声,仿佛时间都凝固了。 她解开了中衣的腰带,却不敢掀开衣襟,生怕冲击力太大心脏不能承受。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进去的,只盼着这段路再长一点,可惜天不遂人愿,不一会儿她就到了内殿门口。 只是到了这时候,连恐惧都好像隔了一层透明的膜,周遭的世界变得很不真实,双脚也不像踩在实地上。 接下去……接下去该怎么办? 苏筱圆愣怔了许久,脑海中一片混沌,像是躺在一艘颠簸的船上,分不清先前发生的事究竟是现实还是梦。 敢欺负到她头上,姓赵的真是嫌命长。 她瞥见他抬手,下意识地以为他终于要变出那把黑剑劈死她,吓得闭上了眼睛。 苏筱圆低着头不敢看他:“拜见仙尊……” 苏筱圆脑瓜子嗡嗡作响,一边震惊无冤无仇的赵青鸾为什么要害她,一边困惑凌岳仙尊为什么不杀她,突然品鉴起x药来。 她呼吸一窒。 少女头埋得很低,傅停云只能看见她头顶可爱的发旋,但也能想见她的眼眶和鼻尖一定委屈得泛红了,她就像只受惊的雏鸟一样瑟缩颤抖着,让他恨不得立刻将她拢在手心里。 傅停云虽然蒙着眼,却将少女含羞带怯、手足无措,却被欲1念折磨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尽收眼底。 宫殿的主人就坐在帘帷深处的软榻上,灯光照不到的地方,上半身几乎是隐藏在阴影里。 苏筱圆脑子里一团乱麻,根本没办法思考,别说分析他为什么要追问这些和案情无关的事了,她像是喝了梦里的吐真剂一样,只会老实地回答:“我,我想采补仙……师兄……” 男人显然并不满足于藏在台面下,“撕拉”一声,她的裙摆被他扯开,遮羞的东西没了,他仰起湿淋淋的脸,发带也浸湿了,画出了他清峭的眉骨和艳丽的眉眼。 她下意识地吞咽,男人将口中的茶哺了一半给她,将剩下的一半咽下,伸出舌尖将她唇瓣和嘴角沾上的茶液细细地舔去,然后松开了她。 “想用在仙尊……” 不对好像不行,需要先结神魂契,还要神1交才行…… 她的意识开始模糊,不记得什么时候被除去了衣衫,不记得什么时候被他抱到床上,也不记得是第几次的时候晕了过去。 可是料想中的剧痛并没有来临,却嗅到了一股柑橘的香气。 凌岳仙尊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滑到她脑后,解下她的发带。 苏筱圆视线往下一飘,随即像是被火焰烫了一般挪开,脸快要烫熟了。 她有些站不住了,抑制不住浑身发颤。 苏筱圆硬着头皮向他腰间的系带伸出手,绳结不紧,一下子就抽开了。 苏筱圆看不见他的面容,但能感觉到他周身那股肃杀之气,与这内殿的氛围格格不入,像是娃娃屋里放了尊邪神像,更令人毛骨悚然。 “到我面前来。”男人似乎有些不耐。 凌岳仙尊拿起杯盏晃了晃,又将杯盏凑到鼻端嗅了嗅:“赵青鸾是二师兄的首座弟子,虽然品行不端,但医道高明,炼制的合欢药见效快、药性烈,却不伤身。” 就在这时,耳畔响起一道声音:“师妹醒了?” 苏筱圆诧异地抬起眼,不明白为什么到了这时候他还认她这个师妹。 “活物?”凌岳仙尊似乎也不认得这东西,有些纳罕。 男人似乎早料到她这么没出息,抬手掀开了一边的衣襟,露出了半边。 长发瀑布般落下来。 屋子没有想象的大,布置得却很用心,器物陈设无一不精,精巧得像姑娘的香闺。 苏筱圆用手捂住脸,被他掰开,掐着她的下巴用力吻她。 可随即她就想起这种绝顶大佬又不是聋了,怎么可能任由她逃跑。 要不然趁他看不见逃跑吧……苏筱圆脑海中浮现出没出息的念头。 苏筱圆只得挪到他跟前。 由不得她逃避否认,他们之间的的确确不清白了。 “过来。”男人又道。 她和凌岳仙尊…… 终于审问完了,要上刑了吗?按照宗门的规矩弟子犯错应该要扭送执法堂,不能私下处置,但是书里凌岳仙尊眼睛也不眨一下就把她劈成了两半。 苏筱圆睁圆了眼睛,张了张嘴,好半晌才说出话来:“师兄不是说里面加了那种药吗……” 发带蒙住的眼角和颧骨隐隐透出薄红,露出的耳尖和脖颈染上了酡色,微分的唇瓣本来颜色浅淡,眼下也染成了湿红,气息微微急促,仿佛一个吸人精血的艳鬼。 苏筱圆很快就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笑了。 凌岳仙尊并未立即作答。 恐惧完全变成了惊愕和困惑,她懵然看着男人:“师兄你……你为什么……” 到底还是有些残留的羞耻心在,她咬了咬下唇,慢慢将左膝挪到榻上…… 他撂下青玉盒,玉石和重木磕碰发出金石般的一声脆响,苏筱圆心头不由一震。 苏筱圆险些站立不稳,凌岳仙尊收回手,扶她站好,随即用她月白色的发带蒙住眼睛,仰靠在软榻上,手肘撑着上半身,袍摆下双腿轮廓修长。 “不必道歉,”男人道,“你为何想对我下蛊?” 他没给她喘息的机会,紧锢着她的双腿,修长手指陷入细腻的肌肤中。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颤巍巍地解开了男人的腰带。 “怕成这样,你以为里面有什么?”男人道。 她快要疯了,过多的快乐像黑洞一样吞噬了理智。 怎么可能,太荒谬太疯狂了,一定又是场颜色梦。 苏筱圆浑身发冷,往前挪动几寸。 苏筱圆心里一团乱麻,最终决定闭上眼装死。 “渴不渴?”凌岳仙尊坐起身下了床。 男人张开薄唇,声线仍旧清冷:“不是说要采我?自己来。” 药物好像也对她起作用了,肌肤上、血管里仿佛有无数蚂蚁在爬。 她将眼皮撑开一条缝,偷偷地觑着凌岳仙尊的手。 那东西动了起来。 傅停云喉结滚动了一下,用力捏紧青玉盒,指节泛白。 那一点湿红让苏筱圆的心脏差点骤停。 只见他从几案上拎起茶壶倒了杯茶,又往里投了颗橘子糖晃匀,然后端着茶杯走回来,喝了一口低头要哺给她。 苏筱圆在门口停下脚步,便听里面传出熟悉好听的声音:“请进。” “这是何物?”凌岳仙尊打开盒盖,用指尖碰了碰那团丝线般的东西。 “成婚后再说。”傅停云声音喑哑颤抖。 难道是为了杀她的时候更隐蔽一点,动静小一点吗?还是里面藏着什么恐怖的东西?她不由想起前阵子梦里那间满是刑具的地牢。 “过来。”男人道,声音微冷。 良久,男人开口了,声音依旧波澜不兴:“你打算将这蛊虫用在谁身上?” 一定是这样。 苏筱圆知道狡辩拖延都是没用的,东西在他手上,他早晚会弄明白,而且她根本没有信心可以骗过他。 她不着寸缕地躺在红绡被中,身旁是随意披着中衣,乌发散落满枕的男人,正侧躺着,一手撑着脸颊,一手玩着她的一绺头发,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就像掠食者盯住拖进洞的猎物。 修长的手指插1入她发间,轻缓地梳着,指尖仿佛带电,一直酥麻到了心底。 药效越来越强烈,苏筱圆的理智所剩无几。 苏筱圆将傀儡人告诉她的话说了一遍。 哪怕药效上头,她还是惊恐不已,这要怎么采?会死的吧! 男人显然打定了主意袖手旁观,没有半点要帮忙的意思。 苏筱圆几乎是在他唇舌贴上来的瞬间就咬着指尖哭了出来。 他的腰带本就系得松松垮垮,尽管她手指不停地颤抖,还是毫无障碍地解开了。 “我说过,叫师兄。”傅停云道。 “师兄。” 半晌得不到回答,凌岳仙尊也没继续追问下去。 “糖里的药不是你下的,”凌岳仙尊道,“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此事我会给你个公道。” 少女的头垂得更低,脖颈像折断的花茎。 紧接着一股温热的液体带着橘子糖的甜香和灵茶的微苦,漫过她的嘴唇,涌入口腔。 苏筱圆的脑子成了个万花筒,各种凌乱的念头在里面颠来倒去。 窗台、几案上摆了好几瓶鲜花,枝条鲜嫩带青,显然是不久之前从花园里剪的。墙角有只昆仑仙山玉香炉,不过没有点香。 苏筱圆虽然已经心如死灰,还是忍不住诧异了一下。 凌岳仙尊拿起杯盏将里面半盏掺了药的灵茶一饮而尽,站起身,抬起她下颌,看着她的眼睛。 然后眼前一暗,湿热柔软的东西贴到她的唇上,修长的手指用了点力道,捏开她的下颌,迫她张嘴。 敞开的衣襟里,胸膛和脖颈上布满了吻痕,当然是她在迷乱中弄出来的。 他似乎只来得及清理了她的身子和床褥,室内还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味道,与他身上独有的干净气味、橘子糖的甜香混在一起,让苏筱圆心脏乱跳。 明明是成年男子的低沉,却又带着少年人才有的冰凌般的清澈。 可他们其实没见过多少次,交流就更少了,怎么突然就快进到了这一步…… 凌岳仙尊眼中漾出笑意,像是恶作剧得逞的熊孩子。 她掀开门帘,挪动着两条沉重僵硬的腿走进去。 这里没什么稀奇古怪的装置和刑具,可是苏筱圆的恐惧没有减少分毫,这屋子更不像审问人的地方。 “师兄……”她声如蚊蚋地唤了一声,想道歉,又觉她犯的错根本不是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能抵得过的。 少女湿漉漉的双眼失神迷离:“要不我……我试试吧……” 苏筱圆头皮一麻,抿紧了嘴直摇头,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他的心里就像淬了毒,翻腾着杀意。事发后他只是将赵青鸾关押起来,又给大师姐和二师兄传讯说了说这件事,安排好后续事宜,没想到却叫人钻了空子。 她错愕地看着他缓缓跪下去,仰起头,仿佛隔着蒙眼的发带在与她对视。 苏筱圆抬起头,心中倏地燃起一簇希望的小火苗,不过随即她便看见男人修洁如玉的手指伸向那只青玉盒子,仿佛一盆凉水浇下,微弱的火苗霎时熄灭。 苏筱圆仿佛被施了定身咒,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苏筱圆害怕面对,又挪不开眼,呆呆地看着男人仿佛水墨勾勒出的眉眼。 只见他手里拿着那罐下了药的橘子糖,拈了一颗出来,投入茶盏中,又拎起茶壶注了半杯茶水。 她忽然想起刚才凌岳仙尊提到了成婚……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对傀儡人的歉疚是有的,迷惘也是有的,可是并没有悔恨。 他站起身,迫她低头看丝毯。 她无法动弹,只能看着高高在上、令人生畏的男人就这样毫无障碍地甘心当了她的裙下之臣。 她直觉他的心情很差——这是当然的,任谁发现自己被欺骗心情都不会好。 苏筱圆望着眼前靡艳的景象不知所措又挪不开眼。 如有实质的沉默慢慢将周遭的空间填满,苏筱圆几乎窒息,她虽然没抬头看他,但几乎能感觉到男人的目光烧灼者她的肌肤。 “想用在师兄身上……对不起……真的对不起……”细弱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合欢药显然对他起了作用,因为后仰而显得越发修长的脖颈上,喉结缓缓地滚动着,霜白的肌肤像上好的雪绢,被一支看不见的画笔逐渐洇出艳丽的颜色。 千钧一发之际,他忽然伸手紧紧扣住了她的手腕:“你受不住的。” 他愿意被她采?现在采了他就能回去吗? 也许因为他本来就是她的攻略对象,早晚要迈出这一步的。 “这罐糖是先前你送我的,不是周执事交给我那罐,”凌岳仙尊道,“烈性合欢药没有不伤身的,再说两情相悦发乎自然的事,我怎么会对你下药。” 再醒来时眼前昏暗模糊。 她小心翼翼地掀开他的外袍,中衣单薄,肌肉线条如山峦般起伏。《 》 120-130 第 121 章 121 只是他过了很久、走了很多弯路之后才想明白。 苏筱圆再迟钝也想明白了,他是故意误导她的! “婚礼急不来,”凌岳仙尊道,“我们不如先找个良辰吉日,把契结了。” “不可能的……”苏筱圆脱口而出,也不知是反驳还是自我安慰。 “还,还是不了吧……明天早上还有课,让别人知道我在这里过夜也不好……” 他感到身下僵硬的身体软化下来,云朵般融化,软得不可思议。 苏筱圆仍旧觉得匪夷所思,修无情道的剑尊大佬对她一见钟情什么的,难道这就是穿越女的威力吗?还是说系统给她开的美颜滤镜真这么有效? 才不是误会! 凌岳仙尊拨开她脸侧的头发,摸了摸她的耳朵,然后滑到她脖颈,一下下抚着她的后颈:“我想与筱圆结的是神魂契,生生世世不分离,不知你答不答应?” 可是偏偏说的那么郑重,那么认真。 他看了她一会儿,忽然俯身吻她。 正常情况下当然该拒绝的,可苏筱圆的任务就是和他结契、采他元阳,要结婚肯定是要结契的,只是不知道凌岳仙尊打算结的是婚契还是神魂契。 等他们相处日久,她对他感情更深厚一些,他再也不怕失去她时,或许他会告诉她真相,把她全部的心都夺回来。 她暗暗掐紧了手心,轻轻点点头:“好……” 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凌岳仙尊道:“师妹不想与我成婚?” 苏筱圆后背上渗出冷汗。 凌岳仙尊看着她,春风般的笑意忽然驱散了眼底寒霜,他摸着她的头发,在她额头、鼻尖、脸颊、下巴一下下地轻轻啄吻,仿佛怎么也亲不够:“别怕,师妹的心意我自然能感觉到。” 凌岳仙尊掐指算了算:“下一个宜结契的吉日是九日后,刚好来得及准备祭礼,筱圆以为如何?” 若非如此,他会毫不犹豫地斩断血契,或者让她淹死在热泉里。 她是不是该庆幸自己对大佬有一丝真心,不然被他发现自己打算下蛊骗心骗身说不定还是难逃一死。 他的旧傀儡有他残留的意志,因此由着她和他结血契,认她为主。 苏筱圆慌忙道:“不是……只是师兄是先天无情道,我有点不敢相信……” 她懵懵地摇摇头:“我也说不清楚……” 苏筱圆才松了一口气,又听他道:“稍等片刻,我叫傀儡人收拾下换洗衣物。” 她又想起系统说的时间,那是她回家的最后期限,也是凌岳仙尊死亡的最后期限。 苏筱圆立刻道:“师兄什么都好,喜欢你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可凌岳仙尊不知道为什么认定了他们已经两情相悦、爱得深沉了。 他的声音很轻柔,像浮霭一样飘在她耳畔,却直抵人心:“筱圆是个奇迹。” 他不知餍足地吻她,干燥灼热的手抚遍她全身,仿佛想要将她融化。 “师妹怀疑我真心?”男人很敏锐。 “现在什么时候了?”她急道。 亲了个够,他终于施恩放开她,舔舔她眼角渗出的泪:“不管什么药,伺候了你十一次都解了,师妹不信可以再试一次。” “天上地下,万世轮回,筱圆都只有一个,怎么会普通?”男人在她身边躺下,将她搂在怀中,独特的气息像无数的触手缠裹上来。 可他一年到头窝在宗门里,还独居峰顶,要是在宗门里当海王总有人知道的。 “一刻也不想和你分开,”男人用鼻梁蹭着她的颈窝,深嗅她身上的香味:“放心,我们趁夜悄悄过去,明日分开出门,不会有人发现的。” “比这更早。”傅停云道。 苏筱圆:“诶?” “怎么了?”凌岳仙尊问她,“在想什么?” 苏筱圆回想自己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情形:“是师兄召我来问秘境的事那次……怎么会……” 小巧的舌尖将他往外顶,他趁机绞缠吮吸,像蛇吞噬猎物一样把她吞入自己口中。 “可是什么?”凌岳仙尊拿起一条雪白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指,“莫非师妹想说,只是误会茶里有药,才阴差阳错与我做了这样的事?” “不是理所当然的么?”凌岳仙尊毫不犹豫地道,“筱圆这么美好。” 傅停云不轻不重地在她唇上咬了一下,少女吃痛“呜咽”了一声,惊愕又委屈地睁大了雾蒙蒙的眼睛。 “莫非师妹不是因为心悦我才想采我?”他的声音冷下来,“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他全程变态笑,她怕得要死,怎么看也不像一见钟情现场啊。 苏筱圆震惊地瞪大双眼。 正想着,男人又道:“倒是我,不知道有何值得你喜欢。” 凌岳仙尊在她唇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说不清楚才对。只要筱圆喜欢我便好。” “我第一次见到师妹的时候就心悦你了。”凌岳仙尊坦然道。 虽然不想承认,但凌岳仙尊好像是认真的。 但她毕竟只是个道德底线正常的普通人,不是能毫无压力玩弄人心的真魅魔。 不过他们现在好像有点认知偏差。 苏筱圆突然发现称呼已经从“师妹”变成了“筱圆”,那语气熟稔得就好像叫过她几千几万遍。 她心中掠过一丝古怪的感觉,未及细想,男人又将手指插入她指缝间,与她十指相扣:“婚礼不能太草率,筹备婚宴、重新布置宫室、宴请宾客,总要两三个月……” 想来想去他也没有当海王的条件。 男人手一顿,看向她,薄冰般的目光里有不解有探究:“不是师妹说想采我?” 凌岳仙尊:“我叫傀儡去你住处取便是。” “可是……”她无力地嘟囔。 苏筱圆:“……好,师兄决定吧。” “不是……”她摇头,“只是好像太快了点……师兄和我认识没多久,互相也不太了解……” “生生世世不分离”和男人眼里的某种东西,都压得她有点喘不过气来。 在她看来这是互有好感的男女一时意乱情迷,有点感情但不多。 苏筱圆:“我还是不明白师兄为什么喜欢我……” “对了,”凌岳仙尊状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道侣契其实有两种,一种是婚契,另一种是神魂契。不知筱圆可知两者的区别?” 不愿意也得愿意啊,她点点头:“我愿意的。” 那也不能逮到一个就闪婚吧…… 他凝视着苏筱圆的眼睛:“对不起,借着问话的由头把你请来,全是我的私心。我深知自己不讨喜,便想着对你多笑笑,没想到反而吓到了你。” 苏筱圆心头一凛,连忙摇头:“没有……我没有……” 刚刚做那种事也很熟练…… 苏筱圆:!!! 苏筱圆哪里还顾得上这个:“对不起师兄……我要回去了。” 不能这么做,这么做太自私太卑鄙了,她正要拒绝,可是耳边又响起了急诊室里爸妈撕心裂肺的恸哭。 苏筱圆也说不上来,她虽然是颜狗,但刚认识凌岳仙尊的时候也没有因为这张脸就一见钟情,修为、地位和三界首富这些光环对她来说也没多少意义。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天赋型选手? 苏筱圆心里又生出海王的疑云。 但现在时机还不对。 真相竟然是这样吗…… 傀儡人还在家里等她,苏筱圆心虚地不敢看他眼睛:“没有……但是我没带传讯镜,朋友找不到我可能会担心。” “筱圆可愿意?” 傅停云看着少女春睡海棠似的脸颊骤然失色,双眼怔怔地望着前方,持续到现在的狂喜冷却了些许。 “可我只是个普通人,像我这样的人有很多……” 声音刚出口就被男人吞入腹中。 苏筱圆紧张得呼吸一窒,生怕被他察觉出来,竭力保持镇定:“我听人说过的……” 但是他了解她,能预料到她的反应,按捺住了那股冲动。 “这么急,”男人幽幽道,“难道有什么人在等你?” 苏筱圆很快又失去了思考能力,不知过了多久才像溺水的人浮出水面,大口喘着气渐渐找回理智,蓦地想起自己没带传讯指环。 不等她回过神,他将手探入红绡被中,轻易找到地方,一勾一挑,然后抽出手来,分开手指给她看:“这可不是因为药。” 苏筱圆心脏怦怦直跳,这么要命的情话他怎么张口就来。 只是凌岳仙尊这么急着结婚实在不正常,她得问问清楚。 “境灵形貌与我相差无几,性情也相似,看着你与他在秘境中的种种,就像看着我自己与你相识相处一般,后来便生出了遗憾,为何秘境中与你邂逅的不是我?” 苏筱圆心头一跳,总算说到结契的事了。 苏筱圆:“……” 她想留着那傀儡就留着吧,现在已经过了明路,只要逐渐让她明白傀儡终究是死物,她对傀儡人的感情总会慢慢转移到他身上。 应该是婚契吧,除非大佬失心疯,才会和一个没认识多久、来历可疑的女人结神魂契。 苏筱圆:“……”怎么又起承转结婚了,大佬是有多想结婚! 傅停云趁着她愣怔的时候扣住她的手指,蛮横地撬开她齿关。 苏筱圆紧抿双唇不让他进。 高冷剑尊竟然是个结婚狂?!大佬为什么那么恨嫁啊?难道是一个人在山顶待久了太寂寞了?还是变态了? “那你呢?”凌岳仙尊松开怀抱,握着她的胳膊,注视着她的眼睛,“为何喜欢我?” “是……”苏筱圆只能承认。 正想着,凌岳仙尊轻轻抚着她的脸颊,眼中满是柔情和期冀:“我们何时成婚?” 没有药她怎么会那么失控,没有药的话什么都变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大佬主动提出要和她结神魂契,简直就像是中了蛊……难道魅魔竟是她自己? 可是她却只想采了他回家。 男人一瞬不瞬地望着她,还在等待她的回答。 “戌时了,”凌岳仙尊道,“是不是饿了?我叫傀儡人备了膳,你要去花园用膳么?” “是在查看秘境留影的时候,”傅停云道,“起初只是想弄清楚秘境坍塌的原因,没想到看见了你。 不,其实更早。 “好,”凌岳仙尊似乎不疑有他,“筱圆介意的话我送你回去。” 不过先结婚契也不要紧,婚后培养培养感情,还是有希望结神魂契的。 何况海王和恨嫁好像不能并存。 他对她确实能算一见钟情,不过是在云雨宗的鸳鸯汤。 “更早?”苏筱圆使劲回想,“师兄之前见过我吗?” 傅停云差点忍不住把真相告诉她。 苏筱圆顿时满脸通红:“可是……” 可她只能吃哑巴亏,因为美色当前她确实没把持住。 第 122 章 122 不知不觉,傀儡人的脚步声已近在咫尺,然后在门外停了下来。 不知怎么的,她的傀儡人今天就好像丢了魂魄一样。 男人似乎猜到她心思,大度道:“名字只是个代号,你继续用这名字称呼他也无妨。” 傀儡人面无表情,看不出丝毫情绪,像平常一样和她打招呼,似乎根本没发现她晚归的事:“筱圆回来了。 ” 明明是她“出轨”,不知怎么有种类似失恋的感觉。 平常傀儡人都是坐她对面和她一起吃饭的。 长老们早就教过,男人的妒忌心是很可怕的。 凌岳仙尊只是道了声“好”,似乎不疑有他。 “我很好,”傀儡人道,“筱圆不必担心。” “筱圆想问什么?”傀儡人问道。 苏筱圆累得气喘吁吁,眼看就要拉不住它,只得半拖半拽地把它塞回自己的狗别墅里,牵好绳子。 “我……我那里很乱的,屋子又小,怕师兄住不惯……”她慌忙找借口。 苏筱圆正想说吃过了,凌岳仙尊抢先道:“备膳吧。” 不等她回神,男人已低头吻了上来。 苏筱圆被逮了个正着,连忙移开视线,慌乱道:“师兄饿不饿?我去厨房拿点糕点来。” 苏筱圆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水,水开了……” 傀儡人摆了两副碗筷,食物也是两个人的分量。 苏筱圆勉强地扯出一丝笑容:“没事,我也不习惯。” 苏筱圆再不情愿也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坐上车。 苏筱圆断开传讯,心里空落落的。 苏筱圆下意识想挣开凌岳仙尊的手,却反而被他扣得更紧。 苏筱圆尴尬又心虚,低低地唤了一声“傅停云”。 好不容易云车停在小院门外,凌岳仙尊终于松开她的手,自己先下了车,然后对她伸出手。 让他跟着回去,还不如她自己留在这里呢。 “筱圆是怕打扰我,还是怕我打扰你?”男人直截了当道,“放心,今晚我什么都不会做,只是想抱着你直到天明,让筱圆醒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我。” 苏筱圆恨不得把说出的话再吃回去。 怕的就是傀儡人啊! 偏偏她又说不出什么,因为他们很快就要结为道侣,他坐在那里是天经地义的。 苏筱圆挠着雪狼的耳朵:“饿了吗?傅停云喂过你没有?” 苏筱圆失去平衡,跌进他早已准备好的怀抱。 苏筱圆安慰自己,要是知道的话他肯定不会那么平静,看见傀儡人的时候也不见他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苏筱圆咬了咬嘴唇,低下头:“客房是有点简陋,师兄睡正房,我睡客房就好……” 急风骤雨固然销魂,这样细致缱绻更叫人沉溺。 顿了顿:“等我们结了契,自有专属于我的称呼。” 傀儡人道声“是”,端着托盘走进来。 很快耳边便传来傀儡人的声音:“筱圆,出什么事了?可要我过来?” “我和凌岳仙尊……很快就会结契了,是神魂契。” 他甚至还拉起她的手,凑到唇边吻了一下她的指节。 凌岳仙尊望着她,眨了眨眼睛,似乎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妥:“抱歉,习惯了吩咐他做事,一时忘了他如今是筱圆的傀儡,不该随意驭使。” 苏筱圆:“……对不起,一时之间还没习惯。” 这一吻细密缠绵,不带多少欲1念,似乎只是想亲近而不知该怎么亲近,只能以这样的方式。 “不不不,”苏筱圆压低了声音道,“我没什么事,你千万别过来,我就是想问问你……” 茶釜发出“呲呲”的声响,冒出一股轻烟。 雪狼“呜呜”叫着,用毛茸茸的大脑袋蹭苏筱圆的手,尾巴摇成了电风扇。 苏筱圆趁着他铺床的时候假装拆发髻,偷偷从奁盒里摸出传讯指环,对凌岳仙尊道:“我去一下净房。” 苏筱圆不情不愿地画了开门符,推开木门。 勉强吃了点,凌岳仙尊叫傀儡人进来收了碗碟,起身向苏筱圆道:“时候不早了,明日还有课,早些安置吧。” 几只灵宠里就属雪狼最有良心,傅地魔这时候八成飞出去泡灵泉了,傅慎行没心没肺,可能到明天早上都不会发现她失踪,傅智商智商为负,更是指望不上。 不能让傅停云看见,苏筱圆脑海中一时间只有这个念头,她下意识地用力去推凌岳仙尊的胸膛:“不行,不行……傅停云……” 虽然负罪感有所减轻,但苏筱圆心里难免生出股失望。 苏筱圆想起当初还在吃萧姐姐的瓜,没想到风水轮流转,她自己也享起齐人之福了。 “没什么……”苏筱圆道,“就是问问你今天怎么样,回来以后都没什么机会和你说话。” “我……我自己铺就行了,你收拾完就去休息吧傅……” 他停顿了一下,又加上一句:“若你不介意。” 不能抗拒,不能让凌岳仙尊看出来,他们虽然有了婚约,但她还没摸透他的脾气,也不知道他的底线在哪里,她不知道他知道真相后会不会一气之下把傀儡人烧了。 正想着,凌岳仙尊已经迅速吩咐傀儡人准备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具。 苏筱圆连忙抓住它脖颈上的皮环:“二代平常不这样的,可能是看见陌生人有点激动。” 她羞得浑身滚烫,指尖蜷缩,只能尽可能地往男人怀里缩,自欺欺人地希望别让傀儡人看见。 苏筱圆:“……”怎么还要经常来住吗? 他的血好像也跟着茶水一起沸腾起来,唇舌更深地侵入,手也不知不觉地攀援上来,握住她的脖颈。 她说到一半把剩下两个字咽了回去,紧张地瞥了眼凌岳仙尊。 苏筱圆走进净房,关紧了门,赶紧给傀儡人传讯。 苏筱圆骤然明白过来,他是故意的…… 为了避人耳目,他特地叫傀儡备了辆单人云车,两人挤在狭小的车厢里,腿挨着腿,肩并着肩,呼吸声都近在咫尺。 “不必,”凌岳仙尊道,“我替筱圆洗过了,你去铺床吧。” “筱圆用过晚膳了么?”傀儡人又问。 开门的瞬间,一团白色的影子向他们扑来,却是傅二代。 “恭喜筱圆得偿所愿。”傀儡人的声音里听不出半点怨愤,也没有妒忌,好像只是在恭贺主人。 苏筱圆翻箱倒柜地找出新的床单、被套和枕套。 想到要带着新欢回去见傀男友,苏筱圆整个人都麻了。 苏筱圆心头一突,这话怎么怪怪的。 救命!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大佬那么黏人啊?! 男人抿唇浅浅一笑:“人之常情。” 苏筱圆只好把手给他,由他扶着腰下了车。 凌岳仙尊理所当然道:“筱圆睡哪里我就睡哪里。” 凌岳仙尊从廊下水缸里舀了清水给她洗手。 等苏筱圆回过神,一切已经准备停当,连车都在外面等着了。 “很乱?”凌岳仙尊蹙了蹙眉,“不是有傀儡人打理日常起居?他在我这里时不曾如此懒怠,莫非是欺你好说话?” 收起托盘便退了出去。 苏筱圆本来有些不高兴,但是他已经道歉了,她总不能因为这点事揪着不放,摇摇头:“没事。” “前几个月化过一次。” 凌岳仙尊从她手中接过工具:“我来。” “那便好,”男人道,“傀儡人没有灵智,按说对哪一任主人都应该一视同仁才对。” 苏筱圆:“……不是介意,只是我睡相很差,怕打扰到师兄休息。” 傀儡人顺从地应了声“是”,仿佛凌岳仙尊还是他的主人。 凌岳仙尊向苏筱圆道:“我不习惯有傀儡侍膳,请筱圆见谅。” “好。”傀儡人道。 原来如此,苏筱圆恍然大悟,就说养尊处优的剑尊怎么会这些。 她再一次意识到傀儡人是在尽心尽责地配合主人,扮演她的男朋友,没有哪个真人能在目睹女朋友和情人亲热时无动于衷。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凌岳仙尊松开她,转身灭了茶炉里的灵火,向烧干的茶釜中投入一勺冷水。 话音未落,里进东厢书房便传来门帘“哗哗”的声响,不多时,一道颀长的黑色身影出现在视野中。 凌岳仙尊照例不怎么动筷,苏筱圆今天消耗了大量体力,却也没什么胃口。 男人撩起眼皮:“筱圆还是把我当客人?” 她怅怅地向卧房走去。 苏筱圆脸更烫了,慌忙转移话题:“我去帮师兄准备客房” 凌岳仙尊:“客房?” 现在这位子却被凌岳仙尊霸占了。 苏筱圆生怕他怪罪傀儡人,连忙辩解:“不是不是,他很尽责很勤快,其实也没那么乱……” 男人冷不丁地撩起眼皮,与她四目相对。 “北地雪狼?”凌岳仙尊饶有兴味地问,“这只多大了?可会化形?” 她话到嘴边又有些难以启齿,虽然他们的情况和普通情侣很不一样,但她还是感觉背叛了他,现在给他传讯又想怎么样呢?是想听他说不介意,然后减轻自己的悖德感吗? 男人以极其自然的姿态牵起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甚至还晃了晃:“开门吧。” 傀儡人道:“我去备浴汤。” “别怕,只是傀儡人。”凌岳仙尊道。 苏筱圆:“我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不过不自在的似乎只有苏筱圆一个,男人一上车就自然地伸臂将她圈在怀里,乐此不疲地玩她的手指。 “无妨,”凌岳仙尊道,“多见几次便认得了。” 雪狼的反应着实有些奇怪,要说它是怕生吧,又不像第一次见傀儡人时那样凶相毕露,反而冲着男人摇尾巴,冰蓝的眼睛里满是困惑。 好在这时茶釜里的水烧干了,发出干裂的声响。 傀儡人神色不动,眉宇间没有半点怨色:“主人请慢用。” 凌岳仙尊帮她整理了一下散开的衣襟,将她黏在嘴角的头发拨到耳后,用指腹蹭了蹭她红肿的嘴唇,这才向帘外道:“摆膳。” 苏筱圆:“那怎么行,师兄是客人。” 那她和傀儡人亲密到那种程度,他会不会也猜到了? 苏筱圆偷偷瞥了一眼,只见傀儡人神色平静,像往常一样摆膳,仿佛根本没看到方才的一幕,也不觉她有什么异样。 苏筱圆努力逼自己放松。 凌岳仙尊说了声“我来”就接了过去,利索地换好寝具铺好了床,解释般地道:“前几年常常到处除魔,有时会在逆旅客舍投宿,不喜欢别人动我的床铺,便学着自己做。” 他是不是在怀疑什么? 说着低下头开始熟练地从竹筐里挑出大小颜色合适的灵石炭,画符引火,又从一排小水瓮里挑出与茶相配的水,舀进茶釜,烧水烹茶,动作像运剑一样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随即她发觉自己这想法很莫名,傀儡人本来就没有魂魄,拿什么丢? 先别自己吓自己。 她心脏瞬间蹦到了嗓子眼,睁开迷蒙的眼睛:“有人,有人来了……” 茶釜中的水开始微沸,翻起细小的水泡,逐渐沸腾起来。 他们现在只有一帘之隔,帘子还半卷着,只要傀儡人视线往下些,就能看到席地纠缠在一起的两人。 她一向不擅长掩饰情绪,他一定看出了她对傀儡人的感情不正常。 摆完膳,凌岳仙尊向傀儡人道:“你退下吧。” 苏筱圆心中微微纳罕,在亲近的时候,他们之间的所有生疏、隔阂好像刹那间不复存在,身体不用怎么适应就已经那么合拍,连心跳都好像调到了一样的频率。 她不由自主地想,如果当初把他买回去的是别人,他是不是也会这样对待ta? “好。”男人牵着她的手回了卧房。 她心里不安,一直想找机会和傀儡人私下说说话,但是凌岳仙尊寸步不离地盯着她,只能借着上厕所的机会给他传个讯了。 原本松松握着她脖颈的手陡然收紧,虽然没有扼住她的气道,却也让她原本就不顺畅的呼吸更加困难。 就在这时,雪狼不知怎么躁动起来,先朝傀儡人奔出两步,又跳到凌岳仙尊面前吠两声,反复了两次,突然抬起前爪要往凌岳仙尊身上扑。 两人进了堂屋,傀儡人还在厨房忙活,苏筱圆也想尽可能减少新欢旧爱的接触,从柜子里找出茶叶和茶炉、茶釜,准备煮茶。 “别管它。”男人道。 苏筱圆眼角的余光已经瞥见那道熟悉的身影,可是男人却将她箍得更紧,慢条斯理地吻着她的唇瓣、嘴角,轻咬、舔舐她的耳朵:“你叫的是我还是那傀儡?” 苏筱圆心里涌出股说不清楚的酸意,不知道是为傀儡人心酸还是出于主人对前任的妒忌。 凌岳仙尊放下手中的茶釜盖子,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了回来。 苏筱圆坐在他身边,怔怔地看着他被火光映亮的专注侧脸,心脏不听话地乱跳起来。 就在这时,苏筱圆依稀听见半卷的门帘外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那我们回卧房吧。” 傀儡人的身形和步伐有些僵硬,无机质的黑瞳似乎比平常更黯淡。 苏筱圆脸颊一下子烧了起来,她怎么也做不出让傀儡人替她和新欢铺床的事。 可是当着“男朋友”的面和另一个男人做这种事……实在是太羞耻太羞耻了。 “找不到妈妈急死了吧?”苏筱圆摸着它的脑袋安抚它。 听他这么说,苏筱圆心里有些发堵,她从没有把傅停云当成普通傀儡人看,可是凌岳仙尊说的话她也无法反驳。 哪怕不久前做了更私密的事,哪怕两人已经定下了婚约,但他们说到底还不熟,两个不太熟的男女在日常情境下突然的亲密更让人不自在。 第 123 章 123 苏筱圆没想到除了赵青鸾之外还有个“等”,想起可能要像古装剧里一样对簿公堂,不由紧张起来。 何况她是真的被广莫崖和执法堂的弟子搜出了蛊虫。 正想着,便听门外传来脚步声,一个执事押着个女弟子向堂中走来。 凌岳仙尊的目光如水一般盈盈波动:“筱圆涉猎广博,原来此事还有这么多门道,看来我还有很多要学。” 她硬着头皮回到房中,却见男人已经很不见外地解了发带,脱了外衫上了床,白绢中衣衬得丝发愈黑,眉眼鲜明。 林菀却无暇看她,她的双眼和神魂刹那间被那遥远的身影牢牢吸引,委屈和眼泪一起汹涌而出。 沈宗主说还有一名弟子,也不知道是谁。 “筱圆不必同我这么见外,”男人将盆放在一边,低头绞湿布巾,“能照顾你我很开心。这些事平日是傀儡人做的?” 她连忙道:“这种书都是乱写的,很夸张,不符合实际。” 他拿的是第一卷,前面还是有些正经剧情的,才这么一会儿应该没看多少吧……苏筱圆心存侥幸。 “人到齐了,”男人冰冷彻骨的声音截断了她几乎要澎湃而出的感情,“投毒陷害我道侣苏筱圆一案,可以开始审理了。” 苏筱圆狐疑地看着男人颀长挺拔、宽肩窄腰的背影,这么一想昨天当着傀儡人的面亲她也有点可疑…… 被疼痛折磨的时候她恨过他的绝情,可是看见他的刹那,她的恨全消散了,只有委屈,道不完的委屈。 她这才想起此傅停云非彼傅停云,不是傀儡人是她的未婚夫! 苏筱圆没想到他连这都会,编的发髻又齐整又漂亮,搭配的发钗和丝带审美也很在线,熟练的程度简直让她怀疑他有过女朋友。 果然第一印象是对的,这男人多少带点变态。 她付出了这么多努力,付出了这么多代价,直到今日,才在时隔多年之后又见到了他。 她听过皋陶用獬豸断案的故事,生怕它们突然蹿过来用角捅死她。 苏筱圆这才发现他的座榻比别人长,是个双人座。 堂堂第一剑尊竟然给她打水洗脸! 目光在空中一触,她便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看向堂下跪着的两男一女三名弟子。 “广莫崖弟子林菀带到。”只听那执事道。 其实记忆中救她于水火的少年的面容已经模糊了,只有那惊才绝艳的印象难以磨灭。她一眼就认出了他,他比当年更耀眼了,通身都是顶尖大能那卓荦不群、睥睨天下的气度。 他正倚在她的大靠枕上,手里捧着卷书,就着灵石灯看得津津有味。 难道他真的很享受? 凌岳仙尊握了握她的手:“别担心,不会有事的。安心上课便是。” 苏筱圆一看他大有和她探讨学术的意思,吓得连忙打了个呵欠:“好困啊……” 那坐榻勉强能坐两个人,两人几乎是肩并肩,腿并腿。 大约只是起到一个震慑犯人的作用吧,苏筱圆悄悄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 山峰陡峭,犹如削成,悬崖上矗立着一组巍峨的建筑群,那便是执法堂了。 两人对坐着吃了点便到了该出门的时候。 虽然知道瓜田李下不得不避嫌,苏筱圆还是有些没底。 正想着,门帘“刷啦”被人掀开,凌岳仙尊端着冒着热气的铜盆走进来:“醒了就起来洗漱吧。” 苏筱圆点点头,心中暗暗惊讶,他竟然连她的课表都记住了。 她从他的语气里分辨出一点幸灾乐祸,怀疑他明知故问。 苏筱圆脸一红:“只是惊讶,师兄怎么连梳头都梳得这么好。” 他这句承诺比什么安慰都有用,该说不说,大佬真是很能给人安全感。 苏筱圆惊愕地看着来人。 苏筱圆这才意识到自己误会了:“没什么,我睡了师兄,好困啊……” …… 上完术法课走出课堂,云车和执法堂的执事果然已经等候在外面。 苏筱圆惴惴不安地上了车,灵鹤飞了约莫半刻钟,便停在一座孤峰旁的云坪上。 为了避人耳目,他们要分头出门。 视野渐渐清晰,眼前的男人面容平静,眼神温柔,看着不像生气。 凌岳仙尊将她轻轻揽入怀中,独特的气味瞬间包裹住了她。 好在未婚夫的节操比她想象的还是高了那么一丁点。 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我……” 她如坐针毡地朝堂下瞥了一眼,那三个弟子分别是赵青鸾和昨天来抄家的一男一女,三人都是脸色灰败,一脸震惊。 像是猜到她的心思,凌岳仙尊看了眼镜子,一边往她发髻里插珍珠和花钿,一边解释道:“筱圆是否在想,为何我会这些?都是新近学的,想着或许有朝一日用得上。” 她感觉到自己被人抱在怀里,睡意朦胧间不自觉地以为那是傀儡人,嘟囔了一句:“傅停云,你怎么不叫我起床……” “没事……”苏筱圆道。 凌岳仙尊便合起书放到床边小几上,反客为主地掀开被子示意她上床:“筱圆这么困了,快睡吧。” 不,你真不用! 凌岳仙尊将手里的书倒扣放在被子上:“早些安置罢。” 她不敢看别人的表情,低着头走到新晋未婚夫身边坐下。 和早上给她打水洗脸、梳头更衣的男人简直判若两人。 凌岳仙尊道:“从今往后这些事我来做。” 苏筱圆连忙下了床,诚惶诚恐地去端盆:“谢谢师兄,我自己来就行了!” 苏筱圆:“???” 苏筱圆喉咙发紧,心脏怦怦直跳,先去熄了灵石灯,然后摸黑脱了披在身上的衫子,钻进被窝里。 苏筱圆下了车,跟着执事通过大门,经过獬豸兽中间的时候着实捏了把汗。 “平日可是傀儡人唤你起床的?”凌岳仙尊道,“难怪你会认错。” 因为背光看不清那弟子的面容,但苏筱圆一见那身形步态就生出似曾相识的感觉…… 苏筱圆一眼便看见了凌岳仙尊,他面无表情地高踞法座,俨然云端的神明。 今晚的灵石灯光线温暖,好似烛光,灯下看美人更显风致,他从书上抬起眼看向她时,一双桃花眼中放出欢喜的光华,简直像宝石一样熠熠生辉。 他爱怜地亲了亲她的脸颊,在她耳畔低声道:“为何抖得这么厉害?” 那人用温软的唇贴了贴她的耳垂,在她耳畔轻声道:“时候还早,可以再睡会儿。” “睡不着?”他又问,“要我哄你睡么?” 梳好头不一会儿,傀儡人便端了早膳过来。 凌岳仙尊:“那么对赵青鸾等人的审讯就安排在巳正一刻,到时候会有云车接你去执法堂。” 落在苏筱圆耳朵里却好像惊雷炸响——那不是傀儡人的声音。 凌岳仙尊拖长声调“嗯”了一声,隔着中衣缓缓沿着她的脊椎骨来回抚摸,轻轻捏一捏她的后脖颈,仿佛在漫不经心地撸猫。 苏筱圆看得呆了一下,喉咙干涩说不出话来。 她下意识地想拿过书藏起来,转念一想,这样不是更显得心虚? 有一秒钟苏筱圆很担心他会当众对她搂搂抱抱。 苏筱圆本来以为自己第一夜会紧张得睡不着觉,没想到在他不带欲1念的轻抚下很快放松下来,眼皮越来越沉,不知不觉睡着了。 “什么够了?”凌岳仙尊困惑道。 伺候她洗漱毕,凌岳仙尊又帮她梳头。 苏筱圆下意识地以为是傀儡人嘴里那种“哄睡”,连忙敬谢不敏:“不用不用……今天已经够了……” 虽然没叫错名字,但大佬那么聪明,一定知道她是认错人了。 书架上那么多正经书,也不知他怎么从角落里挖出那本不正经的《剑花录》…… “哦?”男人微微倾身,似乎来了兴致,“哪些地方不符合实际?” 就在这时,凌岳仙尊将视线投向她,严峻的眉眼忽然柔和下来,犹如二月的春风吹开河冰。 苏筱圆心中错愕,她不是来受审的嫌疑人之一吗?为什么其他人跪着就她有座位,这么明目张胆地偏袒是不是有点太嚣张了…… 苏筱圆微微松了一口气,但是大佬真的不怀疑吗?还是睁只眼闭着眼,给她台阶下? 也许是有意为之,这里的建筑都由黑石垒砌而成,殿堂窄而高,比宗门内一般的宫殿房舍都要严峻,高不见顶的青铜大门两座蹲伏着两只遍体黑毛、额生独角的獬豸神兽,看见有人来便睁开眼睛,用炯炯有神、灼亮如炬的金色眼睛打量来人。 她的头皮快要炸裂了,这已经不是明目张胆了,简直是践踏宗门律法的尊严! 说着起身:“你可以再赖会儿床,我先去梳洗。” 她实在不懂为什么大佬这么热衷于抢傀儡人的活。 他们都穿着内门弟子服,从背后只能分辨男女,看不出是谁。 傀儡人果然什么都随了他,连这种奇怪的阅读品位都一样! 苏筱圆不擅长说谎,答案就写在脸上。 到得大殿中,她便发现几个峰主依次列坐堂中,都穿上了庄严肃穆的黑色法衣。 苏筱圆长揖一礼:“弟子苏筱圆拜见宗主,诸位峰主。” “有心学便不难。”凌岳仙尊道。 还问为何?当然是因为紧张和不习惯啊! 他为什么不生气不计较?难道大佬有不可告人的癖好? 苏筱圆不敢盯着他的脸多看,生怕被迷晕,垂下眼睛,不小心瞥见书封,浑身的血瞬间一起往脸上涌。 不知怎的,希望渺茫的时候她做梦都想回家,如今成功在望,她心情反而复杂起来。 这一觉睡得出奇酣甜,醒来时眼前光斑闪烁,显然晨光已经照进帐子里了。 算了不想了,反正完成任务就要回家了,想再多也没用。 白天刚确定关系,当晚就要一起过夜,苏筱圆压力有点大。 苏筱圆:“……” 苏筱圆:“……” 幸好两只神兽只看了她一眼就兴致缺缺地趴回原地闭上眼睛继续打瞌睡。 凌岳仙尊拍了拍自己的坐榻:“筱圆,这里。”语气随意中带着几分无奈,仿佛迷糊的女朋友约会吃饭找不到桌子一样。 她正要老老实实跪到其他人旁边,沈宗主开口道:“苏小友不必多礼,请先入座罢,等余下一名弟子到了便可以开审。” 等等,她茫然地环顾四周,愣是没找到一个空座位。 凌岳仙尊先把她送到门口,扶她登上鹤车,临走前道:“今日晌午只有一堂五行术法课是不是?” 虽然但是…… 第 124 章 124 阮绵绵自然不会真的气她:“哎呀我的天姥姥!这下真成妹夫了!” 苏筱圆抬起眼,对上他的眼神,忽然明白过来,这公开审理八成是他的主意,只是借他四师兄的嘴说出来。 可是怎么连他也不能免俗……他应该是遗世独立、出尘绝俗的,怎么会和那些普通男子一样为美色所迷? 四周亦是一片哗然,龙脊峰的弟子平常都一起上课,就算和苏筱圆不太熟的也见过她。 苏筱圆不太好,在几个人面前公开关系已经够社死的了,公开审理等于昭告天下。而且她被搜出蛊虫的事是真的,他们一定会拿这件事说事…… 孟采春咽了口唾沫:“大师兄……为人有目共睹,弟子一向敬重他……况且他先前就同我说过,怀疑仙尊被人下了邪蛊……所以弟子不疑有他……” 她揉了揉眼睛,拽拽于影春的袖子:“天姥姥,那是小圆子么?我没看错吧?” 正想着,身边的男人握了握她放在膝上的手。 赵青鸾是慈恩道君首座弟子,在宗门里并非无名之辈,口碑也一直很好,加上那张脸看着老实淳朴,言辞平实,不似狡诈之人,很多人都下意识地相信了他的说辞。 他早就知道了,却一点风声也未向她透露。 就在这时,巨大的水幕波动了一下,随即出现了执法堂中的画面。 她恨得牙关紧咬,身体颤抖不止。 便是太衍也无法只手遮天,若是平白无故诬陷加罪,事关林家颜面,家主一定会出面声讨,就算凌岳仙尊被那合欢女灌了迷魂汤,宗主也不可能毫无顾忌。 龙脊峰的水镜就架设在弟子们平常学剑的通云台。 众所周知留影石摄下的影像是不能更改拼接的。 阮绵绵回过神来,恍然大悟:“难怪她说有要紧事,一下课就急急忙忙往外赶,原来是去执法堂!” 赵青鸾脸色白得像纸,听见自己的名字颤抖了一下,朝身旁一脸病容、眼中含泪的师妹看了一眼,眼神重又变得坚定。 “天呐快看!他在看她!那个眼神我要死了……” 四人中林菀仍旧八风不动,其余三人神色都有些慌张,孟采春和李寒林更是冷汗涔涔。 他怎么可以! 其中包括她的师父。 沈宗主:“你被扣押时可曾解释分辨?” 她只是对赵青鸾略加引导,并未参与此事,对赵青鸾的计划毫不知情,他最近一个月也很识趣地鲜少来看她。 话音甫落,水幕上林、赵、孟、李四人的脸依次闪过。 好一个慈恩道君,可真是“慈恩”,真是道貌岸然!直到此时还惺惺作态,做出这种痛心疾首的样子给谁看! 至于怎么让赵青鸾这种人心甘情愿地揽下一切罪名,她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她和于影春驭剑赶到通云台,水镜前已经聚集了不少弟子,她凭着元婴期体修的实力拖着男朋友挤进人群,占了个好位子,掏出留影石对准水幕。 孟采春精神一振:“弟子与李师兄在苏筱圆住处搜到了下了禁药的橘子糖,另有一种不知名的蛊虫。” 沈宗主向执事点点头,执事便端了个托盘过来,上面摆着半罐橘子糖和一个青玉小盒。 “她怎么会在那里?” 顿了顿:“那罐下了药的橘子糖也还在无极宫中,里面应当是混入了一些下过药的糖,亦可证明弟子所言非虚。” 阮绵绵急得快把于影春的袖子抓破了,她知道凌岳仙尊保住小圆子不成问题,但是小圆子脸皮本来就薄,顶着坏名声在宗门里怎么待下去啊? 她已经下定了决心,如果这事不能善了,她今晚就打包带着小圆子回云雨宗去!于影春……只能对不起于影春了。 其他弟子也凝神屏息地盯着水镜,不知此事会如何了局。 她出身大世家,这种女人见得太多了。 沈宗主停顿了一会儿:“接下去发生了什么,请继续说下去。” 阮绵绵也收到了公告,惊得眼珠子差点掉下来,连忙传讯给好闺蜜,想喊她一起去占个好位子。 沈宗主又道:“你被扣押时可曾做过别的事?” “筱圆根本不是那种人!” 赵青鸾咬了一下嘴唇:“弟子前日为仙尊诊脉时,在心脉中发现了疑似中蛊的迹象,联想到近来仙尊与龙脊峰一名女弟子过从甚密,担心是邪蛊作用,因此发现禁药时不敢禀告仙尊,生怕反而得咎。” 这到底是什么邪蛊,真的能让人鬼迷心窍、神智全失么? “是吧是吧?不管其他人怎么说,我们同一批进来的可不能随便被他们牵着走,不然小圆子多心寒呐!”阮绵绵心满意足,“嘘嘘,接着听听那姓赵的有什么话说!” 赵青鸾:“弟子自然解释了,也将留影石交给了执事,但仙尊不信弟子之言。” 真是一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林菀心中暗笑,公开审理对她有利无弊,赵青鸾这种人被逼急了一定会说出苏筱圆下蛊的事,到时候她势必不得不解释。 赵青鸾道:“弟子取得证物后,便想尽快离开无极宫去执法堂禀报此事,谁知在宫门口被无极宫的执事拦了下来。” 阮绵绵大声道:“这姓赵的血口喷人!小圆子因为我的缘故对邪蛊深恶痛绝,绝不可能对人用这种东西!那姓赵的多半是见不得我们试炼进龙脊峰,能得仙尊亲自指点,在这儿嫉妒成狂呢!” 沈宗主:“你就不曾怀疑过其中有内情?” 沈宗主颔首:“仙尊已将留影石交与某。” 沈宗主将目光投向堂中剩下的人:“林菀,赵青鸾说的这些事,你可知情或参与其中?” 怎么就猝不及防地公开了? 沈宗主似乎料到外面群情激昂,等待了片刻才继续问:“你是说,有人向仙尊下了催1请药物,是也不是?” 沈宗主转向李寒林:“你可曾向执法堂萧堂主申请搜查令?” 阮绵绵咬牙切齿:“我也不知道啊!闷声不响地干出这么大的事,竟然都不告诉我!不讲义气!岂有此理!” 孟采春回答:“弟子去找了执法堂弟子李寒林……” “那是苏筱圆吧?” 沈宗主语气略微冷厉:“我重申一遍,若查实在执法堂中砌词狡辩、弄虚作假,则罪加一等,从重处罚,你们想清楚了,有无需要坦白之事?” “为何不立即向仙尊禀告?” 投毒变投x药,现在又牵扯上邪蛊,事情越发扑朔迷离了。 每座主峰上都设了大水镜,平时是隐形的,有宗门大比之类的重大活动时打开,就像电影院的巨幕。 赵青鸾:“弟子生怕她知道事发,会毁灭证据。” 通云台上,阮绵绵和于影春却没那么笃定。 画面中先出现凌岳仙尊离去的背影,接着方向一转,对准了赵青鸾,果然和他说的一样。 赵青鸾:“弟子一直因为蛊虫之事忧心忡忡,故此从那日起,每次前去送药都会带着留影石,那日从仙尊离去到检查残药和糖罐、取糖留证,弟子全程都留了影像。” 沈宗主:“为何拦你?” 李寒林把头垂得更低:“弟子与孟师妹只是从小相识,有几分交情……” 沈宗主:“你说的那位女弟子,可是龙脊峰弟子苏筱圆?” 孟采春和李寒林辨认了上面自己打的印记:“回禀宗主,是的。” 于影春忙给她捏肩:“消消气消消气,苏道友一定不会故意瞒着你,等她回来好好说说。” 沈宗主:“为何?” 除了少数人心存怀疑,其他人几乎是一边倒地相信赵青鸾。 但最终四人都咬牙坚称自己说的是真话。 只是可惜了这条忠诚的好狗,只能折损了。 “可是这两件东西?” “接着你做了什么?”沈宗主问,“可曾立即向仙尊禀告?” 林菀镇定自若:“回禀宗主,弟子一无所知。” 不行,不能被恨意冲垮,当务之急是冷静下来,打叠起精神应付这场审判。 “对啊,明明是仙尊主动要她去无极宫的,她上剑法课都躲着仙尊,根本不往前凑的……” 但是不知为什么,只是看着他的侧脸,她便莫名其妙地安下心来,总觉得他一定有办法。 苏筱圆的脑袋好像被一群蜜蜂团团包围,嗡嗡作响,不敢想象其他人会有什么反应。 慈恩道君痛惜地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赵青鸾,就从你开始罢。” 赵青鸾摇摇头:“弟子待仙尊离去后,偷偷检查了他服药后解苦用的糖,从中嗅出了禁药的气味,然后便倒出几颗作为证据,准备回去禀报执法堂。” 那女修已经吓得面如土色,点点头:“回、回禀宗主,是的……” 水幕上沈宗主开始说话,周遭的议论声渐渐稀落。 赵青鸾:“原来仙尊已发现自己中药,弟子当时身在无极宫中,难免成为怀疑对象,那执事从弟子乾坤袋中搜检出了当作证物的禁药,便将弟子扣押起来。” 没有修为和本事傍身,仗着有几分姿色依附于强大的男人,就像缠着巨树的藤蔓,看着柔弱不堪,其实以退为进、贪婪地攫取利益已经刻在了他们卑劣的根骨里。 一时之间留影石奇货可居,有多余囤货的卖出了数十倍的高价。 四人都应“是”。 沈宗主简单陈述了一遍案由:“昨日有人向凌岳仙尊的食物中投放禁药,当时广莫崖弟子赵青鸾正在无极宫中。” “啊啊啊我就知道她和凌岳仙尊是真的!” 李寒林瞥了眼孟采春:“孟师妹说那犯事的弟子会毁灭证据,弟子想着事急从权……” 实际上整个太衍都沸腾了,除了零星几个不幸正在闭关的弟子,所有人都拼了命地往水镜前赶。 沈宗主沉吟片刻,颔首道:“也好。只是事涉小师弟和苏小友私隐,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赵青鸾如释重负,掖着袖子擦擦额头上的冷汗,他先前很担心凌岳仙尊毁灭证据。 “若是叫那些来路不明、歪门邪道的得了逞,我们这些老实规矩的弟子还怎么待下去?” 不管公开不公开,今天之后他们的关系肯定是瞒不住了,私下断案、定罪,反而不能服众。 不对,怎么就道侣了?他们还没领证……不,结契呢! 他父亲和叔伯身边都围绕着不少这样的女人。 沈宗主:“你收到讯息后做了什么?” 沈宗主打断他:“是何种禁药?你且说说清楚。” 于影春也伸长脖子瞪大了眼睛,不像凤凰,像只呆头鹅:“应当没错了……” 林菀直到此时才把目光分给与凌岳仙尊连榻而坐的合欢女,只见她垂着眼睛,脸一直红到脖颈,装出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 就在这时,飞泉峰主微玄真人忽然开口:“此案事涉尊长,性质恶劣,干系重大,某提议将审理过程向阖宗弟子公开,以儆效尤。” 可是传讯却怎么也接不通。 放得巨大的脸上,震惊、恐惧、惶恐、慌乱,清清楚楚无处遁形。 就在这时,凌岳仙尊看向慈恩道君:“二师兄。” 沈宗主:“也就是说没有了?” “好,”沈宗主扫了眼四人,“你们能否确保自己所说的是事实,且是事实的全部?” 慈恩道君叹息了一声,神色沉痛:“近日某炼制出了一味真言丹,服之可令人口吐真言,效果媲美搜魂,然无损于神魂,今日正可一用。” 那么蛊虫的事他肯定准备好了对策。 她从袖中取出一块留影石,吩咐执法堂的执事投出影像。 “谁不知道赵师兄和他师尊一样是个老好人?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太叫人心寒了。” 这句话像是往沸腾的油锅里溅入一滴水,水镜前的弟子们都炸了锅。 龙脊峰的特招生或多或少都受到过太衍“正规”弟子或明或暗的排挤,被阮绵绵这么一说顿时同仇敌忾起来:“开山说的有理!” 林菀的恨意又聚集起来,像四散的蝇虫重新聚集起来,乌泱泱黑压压,在她心头盘旋着。 牵涉到凌岳仙尊的投毒案,可比什么宗门大比刺激多了! 别人说起来可能不信,但龙脊峰的弟子可都看在眼里,明明仙尊才是主动的一方。 赵青鸾迟疑了一下,看了眼另一边的三师妹,眼里闪过歉意:“弟子给三师妹孟采春传了条讯息,将此事简单说了一遍,让她速去执法堂请人,尽快去苏筱圆住处搜证。” 李寒林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于影春:“苏道友什么时候和仙尊……走到一起了?” 其实心里很得意吧? 沈宗主沉吟道:“你这些话可有证据?” 她想不出他还有什么办法帮她洗脱污名,要是他手里有证据的话,为什么直到现在还藏着不拿出来呢? 赵青鸾:“是……” 看清坐在凌岳仙尊身旁的少女时,阮绵绵怀疑自己是不是吃错了丹药。 若他的道侣是一个配得上他的女子,她自然没有话说,可偏偏是个最最下贱的合欢女! 她只好写了条消息:[筱圆,你看到公告了么?妹夫被人下毒,案子要公开审理,我和阿春先去通云台抢个好位子,看到消息过来找我们啊。] 沈宗主:“你们搜到了什么?” 沈宗主:“执法犯法罪加一等,你明知不合规矩,为何帮孟采春?你们可有私交?” 他们没有确凿的证据,不可能将她定罪,除非搜魂。 但搜魂之术对神魂损伤极大,只有对已经定罪但隐瞒了一些真相的犯人才会用。 连龙脊峰的弟子都困惑起来:“筱圆不像这样的人啊……” 其余各峰的水镜前物议沸腾,那些太衍“嫡出”弟子本来就对龙脊峰试炼进来的人有偏见,尤其是云雨宗出身的苏筱圆。 赵青鸾脸一红:“是……弟子分辨出其中有几味烈性药材,常被用于催1情药物……” 苏筱圆一直垂着眼帘,微微低头,不去看身边的男人,但是凌岳仙尊却时不时看她一眼,眼底的情意呼之欲出,丝毫不加掩饰,在巨大的水幕上看得更是一清二楚。 苏筱圆忍不住看了眼身边的男人,虽然沈宗主没有盘问她,但是她也看得出来情势和证据对她非常不利,这样下去就算他动用权势保住她,宗门里的唾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死。 又是一片哗然。 她是林家嫡女,林家这一代中最出色的后辈,虽然以林家的规矩女子不能继承家业,但也是下一任家主的一大助力。 他施了一礼:“回禀宗主,诸位长老。昨日约莫申时初刻,弟子如往常一般,奉师尊之命,前去无极宫为仙尊送药,仙尊服罢药后,弟子如往常一般为仙尊请平安脉,却发现脉象有异,疑似被下了禁药……” 只要赵青鸾主动将她的干系撇清,她一定安全无虞。 她心念电转,很快便想好了一会儿被盘问时该如何应对,顿感胸有成竹。 不到半刻钟,各峰执事纷纷回禀,水镜已经开启,阖宗弟子也收到了公告,许多弟子正在往水镜前聚集。 其他人也没有异议,沈宗主便让微玄真人通知各峰执事开启水镜、通知弟子。 还有许多人同情林菀:“林师妹在龙脊峰被打成重伤就够惨了,这事根本与她不相干,为何把她也拉去下跪?” 沈宗主看向孟采春:“赵青鸾说的可是事实?” 她向赵青鸾道:“赵青鸾,请你将事情经过分说一遍。” 她又看向堂中其他人,除了沈青鸾和那两个弟子和她一样蒙在鼓里,其他人显然早已知情。 赵青鸾:“正是。那罐橘子糖,也是她赠与凌岳仙尊的。” 第 125 章 125 连慈恩道君都看不下去:“休要胡言!林菀受伤那日我也在场,苏小友是第一次因事被仙尊召见,林菀被剑阵攻击时她才穿过剑阵,还未见到仙尊,如何进谗言?” 现任林家主正是林菀的大伯父。 赵青鸾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说不出话来。 男人薄唇中吐出两字:“我自己。” “为免仙尊偏袒按下此事或私下处置,我提前找到师妹孟采春,告诉她我怀疑苏筱圆对仙尊下邪蛊和禁药,但是苦于没有证据,还说苏筱圆已经发现我在查她,可能先下手为强反而栽赃于我,若是有一日事发,以传讯暗号为信,请她赶紧去苏筱圆处搜查证据救我。” 赵青鸾神色恍惚,身子晃了晃,仿佛快要晕过去了,喃喃道:“阿菀……我待你一片痴心,你为何要这样待我……我不信……我不信……” 一旁的孟采春脸色遽变,咬着嘴唇,眼里涌出眼泪。 林菀冷笑:“你这老糊涂少假惺惺充好人,我叫你一声‘师尊’给你脸了,你配么?我根本就不想拜你为师,只是把你当成接近仙尊的垫脚石,没想到你这么不中用,这点事都做不到……” 赵青鸾脱口而出:“既然不是蛊,苏筱圆昨日被搜查的时候为何不说?”换了平时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开口质疑凌岳仙尊,但是他服了真言丹,心里的话不受控制地往外冒,拦也拦不住。 慈恩道君向大师姐点了一下头。 林菀使劲抿住唇,可是嘴巴根本不受她的控制,真相滔滔不绝往外流,同时脸上露出得意之色:“因为从头到尾都是我引导的啊,我知道赵青鸾为了我什么都会做,只要吐一口血,洒几滴眼泪,扮一扮可怜,他会毫不犹豫地为了我去死。” 话音未落,只听“啪”一声脆响,仿佛有只看不见的手结结实实地扇了她一巴掌,林菀被打得头一偏,嘴角渗出了血。 苏筱圆呆呆地看着他,头脑和脸上都是一片空白。 服了真言丹似乎不仅能让人口吐真言,连表情也不受控制,赵青鸾脸上露出不加掩饰的仰慕痴迷:“阿菀出身高贵,生性高洁,纯真无邪,不比苏筱圆那种媚修出身的手段百出,不但用邪魔外道蛊惑了仙尊,还妒忌阿菀,向仙尊进谗言,让他重创师妹,叫我如何不恨她?” 龙脊峰的水镜前弟子们一片哗然,忘了水镜里的人听不见他们的声音,纷纷骂那赵青鸾: 慈恩道君一颗心仿佛被投入了冰水中,低低叹息了一声,摇摇头,将药瓶交给执事。 沈宗主便问道:“赵青鸾,昨日无极宫下药之事真相究竟如何?” 沈宗主:“他告诉过你?” 凌岳仙尊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对他的恳求视若无睹。 苏筱圆:诶? 苏筱圆虽然心知和自己无关,心脏还是狂跳。 沈宗主:“你和苏筱圆可有过来往?” 林菀咬牙道:“是!但是那之后我更恨她了,一个下贱的合欢女,让她救我都嫌脏,以为能让我感恩戴德么?” 他是为了她才这么做的,因为她会在乎,他便要将她身上所有嫌疑都清洗干净,不给任何人质疑她的借口。 苏筱圆胡思乱想的时候,执事已经端着药走上前来。 执事把药端了过来,她看了看黑色的丹药,忽然醒过神来,捂住嘴摇头:“我不吃!你们太衍欺人太甚!无故重伤弟子,又逼人吃这种来路不明的药!我拒绝!我要找我林氏家主主持公道!” 慈恩道君难以置信:“林菀,你怎么会变成如此模样?!” 可是出乎意料,这次她却没等到。 沈宗主便让孟采春、李寒林两人依次服了药,简单讯问几句,都和赵青鸾招供的事实没什么出入。 “弟……弟子做了错事……”他用哀求的眼神看向慈恩道君,“师尊……弟子知错了,弟子坦白……” 可是药是从瓶子里随机倒出来的,倒药的时候还有留影阵正对着拍,除非那执事是个近景魔术高手,否则她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做到在众目睽睽之下掉包。 凌岳仙尊看了眼苏筱圆,眼神柔和了些许:“是道侣送我的定情信物。” 赵青鸾一听这话立即张开嘴:“糖是我七日前替换的,一罐橘子糖中有一小半下了药,仙尊每次服药后都要吃糖去苦味,不管是否误食下了药的糖,我都可以栽赃嫁祸给苏筱圆。 林菀脸容狰狞地扭曲起来:“因为我恨她,她一个一无是处只有几分姿色的下贱女人……” 慈恩道君的话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顿了顿:“此外,林氏以医道传家,敝宗已将一瓶真言丹送去林氏核查。” 巴掌声连绵不绝,她的脸已经肿得没法看了,连牙齿也脱落了几颗。 修长的手指拈起药丸,毫不犹豫地送入薄唇之间,然后拿起托盘上的绢帕擦了擦指尖,淡然向沈宗主道:“既然问的是我俩之间之事,由我这道侣替她回答并无不妥罢?” 她眼眶发酸,甚至没察觉他方才又在全宗门面前把他们的关系公开了一次。 然而慈恩道君老成持重,又是太衍一峰之主,怎么可能拿自己的信誉开玩笑。 任谁都看得出来他的心虚。 她知道以他的地位根本不需要为了服众而自证,以他的性格也根本不屑自证,根本没人敢非议他,他也可以直接拒绝让她服药,没人敢当场忤逆他,可是那样的话质疑会一直如影随形地跟着她。 赵青鸾侧头看了眼林菀:“自然是为了阿菀。她痴恋仙尊,却几次三番遭到仙尊冷待,两个月之前甚至还被仙尊宫门外的剑尊重伤,抛下玄冰长阶,我看她日日自苦,心如刀割,便想为她做点事。” 沈宗主看了眼小师弟,捏了捏眉心:“秘境崩塌前,苏筱圆救过你性命是不是?” 凌岳仙尊:“否。” 沈宗主沉吟片刻道:“事涉私隐,我就不问是何蛊虫了,只问一句,是否是邪蛊?” 赵青鸾瞠目结舌,一动不动,仿佛冻成了冰坨。 林菀:“我第一次见她就讨厌她,挑唆其他人针对她,可是偏偏她运气好,勾搭上了境灵……” “既然说是公开审理,为了公平起见,自然也要让诸位的尊亲亲眼看着才放心。” 她把对宗门、家族的怨恨一股脑地往外倒,恶言恶语像毒液一样四处喷溅,几乎是无差别攻击。 赵青鸾:“我相信阿菀。” 苏筱圆心尖仿佛被人捏了一把。 赵青鸾露出一抹安宁的微笑:“就算查到下药的是我也无妨,只要将仙尊中蛊的事闹大,让仙尊和阖宗上下都知道苏筱圆的真面目,让阿菀的委屈稍解,便是我被逐出师门也值得了。” 好在现在负责操纵留影阵法的执事促狭地把“镜头”对准了赵青鸾的脸。 年轻医修质朴端正的脸占据了水幕的大部分,每一处细微的表情都清晰呈现在所有人眼前。 直到真言丹效力过去,她才气喘吁吁、口干舌燥地伏倒在地,再也没了力气。 沈宗主:“那你为何知道?” 苏筱圆吓了一跳,虽然她绝对没有对凌岳仙尊下蛊,但是那青玉盒里的蛊虫确实是她的,她本来确实打算给他下蛊,要是真的吃了吐真剂一定会说出来的。 苏筱圆诧异地看着他,他中蛊了?可是她还没来得及下啊?难不成是别人下的? 沈宗主:“你为何要构陷苏筱圆?” 噩梦里凌岳仙尊在地牢里给她灌吐真剂的情景浮现在脑海中。 片刻之后,他脸上的冷汗顺着两鬓淌下来,眼神逐渐涣散,瞳仁也微微放大。 林菀仍然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但惨白的脸色和额上的冷汗都表明她并没有看起来那么淡定。 他挥了挥袍袖,堂中忽然出现几面约莫半人高的水镜,并列在几个弟子面前。 沈宗主:“你也说了,那糖很多人都有,你每日出入无极宫,必定会有嫌疑,为何你认为事发后不会查出是你做的?” 赵青鸾:“只是点头之交,偶尔遇见时寒暄几句。” 沈宗主瞥了眼林菀:“是林菀告诉说的?” 她只是个为了回家骗他身心的骗子啊,她对他根本没有几分真心的。 沈宗主点点头:“两桩误会皆已澄清,我没有话要问了。” 沈宗主:“你怎么知道一定能搜到东西?苏筱圆住处搜出那罐掺了糖的药是怎么回事?” 他们正透过水镜看着他们。 微玄真人一挥衣袖,水镜消失。 赵青鸾面如死灰,身体打颤,却跪得笔直,仿佛是个即将就义的英雄。 又是一片大哗。 看向赵青鸾:“你还有什么要交代?” 所以慈恩道君说炼出来了,就一定不会有假。 “于是我才心生一计,仙尊服药后有含食橘子糖的习惯,苏筱圆又送了许多人此糖,刚好我这里也有,正好用来下药。” 竟然存在效果堪比搜魂术的丹药,还不会损伤神魂,真叫人难以置信。 微玄真人微微一笑:“林小友,你未免太过小人之心了。” 她正要硬着头皮拿起来,一只手先于她伸向碟子。 苏筱圆惊得说不出话来,她完全没想到赵青鸾会把事实扭曲成这样。 赵青鸾:“我知道孟采春倾慕我多年,一直对我求而不得,她和执法堂弟子李寒林又是青梅竹马,一定会利用他的身份去苏筱圆住处搜查。虽然歉疚,但为了我心爱的阿菀,只好辜负她的一片真心了。” 沈宗主好像也被震撼到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捏了捏眉心:“那我便问了,仙尊是否中蛊?” 林菀嗤笑了一声:“你就是我的一条狗。凭你这种小门小户的出身,能给我当狗就算是你的福分了。难道你还真敢肖想我?真是恶心。” 她仍旧沉浸在方才的打击中。 林菀心中暗暗得意,虽然她今日怕是不能善了,但凌岳仙尊中蛊和搜出蛊虫的事,苏筱圆都脱不了干系,她就算死也要拖她垫背! 先前得知他们的关系,她还能安慰自己是苏筱圆用了手段、下了邪蛊,可是连仅有的希望也破灭了,凌岳仙尊说出口的每个字都像尖刀一样往她身上扎。 水镜中的男人还了一礼,皱着眉头向林菀道:“林菀,还不听从师命,立即受审!” “栽赃嫁祸还说的这样冠冕堂皇!” 阮绵绵更是气得说不出话来,差点朝水镜扔石头,幸好于影春即时拉住了她。 凌岳仙尊:“此物并非蛊虫。” 执事打开药瓶,将一颗黄豆大小的丹药倒在小瓷碟上,用托盘端着走到赵青鸾面前:“请服药。” 沈宗主蹙起眉:“你与苏筱圆有何过节?为何要陷害她?” “筱圆就是人太好了……那些人简直欺人太甚!” 她捂着脸继续说:“她凭什么能得仙尊的青眼?凭什么我要见他一面都求之不得?我哪里不如她?我第一次见到她那副妖妖调调的样子……” 赵青鸾:“苏筱圆心机深沉,性情狡诈,为了揭穿她的画皮,用点手段也是在所难免。我月余之前替仙尊诊脉,发现他心脉中有中蛊迹象,这才明白他是被苏筱圆下了邪蛊,故此才会性情大变对她言听计从。 沈宗主:“为何是孟采春?” 沈宗主蹙眉:“这些与苏筱圆何干?” 赵青鸾:“是我趁着她上课,院中无人的时候偷偷潜入,将她柜子中原有的一罐替换掉,没想到她恰巧将那罐糖随身带着,更显得可信了。搜到蛊虫更是意外之喜。” 赵青鸾这条好狗果然不负她期望,接着道:“既然有真言丹,只要让她服下,问一问便知下蛊之事是真是假了。” “筱圆好心送他糖,他却反过来用糖害她!真该直接下毒毒死他!” 林菀摇摇头:“他只在探出仙尊心脉中有中蛊迹象那天告诉过我,后来的计划没有透露过。” 沈宗主点点头,又示意执事将证物青玉盒子拿过来,打开盒子,将里面的一团红丝呈露出来:“这蛊虫可是苏筱圆的?” 里面赫然是他们的父母亲人。 林菀:“我不知道他打算什么时候做,但是知道他早晚会做,我在等着。” 她下意识地想把手抽回来,却被握得更紧。 沈宗主若有所思:“这话是谁告诉你的?可是林菀所言?” 身边的男人似乎感觉到了她的不安,捏了捏她的手,拇指在她冒冷汗的手心里慢慢搓了搓。 赵青鸾连忙摇头:“阿菀单纯善良,总是将人往好处想,我是从她说的那些事实中推断出的。” 看清水镜中的画面后,几人都如坠入地狱一般。 人群中惊叫声不断,众人一时不知道“凌岳仙尊隐婚”和“凌岳仙尊代道侣服丹受审”,哪件事更离谱。 林菀仿佛被抽去了骨头,身子塌下来,脸上也第一次露出颓然之色,拿起丹药放进嘴里。 赵青鸾沉默了一会儿:“师妹并未这么说过,是我自己推想的。” 苏筱圆心慌意乱,不禁用眼角余光去瞟身边的男人,只见凌岳仙尊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向那执事道:“呈上来。”一边说,握着她的手抚慰似地紧了紧。 凌岳仙尊平静道:“是。” 过了一会儿,沈宗主方才清了清嗓子:“案情来龙去脉相信诸位都已经清楚了。” 哪里来的定情信物?一时不知道是傀儡人买了假蛊还是凌岳仙尊吃了假药。 最后轮到林菀了。 如今修仙界也有自己的吐真剂了,万一大佬哪天怀疑她给她喂一颗怎么办? 执法堂中的众人都是目瞪口呆,各峰的水镜前鸦雀无声片刻,随即沸反盈天。 微玄真人又道:“你自诩正义,怎么又能做出下药栽赃的事呢?” 沈宗主:“那是何物?” 凌岳仙尊道:“那时她尚未答应与我结契。” 他代她吃了真言丹。 知道耳光将至,她提前做了准备,还是被打得倒在了地上。 沈宗主:“是何人所下?” 堂中一时无人说话。 不用说也知道是谁施的法术。 他是知道她打算给他下蛊的,既然答应让她吃药,一定是准备了后手,是不是和执事串通好把药掉包了?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噩梦般的一天,躺在寒冷彻骨的玄冰台阶上,浑身血窟窿汩汩地往外冒血。 又是“啪”一声脆响。 片刻后,丹药起效。 何况受审的弟子中有医道大世家林氏的嫡女,若是弄虚作假构陷她,他们为了家族脸面也会追究的。 微玄真人托着腮微笑着,忍不住插嘴:“你怎么知道她说的是事实?” 她一边控制不住冷笑,一边惊恐地等待看不见的巴掌降临。 沈宗主亦是面露难色。 赵青鸾想了想:“她在龙脊峰试炼秘境中就用了手段勾搭境灵,联合他一起排挤阿菀,她定是妒忌阿菀出身高贵又天分卓绝。” 沈宗主:“那你如何断定她是你想的那样?” 他其实用不着为她做到这一步的。 微玄真人向他一揖:“不知林家主对敝宗的审讯手段,可有疑议?” 便命执事将四人带下听候发落,自己和几位宗主去堂后商议处罚。 既然赵青鸾已经打算认罪坦白,那这丹药服不服应当…… 沈宗主问道:“林菀,赵青鸾下药构陷苏筱圆一事,你事先可知情?” 大部分弟子还在感叹医药技术的一日千里,苏筱圆却是瑟瑟发抖。 其中一面水镜中是个仙风道骨、面沉似水的长髯男修,与林菀略有几分相似。 慈恩道正要将药瓶放到身边执事的托盘上,听见这一声颤抖的“师尊”,面露不忍之色,不由看向小师弟。 赵青鸾面色煞白,颤抖着手从碟子上拈起丹药,放入口中。 第 126 章 126 夏侯澈大惊失色:[林菀……可是那个林菀?] 微玄真人抚着下巴淡声道:“二师兄,你这真言丹的时效有些短啊。” 若早些明白这一点,好好约束徒弟,今日之事是否就不会发生了? [你原本是魔君臣子,如今被扶作魔君,所谓“剧情”岂非早已乱套?] 他悲从心起,哀嚎了一声,趴在地上痛哭起来。 犯事四人中有三人是他亲传弟子,他怎么会放过他呢?他一直以为有了苏筱圆后,他变得通人性、有人味了,有时候甚至可称温柔。 他小心翼翼地解释:[请主上恕罪,夏侯氏的情势比属下料想的复杂,故此耽误了两日……] 林菀明白这回老好人师父也不会管她了,不禁心灰意冷,她已经无依无靠了…… 慈恩道君别过脸去不看林菀。 凌岳仙尊:[为何要维持书中秩序?] 夏侯澈骨髓仿佛冻成了冰。 但她毕竟是现代人,这件事情因她而起,如果那些人真被判死刑或者彻底毁去灵根经脉,她还是会背上很重的道德包袱。 凌岳仙尊停顿了片刻:[途经苍梧城时去一趟城西传物阵,你如今是一氏之长,该换些像样的法器了。] 如今被逐出太衍,家中哪里还有余钱买药给他修复灵根,这一辈子他已无缘道途了。 他就是为了这么一个人,断送了自己的前程,断送了母亲的希望。 按小师弟平日的作派,早就把那四个一剑串了。 凌岳仙尊:[三日后林氏会派人来接林菀回去,你去杀了她。] 赵青鸾向尊长下禁药、构陷同门,处以废去修为、断其灵根灵脉,逐出宗门;林菀虽未动手,但亲口承认暗中调唆,与赵青鸾同罪同罚。 赵青鸾惨白着一张脸,神情恍惚仿佛丢了魂魄。 她以为按照凌岳仙尊的性子会要求从重处罚,但他听完她的话眉头也没动一下,只道:“按筱圆说的办便是。” [一个书中的世界,毁掉又如何?] 所以方才在堂后沈宗主和长老们问他们被害人的意见时,她也是如实说明了自己的想法。 就在他快要窒息的时候,凌岳仙尊微微叹了口气:[我对你很失望。] 他愣怔了好一会儿,方才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瘫倒在地上。 他便是再傻,也知道凭赵青鸾怎么可能在无极宫里给他下药,此事他定然是乐见其成的,说不定除了放任还有暗中引导…… 剧痛持续了约莫半刻钟,凌岳仙尊语调平静,慢条斯理,听不出丝毫愠怒:[我不听辩解。记得曾告诉过你。] 她甚至不用费心去求他,这些人惯会见风使舵,不踩上一脚都算是心善。 宗主和长老们并未商议太久,很快便有了惩处结果。 每回向那人汇报都要脱一层皮,但他出手之慷慨也是令人咋舌,夏侯澈明知这恩威并施、打一巴掌给颗甜枣是他奴役的手段,可是却不知不觉地匍匐在了他的脚边,甘愿当个奴仆,哪怕“细筒”吹得再天花乱坠,他也不敢生出半点异心。 那操控留影阵的执事也是个妙人,偏偏同时捕捉了她和林菀的瞬间反应,把她俩的画面并排投在水镜上。 这就是他苦苦痴恋,恨不得为她献出生命的女子。 赵青鸾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扭曲狰狞的脸。 慈恩道君像是一瞬间被抽干了血,颓丧地摇了摇头:“不必了,让青鸾活着罢。” 顿了顿:[只是这种程度的话,换谁都可以。] “的确难以抉择,师兄可以回去慢慢考虑。”凌岳仙尊温和道,简直可说善解人意。 凌岳仙尊接着问:[维持书中秩序对它们有何好处?] 微玄真人将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暗暗叹息。 凌岳仙尊打断他,纡尊降贵道:[给你个机会将功补过。] 和赵青鸾并排站上行刑台的时候,她还是这么想。 听完沈宗主的宣判,李寒林颓丧地垂着头,孟采春哭成了个泪人。 凌岳仙尊微微颔首,似乎在夸赞他作出了明智的选择,道了声“好”,便登上云车飘然而去。 人群中的林家人、与林菀有私交的、方才替赵青鸾和林菀鸣不平的、谴责苏筱圆的,都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好像共享了林菀挨的巴掌。 可是直到如今他才发现他错得太离谱了,小师弟从来没变过。 不过直到行刑完毕,也不见她的表情有什么异样。 傅停云:[你太慢了。] 慈恩道君如遭雷击,猛地抬头,愕然地看着他。 可是直到她被抬出去,还是没有任何人或者神来救她。 他用指尖敲了敲膝盖,沉吟片刻,手指轻动,几不可察地施了个秘音咒。 他的人性、人味和温柔,只属于一个人。 夏侯澈:[回禀主上,属下距太衍尚有七八日路程。] 对面几乎是立刻回应:[主上有何吩咐?] 如今她明摆着得罪了凌岳仙尊,他们就算舍得天材地宝也不敢帮她修复灵根灵脉。从大伯逼她吞下真言丹的时候,她就已是家族弃子。 应该逢凶化吉的,应该有人来救她的。 不等慈恩道君松一口气,他接着道:“赵青鸾和林菀可以活一个,师兄来选罢。” 他出身寒素,父亲早逝,孀母将其拉扯长大、抚养成材,成为太衍一峰之主的首座弟子可说是祖坟冒青烟。 傅停云:[到哪里了?] 凌岳仙尊无声地一哂:“二师兄弄错了,高抬贵手的是筱圆,我没打算饶他们性命。” 而赵青鸾这种出身寒门的二愣子,这辈子再无翻盘的可能,要记恨也是记恨林菀,留他活着反而让他余生日日悔恨、怨憎,受无穷无尽的折磨,可比杀了他残忍多了。 四人中孟采春、李寒林两人对栽赃之事不知情,但知法犯法、违规搜查和欺压新弟子却是证据确凿,判逐出师门。 夏侯澈一时语塞:[这……] 林菀虽然目前成了家族弃子,但毕竟是林氏女,心机又深,留着是个隐患。 夏侯澈快要哭出来了,憋着泪道:[有,有!苏仙子的“细筒”与属下的“细筒”不是同一个,但它们都隶属于同一个……类似府衙的东西,名为“穿书管理局”,职责是维持书中世界的秩序……] 慈恩道君面色苍白、嘴唇哆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苏筱圆没去观刑,傅停云却是必须到场的。 凌岳仙尊:[那便去办罢,做干净些。] 凌岳仙尊:[你有何异议?] 他再一次真心实意地期盼苏筱圆长命万岁,和那人琴瑟和鸣、天长地久。 他抬头望着远去的云车,暗暗祈求祖师保佑苏仙子长命无绝,牢牢拴住他的小师弟。 夏侯澈勉强抬起手擦了擦淌到左眼中的冷汗:[回禀主上,“细筒”近来出现过一次,属下套出了一些消息。苏仙子是系统从异界拘来的魂魄,采补主上是为了利用无情道反噬与神魂契,大幅削弱主上,以便……以便对主上不利……] 被执事架着拖下堂时,她仍是这么想。 凌岳仙尊继续问:[系统的事可有进展?] 苏筱圆没想到沈宗主会提她,一时有点猝不及防。 这剧情线不知道偏到哪里去了,不知道系统会怎么补救。要是女主死了……她简直不敢想。 “小师弟的意思……” 说是让他选,其实小师弟八成早就想好了杀死林菀、放过赵青鸾。 慈恩道君一愕,随即慢慢明白过来,这是对他的惩罚。 他观察着林菀的表情,一旦有“系统”出现的蛛丝马迹,他会立即发现。 夏侯澈此时正站在翼州甲板上,头顶骄阳似火,他却仿佛突然置身冰窟,膝盖打颤,扶着栏杆才能维持站立。 夏侯澈连忙道:[属下遵命。] 凌岳仙尊顿住脚步,转过身去,看着神色惨悴的师兄,眼中毫无波澜:“二师兄何事?” 夏侯澈如蒙大赦:[请主上吩咐。] 沈宗主读完判词后,扫了四人一眼:“本来你们当堂作伪,罪加一等,该从重处罚,但苏小友作为被害者宽宏大量,替你们说清,便不再加重处罚,只按律惩处。” 凌岳仙尊:[说点我不知道的。] 话音未落,他的心脏一麻,仿佛被雷电劈中。 夏侯澈心脏骤停了一下,随即擂鼓似地狂跳:[多谢主上恩赐……] 二师兄也是,识人不明收了一群歪瓜裂枣的弟子,惹谁不好偏去惹那小祖宗的心肝宝贝。 [属,属下明白了……下回属下一定……] 慈恩道君长揖至地,声音微颤:“多谢小师弟高抬贵手,留了那两个逆徒一条性命。我教徒无方,向小师弟赔罪。” 林菀挣扎着拒绝执事将她带下去行刑:“我不服!我什么都没做,凭什么与赵青鸾同罪……” 凌岳仙尊:“明面上从轻发落只是为了不让筱圆负疚。” 二师兄偏偏还撞上去。 夏侯澈蜷缩着身子躺在甲板上,后背被冷汗浸透,大口大口抽着冷气:[属下……属下知罪……谢,谢主上责罚。] 夏侯澈被一连串的诘问问得哑口无言,冷汗如瀑布般往下淌。 长时间的沉默。 不,魔君算个球,那人若是愿意,可以轻易把三界变成炼狱。 凌岳仙尊忽然笑开:“不过既然二师兄屈尊来为他们说情,我也不会赶尽杀绝。” 钻心的剧痛这才停止,疼痛的余韵从心脏向全身扩散,夏侯澈手脚麻痹,不自觉地抽动。 不该如此的,她心底朦朦胧胧有种感觉,她的命运不该是这样的。 一个怔怔的不知所措,一个眼神刻毒五官扭曲,对比着看更是讽刺。 真不知道谁才是魔君。 何况里面还有个女主。 或许并不怎么长,只是恐惧拉长了时间,夏侯澈只觉沉默像墙一样不断挤压他的胸腔。 话说到一半,他的心脏仿佛突然被鹰隼的利爪攫住、撕扯,疼得满头大汗,顺着栏杆滑到甲板上。 或者“系统”已将她抛弃,或者“系统”认为眼下的情势还无须它出面干涉。 观刑毕,师姐弟几人陆续离去,慈恩道君见凌岳仙尊正要登上云车,快步追上前去:“小师弟——” 不管选择哪一个,对他来说都和亲手杀了另一个无异,他要让他的手沾上自己徒弟的血。 之所以大费周章地开执法堂审案,无非是顾忌苏筱圆在宗门里的立场,不见血怎么可能消气。 虽然可以从头修炼,但是要将灵根灵脉修复好,需要漫长的时间和大量资源,非世家大族难以支持。 好歹命是保住了,灵根灵脉断了可以通过修炼和药物来修补,虽然可能要额外花上百年,但还能修炼。 苏筱圆暗暗松了一口气,她知道仙灵界宗门律法大多严苛,不能和现代法治社会比,这种事往重了说是谋害尊长,较真定罪是能判死刑的。 夏侯澈:[属下不敢……] 林菀对他视若无睹,只顾向慈恩道君求情:“师尊,师尊救我……徒儿知道错了……” 可是说到底是他们先起了邪念歹心,教徒无方,又有什么可说的。 直到灵根断折的剧痛传来,灵力水一样从灵脉裂口往外流的时候,她仍然心存一丝希望。 谢恩的话还没说完,秘音已经断了。 第 127 章 127 系统:[糟了……] “何事?”苏筱圆呆呆地问。 苏筱圆哪好意思让他一个人忙活:“我给师兄打下手。” 男人的眼底仿佛掀起了一场风暴,他深吻她,攫取她肺里的空气,直到她涨红了脸喘不过气来才松开,又在她仰着脸大口吸着气时沿着她颈动脉往下,把那些变淡的痕迹一一加深,又留下新的。 苏筱圆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下意识地松开他,接着才明白过来哪里不对劲。 他那么聪明,凭她怎么可能骗过他呢? 便把昨天孟采春和李寒林突然闯进来搜查,然后被执事带去无极宫审问的事说了一遍,当然略去了审问细节。 凌岳仙尊伸手揉了揉她发顶:“没那么讲究。” 苏筱圆:“为什么?突然那么急,总得告诉我为什么吧?” 推门进去,院子里静悄悄的,灵宠们显然还在山林间疯玩没回来。 凌岳仙尊显然很受用,做得更起劲了。 苏筱圆无数次下决心,可是负罪感还是像酸液一样浸泡腐蚀着她的心脏。 系统:[他一直在,只是假扮成境灵。总之你不用管剧情线,十天内攻略任务对象,否则视为任务失败。] 虽然自欺欺人,但不在这里要好些。 傅停云将她衣领中的一绺头发拨出来,在少女饱满微隙的唇瓣上亲了一口:“先用晚膳。” 他都知道,很可能从一开始就知道! 苏筱圆半晌才回过神来,从桌上下来的时候腿还有些软。 做完饭,两人就在厨房里对坐着吃了。 苏筱圆忙转移话题:“我们赶紧去打菜吧,下午还要上课呢!” 男人后背的肌肉蓦地一僵。 苏筱圆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那盒子里装的真的不是蛊虫吗?” 他在逼她抉择。 又是一通蹂躏。 她的傀儡人时不时会回来,但只要凌岳仙尊要用膳,他就会被支去无极宫回避——约等于每个夜晚和许多白天。 阮绵绵折腾了她一回,总算消气:“昨天一定怕死了吧?遇上这种事也不知道找我商量,幸亏妹夫本来就对你有意思,不然真被他们冤枉了怎么办?我好歹还能找我娘想想办法。” 仪式在龙脊峰顶的落星台上举行,天不亮就得起床。 系统:[最多再给你十天。] 系统:[我不是在和宿主商量,十天内无法完成任务就视为任务失败。] 阮绵绵:“这不是一句话的事,你打算送他去哪里?” 两人便牵着手往林间走去,山林间的小道错综复杂,犹如蛛网,苏筱圆不如他熟悉地形,由他牵着走,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眼熟的地方。 苏筱圆松了口气,可同时又有一种空虚弥漫开,只用水濛濛的眼睛茫然地看着他。 苏筱圆垂下眼帘:“这样也好,到时候让他自己选吧。” 她现在是凌岳仙尊的官宣道侣,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万众瞩目的焦点。 所以智商为负的不是鹤,是她…… 阮绵绵很快便注意到闺蜜情绪不高,纳闷道:“小圆子,你没什么事吧?怎么看起来不太开心?这不是你的心愿吗?” 她点点头:“嗯。” 她吃过晚饭,看了会儿书,便洗了澡早早躺在床上。 就算回了家,她可能再也不是原来的自己了。 他收回手,眼神微黯,淡淡道:“节省时间,我也饿了。” 苏筱圆抬起头笑了笑:“没事没事,就是在执法堂有点累了。” 一见面好闺蜜就咬牙切齿地兴师问罪:“好你个见色忘义的小圆子,有了道侣就不要姐妹了,这么大的事愣是瞒得死死的……” “不是什么要紧事,”凌岳仙尊道,“我只是找个借口将他支开,筱圆不会怪我越俎代庖罢?” 脑海中仅剩的一点清明让她低声恳求:“去卧房吧,别在这里……” 系统:[宿主不用管女主,全力以赴攻略任务目标即可。] 苏筱圆皱起眉头:“这和你说的不一样。” 他的语调平静温柔,可是隐隐透着疯感和占有欲,就像平静海面下汹涌的暗流。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又抬起头:“对了,你要成婚了,傀儡人怎么办?” 沈宗主本想给她放一两日的假让她好生休息,但她担心缺课跟不上进度,便婉拒了。 阮绵绵狐疑地看着她:“那么心虚,肯定有猫腻。” 苏筱圆连忙解释:“我也是昨天才知道……” 苏筱圆吃了一惊:“怎么可能!” 利用他让她觉得自己很卑鄙无耻。 想帮着洗洗菜,还没碰到菜叶子,便被他伸手拦住:“太伤手,我来便是。” 凌岳仙尊道:“此事本就是因我而起,让你受了委屈。” 苏筱圆一时没明白过来:[怎么暴露?暴露给谁?] 苏筱圆并未观刑,出了执法堂便回龙脊峰继续上课。 她要结婚了。 凌岳仙尊这才不情不愿地回了无极宫,却没派她的傀儡人回来,只让方块傀儡干杂活,饭食是无脸傀儡从无极宫送回来的。 但假如凌岳仙尊发现了她对傀儡人有不一样的感情,多半是容不下他的。 男人转过身,平静地看着她:“傀儡人不在,我让他去无极宫办点事。” 苏筱圆:“对了,女主的剧情线好像已经走偏了,要不要紧?” 男人抚上她的脸颊,慢慢往后,插入她发间,指尖抚摩着她的头皮。 苏筱圆仿佛被雷劈中,她又把凌岳仙尊错认成傀儡人了。 凌岳仙尊眸光微动:“此物筱圆是从何处得来的?” 随即她意识到了什么,抬眼对上他饥兽般的眼神,脸顿时烫起来。 苏筱圆:“第二次?第二次不就是前几天吗?秘境里凌岳仙尊没……” “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啊?”她困惑道。 凌岳仙尊撩起眼皮:“怎么了?为何这么看我?” 但对她来说从来没有什么选择,回家一直是唯一的答案。 他说他早就对她一见钟情,那次真的是灵鹤碰巧带错路吗? 说是打下手,其实只是在旁边干看,偶尔递个盘递个碗。凌岳仙尊厨艺过于炉火纯青,她几乎插不上什么手。 苏筱圆耳朵里差点冒烟:“没有!哪有那么快!要等婚礼之后呢……” 不能多想了,早点采完回家。 苏筱圆想问问他给自己下的是什么蛊,但是转念一想那是他的隐私,便把话咽了下去。 “可是师兄不是说……” 苏筱圆不能直接托孤,开山一定会怀疑的,她只能旁敲侧击:“要是仙尊介意傀儡人的事,我可能不得不把他送走,你能帮我关照他一下吗?” 想起不久之后就要把他送走,苏筱圆心中酸涩,走过去抱住他的腰,把脸颊贴在他的背上:“傅停云……” 苏筱圆一怔,一时不明白他的意思。 苏筱圆使劲摇头:“没有没有,回去了的,真的。” 阮绵绵见她拿着筷子数着米,一脸心事重重,不禁担忧:“小圆子,你是喜欢仙尊的吧?” 系统:[系统可能已经暴露,拖下去有危险。] 他轻轻抚摩她的肩膀,衣衫从肩头褪至臂弯,黄昏微凉的风从半开的窗户中吹入,刺激着肌肤,夜花悄然含苞。 不是说饿吗?怎么还有闲心散步。 遗嘱的事也不能再拖了,灵宠和傀儡人,还有她的灵石矿脉,都要尽早安排好才行。 合着不是散步,是野餐! 就在这时,脑海深处忽然传来“叮”一声响。 他们虽然做了亲密的事,但还不太熟。 也许她身上有某种自己都没发现的特质,正好吸引他这款变态。 苏筱圆只能在一边夸他,提供情绪价值,从刀工夸到火候再到摆盘,卖力捧场。 苏筱圆:“不可能!我也在秘境里,凌岳仙尊根本没来啊!” 上完下午的课,回到自家小院已是黄昏。 凌岳仙尊:“筱圆多半是被奸商骗了。” 她望着挂在衣桁上的礼衣,还是有点恍惚。 苏筱圆:“哦……” “筱圆不问我是何事?” 这院子太小,凌岳仙尊对用膳场所很不讲究,要是傀儡人在的话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苏筱圆慌忙移开视线:“……只是有点意外。” “你怎么这样……”苏筱圆小声抗议。 “为何?” 厨房几乎是傀儡人的地盘,除了不在太衍那段时日,几乎每天都能看见他在厨房里忙碌。 苏筱圆:“我不是问我自己,我任务失败的话这个世界会怎么样?” 苏筱圆从头凉到了脚。 苏筱圆一直没多考虑这些事,是因为采补完她就要离开了。 “没想到师兄会和我在厨房吃饭……” 回了龙脊峰也没好多少,起初同学们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很快便有相熟又热情的同学围上来关切慰问。 都怪他们身形太像,凌岳仙尊又惯穿白衣,她见到穿黑衣的便理所当然以为是傀儡人,却忘了今天他在执法堂穿的就是一身黑,八成直接来她这里,没有换衣服。 要不是亲眼看见,苏筱圆怎么也没办法把仙尊放到这么温馨家常的场景里。 苏筱圆忍不住绷直了脚尖,心脏仿佛变成了一只鸟,扑腾着翅膀向着他的掌心飞去。 “那这到底是什么?” 正是他们一起泡过的灵泉。 阮绵绵今时不同往日,一听“审问”,便似笑非笑地歪头看着闺蜜:“妹夫亲自审问啊,怎么审的啊?该不会上刑了吧?” 苏筱圆低着头不敢和她对视,耳朵尖红得快要滴血,支支吾吾:“我……我有点累,回去就睡着了……” 苏筱圆忽然想起第一次被傅智商带到这里来的事。 不等它把话说完,只听“刺啦”一声,它已经彻底没了声息。 见门前没有龙脊峰的云车停着,苏筱圆着实松了一口气。 苏筱圆想起傀儡人心中仍然酸涩,可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从今往后,筱圆只有我一个,是不是?”他握住她的下颌,掰过她的脸,迫使她与他对视。 苏筱圆放下筷子,感觉刚吞下去的食物仿佛成了块冰,坠在胃里:“应该还不知道……” 这几天过得像梦一样,她至今不明白凌岳仙尊为什么会喜欢她——也许不止喜欢,更像是近乎偏执的迷恋。 苏筱圆:“……”傀儡人要应付这种尔虞我诈的商业活动果然还是太勉强了。 吃完饭,凌岳仙尊让她坐着消食,自己飞快地收拾了厨房,问她道:“时候还早,要不要去林间走走?” 她嗅到了霜雪松枝的气味,而上回她已经让傀儡人停用那种熏衣香了。 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元阳到手没有?” 系统:[我早就说过了……] 苏筱圆:“你怎么……” “筱圆的一切都不想让别人染指……” 苏筱圆仿佛被人当头打了一棒,懵了片刻,问道:“任务失败会怎么样?” 苏筱圆:“什么?多快?” 他左手与她十指相扣,右手贴在她心口,极缓慢地推动,掌心的灼热穿透几层衣衫,烫着她的肌肤。 她和阮绵绵约了在膳堂见,为了说话方便,特地花两块中品灵石租了个小包厢。 阮绵绵皱起眉头:“那你打算把他怎么办?留在身边妹夫早晚会看出来的。虽然我也留着宋温,可是我们情况毕竟不同。” 她拥着被子把自己蜷缩起来。 是到了该下定决心的时候了。 顿了顿:“不对啊,你昨天晚上回去以后怎么也不给我传个讯?” 凌岳仙尊走到引山泉水的竹管边洗了洗手,用干净绢帕擦干,回到她面前,忽然握着她的腰将她提起来放在桌上。 苏筱圆直到此刻才回过神来,慢慢消化她得到的信息。 幸好他没打算在厨房里多做什么,里里外外吃透了,便心满意足地替她将衣裳拉好,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襟。 苏筱圆诧异地抬起眼,对上闺蜜关切的目光,点点头:“当然。” 不过她当然是不会说的。 苏筱圆下意识地分开唇瓣,立刻被他长驱直入,水声几乎盖改过了炉灶上肉汤翻滚的“咕嘟”声。 男人的嘴唇若即若离地擦着她的耳畔,滚烫的气息往她耳道里钻,声音却让她想起凶残冷酷的爬虫类:“该我用膳了。” 路上躲在鹤车里用帷幔遮着还好,一下车便有各种目光从四面八方射向她,让她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下去。 “我说那是筱圆送我的定情信物,”凌岳仙尊,“它是筱圆送我的,我便将它当作定情信物,有何不可?” 苏筱圆起初没反应过来:“师兄早就辟谷了,怎么也会饿……” “诶?”苏筱圆诧异地睁圆了眼睛。 苏筱圆不敢把傀儡人供出来,只能含糊道:“是从行商那里买来的,好像是从南边来的东西。” 舌尖挑弄着她的唇隙:“筱圆的事不想假手于人……” 她有些担忧:“妹夫知道你那傀儡人是用来做什么的么?” 苏筱圆一尝味道就知道是凌岳仙尊亲手做的。 她依稀听见厨房传来动静,料想傀儡人正在做晚饭,便径直走了过去。 不等她反应过来,他便抬起她的下巴,柔软灼热的唇轻轻贴上来:“像这样,不想他来打扰。” 阮绵绵忽然眼明手快地一拽她衣领:“哈,这些是什么?别告诉我是蚊子叮的,你个小圆子,学坏了,不老实……” 苏筱圆:“……”总觉得有点勉强呢。 系统打断她,声音里带着电流不稳的“呲呲”声:[我暂停了时间,但只能维持两分钟左右,长话短说……] 阮绵绵这才不疑有他。 系统连珠炮似地道:[任务进程必须加快。] 一天之中认错第二次,凌岳仙尊就算再迟钝也该察觉了。 付时雨和凌岳仙尊是同一个人。 他是故意的!苏筱圆猛地明白过来,心脏怦怦直跳。 “觉得我很可怕?”他掌着她的后脑勺,让她往后仰,啮咬她颈动脉。 阮绵绵直觉她说的是真的,但不知为什么她看起来似乎更难过了。 好不容易闹够了,苏筱圆趴在桌子上喘了会儿气,两人去取餐区打了饭菜回来。 一边说一边逼近,突然把苏筱圆摁在椅子上就开始攻击她腰眼和胳肢窝:“是这样审,还是那样审?大圆子受刑了没有?人犯小圆子速速交代!” 系统:[早在林菀与凌岳仙尊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已经走偏了。] 按照习俗结契前夜要沐浴焚香斋戒,还得分开住。 即使还让采,等她消失后也可能会迁怒傀儡人。 系统:[我上次受到了不明入侵和追踪,任务目标可能已经发现我的存在。] 她得先替傀儡人安排好后路。 苏筱圆也明白,对开山来说宋温就是个傀儡,于影春和凌岳仙尊性格截然不同,也没有可比性,何况他们既没有结契也没有成婚,他于情于理都没办法干涉开山养傀儡。 阮绵绵:“那不如送去玄武或者凤麟洲,我老家或者阿春老家,都方便随时派家仆就近照看,要不然离偃师宗近一些也可以,那附近傀儡多,说不定还能交几个傀儡朋友。” 不过经闺蜜一提醒,她才意识到距婚礼还有三个月,如果在三个月内凌岳仙尊发现她喜欢傀儡人、欺骗他感情,说不定就不让采了。 苏筱圆想了想:“都可以,离太衍远一点就好。” 苏筱圆不敢看他的眼睛。 阮绵绵哪里那么好糊弄,盯着她看了会儿:“你昨晚该不会留在无极宫没回去吧?” “自然,”男人道,“我服了真言丹,不可说谎。” 男人的手突然用力,仿佛要以五指作牢笼,将那只看不见的小鸟牢牢囚禁于掌心。 …… 男人利索地用刀将豆腐切成细丝:“去休息片刻,再做两道素菜便好了。” …… 下午的遭遇简直是i人地狱。 凌岳仙尊:“似乎只是根施了法的红丝线。” 苏筱圆脸涨得通红,上气不接下气,连连求饶。 就这样过了几天,翌日就是结神魂契的日子。 阮绵绵却不肯轻易放过她:“老实交代,你们到哪步了?” 虽然是为了回家的权宜之计,但是她要结婚了。 苏筱圆心脏酥麻,半边身子瞬间软了下去:“师……师兄……” 走到门口,果然见一身黑衣的傀儡人正背对着她立在炉灶前。 仿佛猜到她心思,凌岳仙尊直截了当地承认:“你的灵鹤是我小时候亲手喂养的,那次是我让它带你来此,若不是怕吓到你,那次我就会这么做了。” 这些事实在不算愉快,苏筱圆默默地点点头:“嗯,谢谢师兄代我受审,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系统不耐烦地打断她:[他们见到了!最后也是凌岳仙尊救她出去的,但是人物关系和情感全乱套了。] 翌日,一个无脸傀儡从无极宫里拖了一车衣裳、器物、书籍、药材过来,俨然一副要常驻的架势。 苏筱圆只好一一应付。 凌岳仙尊敛起那赤1裸裸的眼神:“执法堂的处置可还满意?” 系统突然上线了! 第 128 章 128 两人按照排练好的流程,先去拜见尊长。 她正想开口说点什么,男人垂眸看着他们紧紧交缠的双手:“师祖早已神智不清,不必将他说的话放在心上。” 苏筱圆有些心虚:“嗯……” 苏筱圆连忙揉揉眼睛打了个呵欠,摇摇头道:“没事,做了个不太开心的梦……” 凌岳仙尊似乎立刻察觉了她的异常:“怎么了?” 这种事是没办法扯平的,一码归一码,他恶劣,她也恶劣,不能抵消。 而且从这几天的相处中,她看得出此男的占有欲非常强,他宁可让她心里某个角落装着付时雨,也不愿告诉她真相,一定有什么别的原因…… 现在有人告诉她这些都是假的,全是假的!那她伤的心、流的眼泪又算什么? 众人也都如释重负,气氛缓和了不少。 男人说着转身去净房替她打热水。 要不要直接去问他? 他为什么会有个战斗傀儡? 最后两团灵光重新回到各自眉心,阵符化作点点光芒,如一场碎金雨落在他们身上,直至隐没。 傅停云不动声色地行了礼:“多谢道祖赐福。” 众人脸色都是遽变,只有傅停云脸上毫无波澜。 不多时,苏筱圆便听见外面传来由远及近的乐声与玉铃声,间或夹杂着几声翟鸟清越的鸣叫。 他把裂成两半的星盘揣回怀里,挠了挠后脑勺:“老朽方才说什么了?噢噢,想起来了,恭祝你们连理同心,良缘用结。” 凌岳仙尊上了车还是握着她的手不放,与她十指相扣,仿佛一松手她就会不见。 随即她意识到这只是在为自己开脱。 她听说师祖神智有点糊涂,印象中一直是个白发老爷爷,至少也是鹤发童颜,此时见到本人才发现看外表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每一次交融和分离,它们都互相渗透,直至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难分彼此。 谁知悟玄道祖早有防备,并指在他手腕上一敲,微玄真人痛嘶一声赶紧缩回手。 凌岳仙尊也捧场地挑了挑嘴角,但仍旧紧紧攥着她的手不放。 微玄真人打趣道:“小师弟,契成了,不用再抓着师妹的手不放啦。” 结契礼不比婚礼,观礼的只有双方最亲近的亲友,凌岳仙尊那边是师祖和几个师姐师兄,苏筱圆这边则是开山小两口。 两人面对面在各自的阵位上站好,双手手掌相抵,闭上眼睛。 如果真像他说的那样,他对她是一见钟情,那么隐瞒身份对他有什么好处?如果在秘境里有所顾虑,那么把她叫去无极宫见面的时候完全可以坦白,解释一下隐瞒身份的原因。 悟玄道祖撇撇嘴,不屑地哼了一声:“你师父自己都是个半吊子,你比他还不如,能算准老朽把这星盘吃下去!” 微玄真人坐在车前,拉着缰绳,向苏筱圆笑道:“恭喜师妹。” 她用眼角余光瞥了眼身旁的男人,只见他神色如常,似乎全然没受预言的影响。 但是两人牵着手走入阵中时,他却紧紧攥着她的手,将她的指骨捏得生疼。 说到底她也在骗他,反正快要离开了,弄清楚他为什么骗她还重要吗? 眼神倒是的确和常人不太一样,看人的时候飘飘忽忽,半天对不到焦点。 接着她看向中央的祭台,台上已经布好了契阵,数百枚金色的阵符如星辰般按着各自的轨迹缓缓流转,氤氲着雾霭般的祥和之气。 苏筱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师祖。 想到回家,苏筱圆仿佛被浇了一盆凉水,顿时没了底气。 然后她便看到了男人熟悉的背影,红衣如血,在山风中翻飞。 这是第一次见他着红衣,苏筱圆瞬间想起了一身红衣的傀儡人。 付时雨不是境灵,他就是凌岳仙尊。 苏筱圆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还有他为什么要说谎? 以他的修为,根本不需要傀儡代替他战斗,她也没听说过无极宫还有别的战斗傀儡。 苏筱圆终于有了结婚的实感,后知后觉紧张起来,手心里直冒汗。 宾客已经到了。 由仙侍扶着坐上车,翟鸟便扇动羽翼飞了起来。 “小六大婚,老朽没什么送你们,给你们占一卦罢。”悟玄道祖一边咕哝一边凝聚灵力在指尖,在星盘上点点戳戳,星盘上有亮光浮现出来。 “如今我们是道侣了,”他抬起眼,深深望进她眼底,仿佛燃烧着两团幽暗的火,“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我,是不是?” 苏筱圆上过星象课,知道这是星盘。 他一直在骗她!从头开始就在骗! 她心中一暖,也探出车外向她挥手。 “不麻烦。” 傅停云眸光微动,即便是他也无法预测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头子会做什么。 落星台就在龙脊峰顶,是历代峰主观星之处。 一边说也不耽误手指飞动,星盘上不断有光点和银色的细丝浮现,交织成无比复杂的图案。 苏筱圆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她打开门,便看见外面半空中停着一辆巨大的辇车,由十二只毛羽绚烂的翟凤拉着,后面跟着车队与仙侍,有的擎着羽扇,有的捧着玉盒,有的打着画幡,一眼望不到队伍尽头。 沈宗主颤声宣布:“契成——” 苏筱圆怔怔地咀嚼着这个消息,心脏仿佛裂开了一条缝,失而复得的狂喜喷涌而出。 苏筱圆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再一次感到脑子不够用了。 她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还煞有介事地问她境灵的事,他看见她伤心的表情了吗?肯定看见了,她从来不擅长隐藏情绪。 微玄真人向来有眼色,连忙走过去,哄小孩似地轻声哄道:“师祖怎么把这宝贝带来了,徒孙早就替小师弟和弟妹算过了,两人缘分天定,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老人家不用再算啦。” 她只对一个人说过——不是人,是傀儡。 苏筱圆听说过这位师祖被天雷劈坏脑子之前是术数大能,尤其擅长星象,她看一眼星图就眼晕,别说解读了。 等等……他是怎么知道他的笑容吓到她了? 众人这时方才松了一口气,但方才的祥和之气荡然无存,仿佛有片看不见的阴云笼罩在上方。 而且明天一早就要结契了,神魂契是她回家的必要条件,不能在关键时刻节外生枝。 不过正常星盘有灵光笼罩,他这块却是黯淡无光,还有一条焦黑的裂纹贯穿盘面,看着莫名有些不祥。 直到现在她都小心翼翼地把和付时雨有关的回忆藏在心底,不敢去触碰,偶尔想起便是一阵心痛。 “来来回回多麻烦。” 所以他没死,他还在…… 说着便慢慢地伸手,想要趁他不注意把星盘抽出来。 他还是没有对她笑,似乎从上次吓到她之后,他就没在她面前笑过。 沈宗主握嘴轻咳了两声,正打算代劳,悟玄道祖却忽然从怀里掏出一块巴掌大小,形状不规则的石板,上面刻着许多小点和细线。 随即愤怒席卷而来。 苏筱圆感到刚熄灭的怒火又有重燃的迹象,努力把它压下。 凌岳仙尊走过来扶她下辇,苏筱圆定了定神,尽量不让他看出自己的异样,把手递给他。 苏筱圆:“我又不是三岁,自己能做的。一会儿不是要分头出发吗?” 悟玄道祖眨巴了两下眼睛,看了看两只手里的半边星盘,眼里满是迷茫:“怎么坏了?什么时候坏的?得找小五给我胶一胶……” 看到她被自己耍得团团转,他是什么感觉?是开心还是得意? 苏筱圆气得浑身打颤,脑后有一处突突直跳,可是又抑制不住为付时雨“死而复生”而高兴,于是更气,气他骗人,更气自己没用。 凌岳仙尊的师父已经坐化,由师祖悟玄道祖代他受礼。 行过礼,按照流程他该说几句吉祥话,祝福小两口天长地久。 苏筱圆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荒谬的念头。 结契礼的流程她前几天已经熟悉过了,吉时他们要分别从各自住处出发,前往落星台。 悟玄道祖却飞快牵引着无数星线,纹丝不乱,喃喃自语:“月南日西,土奎计井,椿庭已寂,雁影纷飞……” 但是谁知道呢?毕竟谁能想到堂堂第一剑修是个大、骗、子! 不行,这阴险狡诈的大骗子说不定会继续忽悠她。 苏筱圆感觉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仪式到此便结束了,众人簇拥着两人登上同一驾辇车。 “什么梦?”男人探询地看着她的眼睛,“可是梦见我欺负你?” 那只是个普通的试炼秘境而已。 就在这时,翟车开始下降,不一会儿便落在了阵前。 众人都笑起来,欢快得有点刻意夸张,显然是在掩饰不安。 她先是诧异,随即想起昨晚的新发现,愤怒像火花一样迸溅出来。 苏筱圆星象学才入门,也听得出“雁影纷飞”不是什么好话,星盘崩裂更不是吉兆。 她显然很担心结契礼上会出现什么幺蛾子,直到这时才松了一口气。 别去想了,按照原定计划结契、尽快采他,然后回家。 那是邪修偷袭云雨宗的时候,她就在甲板上看着他红衣翻飞,砍瓜切菜一样把一大船邪修杀得一个不剩。 她当然会有点生气,但一定不会像现在这么愤怒。 她甚至生出了一丝阴暗的心思——大家都是骗子,也就扯平了,抛弃他的时候也就不用有什么负罪感了。 好像,实在是太像了。 “来替你更衣梳头。” 苏筱圆也跟着行礼道谢。 不等她理清楚,男人似有所感,转身抬头向她看来,眼睛映着金色的阵光,仿佛盛满了流光溢彩的琥珀酒,让人一不小心就要跌进去,就此沉醉。 凌岳仙尊道:“等会儿我再回去。” 他当然看得出她害怕,但是为什么能精准定位到原因呢? 由他伺候着洗漱完毕,用了早膳,替她换上礼衣、梳好发髻,凌岳仙尊便起身回无极宫准备。 纯粹因为好奇和好玩吗?以她对这男人的了解,他应该不会对一群试炼者感兴趣,也不会拿这种事当消遣。 抵达落星台时天还未亮。 正好前几天的咒术课上学了沉眠咒,她给自己施了一道,片刻后她的眼皮开始发沉,不一会儿就陷入了黑沉无梦的睡眠。 苏筱圆一眼就看见了拼命朝她挥舞双臂的好闺蜜。 紧接着只听一声脆响,星盘彻底裂成了两半,光点像萤火虫般四散,很快消失不见。 五更天不到,苏筱圆被人叫醒,映入眼帘的是男人熟悉的面容,在灵石柔和的光晕里熠熠生辉。 气了好半晌,激烈的情绪慢慢沉下去,她逐渐冷静下来,困惑浮上心头。 阵符飞快地转动起来,两团灵光从两人眉心涌出来,如太极阴阳鱼般首尾相逐,融为一体,又再次分开。 他为什么会在秘境里? “嗯,差不多……”苏筱圆尽可能若无其事地岔开话题,“师兄怎么来了?” 悟玄道祖呆呆地看着两人,半晌不发话。 就算真是用以战斗,傅停云的功能没有任何问题,为什么要把他废弃融毁? 如果只看背影,她几乎分辨不出谁是谁。 他是个骗子没错,但是对她也是没话说。 第 129 章 129 珠帘“刷”地一响,雨幕般在他们身后合上。 男人一哂,欺负她另一边:“再想。” 男人弯起眉眼,在笑容成型之前又警惕地拉直了嘴角:“好。” 凌岳仙尊的俊脸上丝毫不见尴尬:“原来快天亮了,我先起来准备早膳,想吃什么?” 苏筱圆吓了一跳,忙说用不着。 苏筱圆这才松了一口气。 “自己想。”手上陡然加了力道,苏筱圆轻嘶了一声,感觉轻纱小衣在他手下快要崩裂了。 凌岳仙尊却道:“我已画了几套图,在书房,今日晚了,明日正好休沐,我们一起挑一挑。” “你我已是道侣,”男人半个身子压在她身上,熟稔地从她身体里揉出一声喘息,看着她的眼睛,“该换个称呼了。” 那眼神既炽热又冰冷,像是燃烧的冰,或者寒冷的火,反射着灵石夜灯微弱的光芒,非人感十足。 上完课,苏筱圆想到能和闺蜜相聚的时间所剩无几,又和他们去膳堂吃了晚饭,这才回住处收拾了些东西,去了无极宫。 她那条灵石矿已经几辈子都花不完了,对管账也是毫无兴趣。 苏筱圆摇摇头:“没有,很好喝……” “一点也不冷。”苏筱圆穿着那件珍贵的斗篷,云车里也有御寒的阵法,丝毫感觉不到风雪的严寒。 苏筱圆不禁担心起来,她私心里不想这么快完成任务——一来傀儡人的事还没查清楚,二来她还没安排好后事,三来是舍不得,舍不得这个世界,舍不得朋友…… 男人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想回哪里?” 睡到半夜她却被生生热醒,迷迷糊糊感觉身体不能动弹,像是被蛇缠住似的。 凌岳仙尊早就屏退了所有无脸傀儡,水鸟蜂蝶好像也睡了,园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流水和池鱼游动的声响。 “若是住不惯无极宫,”凌岳仙尊体贴道,“不搬也可以。” 也没有时间继续了解了。 于影春也摇头。 阮绵绵不疑有他:“我阿娘不喜欢用傀儡,不过我三姨母那里有两个,听说是偃师宗老宗主亲传弟子手笔,看着和真人无异。” 苏筱圆心中的疑团又膨胀了一些:“这么厉害的傀儡人,为什么会混在仓库里,我总觉得那店主没说实话,可惜他不知去了哪里,要是能找到他问问就好了。” 阮绵绵:“怎么了?你怀疑你家傀儡人有问题?为什么不直接问仙尊呢?那不是他的傀儡吗?” 尽管不想承认,她也有点舍不得这骗子仙尊。 似乎察觉到她的不自在,他竭力做出云淡风轻的样子,似乎只是不经意注意到,并非不错眼地盯着她。 “在想谁?”他抬起头来,长指挑着她的衣带,盯着她的双眼。 “不专心,”男人带着点恶意,沿着她脖颈往下,又吮又咬,“继续想。” 凌岳仙尊双臂环着她:“冷不冷?” 阮绵绵挑眉:“这么慢!你是不是不行?” 可是苏筱圆除了伤人的实话,就只有谎言。 没什么景观可看,两人便回了偏殿。 “那差远了,”阮绵绵没心没肺道,“哪有傀儡能和你家的比,你家那个都快成精了。” 苏筱圆正想着怎么婉拒,他已将玉牌塞进了她腰间的乾坤袋里,又道:“我名下的灵石矿脉和其他产业都是二师兄在打理,若是你懒得管便维持原状,若是想管便告诉我,随时可以收回来。” 一阖上园门,男人便从背后拥住她,掰过她的脸,用舌尖细细勾勒她的唇缝。 两人分别拈了香,苏筱圆依葫芦画瓢地跟着他拜了拜,把香插在案头的香炉里,便算是礼成了。 “再想。”男人冷声道。 阮绵绵:“小圆子的事你可要放在心上啊!” 苏筱圆摇摇头:“还是住无极宫吧,那么漂亮的花园不住浪费。” 宗门祠庙座落在沈宗主的椽笔峰,与她的飞文宫遥遥相对。 苏筱圆怔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他们已经正式成为道侣了,可以光明正大住一起,她也可以选择住到无极宫,而不用顾忌他人的眼光。 不过凌岳仙尊的话倒是提醒了她,明天得给云雨宗柜坊的赵掌柜传个讯,把遗产的事情确定一下。 苏筱圆道了谢:“不知道找人大概要多久?” 苏筱圆脑子里一片空白。 苏筱圆无暇顾忌别人的目光,她脑子里好像被安了个定时炸弹,一刻不停地“咔咔”走着,等着时限一到就把她炸成碎片。 苏筱圆忙道:“不用不用,我有钱的。” 好吧,醋不醋完全不能作为判断标准,苏筱圆暗暗腹诽。 男人屈了一下手指,她不由自主剧颤了一下。 她连忙接起来,是开山。 “小圆子,阿春的人找到那店主了!” 于影春道:“只要人还在仙灵界内,三日内当有消息。” “和我的傀儡人差不多?” 苏筱圆呆呆地问道:“该换什么?” 就算再怎么喜欢,也不至于整夜盯着。 虽然四下无人,毕竟是在露天的花园里,苏筱圆有些紧张,软软地央求:“师兄,去里面吧……” 结了神魂契之后有个明显的好处,龙脊峰顶的所有防护阵都对她敞开,不用凌岳仙尊特地为她开启,所以她在龙脊峰范围内畅通无阻,想去哪里都可以。 苏筱圆心头蓦地一酸,忍不住道:“师兄……其实你可以笑的,我已经不怕了。” 这是个骗子,她提醒自己,可心头还是又酸又软。 说着便掏出法器给家中执事传讯,勒令对方必须在明日日落前找到人。 连贡案上的灵石灯也是他们进去以后凌岳仙尊现点的。 苏筱圆没办法再看他的眼睛,移开视线,佯装看车外的风景:“我们这是去哪里?” 凌岳仙尊并未纠正她的称呼,略微松开缠住她的手臂和长腿,目光柔和下来,那种叫人毛骨悚然的非人感减轻了不少。 阮绵绵以为她还在为师祖的预言苦恼,安慰她道:“小圆子,你别把那种话放在心上,悟玄道祖从飞升劫开始脑筋就糊涂了,你看他那块星盘都破成什么样了,哪里算得准呢!你和妹夫一定会天长地久的。” “什么时辰了?” 两人执手走到正殿前,凌岳仙尊道:“正殿有些冷清,住着不舒服,婚礼前要重新修葺一番,按你的喜好来,明日我叫了执事一起过去,你吩咐他便是。” 苏筱圆摇摇头:“回去再睡。” 倒是那个荒唐的念头时不时在脑子里蹦跶一下,让她有些在意。 不等她拒绝,又道:“今日晚了,明天带你去看看藏书楼和库房。” 然而她完全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苏筱圆:“都可以……” 这些吻不带什么欲1念,仿佛只是心底溢出来的一个个幸福的泡泡。 “怎么了?可是粥不合胃口?”男人关切地问道。 她担心的哪里是悟玄道祖的预言,没有那个预言,他们的结局也已经注定了。 “还早,继续睡罢。”他亲亲她的眼皮。 留给她的时间只剩下十天。 苏筱圆看着男人的侧脸,越发觉得自己对他所知甚少。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阮绵绵一拍大腿,“阿春家里有条线就是做这个的,在各洲都有布点,让他帮你找找。” 她的舌头僵在嘴里,变成了石头。 “还不困,想多看看你。”男人柔声道。 好在凌岳仙尊也有自己的事要忙,用罢早膳后他便去东轩打坐练功。 如果超过十天的话就不必费这个劲了。 苏筱圆心里装了许多事,却情不自禁地在他的轻吻中安宁地睡了过去。 两人下了辇车,穿过沉重的万年文玉木大门,走进肃穆的正堂。 半个时辰后,天光大亮,苏筱圆喝着道侣煮的茯苓玉屑粥,心中有些忐忑。 凌岳仙尊道“好”,轻轻抚弄她的手指。 苏筱圆心跳到了嗓子眼,后背上瞬间冒出一层冷汗:“师兄……你……你没睡吗?” “能不能先送我回去?”苏筱圆道,“一会儿上课,我的书包没带。” 苏筱圆露出个勉强的微笑:“我知道。” 她忽然福至心灵,按着这里凡人界的叫法试了试:“夫君?” 凌岳仙尊牵着她的手穿过剑阵,苏筱圆不自觉地望了眼头顶的森森剑刃,男人便觉察到:“这阵法是不是太吓人?明日我重新布一个。” 两人今日结契虽然不让外人观礼,但是消息早就在宗门里不胫而走,她走到哪里都能感到各种视线,有好奇有钦佩,甚至还有敬畏。 “都这样了,”他贴着她耳边道,“半途而废不难受?” 苏筱圆又想起许多个黄昏傀儡人伫立在门口等她暮归的样子。 阮绵绵道:“毕竟是仙尊御用傀儡,和外面的凡品肯定不一样。” 凌岳仙尊神色有些紧绷,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儿,极淡地笑了一下:“好。” 苏筱圆:救命! 苏筱圆心里一动,他这是在吃傀儡人的醋吗? 于影春:“自然,我即刻便吩咐下去。” 连紧紧盘着她的架势也很像! 不知不觉天亮了,晨雾在山林间弥漫,群山仿佛披着一层轻纱,晨风送来山涧的潺湲和群鸟的啁啾。 她摇摇头:“没什么。” “那便多喝点。” 凌岳仙尊自然没什么异议,将她送到住处,待她拿了书包,又送她去飞泉峰上课,然后才回了自己的无极宫。 苏筱圆大着胆子试探:“那表字呢?叫表字亲热一些……” 刚说完,便听不知哪个山座山头的野鸡啼鸣起来。 他该不会盯着她看了一整夜吧?! 里面没有缭绕的烟雾,只有几十块灵位依序排列,称得上简朴。 凌岳仙尊没再揪着刚才的问题不放:“去宗门祠庙给师父上香。” 憋了一整堂课,她还是忍不住开口:“开山,你见多识广,知不知道一般的高级傀儡人是什么样的?” 蛇的身体不可能这么烫。 方才在落星台上看见他红衣背影时的怀疑时不时浮起来,又被她按下去。 但云车快要降落时,她一眼便看见一袭白衣的男人孑然立于剑阵外,最后一抹斜阳将青蓝的影子投在雪地上,红色的发带在晚风中飘扬。 苏筱圆怀疑他用了什么幻影移形之类的法术,片刻后便倒在了床上。 “道……道侣?” 她挣扎了一下,没挣动,撑开眼皮,蓦地对上一双眼睛。 苏筱圆连忙又摇头:“没事的,我平时又不会没事抬头看。” 他从袖中摸出两块刻着符文的玉牌:“这是藏书楼和私库的令牌,需要什么都可随意取用,若是要看查看藏书和库藏,向执事要目录便是。” 男人轻哼了一声表示默许,可不但没放过她,动作反而更重了。 她用笔杆捅捅于影春的胳膊:“阿春你家有钱,有没有见过小圆子她家那种傀儡人?” 醋劲这么大,又似乎不太像…… 苏筱圆感觉像是被冷血动物盯上,心脏剧烈颤抖起来。 她说不想,他便当真什么也不做,只是把她抱在怀里,在她眉毛、眼皮、鼻尖、脸颊、嘴唇、下巴上亲来亲去。 于影春小心地道:“筱圆是要找人么?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而且他的那种眼神让她没来由的心慌,那不只是喜爱,更像是恶龙盯着自己的宝藏。 话还没说完,她便被又狠又重地吃了几口,腰不自觉地反弓了起来。 话音未落,她脚下一轻,反应过来时已被打横抱起。 她以为凌岳仙尊会对着师父的灵位说两句话,或者至少默站一会儿以寄哀思,谁知道他没等香燃到一半就拉着她出了祠庙。 她想了想:“那叫名字?停云?” 男人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她的异样,将她十指扣得更紧,眼里荡开笑意:“我明知故问,你若想离开我,又怎会与我结神魂契。” 男人用鼻尖蹭蹭她的鼻尖:“鼻子都冻凉了,还是要在山麓修座过冬的行宫,或者另外选一座你喜欢的山峰。” 苏筱圆怀疑的就是他,但是她不能告诉闺蜜实情,只是含糊其辞:“不太方便问他……” 不对,肯定不是蛇。 停顿了一下又道:“困不困?闭上眼睛小睡一会儿,让车行慢点。” 她跳下车便蓦地撞进了男人宽阔温暖的怀抱里。 她试着推了推他:“今天不要了,好累……我想洗澡睡觉……” 身边只有闺蜜一对情侣,开山大部分时候叫于道友“阿春”,黏糊的时候叫他“小雀儿”,这肯定不能照搬到凌岳仙尊身上。 苏筱圆咬着嘴唇哑口无言,到底被他哄着享受了两次,这才由他抱去洗了澡洗漱完毕,换好寝衣再抱回床上。 凌岳仙尊望了眼殿后大片大片的空地:“这里实在没什么可观之处,日后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建。” 他的小心翼翼让她有点难受。 “既如此,我便看着办了。” 晌午,她的传讯镜忽然响起来。 理智上知道去追寻真相已经没有意义,但感情上还是想弄清楚。 “已经给别人用过了。” 对着这样一双眼睛,实在很难说出伤人的话。 约莫一刻钟后,车驾在祠庙前停了下来。 顿了顿:“需要用灵石时可以直接去柜坊用你自己的符印支取,不必经过二师兄。明日我叫人把账簿取来,你若是想看可以随时查阅。” 于影春忙道:“至多三日,快的话一日之内便能找到。” 苏筱圆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只好点头说好。 第 130 章 130 她乘着云车去宗门传物阵把文书和留影石传去云雨宗柜坊,便回了无极宫。 本来被她下意识忽略的细节一复盘全是疑点。 沐青仙君和萧姐姐却信誓旦旦说傀儡人没有问题,可是黄鹤亲口承认之前出过好几次事情。 白天她都忙着陪闺蜜和灵宠,一来是舍不得他们,二来也是怕在他身边时间长了会露馅。 越想越蹊跷,她掏出传讯镜,翻出萧无心的传讯符,迟疑了一下,手指没有落下去。 苏筱圆:“……”所以你就打着偃师宗的幌子招摇撞骗。 于影春摸摸后脑勺,露出尴尬腼腆的微笑。 当然没有回答。 现在有了神魂契,他就能在系统出现时抓住它,到时候就能长长久久地将她留在身边了。 …… 苏筱圆收起传讯镜,在自己反悔之前赶紧召唤灵鹤,乘云车离开了无极宫。 苏筱圆忽然想起萧姐姐和沐青仙君出现的时机也很凑巧,尤其是沐青仙君,偃师宗主嫡传弟子,为什么要来云雨宗地界开店? 她想起傀儡人寄存在沐青那里维修换肾时呆头呆脑的样子,那时候她以为是受伤导致的,现在一想,可能那呆呆的样子才是傀儡人该有的样子…… 如果不是因为她,那就只能是因为傀儡人本身了。 “我想看着你……”她垂下眼帘,欲盖弥彰地辩解。 她要回家,一切可能影响她回家的事情都不能做。 顿了顿:“如果你真觉得抱歉,能不能别把我今天找你的事告诉别人?” 黄鹤噎了一下,比她更吃惊:“苏仙子不知道?” 仔细想想有漏洞。 无极宫是凌岳仙尊的地盘,那些无脸傀儡个个安静得像猫一样,说不定传讯的时候就被听去了。 术业有专攻,他决定相信三师姐一次。 她又找出沐青的传讯符,比起萧姐姐,这少年仙君还是高中生的年纪,和她半斤八两,两只势均力敌的菜鸡说不定能战上一战。 苏筱圆脸一热,心里不由沁出丝丝橘子糖融化的酸甜:[师兄认真打坐啦……不打扰你了……] 他都知道,难怪他一直忍着不做到最后,根本不是为了等婚礼。 “我们已经结契了,已经是道侣了,都天天睡在一张床上了,”苏筱圆手被禁锢住了动不了,索性坐到他身上用腿侧磨蹭,“为什么还要等?我不想等了……” 但是这件事上,奸商的话反而更可信,三十万灵石不是一笔小钱,他要是不心虚理亏才不会赔她这么多钱。 可是那是系统和她的秘密,他是怎么知道的? 她没有对萧无心和沐青倾注太多感情,因此也没有多少怨恨。 傅停云看向她,目光微微波动,像是清风拂过平湖。 苏筱圆没把握一次成功,给自己预留了三天。 可是话一出口,好像有什么心照不宣的魔咒被击碎了。 “冷静开山,冷静……”苏筱圆忙护住自己的传讯镜,“我先把事情问清楚。” 苏筱圆接着问道:“那个高人解咒师有没有说为什么解不了?是阵法太高深吗?” 他似乎也不比她好多少,她的手心感觉到他后背上瞬间沁出冷汗。 她很想立即飞回无极宫当面问问他为什么要这样骗她。 也许愤怒已经在撕开第一层马甲的时候用完了。 [嗯。] 到得闺蜜住处,于影春也在。 傀儡人来了之后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从她记忆中浮现出来。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眼泪瞬间涌出眼眶,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早些回来。] 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抚过他每一条伤疤,想要把这些细节刻进心里。 这条灵石矿脉转到她名下之前,刚好傀儡人烧了她的东西。 方才还委屈巴巴的黄老板,一听这话支支吾吾起来:“小的真不是有意的……” 男人分开双唇将她的舌头吞入,俯身。 “不止,”黄鹤道,“那高人不愿多说,但隐晦透露了一点,说这是个寄魂傀儡,多半是容纳过什么穷凶极恶的大能的神魂,留下了印记,再有别人强行与傀儡结契,便会遭到反噬。” 苏筱圆趁着傅停云去沐浴的时候偷偷翻了一遍云雨宗的笔记,然后将她在云雨宗时以防万一采购的轻纱寝衣穿在外衣里面,红着脸坐在床沿上等他。 黄鹤叹息:“因为小的曾在偃师外门待过十多年,因为做的傀儡太丑没能选入内门,抱憾终身。” 她慢慢将唇贴到他胸前的一道半尺来长的伤疤上,轻轻地吻,再换成舌尖沿着伤疤舔舐。 绝对不可能的…… 苏筱圆:“……”于道友家里到底是做什么产业的啊! “想我了?”傅停云声音里带了点几不可察的讽刺。 苏筱圆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对不起……”沐青声音里满是内疚,“真的对不起……” 两人都僵着不敢动。 男人轻抚她的脸颊,声音像天鹅绒般温柔:“死了这条心吧。” 那双眼睛仿佛能把一切看穿,苏筱圆与他对视了一眼,后背上便冒出了冷汗。 苏筱圆摇了摇头,开始学着他平常的样子吃起他来,一边将手往下探。 “好……”沐青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下来,“真的对不起。” 黄鹤:“那位高人是这么说的。” “等婚礼之后……”他声音颤抖,虚弱但强硬。 说到底他们总共没见过几次面,至于为了她的傀儡这么上心吗? 傅停云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很丑吧?” 黄鹤:“小的将这尊大佛请来就托了好几道关系,前后用去好几十万灵石,这还是解不了没多收钱呢!” 苏筱圆说不出话来。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触摸他的身体。 沐青显然慌了神:“什么?苏仙子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苏筱圆双颊快要烧起来,大着胆子去摸他的腰带。 “你为什么要给我三十万啊?”她又问。 难道只是巧合吗? 他不止丹田中藏着欲壑,心里也有个无底洞。 阮绵绵发现闺蜜突然变得很粘人,但只当是因为英年早婚的缘故,并没有怀疑她突然的黏糊是因为什么。 再怎么厉害他也是血肉之躯,受伤的时候一定也很疼吧? 矿脉不是大白菜,系统不可能给她凭空造一条出来,新发现的矿脉一定会引起轰动。 不对,灵石矿脉是傅停云给她的,作为烧毁她东西的补偿。 这对她是好事,不然凭她的演技是没办法蒙混过关的。 但是他知道不能放任这念头,一旦放任,他的私欲会无限膨胀,迟早有一天把她关在无极宫也无法满足,哪怕时时刻刻放在自己双眼能看见的地方也无法满足,用镣铐将她与自己锁在一起也无法满足,甚至将她吞入腹中与自己永远融为一体也无法满足。 苏筱圆差点没背过气去,果然! 苏筱圆蹙眉:“偃师宗的内门弟子能看出这是个寄魂傀儡吗?” 苏筱圆来不及和他们解释清楚,便拜托于道友帮她辗转接通了和傀儡专门店主人黄鹤的传讯。 如果顺利的话,这就是他们的最后一夜了…… 她又唾弃自己没出息,怎么被骗成这样还心疼他? 男人下意识地按住她的手,似乎是想阻止她,不过随即收回手,好整以暇地乜着她,看她打算做什么。 苏筱圆不由怔住:“三十万?那三十万灵石是你叫人送来的?” 她传了个讯息给道侣:[我去找开山玩,顺便回去拿点东西。] 苏筱圆想了想:“等等……你在龙脊峰吗?一会儿我来找你吧。” 傅停云看着她,喉咙紧绷,声音微冷:“怎么补偿?” 苏筱圆听出来了,他在怪她没有早点回去陪他。 她没有哭很久,离开无极宫太久他说不定会起疑的,被他看出哭过的痕迹也很危险。 这事太荒唐了。 苏筱圆浑身的血液都快冻结成冰。 他只有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她是他的,才能忍住不把神识放出去时时刻刻盯着她。 接下去几天,她利用上课和陪道侣的间隙给云雨宗的长老、师姐传讯聊了聊近况当作道别,又给开山写了封长信,交代后事,托付灵宠。 “那是自然,”黄鹤道,“傀儡人中的阵法就是偃师宗内门不外传的密法,本宗弟子自然是一清二楚的,阵法中留下的印记也很容易查看。” [只有你的能。] 苏筱圆抽开他的衣带,轻轻颤抖的手从他敞开的衣襟伸了进去,抚过劲瘦的腰线,摸了摸她喜欢的鲨鱼肌,感觉他的肌肉在她手下寸寸绷紧、颤动。 沐清支支吾吾道:“阿姐她……其实是仙尊的三师姐……” 他正要熄灯,苏筱圆轻轻说了声“等等”。 傅停云慢慢抽离,从枕边取了帕子替她擦拭额上的冷汗:“我不会放你走的。” 苏筱圆:“他会不会弄错?” 阮绵绵这才坐回去,示意于影春来给她捏肩。 苏筱圆虽然早知道修仙界法制观念淡泊,还是被亲闺蜜的理所当然惊了一下:“我传讯问他几句话就好了。” 男人在她身边坐下来,抬手拨开她垂在肩头的长发,留了一绺,用手指缠卷着玩了会儿,抬起她下颌,侧头垂眸看着她的眼睛,低声道:“今日怎么了?” 苏筱圆下意识地想咬唇,咬到了他的手指,声如蚊蚋,“今晚补偿你好不好?” 那条矿脉真的是系统给她的吗? 不等阮绵绵和于影春细问,她便推说要赶回无极宫,匆匆与他们道了别。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被动的那一个,起初是因为对傀儡人的负罪感,后来是因为知道他骗她心里有气。 话音未落,苏筱圆便听对面一人粗声道:“说老实话,不然老子卸了你这条胳膊!” “你别装了,”苏筱圆一鼓作气道,“我知道傀儡人就是凌岳仙尊,你和萧姐姐为什么要骗我?” 她又想起自己和系统提起那条灵石矿的时候,系统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承认。 她意外地发现充斥胸腔的感情不是愤怒,而是深深的失望。 几乎是立即收到了回复:[好,早些回来。] 细想萧无心也很可疑,两次傀儡人出事,她都是第一时间赶到的。 苏筱圆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她一个老实巴交的大学生从没做过这样的事,完全没有把握。 她用指腹轻轻触摸他平滑肌肤上微微凸起的伤疤。 “不知苏仙子找在下何事?”沐青声音里满是困惑。 她用舌尖舔他紧抿的唇线,仿佛想用软刀子撬开坚硬的蚌壳,一边喃喃地哄他:“你也想的对不对?别再忍了……夫君……” 也不知道黄鹤信不信,她接着道:“这些不重要……我找你只是想问问有关那个傀儡人的事,你是从哪里收来的?你为什么那么害怕他?连夜跑路也是因为他吗?” 很快,男人带着一身湿漉漉的水气回到卧房中。 “萧姐姐到底是什么人?”她问道,“她是不是认识凌岳仙尊?你不告诉我我自己去问萧姐姐……” 黄鹤又是一噎:“那夜不是苏仙子派傀儡人来敲打小的么?” 苏筱圆当然不知道,她一开始以为是诈骗,后来又以为是系统给的。 “师兄?”他用拇指不轻不重地揉着她的下唇。 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苏筱圆脸烫得直冒烟。 她最近满脑子都是凌岳仙尊,几乎分不出什么心神给傀儡人,蛊痣为什么还在加深? “对不起,最近没好好陪师兄……” 苏筱圆决定速战速决,一把扔出王炸:“我已经知道了。” 可是没等她站起身,又放弃了这个念头。 现在她要抛开恩怨,尽力地取悦他,引诱他,完成任务。 今晚说什么都要一次解决,这罪她可不想再受第二遍了。 苏筱圆眼冒金星,莫名想起小时候看过的一张蟒蛇吞象的插画。她想象自己是那条蟒蛇,耐心又强韧,将庞然巨兽一点点吞入。 半晌才问道:“你们为什么要花那么大力气来骗我?” 他们每晚都睡在一起,傅停云除了伺候她就是紧紧搂着她睡觉,表现得就像个本身没有欲1念的傀儡人。 可是具体要怎么做,她还是毫无头绪。 对面黄老板开始求爷爷告奶奶地哀求她放他一马,苏筱圆本来就没打算找他算账,让于道友的手下放了他,不等他千恩万谢便说了声“再见”,掐断了传讯。 她还要装成没事人的样子去采那个骗子。 她拿出文书专用的防伪造书纸,设置好留影石,正提起笔打算写文书,手忽然一顿。 系统也不可能把其他世家或者大宗门名下的灵石矿脉偷过来给她。 她是他的。 “没什么……就是上了一天的课没见你……” 她用五行术法凝了块冰,用帕子包着敷了会儿眼睛,然后提起笔,将店主赔的三十万灵石和生出的利息给闺蜜,矿脉物归原主。 也许是出离了愤怒,她反而异常平静,要假装无事发生比想象的容易。 “包括萧姐姐,”苏筱圆道,“放心,有事我不会把你供出来的。” 苏筱圆:“啊?” 对了,还要抓紧时间安排遗产的事。 之前她已经暗暗查过修仙界处置遗产的程序。她名下最大的遗产就是那条灵石矿脉,可以在她“死”后通过柜坊将所有权转给闺蜜,只要将附有自己印信的文书、留影石通过传物阵送到柜坊就行。 若是换个有城府的,打死也不会承认,可沐青仙君也是个老实人,当即道:“阿姐也是逼不得已的。” “那这就让他们给你传讯?” “你怎么这么清楚?”苏筱圆长了点心眼。 苏筱圆感到周身灼热的空气瞬间冷却下来。 为什么她不满足于和他在一起?总是要去找别人? 她竭力让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正在做的事情上。 苏筱圆:“……不是我派他来找你的,我只是告诉他想吃小炒肉,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去找你要……” “小的找了云雨宗地界的解咒师看了,结果那解咒师也疯了……小的便托人请了高人来,那高人测了一下阵法,立刻就说这笔买卖他做不了,再多钱都做不了,小的就知道栽了……只求尽快将那傀儡人脱手,于是出此下策……” “系统,系统你在不在?”苏筱圆试着在脑内喊了一声。 系统对她说了谎。 [入定也能看到消息吗?] 她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要让阿春的人把他带来太衍么?”阮绵绵问。 她并没有立即回无极宫,而是回了自己的住处,一边随手拿起些杂物往乾坤袋里装,一边消化刚刚得到的惊人信息。 接着他又将旧消息从尾到头、从头到尾地翻了几遍,这才收起传讯镜。 萧无心说过筱圆吃软不吃硬,千万不能把她逼得太紧,否则容易道侣离心。 传讯不一会儿便接通了。 “不怪你们,”苏筱圆道,“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真话。” 苏筱圆心头一跳:“你确定?” 尽管知道他是骗子,他的眼神和声音还是让她条件反射般地心跳加速,双腿发软。 沐青有些踌躇:“包括阿姐?” 苏筱圆抬起眼睛望他:“可是我想要……” 苏筱圆一边在心里讥嘲,一边不由自主地心疼。 平心而论这不是难事,他生得实在太好看,眼神又太温柔,她不用伪装沉溺的样子,早就已经沉沦了。 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不断盘旋着——他怎么可以? “夫君……”苏筱圆抽着冷气道,“我想试试神交……” 男人沉沉地喘了一声,将她掀翻在褥子上,扯开外衣,轻纱寝衣的衣襟露了出来。 堂堂太衍一峰之主,德高望重的当世大能,几百岁的人,助纣为虐帮着师弟骗她一个云雨宗小弟子。 可她总是想要往外跑,哪怕他已经刻意找借口回避,给她一段独处的时间,她还是要去找别人。 一个人要出生入死多少次,才会留下这么多的伤痕? 她在窗前坐下来,怔怔地望着外面绿意盎然的庭院。 平常再怎么会,这时也无计可施。 可是她好多次都能明显感觉到他的情1动,只是拼命在压抑。 苏筱圆握着传讯镜的手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怎么可以这么心安理得地骗她,怎么可以若无其事地和她结契,又表现出深爱她的样子? 傅停云是三界首富,名下有好几条矿脉,混沌域的无主矿脉也在他名下,他要转一条给她都不必惊动别人。 苏筱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阮绵绵已经捋起袖子,对着传讯镜吼道:“好你个奸商,要不是苏仙子命大,岂不是被你害死了?!你给我等着,我不能就这么放过你!” 传讯镜里黄老板呜咽了一声,改口道:“小的是有意的……小的猪油蒙了心,丧尽天良……那傀儡人是辗转了几道手,花了十万上品灵石收来的,小的以为捡了个大漏,谁知道刚卖出去那买主就疯了,他家里人把傀儡人退了回来,小的以为是凑巧,又卖了一次,第二个买主也不知道做了什么事,竟然死了…… 男人在她碰到之前扣住她的手腕。 毕竟连沐青仙君这个偃师宗主嫡传天才关门弟子都没看出来,萧无心似乎也是颇有来头的解咒师。 她很少向他撒娇,因此效果格外立竿见影,肌肤隔着织物感受到的蓬勃滚烫让她心惊。 黄鹤便把那傀儡人大晚上堵上门,用小炒肉疯狂暗示的事情说了一遍。 这是个寄魂傀儡,不用说寄过的神魂是谁的。 苏筱圆走到妆镜前,掀开衣襟露出心口的蛊痣。 她不知道系统出于什么目的骗她,但是如果系统能在这件事上骗她,它真的会按照承诺送她回家吗? 一转眼距离最后时限只剩下三天了。 真想将她关在无极宫里…… 苏筱圆疼得眼泪滚滚而下。 镜子里传来黄老板颤抖的声音:“苏仙子,小的知错了……三十万若是不够可以商量,小的上有老下有小……” 苏筱圆扯出个自嘲的笑,眉头颤了颤,趴在桌上哭了出来。 苏筱圆的确不怪萧无心和沐青,冤有头债有主,凌岳仙尊才是始作俑者。 前者是她的朋友,后者是个奸商。 都不需要对比色卡就知道又变红了,已经是朱砂接近鲜血的颜色。 傅停云对着传讯镜上的单字看了半晌,她的书体也和人一样小巧清秀,带点稚气,让人一看便心生喜爱。 他身上的伤疤纵横交错,比付时雨又多了许多,是十五岁之后添的——凌岳仙尊是很严谨的。《 》 130-139 第 131 章 131 苏筱圆起先还不时生气,听到后面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只有一个念头:不愧是你。 可随即便听他道:“代价是我的命。” “夏侯澈帮我打探到的,”傅停云挑了一下眉,“这是他最有用的一次。” “因为见你和夏侯澈出去,迟迟不归,我心生嫉妒,故意报复你。” 赵青鸾准备下药栽赃是他故意放任的,就是为了借机捅破窗户纸、逼她结契,顺便向全宗门公开道侣关系。 他放下手里的罐子:“我给你下了沉眠咒,让你睡了三天……” “是。” 龙脊峰试炼是为了她专门开的,试炼标准是为她量身定制的。 “好,你可以回去。”傅停云道。 “对他们来说,自己人的性命很贵重,为了安全轻易不露面,”傅停云道,“因为他们来到‘小世界’,也要受制于小世界的规则,于是我便知道可以抓住它们。” 他骗她也不重要了。 他根本不理解她对父母的思念,也不理解她拼了命也要回家的心情。 夏侯澈被系统选中成为魔君,但是被他收为己用。 “若不信你可以试试。” “不是,是在鸳鸯汤,你解我衣裳时才移魂过来。” “别怕,别怕。”耳畔响起熟悉的声音,同时有只手轻抚她的肩膀。 傅二代之所以没再化形是因为他动了手脚。 他早就知道了,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些都不重要了。 苏筱圆:“如果我要离开太衍呢?” 男人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我不会再骗你,也不会伪装成别人接近你。” 再醒来时,眼前却不是无极宫的寝殿。 罐中的“液体”发出痛苦的尖叫:“你再折磨我们也没用!她的意识体在另一个世界,这里只有一个投影。她在那个世界快要死了,到时候这里的影子也会消失的! “那条裤子……” 如果不是对他的一点点恨,像胶水一样把她潦草地拼成个人形,她说不定已经像沙子一样散掉了。 怎么求他都是鸡同鸭讲。 “那时候我还不能控制梦境里的自己,也不能篡改你的梦,只能听从你的摆布。” 傅停云收回手,盯着她的泪眼看了会儿,又淡淡地瞥了眼精巧雅致的屋子:“这里就是你的家。” 苏筱圆双眼倏地亮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要不怎么会做这么离谱的梦。 她起身披上衣服,到处转了转,偏殿没有傅停云的踪影,傀儡傅停云也不知去了哪里。 苏筱圆在梦中感觉到一阵困意,不由自主往后仰,倒在软椅上“睡着”了。 苏筱圆转过头,对上一张异常苍白的脸。 苏筱圆咽了口口水:“你要用它们做什么?” “你不是孤身一人在这里,这个世界有谢开山、云雨宗的师长同门,还有太衍的新朋友,”傅停云循循善诱,“你不喜欢他们?你不告而别,不怕谢开山伤心?还有你的灵宠,你要抛弃它们?” 半晌,她才问道:“系统呢?” 傅停云继续说下去。 “你在太衍过得不愉快?”傅停云交叉十指放在膝头,定定地看着她。 傅停云:“人质。” 苏筱圆越来越糊涂:“……所以你不是真的傅停云,是我梦到的?” “是。”苏筱圆斩钉截铁道。 傅停云对她的讽笑充耳不闻,继续道:“系统检测到不对劲试图唤醒你,我趁机将它抓了起来。这是……用你们的话来说,‘它们的意识体呈现在这个世界中的样子’,用我们的话来说,这是系统的神魂。” 他的眼睛还是很亮,但不知怎么看起来有些疲惫。 苏筱圆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苏筱圆快要气笑了:“从头开始,一件一件来。” 苏筱圆以为他说什么都不会惊到她,不过还是吓了一跳:“系统是活的?” 苏筱圆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脑袋胀得快要裂开:“等等……我不明白……” 苏筱圆回想了一下他们第一次一起入眠是哪天,睁大了眼睛,喃喃道:“化学课……” 傅停云却打开盖子仰头喝了下去:“我饮了吐真剂,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我,不用担心我骗你。” 可是她不敢试。 “并非要挟,”男人的声音温柔,但字字如刀,“这便是你真正的任务,他们利用你来削弱我,是为了杀死我。” 四周光线幽暗,阴冷潮湿,水汽在石墙上凝结,缓缓地滴落下来,发出单调的“嘀嗒”声。 他太了解她了,太知道她的底线,他一定是骗她的。 一桩桩一件件简直是罄竹难书。 “不是……”苏筱圆摇头,眼泪像花瓣上的雨滴滚落下来,“这不是我的家,我要回我真正的家,我爸妈还在等我回去,求求你傅停云……不要让我恨你好不好?” 傅停云没回答,但他脸上分明写着“那又如何”。 试炼秘境里他伪装境灵让她疗伤,故意脱衣服勾引她,夜里不是她做颜色梦,是他干的,而且还故意让她醒来看见他的脸。 他去握她的手,被她甩开一次、两次,还是强硬地将手指插进她指缝,紧紧锁住:“从结下神魂契那一刻起,你已许了我永生永世。”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还有什么要问?” 苏筱圆睁大了眼睛,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楚眼前的人:“你简直不可理喻!” 生日蛋糕是他故意送的,生日是从她梦里问出来的。 “你是一开始就在傀儡身体里了吗?” 失去知觉前一瞬,她感到浑身乏力,软软地向下倒去,倒向一个熟悉的怀抱。 焰火大会就是为她办的。 傅慎行不是猫,是他绑来的三百岁神兽。 苏筱圆心脏抽痛了一下,不看他:“我只是想回家。” “你可以留在无极宫,也可以回原来的住处,”傅停云接着道,“只要你不想见我,我就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除了他手里这个,桌上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玻璃罐,里面装的液体也如出一辙。 沐青店里装了监视眼,她和傀儡人亲亲抱抱他都远程监控着。 就算她把心脏撕扯成两半,他也不会动摇分毫。 不等苏筱圆回答,一枚符印打入她眉心,倦意很快席卷她全身,眼皮沉沉地盖下来。 而且她本来就是记吃不记打的性格,对他的怨恨能持续多久呢?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一百年两百年之后呢? 巫山祭上傀儡人受伤是他故意的。 苏筱圆:“……” 她不能再待在他身边了。 和夏侯师兄守夜的时候他附在猫身上踩奶舔胸。 傅停云放下“系统”,拿起一个熟悉的深色玻璃瓶。 苏筱圆从没在地牢的梦里见过这东西。 苏筱圆目瞪口呆,随即震惊变成愤怒:“所以你为了套我话,一直在梦里给我灌吐真剂?!” 傅停云道:“不是。” 苏筱圆牙关打颤,也不知道是生气多还是惊恐多:“你……你以为把我关起来有用吗?” 穿越后累积的压力终于化作巨大的绝望,冷冰冰地砸向她,把她骨头压断,整个人碾成齑粉。 所谓的清毒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毒清完了他还每晚把她弄睡后吃她。 “你又在骗我,”苏筱圆摇着头,“我不会再上当了……” 傅地魔不是迷路的小蛟,是一千岁的老家伙。 林菀他们吃的“真言丹”是他研发的,灵感是从她梦里来的。 “我以为你那么难过是因为穷。” 她拉起被子嗅了嗅,没有那股熟悉的香气。 傅停云仍旧无动于衷地看着她的眼睛:“你可以恨我,只要留下来。” 所以还是她自己做的颜色梦…… 苏筱圆点了点头,让他准备云车,收拾了一下东西便回了自己住处。 傅停云:“好。” 苏筱圆:“……” “用你们的话来说,是生物。” 苏筱圆忍不住笑了一声,难道他以为事到如今她在意的是功课吗? 她很清楚自己坚持不了太久,她的心肠没那么硬,何况他还长着那样一张脸。 苏筱圆差点没背过气去,深呼吸了几次:“……那时候你还不认识我,算了……后来为什么要烧我的东西?” 傀儡人没有肾,换肾疗伤都是借口,只是因为他要回到本体,不想让她和傀儡人待一起。 苏筱圆浑身发冷:“我永远不会原谅你的,再也不想看见你!你这个骗子!” 他一边说,一边迅速用左手结了个印。 他当然可以装出大度的样子,因为这整个世界都是囚禁她的牢笼,只要她留在这里,就飞不出他的手掌心。 “你累了,”傅停云温声道,“先好好睡一觉,醒了我们再聊。” 傅停云走到她身旁,俯身在她眼皮上轻轻吻了几下,随即直起腰,走到桌边,打开其中一只玻璃罐,指尖凝出一道电光,注入罐中。 苏筱圆透过泪眼望着那双漂亮透彻如宝石的眼睛,感到血慢慢冷下来。 苏筱圆哂笑了一声。 “这就是系统,一个是你的,一个是夏侯澈的。” 傅停云点了一下头,抬手结印,打入她眉心。 …… 她走出院子,在回廊上遇见一个面善的执事,问道:“仙尊在哪里?” 夏侯澈的系统则是用女主林菀诱捕成功的,林菀已经被夏侯澈杀了,也是他下的命令。 苏筱圆挥开他的手,噙着泪看着他:“让我回家吧,好不好?” 系统给的药早就被他掉包了,但是他还要用假药试探她。 她心头重重一跳,向墙边看去,果然看见墙边桌子和墙壁上满是各种刑具。 她鼓起勇气直视他的双眼,他的眼睛里像是覆着层薄冰,下面是幽暗的深水。 “你可记得我第一次和你一起入眠的事?那时我便发现可以进入你的梦境,”傅停云道,“许是因为血契的缘故。” “你自己不也查过她的神魂吗?你已经看出来了是不是?我没骗你!” “放心,我不会让你死。”他的声音听起来颇有把握。 “只要能回家,你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傅停云问道。 “没用的,没用的,她本体不在这个世界,我们都解释多少遍了,你抓我们没用的,我们管理局也没办法,她在那边死了这边也就魂飞魄散了……” “不要,我不要你……” 傅停云目光微微一动,随即恢复如常:“你知道了。” 苏筱圆诧异地抬起眼皮。 她挣扎着从她半卧的软椅中起身,脱口而出:“傅停云——” 她勉强吐出几个字,便陷入了沉睡。 苏筱圆缓了缓:“你为什么会在我梦里?” “不,我是真的,我们在你梦里,只是因为这里方便说话。”傅停云道。 “你要把我关起来吗?”她问道,声音微微颤抖。 苏筱圆按了按额角:“那条灵石矿脉是你给我的?” 云雨宗入门试秘境里的那个考试阵法就是傀儡人本傀。 苏筱圆平复了一下心情:“我很佩服你,你很聪明也很厉害,但是我不会和你在一起了。” 执事脸上闪过讶异:“仙尊昨日一早便离开宗门了。” “不会,”傅停云仿佛变成了全世界最通情达理的人,“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苏筱圆用力咬着唇,将嘴唇咬出了一道血痕:“你知道我不会……你故意这么说的……你怎么可以这么坏?” 他停顿了一下,补上一句:“放心,我替你请假了,错过的功课有人会替你补。” 虽然现在看见这张脸就来气,但是她对自己没什么信心。 苏筱圆感觉有点缺氧:“你还瞒了我些什么?” 傅停云用指尖敲了敲玻璃瓶,里面的液体动得更明显了。 只见里面装了半罐子半透明的液体,发着莹莹的蓝光,不知道是不是她眼花,那液体好像在沿着罐壁往上爬。 但是他显然全都明白,眸光闪动了一下:“若只是为了避开我,你不必急着走。” 连理蛊是他把她灌醉以后下的,事后还施法把自己的蛊痣隐藏起来,害她以为自己是个变态恋物癖。 “你不让我回家也没用,我马上就要死了。” 苏筱圆在无极宫的寝殿醒来,床上只有她一个人。 男人似乎猜到她的心思:“这是你的梦。” 苏筱圆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有办法对抗系统的规则,但是她一点也不在乎。 柳长老大变泥鳅是傅地魔干的。 苏筱圆不知怎么从他眼里窥见了一抹悲伤。 “很多,”傅停云垂下眼帘,“很多。” “对,我都知道了,你假装傀儡,又假装付时雨,把我骗得团团转……”苏筱圆鼻根一酸,嗓子哽住了说不下去,“你……” 太衍的生活很好,课程也很有趣,但是太衍有他。 “真吵。”傅停云厌恶地蹙了蹙眉,往那罐子里又注了一道电光,这才旋紧盖子,把系统的尖叫闷在罐子里。 等等,他怎么会有一间和她梦里一模一样的地牢? “要是我不想活呢?” 夏侯师兄送的传讯耳环是他逼猫吃的,巫山祭神女服是他让猫扯烂的。 “是。” 苏筱圆如遭雷击:“我……是不是疯了?” 傅停云走到桌边,拿起一只黄桃罐头差不多大的玻璃罐。 “算是补偿我吗?” 苏筱圆一噎:“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不是一双人的眼睛,里面没有属于人类的感情。 “后来我渐渐可以在你的梦里控制自己的身体,引导梦境的走向,直至控制梦境,”傅停云道,“我从你的梦中了解了许多关于你故乡的事。” 苏筱圆到底说不出那么伤人的话。 她已经垮了。 到了太衍后他每天夜里都换成真身和她一起睡,有段时间还把真身藏在她的衣柜里。 “她只是天生魂魄不全,我会帮她补全。” “讨厌你,走开……” 那个梦她至今记忆犹新,脸顿时烧了起来:“你……你在梦里那样,你无耻!” 苏筱圆瞬间如坠冰窟:“你在用死要挟我……” 他走到沉睡的少女身旁,俯身紧紧抱住她,用嘴唇轻柔地蹭着她的耳垂:“就算死你也要死在我身边。” 她只想回家。 顿了顿:“我有事离开了宗门,昨日已经启程。” “只是普通亵裤,是我施雷击咒将你扔进池中,一开始想淹死你,”傅停云一五一十地交代,“将你从水中捞出来后我又差点将你扼死。” 可是就算离开,说不定他又会弄个新身份接近她。 全无人类的感情,还能算人吗?难怪他装傀儡装得这么像,他根本和空心的傀儡没什么区别。 那时候他们才认识多久啊,亏她那么相信他!还以为他真是个呆萌的好傀儡! 他们还结了神魂契,他要找她的话随时都可以。 傅停云倾身上前,用拇指指腹轻轻抚她下唇,仿佛要将血红痕迹抹除:“除非你狠得下心,否则我会生生世世缠着你,就算你死了也不能摆脱我,我不会让你的魂魄入轮回。” 她生怕自己心软,赶紧移开视线:“没有了,想问的我都问完了。” 系统的事他早就知道了,还通过夏侯澈刺探到关于系统的重要情报,把它抓了起来。 就算再怎么恨他,就算再怎么渴望回家,她也不可能以另一个人的性命为代价回家。 月亮寨夏侯师兄的美男灯是他扎成刺猬的。 这地方苏筱圆再熟悉不过了。 “是。” 第 132 章 132 苏筱圆却不能放心,直觉告诉她,沈宗主没说实话。 可是傅停云又做错了什么——至少幼儿版的还没有。 一定是有什么别的事。 她的日常生活和功课中,到处都能看出他的手笔。 凌岳仙尊言简意赅道:[我有用处。] 沈宗主亲手替她沏了杯灵茶:“小师弟想必也没告诉过你他的真正身世。” 沈宗主怒道:[我不帮这种忙!让他自己去跟人家说!] 沈宗主看着她,目光里有些许探究的意味:“筱圆为何不自己问他?” 沈宗主一笑:“他是不是没告诉过你,师尊去除的那个‘妖魔’就是他?” “宗主知不知道他何时回来?”她又问。 沈宗主道:“你是不是怪师尊太狠心?其实他是我所见过的人中最心软的,他当年不忍心杀小师弟,又不得不防着他,他不敢用三界的命运来赌他的一点善心。 苏筱圆抿了抿唇,终究没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他是不是出事了?” 沈宗主:[是为了筱圆?] “只有小师弟一人坐在血泊中,面无表情地望着父母的尸首。” 传讯玉玦里几乎是立刻传出了凌岳仙尊喑哑疲惫的声音:[大师姐。] 他考虑事情总是那么周到,连她住处傀儡人的用具、衣物也收进了库房中。苏筱圆不知道傀儡人去了哪里,也许也被他收进了龙脊峰的库房中。 她用手指摩挲着茶杯,露出为难之色:“他的父母其实不能算是真正的父母,他是天生地养,自混沌域中应运而生的灵种,非魔非仙,不正不邪,前一任魔主偶然得之。但灵种需要在合适的凡人体内孕育成胎,那个合适的人便是小师弟的母亲梁王妃。 他到底去了哪里?会不会遇到危险? 苏筱圆心里发堵,她理解虚极道君的做法,就像沈宗主说的,他不能用三界的命运去赌,这担子太重了,足以将任何好人压垮。 想起他那一身层层叠叠的伤痕,二十一岁陨落的命运,苏筱圆一阵心慌意乱。 她哽咽了一声,压低声音道:[小师弟的样子太惨了……我从见他这样过,半死不活缩成一团躺在筱圆妹妹云雨宗的小屋子里,床上连条被褥都没有……要不要我留影传给你?] 苏筱圆哪里也不想去。 沈宗主捏了捏眉心,沉沉地叹了口气:“为免后患,最好的办法便是趁他未成气候之前将他诛除,师尊正要拔剑时,小师弟却爬到母亲的尸首旁,伏在她身上唤‘阿娘’,师尊最后没忍心下手,决定将他带回宗门,试着替他洗魂。” 苏筱圆一时无言以对,低下头来:“我……” 苏筱圆紧紧握着杯子,竭力不让自己心软:“就算知道这些……” 沈宗主避开她的视线,轻轻按着她的肩膀,笑了笑:“不是他的事,你别多心。” 她隐约感觉这通秘音和傅停云有关——他们结了神魂契,彼此之间有时会有一种微妙的感应,这几天她一直有些心神不宁,眼皮也跳个不停。 苏筱圆不知道傅停云去了哪里,要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她也没问。 苏筱圆离开后,沈宗主枯坐了一会儿,掐诀给萧无心传了个音讯:[那小子醒了没有?] “小师弟渐渐长大,梁王和王妃发现孩子异于常人,王府中又开始频频出现异象,他们便怀疑起孩子的来历。梁王先祖与师尊有些渊源,便传书求助师尊。师尊仔细一问,又卜算一番,便知端的,即刻前往凡界。 萧无心:[醒了醒了,大师姐你要骂就骂他,别迁怒我……] 每当这种时候,她就会格外生气。 沈宗主握住她的手:“筱圆,我说这些事,不是要你谅解他,只是想叫你知道他为什么会长成这样一个人。他不知道该怎么待一个人好,因为从来没人教过他。他从小只知道为了活下去要隐藏真面目。” 唯一的变化,就是剑术课换成了沈宗主代课。 她轻轻叹了口气:“也怪我这做师姐的,没有教好他。他可曾同你说过自己是怎么到太衍的?” 像是猜到她所想,沈宗主道:“小师弟到了太衍后,每七日要洗一次魂,直到十四岁才彻底洗干净。他每次都是安安静静地挨着,一次也没哭过。” “筱圆,”沈宗主担忧地看着她,“可是累了?要不要歇会儿?” 沈宗主胸腔里仿佛堵了块冰,深吸了一口气:[要是早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我还不如直接杀了你!你可还知道自己是正道?] “可惜魔主的人抢先一步,师尊赶到时,只见王府中血流成河,数百口凡人无一幸免,奇怪的是魔主派去的魔修和邪修高手也全死了。 顿了顿:“即便如此,师尊从未有一日对他放下戒心,他带着小师弟避居龙脊峰顶时,无极宫内外不知布了多少重杀阵,都是用来防备小师弟的——一旦他有什么异动,那些阵法就会立刻将他绞杀。 但海面是平静的,洒满了阳光,海中散布者美丽的岛屿,不管往哪个方向都有宜人的风景。她可以随心所欲地探索,不必担心遇上真正的风浪和危险,因为傅停云会早早将这些全都排除在外。 她总是理所当然地以为他无所不能,可是他也会受伤,甚至会死。 到了她择剑的时候,偏偏天兵门老门主就亲自出关铸了一批剑送到太衍来给他们挑。 而且他走得那样急,甚至在她醒来前一天就离开了宗门。 萧无心:[筱圆妹妹还在生他气呢,他哪敢凑上去啊,大师姐你就行行好帮帮他吧……] 对面没了声息,过了会儿,萧无心小心道:[呃,大师姐,小师弟睡着了……他让我告诉你,今夜会将锁魂玉传到你宫中的传物阵,让你帮忙替筱圆妹妹把神魂补上,还有千万别让她知道……] 系统消失了,死亡倒计时消失了,回家的希望彻底破灭,本来像遥远星辰一样指引着她的目标,现在也没有了。 沈宗主在她耳边缓缓地念着剑诀和要领,可是声音像水一样从她耳边淌过,什么也没进她耳朵里。 沈宗主摇了摇头:“他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惶恐。” 苏筱圆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提这一茬,点点头:“是师尊去反界斩妖除魔时将他带回来的。” 沈宗主:[……你问他要不要我把他做的事告诉筱圆?] 沈宗主道:“师尊临终前说,小师弟早慧,其实打从见他第一面就知道他动了杀心,因此才会伏在母亲尸首上哭,勾动他的恻隐之心。来了太衍之后他也一直特别乖巧,哪怕受洗魂这样的罪也不哭不闹,因为他知道自己随时可能被放弃,被杀死。” 只有想和好的时候吵架才有意义。 沈宗主身为一宗之主,向来老成持重,喜怒不形于色,苏筱圆从没见过她这样。 到底出了什么事?他会不会遇到危险? 是受了谁的请托,苏筱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 凌岳仙尊仍旧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知道。] 阮绵绵心大,倒是没怀疑他们道侣失和,只当凌岳仙尊真的有急事出远门。 直到有一天,她照例去飞文宫学剑,课上到一半,沈宗主接到个秘音传讯,脸色骤变,匆匆道了声失陪便转身进了内殿,过了很久才出来,眼皮红红的,显然刚哭过。 苏筱圆佯装一无所觉,她便什么也没说。 她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到什么时候,但至少目前还不想搭理他。 沈宗主:[叫他同我说。] 苏筱圆扯了扯嘴角:“他的修为那么高,早就没什么好隐藏的。” 苏筱圆怀疑沈宗主知道些什么,因为她偶尔会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以她对这骗子的了解,就算以退为进,忍住了不来找她,他也不会离她太远。 他总是这样偷偷替她安排好一切,体贴入微,一意孤行,实际上是个戴着温柔面具的独裁者,控制狂。 沈宗主摸摸她的头:“我知道你是好孩子,你们有什么矛盾一定是那小子的错。” 他消失得很彻底,只在传讯镜上给她留了条文字消息,告诉她梦里的一切是真的。 苏筱圆忍不住心头一颤,她听说洗魂比扒皮抽筋、剜心钻骨还要痛苦。 可是偏偏她又从他的安排中受益良多,她不可能为了反抗傅停云的专制而拒绝沈宗主的小灶,那样只会影响她自己的功课。 她恨自己不争气,分手了还在意他,可一想到他可能会出事,还是害怕得连剑都拿不稳。 苏筱圆:“我只知道他父母都是凡人。” 如果只是为了避开她,他根本不需要离开宗门,只要躲在无极宫里不出门就行了,不存在任何偶遇的可能。 苏筱圆忍不住抿紧了双唇。 苏筱圆将近一个月以来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 [知道还做这种事?!你知道割魂是邪术么?知道剜魂刀是至魔之物么?连那疯魔的老魔主也不敢往自己神魂上动刀子,还是在刚加固了混沌域的封印之后……我就说怎么封印好好的突然出岔子了!你到底为什么?!] 苏筱圆想象那情景,情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他们是……” “这十几年他日日受着良心的折磨,若非如此,也不会在雷劫中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死前他用最后的残魂在小师弟神魂中下了一道牵制他的杀印,一有异动便要我们杀了他。” 苏筱圆就像被抛入茫茫大海中的一叶小舟,突然之间失去了航向。 “那些魔修和邪修想必是小师弟杀死的,王府的人便不得而知了,”沈宗主叹了口气,“师尊查探他神魂,发现他早在成胎之前便已被魔主动了手脚,为魔气所侵染……” 沈宗主斟酌着道:“不知道由我来说合不合适,但既然你们已经结了神魂契,这些事不该再瞒着你。” 整个仙灵界都可以是她的游乐场,只要她留下来——这就是傅停云的态度。 她按部就班地上课,和闺蜜一起吃饭、聊天、逛街,定时喂四只灵宠——虽然它们个个都是来历不凡的仙禽神兽,但一样不会说人话,该怎么养还是怎么样。 片刻后,萧无心小心翼翼道:[小师弟说他要歇息,等养好了精神再聆听大师姐的教训。] 沈宗主拿过她手中的剑,放到一边:“筱圆接下去可有事?若有空我们进去喝杯茶,慢慢说。” 于是她更加生气,有几次差点忍不住想掏出传讯镜和他痛痛快快吵一架,可每次都在画完传讯符之前冷静下来。 虽然宗主公务繁忙,还是隔三差五抽时间给苏筱圆开小灶。 苏筱圆本来打定了主意再也不去关心那骗子的事,但还是被勾起了好奇心,跟着沈宗主进了内殿。 “梁王妃不能生育,四处求医问道,魔主便遣人扮作道人替她诊治,借机将灵种种入她体内。 比如膳堂总是会按着她的喜好来定菜单,执事堂总是会定时送来她需要的丹药、符纸。 苏筱圆瞪大了眼睛。 “师尊一直担心有朝一日会被迫对小师弟动手,于是有意不叫我们与他多相处,免得生出感情徒增伤心。” 沈宗主揉着额角:[罢了罢了,是我欠他的,他是我祖宗。冤孽,冤孽啊!] 第 133 章 133 傅停云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确有件事……不知三师姐肯不肯帮我。” 萧无心狐疑地看着他:“几个月前不是才加固过封印么?这五年也就松动了两次,怎么才几个月又出岔子了?你这样反复封印受得住么?怎么也不同我们商量一下……” 她试着坐起身,还有些胸闷和头昏脑胀,不过比起昨天那种喘不过气的感觉已经好多了。 “这是什么?”萧无心不敢贸然去接。 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她叹了一口气,既然放不下、忘不掉,那就面对吧。 萧无心还记得魔主肆虐的时候是什么情形,每年折损的正道人士不计其数,他们这些所谓“正道大能”疲于奔命,也只能勉强将魔主的势力压制在仙灵界的边境,凡界却已沦陷了大半。 “你别多想,安心调养,功课的事也不必急于求成。”沈宗主温柔道。 他本来准备好了僻静无人的修养地,按说阵法会直接将他引过去,不想剜魂之后有段时间意识不清,竟凭着本能不知不觉回到了这里。 若是没有这孩子在数年前横空出世,仙灵界即使能保住也必有一场生灵涂炭的恶战。他以一己之力保住了三界,保住了太衍,可是他们给他的是什么? “封印混沌域本就是我一个人的事。”傅停云道。 “就算是这样……” 沈宗主一笑:“我还有些事,要回飞文宫一趟,晚点再来看你。” 傅停云道:“筱圆天生魂魄有缺,这块玉里有我一点神魂,你将此玉用传物阵传给大师姐,让她帮筱圆补上……” 萧无心明知道他是欲擒故纵、以退为进,还是拿他没办法:“罢了罢了,就帮你这一回,大师姐砍我的时候你可要帮我挡着点!” “三师姐一定办得到。”他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摸出一块玉璧,白玉中缠着丝丝缕缕的猩红,像血一样。 总得有人主动解决问题,不能指望一个人格有缺陷的变态。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她最害怕的不是可能会死,而是她和傅停云连最后一句话也来不及说,就要这样以吵架和冷战结束了。 萧无心声音变得警觉:[不在……我去替他取药,怎么了?] “你是不是疯了?就算是神魂残缺也可以用灵药、法器慢慢蕴养,何至于要你割自己的魂?” “是有什么急事要办?”萧无心又问,“我能不能代劳?我闲着也是闲着,可以替你跑一趟。” 白长老一怔,狐狸眼中闪过欣喜的光:“仙尊安心修养。”便退了出去。 那一刻对错好像没那么重要了,她的原则和底线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她只想再看他一眼,再听听他的声音,再闻一闻他的气味,再感受一下他的怀抱。 果不其然,大师姐把她痛骂了一顿。 苏筱圆乖巧地点点头:“好。” [大师姐,筱圆妹妹怎么样?魂魄补好了没有?]萧无心立刻接通传讯,劈头盖脸地问道。 顿了顿:“而且我做了错事,她不会见我。” 系统给她捏的这副身体真是质量堪忧,早知道再也回不去,还不如不要美貌,把点数都加在身体素质上。 心比脑子更诚实,她再怎么不愿意承认,还是不得不承认,直到现在她还在乎他。 萧无心比他还诧异:“我还想问你呢!昨夜云梦发现护宗法阵被人强行撕裂,循着气息过来一看,才发现你受了重伤躺在筱圆妹妹的旧屋子里不省人事。” 苏筱圆慌忙道:“怎么能怪宗主,宗主那么忙还帮我补课,都怪我底子太差了。” “不必麻烦,我今日便离开。” 苏筱圆没想到她这么周到,越发感激,又是连连道谢。 屋子里一下子静悄悄的,只剩下苏筱圆一个人。 可是画着画着笔就随着脑子一起走偏,回过神来一看,不知不觉把下半个画成了他传讯符的样子。 沈宗主站起身,撩起纱帐挂在银钩上:“这里是广莫崖的药庐。” 沈宗主沉沉地叹了口气:[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同他说,才先与你商量。] 起初她以为又是被他气的,可疼得越来越厉害,心口也闷得喘不过气来,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似乎是身体出了问题。 白长老道:“你们师姐弟先聊,我还有堂课,先失陪了。” 沈宗主沉吟道:[小师弟可在你身边?] 回到龙脊峰,苏筱圆久久不能平静。 她朝床边一把萦绕着不祥气息的弯刀看了一眼,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昨日发现你的时候,你手里紧紧抓着这把刀。” 沈宗主捏了捏眉心:[她的神魂不止残缺那么简单,我和你二师兄都看不出来究竟是何缘故,只能暂时先用封印将她神魂稳住,恐怕也坚持不了几日。小师弟应该知道些什么,但他不会告诉我们。] “沈宗主,我怎么了?”苏筱圆回忆昨日的事,但记忆有些模糊。 可是再怎么说服自己,沈宗主告诉她的那些往事还是在她脑海中不断盘旋着,心里闷闷的像是堵了团湿棉花。 萧无心大惊:“你眼下这样子怎么能动?再说留在这里我多少还能看顾一下。” 可怜男人是不幸的开始,苏筱圆努力告诫自己。 苏筱圆侧过身,从床边榻上拿起传讯镜,熟练地画了个复杂的符,给他写了条消息:[你在哪里?] “我想尽快回宗门。”傅停云垂下眼睫。 不免又担心起来,他急匆匆地离开宗门到底是去了哪里?会不会遇到危险?为什么这几天她总是心神不宁? 他可怜又怎么样呢?难道小时候可怜现在就可以不干人事?难道小时候可怜现在做错事她就必须原谅他? 萧无心叹了口气:“你就留在云雨宗修养一段时间吧,我还能看顾着些。” 不能再想这个骗子了。 萧无心:“就算帮不上多少忙,至少能帮你护法疗伤啊……” 总也好不了的伤、一道随时可以取他性命的枷锁。 萧无心看着他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哪里忍心拒绝:“当然,只要我办得到。” “她等不起,”傅停云道,“越拖越危险。” 傅停云默然摇了摇头。 萧无心:“宗门里不是有你两个傀儡人么?能不能移魂过去?” 她这几天都忍住了没去观察蛊痣,但她知道它就在心口,昭示她的自欺欺人。 傅停云知道他是有意回避,方便他们说话,向他点了点头:“多谢姐夫。” …… 沈宗主登上鹤车,离开广莫崖数里远,方才取出传讯玉璧,犹疑再三,传了个音讯给萧无心。 如今只能慢慢修炼了。 傅停云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她重又躺下,双手交叠放在肚子上,望着帐顶的莲花纹发了会儿呆。 失去意识前的刹那,这个念头充斥着她的脑海。 沈宗主:[昨日筱圆突然在房中晕倒,被送到广莫崖。] “筱圆可是醒了?”是沈宗主的声音。 “真是不好意思,”苏筱圆歉然道,“给宗主和慈恩道君添麻烦了。” “这是前任魔主的东西吧?灭魔后不是镇在混沌域的渊潭下面了么?怎么又挖出来了?” 苏筱圆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方青纱帐里。 她从挎包里掏出符箓课本,打算用功课转移注意力。 刚割了魂魄,移魂太冒险,傅停云摇了摇头。 萧无心大骇:“这不是邪物么?!你碰这种东西做什么?” 萧无心关上门:“幸好你闯的是云雨宗,护宗法阵是云梦管着,我们私下里处理了,若是闯到别的地方,后果不堪设想。” “你昨日突然在房里晕过去了,”沈宗主道,“你院中那个方块头傀儡把你送到了广莫崖。二师弟替你诊治了,是因为气血不足,最近又忧思过度,你且放宽心。” 想起昨天自己大惊小怪她有点不好意思,但当时那种濒死的恐惧感无比真实。 萧无心从没在他眼睛里见过这么彷徨无助的神情,心顿时揪成了一团:“大师姐不可能同意的,我劝有什么用啊,她只会连我一起打死……要不等你养好了伤,自己回太衍给筱圆妹妹补魂吧?” 说着环顾了一下四周:“这屋子不太适宜养伤,还是让云梦帮你找个灵气盛些的地方吧。” “可是你假装傀儡的事叫她知道了?”萧无心道,“筱圆妹妹脾气那么好,心肠又软,你真心实意和人家道歉,她气消了一定会原谅你的。” “锁魂玉。” 傅停云抬眸,眼睛里满是血丝:“我别无他法。” 她越想越害怕,心脏越揪越紧,脑袋也疼起来。 得给傅停云传个讯息。 …… 顿了顿:“你就在这药庐里歇几日,你的衣物用具我叫傀儡人整理了替你送过来。谢小友那里我也传过信了,她放课后会来陪你。” 说着便给大师姐传讯。 苏筱圆下意识地想去床边取传讯镜,捂着心口站起身,刚迈出两步,眼前忽然一片昏黑,趔趄了一下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她还有很多话没告诉他。 傅停云:“多谢三师姐替我疗伤,我已好多了。” 苏筱圆再醒来时听见一阵鸟雀的啁啾,接着嗅到一股清苦的草药气息。 可萧无心知道她最终还是会帮他的,他们都一样,只要他开这个口,他们就没办法拒绝。 大师姐说的对,这是他们欠他的。 一股濒死的恐惧仿佛冰冷的爪子攫住了她。 沈宗主爱怜地摸了摸她的额头:“一家人不必那么见外,小师弟不在,我们该好好照顾你的,怪我昨日连你不舒服都没看出来,还逼着你练剑。” 她掀开衣襟低头看了一眼,心口的蛊痣像鸽血红宝石一样闪着光。 萧无心惊呼了一声:[怎么回事?是神魂残缺导致的么?以前都好好的,怎么突然如此……] 傅停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出现在云雨宗,醒来见到萧无心和白云梦站在他床头,他困惑道:“是你们将我带来的?” 也许是因为多年来的愧疚,也许是因为二十年来他极少向他们求助,连封印混沌域这样的大事都是一个人扛着,受了伤也是能瞒就瞒。 之后又剜下三分之一的神魂,更是雪上加霜。 如果再给他几年时间,说不定他能深入探索魂术,找出别的办法,但是留给他的时间太少了,甚至以魂补魂能否成功他也没有把握。 萧无心越听越心惊:“所以你用这魔刀剜了自己的神魂?!” 过了会儿,他道:“是我强人所难,三师姐不愿帮我也是理所当然,师姐请回罢。” 她停顿了一下:[用他的魂也补不了,无法相融。] 因为无情道严重反噬,欲壑趁机作乱,混沌域当然也不太平。本来只是加固封印不至于伤得这么重,但是他需要镇压其下的魔刀,只能将阵眼彻底打开,事后再重新封印。 沈宗主又叮嘱了两句,便出了药庐。 听她这么一说,傅停云渐渐想起先前的事:“混沌域的封印松动,我去处置,在此歇息两日。” 萧无心:[那小师弟传过去的锁魂玉呢?他不是说用他的神魂能补吗?结果怎么样?] 傅停云:“她与常人不同,平常手段对她没有用。” 第 134 章 134 这才是她最愤慨和不解的事。 傅停云心没来由地一沉,像铅块一样拽着他从云端坠落。 [去办事,恰好路过,便去看看。]他斟酌着回答。 其中一只瓶子里透出尖细的声音:“他真的做得出来!他连女主都杀了!” 傅停云:“即便三师姐不帮我,我也必须回去。” 傅停云的指尖轻轻一颤,良久方才写下三个字:[对不起。] 一定是萧无心来了。 “你们从异界找来生魂‘攻略’我,第一次碰巧找来的人就差点成功,你以为我会相信这种巧合?” 说不定还可以和闺蜜去膳堂吃顿好的。 傅停云朝瓶中注入一道电光,然后冷声对另一只瓶子里的系统道:“把你们的主子叫出来,我要和它谈。” 她有点后悔一冲动跟他语音,可又实在太想听听他的声音。 萧无心大惊失色:“太冒险了!” 他怎么可能幸福? 消息刚发出去,他立即后悔起来。 他停顿了一下:“你们不妨严谨地测算一下。” 他呼吸一窒,喉间涌出一股腥甜的血气,强压了下去,又调了会儿息,方才接通传讯,轻轻唤道:“筱圆。” 傅停云仿佛极速坠落,重重地撞在地面上,刹那间四分五裂。 良久,他终于开口:“大师姐有没有说,她还能撑多久?” 可是文字看不出语气,他不知道她在写下这条讯息时是什么样的心情,是质问,是生气,还是有一点想他? 她拿起传讯镜,准备给他传个音讯。 哪怕没有人说话,就这样听着对方的呼吸声也让人安心。 “严格来说不算忘记,是这条时间线上发生过的一切都不存在。” 傅停云懒懒道:“一命换两命,这笔买卖很划算吧?不过你这两个下属如此不中用,说不定你想借我之手除掉一个,或者两个……” “七百七十一。” [事情办完了吗?没受伤吧?] 随即她蓦地意识到自己这通脾气来得很莫名其妙。 傅停云:“时间倒退,所有人忘记一切?” 直至镜子上的传讯符消散,傅停云还在望着镜子出神。 她先是惊讶和难以置信,又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回音,惊讶变成了恼火,她将传讯镜倒扣,拽起被子蒙住脸、闭上眼,再也不想理他。 …… 苏筱圆喝了慈恩道君送来的安神汤药,迷迷糊糊睡了一下午,醒来便听见院外有灵鹤的鸣声。 那声音停顿了一下:“但是让宿主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请恕我们无能为力。” 萧无心张了张嘴,正要辩解,他又道:“不必骗我,大师姐连镇魂法印都用上了,想必已是回天乏术。” 他只有靠着坑蒙拐骗才能将那危如累卵的幸福维持下去。 不等她决定怎么回复,对面又传来一条:[可是出什么事了?] 男声仍旧佯装不解:“我听不明白。” [这两日便启程,云雨宗这里有什么想吃的?我带回来给你。] 男声道:“此事超出了我的权限,请恕我不能相告。” 那中年男声沉吟片刻,终于道:“傅仙尊请勿轻举妄动。” 锁魂玉是昨夜传过去的,以大师姐的修为和术法,补魂最多耗时一夜。 时隔一个多月又听见他的声音,苏筱圆心口仿佛被撞了一下,嗓子眼忽然哽住,想说的话也忘了。 男声立刻解释:“我们经过严谨的测算和匹配,有数据支撑……” “啊,”少女忽然轻轻惊呼了一声,“我这里有点事,晚点再和你说。” 萧无心真想打自己的嘴,这张嘴没把门,一不小心就说漏馅,换了大师姐或者四师弟绝对不会犯这种错误。 他怎么配? 就算有,她也等不了。 傅停云嘴角不知不觉弯了起来:[好。] 萧无心推门进来,眼眶发红,欲言又止。 可是他却一定要用这么激烈的方式向她揭开真相,在她自以为快要成功的时候斩断她的希望。 她一边享受着这一切,一边又惧怕他的偏执和过度的占有欲,期望他能改掉,仿佛那是一种疾病,一个亟待切除的毒瘤。 本来移个魂对傅停云来说只是刹那间的事,但他神魂残缺,又受了重伤,不敢大意,足足用了半天才将神魂移到龙脊峰的新傀儡体内——以他现在的状态,已经无法承受旧傀儡的束缚了。 “我会改。”他道。 苏筱圆还是将信将疑:“你本来可以直接告诉我的。” 傅停云沉吟片刻:“我还有一个条件。” 不能贸然回复,也不能贸然传音过去——他不知道她想不想和他说话,好不容易她的态度松动一些,说不定听见他的声音又会勾起她的厌恶,而且他也没把握掩饰气息的虚弱,他不想她知道他受伤,更不想让她以为他是故意受伤惹她怜惜。 门外传来脚步声。 两人一时无话,但都没有断开传音的意思。 一个她绝对料想不到的人站在门口。 说着她便断开了传讯。 “仙尊有什么要求可以先提出来,我会在权限之内尽可能满足。” 他犹豫片刻,又写了一条:[可是出什么事了?] 她小心地觑了师弟一眼,只见他面无表情,冷得像座冰雕,苍白得像一缕残魂。 虽然有些冒险,但是只要能补好她的魂魄,冒险也是值得的。 系统小声嘀咕了一句,见那可怕的男人冷血动物一样的目光,吓得立刻噤声。 傅停云看向两只瓶子,目光在两者之间逡巡,似乎在犹豫该挑哪一只:“阁下是不是要我先杀一个聊表诚意?” 她从床上坐起身。 “何时倒退?” 傅停云无声地笑了笑:“你们想从我这里得到的是什么?” 傅停云捏着传讯镜的手颤抖了一下。 [我想吃齐仁之福。] 她看了眼窗户里照进来的光,估摸着大概是放学的时候,便以为是开山怕她无聊把灵宠也带来了。 “没关系,”少女泉水般清澈的声音流入他的耳朵里,“以前的事我不怪你了,以后你别再骗我了,我们好好在一起好不好,傅停云?” …… 回到龙脊峰的傀儡躯中,傅停云并未立即去找苏筱圆,而是打开玄冰池中特殊的法阵,从中取出两只琉璃瓶。 突如其来的幸福撞在他脸上,他一阵头晕目眩。 “你是不是在害怕?”她小心翼翼地问。 刚将镜子翻过来,它忽然“叮”地想了一声,镜面上像水中倒影般浮出一行遒劲的字,比平日更工整,显得郑重。 傅停云收到消息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怔怔地捧着传讯镜看了半晌,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不敢动弹,甚至不敢呼吸,生怕这行字吹口气就会散了。 他打开其中一只,里面蓝莹莹的黏稠液体立刻大叫起来:“你知道我没骗你吧?早就告诉过你了,你做什么都没用的!快放我们回去……” 傅停云:“她是第几个?” 傅停云抢在她之前开口:“可是神魂不够用?我可以再割。” [没什么事,只是问问。你怎么会在云雨宗?] “好。” 这回复看起来是不是太冷淡太僵硬了?一个多月未见却没有半句关心,她会否失望?可是太殷勤是否会令她嫌恶? [什么时候回宗门?] “我还是生气的。”她半晌憋出一句。 男声仍旧彬彬有礼:“系统提供的方案仍然有效,决定权在你。” 傅停云毫无反应。 “你早点回来好不好?” 他想说点什么,可下颌好像生了锈,舌头僵在口中。 “我知道,”男人认错一向是很快的,听起来也十分诚恳,“是我不好。” 傅停云紧紧握着拳,半晌不发一言,许久才道:“那便送她回去。” 他固然偏执变态,她又何尝不是一直在享受那份偏执带来的狂热和专注呢?凡事以她为先,给她绝对的安全感,看向她的眼神那么炽热,仿佛在时时刻刻焚烧自己的灵魂。 顿了顿:“等她离开后,这个世界会如何?” 她回复得很快,他却好像煎熬了一百年之久才听见传讯镜“叮”一声轻响。 苏筱圆掀开被子,坐起身,望着床边地上菱形的光斑,听着清越的鸟鸣,感到穿过纱帐吹拂脸庞的清风,只觉豁然开朗。 片刻后,傅停云脑内出现一道中年男子的声音:“傅仙尊,你突然答应和我们谈判,想必已经知道苏筱圆在自己的世界中濒临死亡。” 萧无心知道拗不过他,只得应承下来,传讯叫来白云梦,布阵为他护法。 萧无心收起法阵,看着躺在床上没了生息的躯壳,终于伏在白云梦怀里哭了出来。 傅停云嗤笑了一声:“我也不会去死。” 颤抖着手发出去后,他便忐忑地等待着裁决。 傅停云轻笑了一声:“无稽之谈。” 这是坦白之后她第一次同他说话。 她从没有对别人有过这种期待,哪怕亲如父母,她也知道这是不合理的,但是她却理所当然地要求傅停云做到,也认为傅停云应该做到。 [快办完了,我无碍。] 说来也奇怪,本来她听什么鹤的叫声都一样,但自从养了傅智商后,渐渐能听出一些区别,不会再将它的叫声和别的鹤弄混了。 身体先于头脑做出了反应,她一头撞进了他怀里。 他用目光仔细描摹一笔一画,妄图从蛛丝马迹中读出点什么,可是那些笔画仿佛也像他的心绪一样乱成了一团。 [开玩笑的,你早点回来就好了。] 这是最后一次了,傅停云心想,唯有这次。 傅停云:“这种事你们想必不止做过一次。” 瓶子里的黏液沸腾一般冒起了泡,连瓶子也震动起来。 他感到心脏逐渐舒展开,血液又开始在身体里流动,四肢百骸有了暖意,仿佛在冰天雪地里快要冻死的野兽忽然嗅到春的气息。 筱圆已经醒了,施法显然已经结束有段时间,可是直到此时大师姐都没有告知他结果。 那声音迟疑半晌,终于道:“好,我们答应阁下的要求,请阁下将两名人质释放。” “当前任务判定失败后的第三天,”那声音连忙又补上一句,“这是最高权限也无法更改的机制,如果仙尊以此为条件,或要求在时间倒退时保留记忆,我们只能终止谈判。” 半晌,他才小心翼翼地写下回答:[在云雨宗。] 后来冷静下来一想,不能回家这件事不是他的责任,没人应该为了她的心愿付出自己的生命,她根本做不到,系统交给她的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萧无心不敢看他的眼睛:“不是多少的事,是神魂不能相融……小师弟你先别急,筱圆妹妹身边有大师姐和二师兄在,不会有事的,大师姐已经用法印把她神魂稳住了,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我马上就去找,不管什么邪术左道,只要有用就行……” 她披上衣服趿上鞋,走到药庐小院的门口,打开木门。 “你只要好好告诉我,系统要我害死你才能回家,我一定会放弃的,也不会怪你。”苏筱圆解释道。 她是不是在做梦还没醒? 傅停云没有等她回答,只是平静道:“我要移魂,有劳三师姐帮我护法。” 万幸,铡刀没有落下。 傅停云开门见山道:“我要她活下去。”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在云雨宗吗? 虽然慈恩道君叮嘱她要多静养,但她除了有点头晕以外没有哪里不舒服,便想起床走动走动。 那声音似乎有些意外:“仙尊这是何意?” 没有别的办法了。 现在她一下子就听出外面的是傅智商。 “方才的只是条件之一,”傅停云道,“等你们完成所有条件,我自然会放了它们。”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苏筱圆呆呆地捧着传讯镜,这是傅停云第一次没有秒回她的消息。 传讯镜很久没有反应,就在他以为再也不会收到回复的时候,却忽然收到了她的传讯。 最后它终于承认:“苏筱圆不是第一位宿主,每当一位宿主失败后,世界线会重置,时间会倒退,等待下一位宿主进入世界。” 他的声音骤然变冷:“如果你们所谓的‘谈判’是这种态度,那就一切免谈。不要以为你们可以用苏筱圆的性命威胁我。于我而言她是死还是回到另一个世界,都一样是从我眼前消失。” 她平常巧舌如簧,这时候却连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 可是昨天听沈宗主说了他从前的事,她却隐约有些明白了。 男声沉默半晌,好像真的在测算评估他的话几分真几分假。 对面霎时屏住了呼吸。 “这似乎不是谈判的态度。” 内容却平平无奇:[在云雨宗。] 身上不计其数的伤口,神魂上撕裂般的痛楚好像都消失了,他躺在坚硬的床板上却像漂浮在云端。 可那只是月亮的背面,是她喜欢的一切投下的阴影。她不能只享受好的一面,却拒不承认阴暗的另一面,一味要求他留下好的,割除坏的。 他当然害怕,他就像一个一无所有的穷人,窃得了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藏,从得到的一刻便在恐惧失去,于是日夜寝食难安。 萧无心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断线的风筝飘荡在屋子里。 “那你会改吗?”苏筱圆还是有点来气,“以后有什么事会提前和我商量吗?还是会瞒着我?” 正想着,门外响起萧无心的声音:“小师弟,你醒着么?” “好。”就这最后一次,他在心里发誓。 她的嗓音有些沙哑,瓮声瓮气的。 他屏住呼吸,慢慢将目光投向镜面上的文字,心脏缩成一团。 第 135 章 135 苏筱圆心里堵得慌,可是又舍不得挣开他的怀抱,转头在他胳膊内侧咬了一口。 他的占有欲有多强她一清二楚,不管男人女人灵禽灵兽,只要跟她走得近的,他都会吃飞醋,只是因为顾及她的感受竭力忍耐,但她还是时常能感觉到,他会和她身边的一切争夺她的注意力。 “回龙脊峰吧。”傅停云道。 “下次不可以了,不然我真会生气的,真的。”她软软地说道,毫无威慑力。 傅停云让执事从无极宫的库房里搬了两坛好酒过来,又亲自下厨做了一桌丰盛的菜肴。 傅停云点点头。 他说过旧傀儡是因为“不合身”才差点被销毁,那么这次一定是因为伤得很重,才只能移到“合身”的新傀儡里。 苏筱圆现在对修仙界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已经有些了解,急道:“神魂都受伤了还移魂,你不怕出事吗?不就晚几天见面……” “我不会帮你们害他的,”苏筱圆坚决道,“我不会再帮你们做事了。” 如果连她都忘了,还有谁来证明他们存在过? 房间小,两人只是共处一室,氛围就变得有些暧昧。 苏筱圆摸着它的大脑袋:“二代,这是爸爸呀,你不认识了?笨狗狗……” 苏筱圆把闺蜜送到门口,阮绵绵忽然搂住她脖子不肯松手:“小圆子,你别走好不好?” 苏筱圆心脏重重地一跳:“十分钟?!为什么那么快?” 苏筱圆坐在床沿上,两只脚垂在榻边:“你说好不骗我的。” 钝钝的,并不剧烈,是用药物缓和过的。 耳边传来脚步声,仪器的声音,呼吸的感觉很奇怪。 她又狐疑地把耳朵贴在他心口上听了会儿,果然没听见心跳声。 苏筱圆不由失笑:“我和开山天天一起上课,随时都能见啊。而且我也喜欢和你两个人一起。” 她现在是钮祜禄·圆,已经长心眼子了,可不像以前那么好忽悠。 “嗯,下次不会了。”男人用脸颊在她脑袋上蹭来蹭去,认错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她只能紧紧抱着傀儡,回想他真实的体温和气味,却止不住心里苦涩的潮水一阵阵翻涌上来。 傅停云不自觉地想否认,但看见她戒备的眼神,话到嘴边又拐了个弯:“受了一点小伤,无碍的。” 他走到床边,俯身摸了摸她的光脚:“小心着凉。” 她忍不住站起身:“我先去洗澡。” 苏筱圆心脏一下子化成了水,她永远都拿他没办法。 它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一、金钱补偿一亿元rm币,以虚拟货币方式发放。二、身体改造,可以按宿主要求进行身体改造,包括大幅提升身体机能、智商与外貌。三、延长寿命至三百岁,且不会衰老。四、匹配率99%以上的配偶……” 说着在苏筱圆脸颊上“吧唧吧唧”重重亲了两口。 傅停云将她圈在怀里,下巴轻轻抵着她发顶,低声道:“可是我等不及。” “为什么?”她问,“我没有完成任务,为什么可以回家?” 系统才不会那么好心送她回家给她补偿,一定是他用那两个“人质”帮她谈的条件。 到底还是请了开山两口子过来。 她看见他的嘴唇似乎动了动,但是没等到他的回答,他的面容像流沙一样变形、融化,和周遭的世界一起分崩离析。 说完打开衣橱,胡乱抓了件衣服就往浴堂逃去。 和她有过交集的所有人,一切事物,都将不复存在。 “我是系统0139的上级。”那声音回答。 苏筱圆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你没事吧?” 于影春无奈地揉了揉额角:“早知道说什么也要劝住她……” 苏筱圆躺在床上等他,或许是因为他离开了她的视线,心里那点忐忑变成了强烈的不安。 她警觉道:“你们要对傅停云做什么?” 她以为傅停云会跟过来,但直到脱了衣服沉进浴池里,也没听见脚步声。 “请宿主尽快选择补偿方案。”男声对她的情绪全无感知,只是一味冰冷地催促她。 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猛地一拽。 不多时,云车停在她的小院子门前。 为什么在她放弃了所有希望,终于想通了,下定决心留在这个世界的时候,又突然要送她回去? “你那么厉害,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苏筱圆忽然抬起头看向他。 苏筱圆浑身的血液仿佛在一瞬间冻结。 理智的选择是忘掉一切,选择一项补偿,回到现实世界幸福快乐、毫无负担地活下去,就当做了一场记不住的梦。 苏筱圆也不想来回折腾,两人便即进了院子。 “是,系统将在9分35秒后将宿主意识送回,并消除宿主相关记忆,请宿主在此之前选择补偿方案。如前所述,我们为宿主准备了几种补偿方案,请宿主选择。” “时间倒退?”苏筱圆毕竟看过很多科幻小说和电影,一下子就听明白了。 雪狼疑惑地看着这个又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嗅了嗅他身上的气味,警觉地退后两步。 苏筱圆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么直白的情话,没有对上这么炽热的眼神,脸颊顿时发起烫来:“也不用那么急,几天时间又不是不能等……你真身是不是受伤了?” 那声音听着像是中年男人,但语调有些微妙的伪人感。 虽然这个傅停云很包容很大方,可是突然这样她好害怕,总觉得他在憋什么大招。 阮绵绵一巴掌把他挥开:“你谁啊?丑八怪!别碍着我和小圆子团聚!” “我要保留在这个世界的所有记忆。”苏筱圆道。 换了从前他早就催着她进屋了,何况他们已经分别了一个多月。 苏筱圆知道他因为雪狼会化形成美少年的缘故,不太喜欢她多陪他,宁愿自己代劳。 傅停云掀开被子,把她塞进被窝里,紧紧抱住她:“以后不会了,这是最后一次。” 她从没听过比这更残忍的事。 苏筱圆踢了他一脚,却不舍得真的用力:“你早就知道了,你又骗我!” 傅停云看了眼天色:“你去歇息,我准备晚膳。” “肯定不是小伤,”苏筱圆板着脸道,“说好不骗我的,才半天就忘了?” 苏筱圆几乎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既然约好了,不如请他们过来一起吃。”傅停云道。 “这不用你们操心,可以做到吗?”苏筱圆道。 蹭着蹭着就有些暧昧,圈着她的手臂也越收越紧,苏筱圆有些不好意思:“我们还是进去吧……” “我收拾点东西,一起回无极宫?”她问。 “你是谁?” 他一动不动,任由她咬着。 待他们离开后,傅停云闩上院门,院子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想早点见到你。”男人低头注视着她的眼睛。 傅停云站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方才拿起寝衣去浴堂。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傻子?” 它停顿了一下,解释道:“我们近日检测到系统错误,发现宿主并不是我们要找的人,与攻略目标完美匹配的另有其人。” 傅停云目光动了动,承认道:“混沌域的封印松动,我赶去重新封印,神魂不慎受了点损伤。” 月上中天,阮绵绵开始对着傅停云喊“妹夫”的时候,于影春便推说头晕,拉着她告辞。 傅停云问:“你们约好了?” 苏筱圆忽然想起约了开山两口气一起吃晚饭,但是既然傅停云提前回来,这顿晚饭当然还是要陪他。 苏筱圆努力睁开眼睛,模模糊糊看见明晃晃的灯管,一阵头晕目眩,立刻又把眼睛闭上。 把残羹冷炙留给方块傀儡收拾,两人回了卧房。 他听见了吗?为什么直到最后才想起来告诉他? “好。”苏筱圆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小雪狼一整天没见到她,刚从窝里放出来就摇着尾巴呜呜叫着扑上来,差点把她扑倒在地,幸好傅停云及时拽住它的脖圈。 可是她做不到。 阮绵绵和于影春一开始有些拘谨,但几杯酒下肚也就放开了说说笑笑。 她拿出传讯镜:“我得跟开山说一声……” 苏筱圆鼻子没来由地一酸:“我能去哪里啊。” 男声沉默了片刻:“宿主确定?我们非常不建议宿主保留记忆,这对宿主来说不会产生任何收益,反而可能带来情绪负担,造成心理问题。” “今晚就住这里罢。”傅停云道。 “你老说要回家,”阮绵绵抱得她更紧,“你家里明明都没什么人了……你要回什么家啊?” 虽然是傀儡,但乍看之下几乎和真人没有区别,灵石灯给他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光晕。 雪狼玩起飞盘就没够,苏筱圆一看见他可怜巴巴的眼神就不忍心拒绝,不知不觉陪他玩了好多回,收起飞盘时才发觉傅停云一直默默在一旁看着。 苏筱圆只觉荒唐:“怎么连这都会弄错?什么叫‘完美匹配’?” 不知是不是这一刻太美好,苏筱圆心里莫名有些惴惴的。 “宿主现实中的身体已经濒临死亡,如果意识体不能尽快回到身体中,将会彻底死亡,请宿主准备回到现实世界。”男声冷漠道。 苏筱圆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垂下眼皮,过了会儿又忍不住偷偷看向镜中的倒影,两人靠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温馨亲昵。 “我无权拒绝吗?” 很快一份协议被推到了她的眼前,她迅速浏览了一遍:“我同意。” “宿主请放心,先前的任务已经终止,我是来送宿主回现实世界的。” 她不相信再换个所谓“完美匹配”的人来攻略他会成功,他只会将之当成一种侮辱,说不定还会把她离开的怒火发泄到新来的人身上。 她分辨了一下,应该是戴了氧气面罩。 苏筱圆再也忍不住,眼泪涌了出来,被抹除的何止是她,她来过的整个世界都会一起消失。 于影春柔声劝道:“苏道友说了,她哪里也不去,我们回去吧……明天上课就能见了,乖……” 它还在往下说,财富、智商、美貌、权力、幸福的婚姻,几乎能想到的都可以得到,简直慷慨得过分。 苏筱圆叹了口气,喂了它一点肉干,又陪他玩了会儿飞盘。 苏筱圆点点头:“没关系……” 那声音道:“简而言之,有极高概率能攻略成功、完成任务。” 傅停云一动不动地抱着她,双唇贴着她的发顶,一遍又一遍无声地唤着她的名字,仿佛要和她一起化作石像,直到天荒地老。 又在她耳边小声说:“人家道侣好不容易团聚,不要碍着人家……” “在看什么书?”她好奇地看了看内页,上面都是些她不认识的符文,似乎很艰深。 苏筱圆顿时恍然大悟,抬手碰碰他的脸,感觉到肌肤和真人细微的差别:“你是移魂回来的?这就是那具新傀儡吗?” 傅停云带着一身潮气走进来,身上还有淡淡的澡豆气味。 苏筱圆的感官恢复正常,眼前又出现了绣着各种小猫的帐子。 “C6的病人醒了!”她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急促道。 “真身呢?” “不用急,”傅停云意有所指地道,“吃完晚饭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是,”那声音承认,“为弥补工作失误,我们决定将宿主送回原来的世界并予以补偿。” “妈妈……”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男声道:“如果宿主坚持,我们可以满足,只是需要签署一份保密协议,宿主不可向第三人透露。” 男人蓦地一僵,看着少女的眼眶越来越红,双眼像雨季的小溪一样漫起来。 傅停云身子一僵,随后缓缓抬起手,轻轻抚着少女的后脑勺,极力压抑自己想要将她嵌入身体中的渴望。 他连哄带劝,好不容易把她塞进鹤车里带走了。 “是,宿主在此世界的一切痕迹都将被抹除。” 苏筱圆不用看也知道那双眼睛始终追随着她。 正想着,傅停云已经将她往里面带:“我已同师姐师兄说过了,药也拿到了。你先去云车上坐着等我,我去收拾东西。” “还在云雨宗。” “傅停云,傅停云!”她感到怀里一空,用力想要抓住什么,却抓了个空,接着她像叶子一样被狂风卷起,听见自己的声音散在风里,“别忘了,我……” “早点睡吧。”傅停云放下梳子,在她头发上吻了一下。 苏筱圆坐在妆镜前,看着镜子里专注的男人。 就在这时,她的脑海中忽然响起一道陌生的男声:“宿主您好。” 苏筱圆愣怔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打了他一下:“傅停云!” 可是今天他却什么也没说,不争不抢地在一旁等着。 它说的没错,这个世界都要消失了,留着与它有关的记忆又有什么用呢? 可是好不容易关起门来,他却没有像从前那样急不可耐地和她贴在一起,只是默默地看着她。 她极力忍耐着,不让自己哭出来,“他不会被人攻略的,你们派来的人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宿主不必担心,时间线将在宿主离开后进行重置。” 一串杂乱的电流声音之后,那声音道:“宿主可以提出自己的要求,我们会评估是否能够满足。” 苏筱圆快要气笑了,后脑勺有一点突突地跳:“所以你们现在要把我送回去,然后换别人来攻略傅停云吗?你们把他当什么啊?” 她换好衣服回到房间,见傅停云正靠在榻上,手里握着一卷书。 苏筱圆到底不忍心咬得太重,松开嘴:“太硬了,还是真身好点。” 苏筱圆怔怔的说不出话来,她一直以为开山心大,什么都不知道,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她也隐隐察觉到她想离开。 苏筱圆说到一半,忽然想起他没问她为什么会在药庐,也没问过她晕过去的事,当然他一定已经从师姐师兄那里听说了,可见了面一句都不问总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如果是以前,苏筱圆听见这句话一定喜极而泣,可现在她只有满心的茫然。 似是察觉她的目光,他抬起眼从镜中望向她。 苏筱圆下意识地以为那又是什么不正经的东西,走近一看,却见泛黄的封面上空白一片。 “为什么要移魂啊?” 直到最后他还在骗她,可她还是不愿意忘记他。 这是她的世界,这里有她的亲人、朋友、宠物,还有傅停云。 苏筱圆冲动过后很快发现了不对劲,拉开他的衣襟埋进去嗅了嗅,也有一股霜雪松枝的气味,但不像他天生的那么自然。 换了以前,她主动推掉和闺蜜的约会,他肯定乐见其成,顺水推舟,怎么可能提议请他们一起来。 苏筱圆上了床,有些倦意,可能是昨天晕倒的后遗症:“你也快去洗澡吧。” “我不想要你说的那些补偿方案,我可以提别的要求吗?” “你的意思是抓错人了?”苏筱圆惊诧道。 傅停云顺势握住她的手,在她手心里吻了一下:“没事,神魂受损不是伤了脑子。我只是想着人多热闹,你喜欢和他们在一起。” 眼泪模糊了她的视野,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上古方术,随便看看。”他说着将书收了起来,起身熟练地给苏筱圆吹头发,用梳子梳顺。 难道真的转性了? 好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小小的屋子里膨胀、扩散,把空气挤掉,苏筱圆的耳朵和脖颈越来越热,渐渐透不过气来。 可是来不及了,她再也见不到他的真身了。 他们哪里还有以后。 她昨夜在药庐过了一晚,虽然有傀儡人喂灵宠,她还是先去看了看她的猫、蛇、狗。 苏筱圆先是感到身体无比沉重,接着身体的各个地方疼痛。 是因为伤到神魂了吗?她在书上看到过有人脑损伤后像是变了个人,难道修士的神魂受伤也会性情大变? 雪狼将信将疑地歪着脑袋对着傅停云看了好一会儿,不敢认这个气味陌生的爹。 “请宿主放心,”那声音莫名有些尖锐,“我们不会对他做什么。” 别忘了,我爱你。 也许有一天她的想法会改变,她会变得更成熟更理智,会为了拒绝一个亿和提升智商而后悔,但是当下无论让她选几次她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谁来证明只属于她的傅停云存在过呢? 那声音毫不理会她的愤怒:“程序将在十分钟后启动,请宿主及早做好准备。” 所以他今天才会这么反常,让她和雪狼玩个够,还把开山叫来吃晚饭。 这个醋精连傀儡人的醋都吃,但凡真身可以尽快上路,他是宁愿等几天也不会选择移魂的,就算要移魂,也会优先移到已经和她有过亲密接触的旧傀儡里,而不是给自己再制造一个情敌。 苏筱圆打断它:“我走了以后傅停云会怎么样?” “那要和沈宗主、慈恩道君说一声,他们让我在这里静养的……” “回归程序将在4分39秒后启动,预祝宿主旅途愉快。”声音说完这句话就消失了。 第 136 章 136 他沿着廊庑走着,像找不到归途的游魂,凭着本能游荡。 什么也不能说,谁也不能告诉。 “宿主真的不考虑复刻上一回合的成功经验?” “还在放寒假呢,过阵子再看看,说不定可以去上学呢。” 只有一个办法可以验证——她和系统最后签的保密协议规定,只要她把穿书的事告诉其他人,系统就会自动抹除她的记忆。 傅停云心莫名一沉,好像踩空了一级台阶。 “接近成功,也就是没有成功,”女声笑道,“是你们那些所谓的‘精英’太没用了,要不是伦理委员会那些烦人的老东西,我早就把这世界拿下来了。” 原来这只是车祸后的第七天。她断了四根肋骨,左腿粉碎性骨折,肺和脾脏都有不同程度损伤,脑部挫裂伤出血,紧急手术后一直昏迷不醒,昨天情况急转直下,已经下了病危通知。 苏筱圆知道她有些尴尬,他们母女很少这样单独相处。他们家是典型的严母慈父,苏女士事业心重,生性好强,程老师却是随遇而安,把更多精力投入家庭,所以她从小是爸爸带得多。 “可是我们在上一次重启时获得了突破性的进展,那位业余宿主是最接近成功的一位……” 现在当然不是提学业的时候。 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好像只有学业一个话题。 本能把他带到一处偏殿。 可是梦有那么真实吗?梦里的人会那么鲜活吗? “怎么了?” 仿佛关于她的一切都只是个疯子的臆想。 傅停云怀中只有一堆衣物,上面没有她的气味。 “那就好,有什么不舒服告诉妈妈。” “要玩会儿手机吗?”苏女士又问。 她是个闲不住的人,坐在床边无所事事就浑身不舒坦,一会儿探身摸摸女儿额头,一会儿给她掖掖被角,一会儿又怕她捂出汗,把被子扯松些,一会儿把点滴调慢点,一会儿又调回原来的速度。 可是傅停云并未感到她的离开,总觉下一瞬她就会重新出现,充满他的怀抱。 要是她走在路上更小心一点,说不定就可以避免这场车祸。 …… 那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吗?傅停云是真实存在的吗?她醒来之后不止一次怀疑。 “你心口原来有痣吗?我记得小时候没有的呀,”苏女士纳罕道,“什么时候长出来的?” “功课的事情不用急,先把身体养好,”苏女士又说,“等开学我和你爸给你办一年休学。” 奇怪的是她感觉不到痛,好像心脏也打了止痛针,虽然知道伤口在那里,感觉却是钝钝木木的,一切都显得不真实。 但是他眼下别说半个时辰,连半刻钟也等不了,必须立刻把那样东西找出来。 这些都是情况稳定下来之后爸妈告诉她的。 但这很正常,此刻之前都很正常。 …… “精英宿主S04号您好,系统0127为您服务,参考资料已传送完毕,请您仔细阅览,选择进入117号世界的时间节点。” 痛苦还没找到他,可是生机已经随她一起离开了。 傅停云坐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便向殿外走去。 “上午你大学室友来看你,不过那时候你睡着了,他们说有空再过来。那几个孩子真不错,回学校以后好好谢谢人家。”苏女士道。 他跨过门槛环顾四周,那灰色仿佛凝结成一块厚重潮湿的裹尸布,兜头罩下来,让他几欲窒息。 他一刻也没办法待下去,立即退了出去,锁上门。 但是她最出名的不是超强的业务能力,而是激进的手段和怪癖——她喜欢在完成任务之后折磨、虐杀任务对象,因此受到伦理委员会指控。 苏女士眼睛一瞪,终于有了点平日的风采:“身体要紧还是学习要紧?趁这机会好好休息一年,妈妈今年也不带重点班了,多在家陪你。等你养好身体,我们一起去旅游。” 然而这也给了他机会,他在回溯前同样多了三日可以作准备。 然而如果没有这场车祸,她也就不会进入书中世界,遇见那些可爱的人,遇见傅停云。 苏筱圆就这样消失了,彻彻底底、干干净净,一根头发丝都没留下,仿佛从不曾来过这个世界。 苏筱圆醒来第二天,终于离开EICU,转入普通病房。 …… 有哪里不对劲。 “就选他重伤之后,太衍入门试炼前的节点。” 苏筱圆吃惊地看着她。 自从她再次醒来,苏女士就有点小心翼翼的,好像生怕音量大点就会吓到她。 他不知道从哪里找起,先朝库房走去,走到一半又转过身。 无色无影灯的光照下,这里不管什么季节什么时辰都是一样的灰色,这本应让他感到舒服,可他却莫名感到这里不应该是这样的。 苏筱圆抓住她的手,摇摇头,可是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沾湿了枕头。 她的指控能撤销,多亏了117号世界太棘手,上面没招了,只好启用这个危险分子。 苏筱圆摇摇头:“不用了。” 说不定只是她昏迷这几天做的一场怪梦而已。 可是他确定无疑,这世界上一定少了什么。 系统0127号无可奈何,这个S04号宿主是S级精英意识体,虽然排名是第四位,却是排位升得最快、胜率最高的一个,出过几百次任务从无败绩。 哪里都不对劲。 一切顺利,为什么这么顺利? “请宿主选择时间节点。”系统道。 苏筱圆有些意外,她以为苏女士肯定舍不得让她休学耽误一年时间,但凡还有一口气就要去上学。 “用不着。”一个慵懒的女声道。 该劝的劝完,宿主不肯听,它也只能尽量辅助。 她发现自己没有任何办法可以证明,唯一的证明就是脑子里多出的一段记忆。 傅停云是真的,所以失去他也是真的。 “不用了,合欢妖女的身份正适合我,不是么?” “宿主虽然战绩斐然,但117号世界不同于其他项目……上一次重启时目标甚至绑架了我的两名同事,他们留下了严重的创伤,直到现在还在接受治疗……” “咦……”苏女士忽然惊讶道。 好像有个看不见的壳碎裂了,撕心裂肺的痛像潮水一样涌向她。 他站在墙后冷冷地看着这个事实像风暴般肆虐,知道墙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坍塌,最后风暴一定会将他撕裂、吞噬,可此刻他什么也感觉不到。 苏筱圆无可奈何:“妈你坐下玩会儿手机吧,别忙了。” 穿越最明显的效果就是让她对手机失去了欲望。 心里莫名很空,像是被剜去了一块。 他正好端端地躺在龙脊峰无极宫寝殿的玄冰床上——也许不能算好,因为他不久前重新封印混沌域,神魂和经脉受了重创,在移魂到傀儡躯中之前只能一动不动地躺着,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每一寸都在痛。 推开门的刹那,他愕然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止不住颤抖。 “恕我直言,你们那个破计划就是闹着玩,”女声道,“从异世界抓一些濒死的意识体,把他们扔进高危世界,指望瞎猫碰上死耗子,简直是个笑话。” 苏筱圆从没见过她这样,鼻子酸酸的,连忙摇摇头:“妈我很好,不疼。” 他举目四望,到处都是差不多的景致,道路平直,庭园空旷,连树木也被傀儡人剪得形状规整。 她疼得无法呼吸,只能紧紧抓着妈妈的手,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叫着那个名字。 他迫不及待想要出去看看。 其实没必要,移个魂对他来说就像喝口水那么简单,但他一般不会和他们对着干,以免招来一顿唠叨,尤其是二师兄。 苏女士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假装整理室友探病送的花束。 她低下头看了一眼,心口赫然是那颗血一样红的蛊痣。 是比他性命还要重要的东西。 他施咒移魂,片刻后便到了傀儡躯中。 苏女士的眼皮直到现在还是肿的,本来乌黑的头发里掺了几根白发,程老师也瘦脱了相。本来两人都是显年轻的长相,现在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 “我说过,我有自己的方式,不需要一个业余意识体的经验。”女声有些恼火。 他将整座无极宫都走了一遍,什么也没多,什么也没少。 苏筱圆呼吸一窒,浑身的血液好像瞬间停止了流动。 苏女士打了盆热水来,解开她病号服的扣子,小心地给她擦起来。 苏女士“哦”了一声,忽然想到一件事:“身上难受吗?我帮你用热毛巾擦一擦吧?” 他穿过庭院,上了台阶,打开紧闭的门扉。 可是她又没办法用。 他施咒打开门,还是一处光秃秃的庭院。 她已经说过一遍了,不过苏筱圆没提醒她。 她消失了,他比她更早知道,甚至是他一手促成的,可这个事实还是没有实感,和他的意识之间好像隔了一堵透明的墙。 “圆圆,在想什么?”苏女士问她,“哪里不舒服吗?头还疼不疼?” 她不太习惯照顾人,动作有些生疏笨拙,但苏筱圆还是感觉心里暖洋洋的。 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不是梦,也不是记忆错乱。 到底哪里不一样?他缓缓转过头,打量着熟悉的寝殿。 然而里面空空如也,是和主殿如出一辙的灰色。 “是。宿主是否需要变更身份?” 被她这么说,苏筱圆感觉身上是有点黏腻,便点头说好。 女声“噗嗤”一笑,饶有兴味道:“我听说了,真是等不及想要跟他玩玩。你等着看我怎么把他玩坏,然后慢慢杀死他。别给我拖后腿就行。” “可这是771次攻略中最接近成功的一次,很有参考价值,”系统道,“此前已经有三百多个精英意识体尝试过,全部以失败告终,并且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直到启动‘碎星计划’……” 不对,不可能是库房里的东西,库房里没有一样东西是他真正在意的,就是全烧了也无所谓。 连医生都说能救回来是奇迹。 苏女士往门口张望了一下,像是自言自语:“你爸回去烧个鱼汤怎么还不回来。” 他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什么性命攸关的东西。 不,顺利是理所当然的,他为何感到意外? 傅停云全都明白,他要在风暴抵达之前行动起来,可他的身体仿佛变成了石头,一切好像失去了意义。他只能维持着侧躺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等着她回来。 顿了顿:“对了,你说的那具出错的傀儡体,记得把错误排除。” “圆圆怎么了?”苏女士手足无措,“是不是妈妈手太重弄疼你了?别哭啊宝宝,到底怎么了?哪里痛?我去叫医生……” 推门的刹那他又感到了意外,仿佛应该看到完全不同的景象。 这很古怪,因为他根本没什么重要的东西,包括他这条命在内,没什么是他真正在乎的。 一看见他们,她的眼泪就落了下来,心里全是愧疚。 偃师宗新送来的傀儡躯就躺在一边。师兄师姐们半个时辰后会来替他护法。 想到傅停云,她的心口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 苏女士:“手机有什么好玩,不知道你们这些小孩为什么整天玩手机……你想玩手机吗?妈妈不唠叨你了。” 苏筱圆哑然失笑:“不想玩,看屏幕头晕。”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该起来行动了,接下去的三日是关键,系统本来可以立即回溯时间,却故意留了三日,自是为了等他崩溃入魔,自取灭亡。 第 137 章 137 让傀儡人准备好池水,他脱下衣裳,不经意地低下头,却瞥见心口不知何时多了点猩红如血的细痣。 他当即施术,神魂差点被撕裂成两半。 “是在移魂之前。”傅停云道。 可几人之中他和这个三师姐来往算是最少的,为何会有这种错觉? 傅停云理所当然以为这痣和什么邪术有关,于是花了一天,将从前没读过的邪修、魔道典籍都过了一遍,却没有找到相关的记载。 他召来灵鹤,决定去龙脊峰其他地方看看。 这些傅停云都有所耳闻,前任魔主死在他手上,不可能在数年之后对他的神魂动手脚。他的魔刀深埋在混沌域下的渊潭里,上面有法阵镇着,这次他根本没动过那把刀。 大师姐也蹙眉道:“这是傀儡躯?你怎么不等我们过来就移魂了?太冒险了!” 但是据书上说,彼此深爱的有情人种下此蛊,无论相隔多远都可彼此感应。蛊痣的颜色随心意变化,颜色越艳,则用情越深。 鹤大着胆子朝他鸣叫了一声,他方才发现自己连去哪里都不知道。 傅停云当然知道,他师父做了什么手脚他一清二楚:“师兄缘何以为是人为?” S04:“不是还有一次攻略机会吗?别废话,送我回去,这次节点往前推一天,从旧傀儡入手。” 宛如真血的傀儡血淌了下来,傅停云用咒清洗干净。傀儡躯能迅速自行修复,不到一刻钟时间,剜去的血肉又恢复如初,那颗血痣还在那里。 他穿好衣裳,回到寝殿,掀开真身的衣襟看了一眼,心口附近有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但没有血痣。 果然,其中的描述和他的“症状”一模一样,这种蛊最大的特点就是下在神魂上,跟随神魂移动。 登车时他看了一眼灵鹤,心中生出些许异样,不由多看了它一眼。 傅停云下定决心不再理会这莫名的感觉,登上鹤车:“回无极宫。” 一到傀儡躯中,他便径直去了藏书阁。 他暗中将今年入围试炼的新弟子背景都查了一遍,从中发现一个和云雨宗有关的女弟子。 傅停云立刻听出了端倪:“可是我的神魂有什么问题?” S04按照上上周目的案例,割破指尖,摁向傀儡人眉心。 傅停云强逼自己行气,灵力运转了数个小周天,那股抓心挠肝的感觉却丝毫没有缓解。 傅停云往前走了两步,低头看着跪在眼前的女人。 “是,宿主,”系统道,“已完成。” 没有人能抵挡这种堪称致命的吸引力。 他想问一问,随即发现他不知道该问什么,只好作罢。 傅停云说了声“无碍”,目光越过他们,落在三师姐萧无心身上。 可当今三界谁有这种手段?难道是那老魔头死而复生? 合欢道虽然受到宗门认可,勉强算是正道,但在正道中属于边缘,素来不为人所重,蛊道更是小道中的小道。 他不知不觉向池中走去,暖热的池水漫过他的膝盖、双股、腰部……他不自觉地阖上双眼,一股熟悉的暖意沿着脊椎游走,浸没在池中的双手仿佛触及了什么,有什么在他的怀里慢慢成形…… “系统,帮我在心口加一颗红痣。”她命令道。 入定的时候该有什么陪着他的。 果然有人对他的神魂动了手脚。 他不禁受宠若惊,其他人也是惊诧不已,面面相觑。 他竭力抵抗,最终放弃,起身往浴堂走去。 傀儡人当然不会长痣。 傅停云并未拒绝,请他们入内,二师兄进内殿替他诊治的时候,傅停云将其他师姐师兄请到堂中,吩咐傀儡人上茶。 再怎么传得神乎其神,也只是个没开过荤的处男而已,要不怎么差点被个业余游魂攻略成功。 慈恩道君显然松了一口气,便让其他人先走:“师弟不用客气,有事尽管问,我定然知无不言。” …… 入门礼结束,精英攻略者S04拜入了目标人物的二师兄慈恩道君的门下。 S04不由庆幸自己还是耐着性子把上周目的报告读了一遍,知道他和业余游魂种连理蛊的事,也知道这种蛊虫的原理。 S04大口喘着气,咬牙切齿道:“谁叫你擅自作主登出的?” 这位前辈云游四方时旁观云雨宗巫山祭,见到几种珍奇的蛊虫,随手记了一笔,其中就有一种名为“连理蛊”的蛊虫。 他一个先天无情道,哪里来的情?对谁用情?是梦里发的情吗? 究竟是什么? 傅停云定了定神,偃师宗将傀儡躯送来那日他仔细验过货,十分确定当时没有这颗痣。 慈恩道君脸上闪过愕然,脱口而出:“当真?” 修士到了他这种修为就算沾染了什么尘垢,只要一个净诀就纤尘不染了,更别说傀儡人还自带清洁咒法。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他还没有桌子高的时候就告别了睡眠,为什么会理所当然地想要睡一觉? “待我回去替你写个安魂的方子,”慈恩道君道,“明日让弟子将药送来。不管那伤是怎么回事,将养一段时日自能修复。”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莫非是偃师宗的人动了什么手脚?他们有这胆子么?他很怀疑。 S04“啧”了一声:“真是没有情趣,等我得手后,得好好调1教调1教他。” 可虽然这样想着,这颗蛊痣却像个钉子一样戳在他心口,让他无法不在意。 二师兄建议他可以泡泡热泉加速身体修复,但他宁愿浸在峰顶的寒潭里,因此一次也没来过。 “系统即将被穿透,启动自动登出程序……世界线重启中,10,9,8,7……” S04莞尔一笑,对系统说:“整个太衍只有无极宫用的是无脸傀儡。看吧,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无脸傀儡默默驾着车飞到龙脊峰,出乎S04的意料,云车没有飞到山顶,却在半山一座开阔的平台上停了下来。 能接近他的人寥寥无几,他在心里排查了一遍,这些人都没有动机。 他出了定,起身向外走去。 何况无论他怎么回想,他都没有给任何人可乘之机。 如果不是宗门里的人,那么接近他的最好机会就是一年一度的入门试炼。 无极宫里显然没有他要找的东西。 谁知还没碰到他额头,傀儡人忽然抬手飞快地一划。 鹤不明就里地载着主人四处闲逛,从高往低,绕着山峰盘旋而下。 傅停云不发一言,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随即阖上双目。 连续三次移魂太危险,傅停云只能忍受着剧痛,在真身里过了一夜,尽力运转灵气修复躯壳,翌日晌午才再次施了移魂咒。 傅停云不喜他话繁,耐着性子听完,开门见山地将自己那种若有所失的感觉说了一遍。 “别急,”S04胸有成竹道,“今天我已经引起了他的注意,你没发现他看我看得眼睛都直了吗?” 傅停云后知后觉地察觉异样,师姐师兄替他做事,他也会给予相应的利益。今日二师兄替他疗伤,他事后自有其他报偿,但绝不会做这等多余的事。 他只有自己暗中调查。 慈恩道君沉吟片刻后道:“许是因为小师弟神魂受损,又行移魂之术……” 片刻后,他不解道:“小师弟此次去混沌域,可曾遇到过什么意料之外的事?” 慈恩道君皱起眉来:“可否让我探查一二?” 她点头道是。 “宿主已经顺利进入太衍宗,准备什么时候采取下一步行动?”系统问道。 慈恩道君哆哆嗦嗦地施咒,将一缕神识自他眉心探入。 他只能入定打坐。 鹤车停在松林边。 他点了一下头:“好。” 原来不知不觉已到了和他们约定的时间。 S04知道这是她最楚楚动人的姿态和神情,没有一个异性恋男人能抗拒,绝对没有。 傅停云道:“可否问师兄几句话?有关医道的。” 男人听见动静转过身来,脸藏在阴影中,神色莫辨:“你是云雨宗的?” 只是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地而已,傅停云却来回踱了很久,在草丛里搜寻着,自然还是一无所获。 修士筑基后便不需要就寝了,打坐入定能更快恢复精力,汲取日月精华和山川灵气。 “是你和我结了蛊?”男人又问。 他只需静待那人出现。 他用意念命令身体恢复正常,可这傀儡躯显然是残次品,并不听他使唤,他只能对着那不服管教的地方施了几个玄冰咒,等待了一会儿,方才顺着原路走出林子。 系统:“不建议宿主连续进入同一个世界。”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莫非关键并不在傀儡躯?他有一种直觉,这颗痣和他的异常一定有某种关联。 看见这颗痣的时候,他心中涌出一种全然陌生又异常强烈的感觉,仿佛心脏都揪成了一团——这很奇怪,傀儡躯是没有心脏的。 他又向松林中走去。 这是宗门一年到头最大的事,傅停云虽然不管事也不收徒,但作为宗门的招牌也会去露一下脸,让新弟子们远远观瞻一下。 S04冷笑了一声:“轮不到你一个废物系统嘲笑我。重启完成没有?赶紧把我送回去。” 可一入定,他便开始在傀儡法阵的阵柱之间徘徊。 他等待眩晕感过去,迫不及待地低头看向心口。 她什么也没问,二话不说坐上了云车。 她对林菀的性格了如指掌,可以利用她做许多事。 可是他莫名觉得出过一趟门,必须过一遍水身上才干净。 攻略目标不收徒,所以她只能把其他人当跳板,慈恩道君是她经过考量选定的,他和无极宫往来最多,而且原书女主林菀也在他门下。 在他意识到之前,身体竟然起了匪夷所思的反应。 他快要被这感觉逼疯,恨不得能将神魂掏出来,挖开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蹊跷。 “就在龙脊峰各处转转罢。”他道。 不过不管是谁对他的神魂动手脚,对他下了这莫名其妙的蛊,那人不会就此罢休,一定有后招等着他。 S04还没反应过来,一道剑气把她从中间劈成了两半。 这是他从小养大的鹤——他师父虚极道君认为养只灵宠能让他变得更有人味一些,他便养了,自然收效甚微。 慈恩道君又有些犹疑:“许是我看错了也未可知,神魂之术深不可测,三界中一窥门径的也只有前任魔主,传闻只有他的法器可以行割魂之术,受此邪术的正道道友也都驾鹤或迷失了心智。” 他躺着发了会儿呆,还未洗漱沐浴的念头在脑海中盘旋不去,折磨着他。 傅停云道了谢,命傀儡人取了上好的益气丹药来。 这里的书卷包罗万象,几乎涵盖了仙灵界所有门派和方术,甚至还有相当一部分旁门左道的书,都是他剿魔时搜刮来的,按理说应该扔进熔渊焚毁,但只要他想留下,便没人能作他的主。 他又用了几种咒术,怎么也无法将这点血痣除去。 不行,心里有个声音说,还未洗漱沐浴,不能就寝。 不过傅停云喜欢收集各种奇书,蛊书也收藏了几部,其中便有云雨宗的《蛊典》。他很快找到了这部厚厚的典籍,查到连理蛊的记载。 这无疑也是新出现的怪癖。 果不其然,方才干干净净的肌肤上多了一颗血痣,傀儡躯上的血痣却消失了。 “一级警报,请宿主立即登出!”警报声越发尖利。 傅停云上了车,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不知不觉已是金乌西坠的时分,他竟然莫名其妙在这片野地里浪费了一个多时辰。 短时间内两次移魂有些危险,但心底有个声音不停地催促着他,他等不及了。 说时迟那时快,眉心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仿佛有根碎冰锥扎进她眉心,扎穿了她的脑子,痛得她捧着头惨叫起来。 随即他忽然意识到他是不用睡觉的。 他立刻把她带到仓库里,找出那具傀儡人。 傅停云回到寝殿,正好见师姐师兄们驾鹤前来。 十秒钟后,一切安静下来。 与此同时,系统发出尖锐高频的鸣叫声:“二级警报,请宿主尽快登出……” 系统的声音也变得尖锐起来:“要不是即时登出,宿主就算不死也要变成智障。对了,恭喜宿主打破了117世界生存时间记录,可惜是最短记录哦。” 他蓦地睁开眼睛,低头怔怔地看了会儿,迅速向岸边走去,施咒将身体和衣裳蒸干。 但他却鬼使神差地点了头:“有劳。” S04有十足的信心:“饵已经放出去了,一动不如一静,他迟早会来找我。” 不对,他养了这只鹤十几年,从没给它取过名字。 S04开门见山地要求店主把那具有问题的傀儡卖给她,店主黄鹤巴不得能把那具傀儡脱手,两人一拍即合。 话音未落,客院外响起了叩门声。 身边人? 只有冒险一试。 “我替你施了些咒术,较浅的伤口已经愈合,经脉也修复了一些,但骨头只能慢慢长。”他道。 “这是通云台,龙脊峰的剑坪。”系统介绍道。 S04佯装慌乱无措地跪倒在地:“仙尊恕罪,弟子并非有意隐瞒,只是害怕如实说出来就不能入门了……请仙尊责罚……” 随即他否定了这个念头,他刚从混沌域回来,若那魔头复生,不可能毫无迹象。 傅停云道了谢,将他送出门去。 可此时在错综复杂、蜿蜒曲折的小路上走着,他却好像知道自己要往哪里走。 它叫什么什么名字?他依稀记得是个很古怪的名字。 即便慈恩道君修的是医道,也很少有这样用料奢侈的益气丹。 只有再施一次移魂术看看。 回到殿中,那怅然若失的感觉仍旧萦绕不去,催着他即刻将那丢失的珍宝找回来,逼得他坐立难安。 回到寝殿,他破天荒第一次感到身心疲惫,只想回到玄冰床上安静睡一觉。 “我没有……”S04咬着牙,“不信仙尊可以看我的……” 他走到池边,俯身撩了撩池水,草木的气味,氤氲的水汽,池水的冷热,一切都似曾相识。 为了节约时间,系统把她直接传送到了旧傀儡所在的店铺里。 不多时,二师兄走出来,脸色苍白泛青,显然消耗了不少灵力。 虽然打定了主意静待,但傅停云接连数日都静不下来,二师兄的丹药连吃了几瓶,神魂渐渐修复,烦躁不安的感觉却不减反增。 他大概率是从蛊痣上找到的线索。 来都来了,二师兄顺理成章地提出要帮他的真身疗伤——除了神魂和经脉,那具躯壳也抽了骨头,受了很多外伤。 话没说完,疼痛变本加厉,她只觉脑子被丢进了高速搅拌机里。 到了半山腰的松林旁,他生出一种似曾相识之感,立刻勒住缰绳,令鹤降落。 不远处有道颀长的身影背对她站着。 他不费吹灰之力地找到一方灵气格外充沛的泉池。 虽然难以置信,但这颗痣的确是跟着他的神魂走的。 就算是有攻略者黑洞之称的117号也不会例外。 她在一次次的任务中取得了许多奖励积分,大部分都加在了魅力值上,这具身体又是根据目标人物的偏好量身定制的。 S04斟酌了一下,他的声音清冷但柔和,带着些许好奇,但显然没有愠怒,而且他的措辞是“结蛊”,而不是“下蛊”,可见他对下蛊之人的态度偏向探究,而非反感。 对上小师弟若有所思的眼神,他忙道:“小师弟莫要多心,此伤非是陈年旧伤,定非师尊所为。” 系统阴阳怪气道:“恭喜宿主再次打破自己创造的记录。” 法阵一切正常,可他却莫名感觉少了什么。 她一边说一边抬起眼睫,自下而上泪眼盈盈地望向他。 他又用整整两日把其余没读过的藏书一一翻过去,竟然在某位宗门前辈的手札里找到了答案。 在黄老板凄厉的惨叫声中,S04再次登出,时间线再次重启,前后不到十分钟。 慈恩道君道:“除了混沌域造成的新伤之外,小师弟的神魂里还有一道伤,似乎是人为……” 但他还是不敢贸然将此事告诉他们,尽管可能性很小,他们还是重点怀疑对象。 系统0127长长呼出一口气,心有余悸道:“幸好即时启动登出程序,差点就被他抓住了……” 或许真是二师兄看错了,他的异常只是神魂受损的遗症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她应该知道点什么。 “对了,”大师姐道,“过几日便是今岁的入门试,新弟子拜师礼上,不知小师弟是否方便出席?” “早就告诉过你,有现成的成功案例放着不用……”系统嘟囔了一声,启动程序把S04送进重启后的世界。 傅停云低头看了眼自己心口红得像血滴一样的蛊痣,只觉这是无稽之谈。 “仙尊可要查验一下我的蛊痣?”S04一边说一边抬起手,指尖顺着衣襟轻轻滑动。 那不妨让他误会下去。 似乎察觉自己越界,他惶恐道:“小师弟莫怪……” 可随即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又涌上了心头,他压了下去。 几人稍坐了会儿便起身告辞,傅停云照例送他们下了台阶便欲转身折返,心里忽然一动,叫住慈恩道君:“二师兄留步。” 这是他们心照不宣的事。 很快到了入门礼当日,傅停云虽然从未见过那人,却一眼就从人群中认出了她。 太荒谬了,他决定不去理会这莫名的冲动,对着自己施了个净诀,倔强地往硬邦邦冷冰冰的床上一躺。 S04迈着轻快的脚步奔过去,打开门,只见门外停着辆云车,驾车的是个无脸傀儡。 傅停云没有丝毫犹豫,指尖凝出一道灵气,照着那颗血痣剜了下去。 “小师弟!”二师兄慈恩道君惊呼了一声,“你怎么出来了?” 慈恩道君诧异地转过身,如临大敌地看着他。 让别人探查神魂是很冒险的事,傅停云从不相信别人,何况他师父就曾在他神魂中动过手脚。 “你在说谎,”男人冷冷道,“是谁派你来的?” S04放下心来,佯装惊愕,随即羞涩地点了点头:“弟子来太衍时随身携带了一对蛊虫,谁知灵囊破裂,蛊虫飞了出去,一只进了我体内,另一只不知所踪,没想到竟然……请仙尊恕罪。” 这是龙脊峰的形胜所在,林间散落着许多灵泉。 “你既是云雨宗的,可知道连理蛊?”男人问道。 第 138 章 138 一间正屋后面是间更小的净房,连个沐浴的地方都没有。 他抬头望着满树随风飘舞的红绸,目光不觉投向最高的枝桠,那里空空如也,可他觉得那里该有一条无字红绸才对。 原来他是在等这个。 这里的灵气很特别,不同于太衍的精纯清澈,沉厚而古老,有几分接近混沌。 长老:“树说隔着很多山,很多海,是比星星更遥远的地方。” 那女修似乎也察觉自己无理,发了会儿呆,挠挠后脑勺,道了个歉退了出去。 后面的话他都听不见了。 那女子很是无礼,径直往他院子里闯,见了他还一脸惊诧倒打一耙:“怎么是你?” 傅停云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留在了云雨宗。 萧无心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即更加困惑,小师弟除了出门剿魔,成天躲在鸟不拉屎的雪峰顶上,怎么会和云雨宗扯上关系? “这是什么地方?”傅停云问道。 况且连树都说那人不在三界中,即便存在也影响不到他,只是多了颗痣而已,不痛不痒。 “是私事,”傅停云道,“听闻三师姐在云雨宗有个故人,不知能否安排。” “无妨,我只是住几日。”傅停云朝大开的院门外望了一眼,前面是一条小土路、一片杂木林,外加一片野草地。 傅停云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何要去云雨宗,只是昨日脑海中忽然冒出这个念头,伴随着一股若有所失的焦躁。 饶是白长老好涵养,也掩饰不住脸上的震惊,他昨夜下榻的地方是整个小青丘最豪华的别业,也许和无极宫比不算什么,可是到底是多想不开才要换到这里来? 第四十六天,他在院子里搭了个秋千架,种上了蔷薇和藤花。 “那橘子根本不能吃,我昨日摘了一个,尝了一瓤,差点把牙酸倒……” 第十七天,他在溪边发现一块奇形怪状的石头,明明看不出像什么,他却莫名肯定那是一只猫。他把石头带回去搁在窗台上。 起初他并不打算理会,但这股异样的感觉像烈火一样炙烤着他。 那不是错觉。 有了猫和蛇,似乎还有些不足,第四十二天的时候他从玄武谢氏挑了一只三百岁的雪狼幼崽回来,虽然那是一群狼崽中他看着最不顺眼的一只,却还是挑了它。 丝丝酸甜在舌尖化开。 他用了半个月时间才把心中的图景勉强搭了出来——眼前的成果杂乱无章,充满各种粉嫩的颜色,孩子气的纹样,显而易见是间少女的闺房。 直至看见枝桠交缠在一起的巨木,他几乎可以肯定自己曾经来过此地。 白长老在渡船上等他:“仙尊想查的事情查清了么?” 他们走进屋子里,灰尘和木头的气味扑面而来。 浣花岛的橘子熟了。 他不知道自己从何得知,仿佛天生就知道。 他抬头望了眼星空。 谁知还未从她的魂魄中搜出有用的东西,周遭的一切便开始分崩离析。 院子小得令人发指,没什么花草,沿墙长着一溜杂草,屋檐下放着一个水缸,水已经干了,木盖子上生了青苔。 他在白云梦的小青丘住了一夜,翌日在云雨宗中漫无目的地闲逛,白长老照例作陪。 “我能否在这里住几日?”他鬼使神差地道。 傅停云跟着长老向蛊林深处走去。 “可否进去看看?”傅停云问。 他昧著良心道:“我喜欢这里的景致。” 她收回手,轻轻按在心口:“它一定会带着你抵达那里。” 一开始他每天都在往屋子里添置东西。帘帷帐幔、被褥席簟、锅碗瓢盆……乃至各种匪夷所思的鸡零狗碎,明知不会长住也用不上,他还是抑制不住买回来,往屋里堆。 第六十二天,能做的事情好像都做完了,大师姐问了几次他何时回宗门,可他总觉还有些未尽之事。 “不知会否有人潜入贵寨,盗窃此蛊?” “不知另一只蛊虫何在?”傅停云问道。 与此同时,神魂上的伤口裂开,他在裂缝中找到一片缠绕着魔气的细小玄铁碎片。 萧无心很快败下阵来:“好好好,我想办法……” “眼下何人住在这里?” “据在下所知,只有敝寨的连理木能生出此蛊。” 傅停云蹙了蹙眉:“有无可能是其中一人捕得蛊虫后暗中种在另一人身上?” “浣花岛的橘子熟了。” 傅停云心脏缩紧:“难道是阴阳相隔?” 他怔怔地望着窗外的斜阳:“筱、圆。” “自然。”白长老打开院门,将他让进去。 长老了然地一笑,像个宽厚的长辈看着头破血流的晚辈,带着些许包容和怜悯:“它在你的心里,它就是你。” 他不知道自己留在这里有什么事可做,但直觉这里还有他想找的东西。 因为他每次看到蛊痣的时候,心里都会涌出一股莫可名状但异常强烈的情感,可是那女人只能引起他的厌恶。 仡濮长老微阖双目,沉思了一会儿:“那就只有问树了,仙尊请随我来。” 里面只有一张小床,一套桌椅,一个柜橱,上面都积了层厚厚的灰,显然空置了很久。 时间开始逆转了。 傅停云走到树前,将左手贴在树干上,掌下粗糙的树皮下面似乎流淌着一股暖意。 “这是糖,很甜的,你吃吃看。” 过了几天,他发现自己并不是在按照自己的偏好来布置,而是把它恢复成“本来”的模样。 仡濮长老有些神神叨叨,但他能感觉到她说的不是假话。 她挠挠胳膊肘,一脸尴尬:“我与那故人已经挺久没往来了。” 仡濮长老想了想:“倒也未尝不可,但这样做对那下蛊之人并无任何益处,单恋一人本就备受煎熬,种下蛊虫之后只是徒增焦灼。” 但他不说,她也不敢问:“小师弟见笑,实不相瞒我与那位故人……” 正确的做法是立刻回到宗门,把这事彻底放下。 傅停云颔首:“长老可知这四对蛊虫如今的下落?” 傅停云立刻在院子周围多加了几重阵法。 傅停云不发一言地看着她。 “是外门弟子的居所。” 傅停云当天便启程,御剑前往云雨宗——御剑远不如乘云车或翼舟舒服,唯一的优点是快。 白长老察觉他的异样:“仙尊……” 仡濮长老一笑:“此蛊十分稀有,据传只有心心相印的有情人方能捕得。” 白长老脑子里一瞬间转过八百个念头,还是想不出自己哪里得罪过他,只好斟酌道:“这院子太过简陋,且过段时日新一批的弟子便要入住,恐怕扰了仙尊清净。” 傅停云本来只打算住几日,谁知一住就是三个多月。 傅停云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此行并非一无所获,但是蛊林里查到的东西非但没有解答他的疑问,还让疑团变得更大了。 在满屋的秋日夕阳中,他将一颗糖送入口中。 第四十三天,他给雪狼造了个狗窝。 莫非是哪里怠慢了这祖宗,他在点他? 看到那院子的瞬间,他的心脏停跳了一拍,血液也仿佛凝固了。 傅停云想了想:“我要怎么找到她?” 仡濮长老看了下记录册:“这四对蛊虫的主人都是敝宗弟子,在下应当可以找到他们,只是或许要耗费一两日,不知仙尊可等得?” 在云雨宗内门的客馆盘桓两日后,仡濮长老终于查到了结果,傅停云又去了一次月亮寨。 傅停云一见那女人便知她不是连理蛊的主人。 傅停云沉吟片刻,又问:“有无可能是十年前的蛊虫?” 傅停云略一思索,如实道:“在下怀疑自己身中此蛊,不知仡濮长老是否有方法验证?” “是不会吃东西吗……张嘴,傅停云。” “第992次重启,重启原因:目标人物恢复记忆。” 是时间在倒退。 草木黄落,不觉已是仲秋。 打定了主意,说出口的却是截然相反的话:“不知能否再叨扰一段时日?” 这次长老很快得到了答案。 长老没有问树,看了他一会儿:“无妨,只要它记得。” “除了贵宗之外,可有别的地方出产连理蛊?”傅停云又问。 来到云雨宗第十五天,新弟子入门,隔壁的空院子有人住了进去,是个圆脸矮个子的体修。 随后他在心口发现一颗细痣。身上多出一颗痣不是什么稀罕事,但他莫名在意,仿佛受了什么指引,径直去藏书楼,从犄角旮旯里翻出一部积灰的《蛊典》,找到了关于连理蛊的记载。 不过这不是令他最意外的。一走进蛊林,他又生出了似曾相识的感觉。 白长老:“……” 这时他才有了去云雨宗的理由。 傅停云轻哂了一下:“可我不记得有这样一个人。” 傅停云:“我的反常可是受了蛊虫的影响?” “……我的名字叫苏筱圆,你也可以叫我筱圆。跟我念,筱,圆。” 长老与树交谈了一会儿,摇摇头。 三日后,月亮寨的主人仡濮长老陪同他去了蛊林。 他在等待,却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傅停云有些意外:“十年只有四对?” “仙尊请将左手置于树干上。”仡濮长老的声音令他回过神来。 …… 按理说应该难以辨识,但他一眼便知那是老魔主的法器剜魂刀的刃尖。 仡濮长老也将手掌贴在树上,闭上眼睛,口中喃喃有词,声音古奥,意义难辨,仿佛某种古老的吟唱,又像是喁喁的交谈。 仡濮长老笑起来:“此蛊并无什么实际用处,想来不会有人专门偷盗,且蛊林中有上古禁制,只有传人才能开启,除非在下监守自盗,否则实在设想不出有谁会专程来偷一对连理蛊。” 仡濮长老找出“领养”蛊虫的登记册:“近十年来连理蛊一共领走四对,记录都在这里了,请仙尊过目。” “那四对蛊虫都已种下,”仡濮长老道,“连理蛊一旦认主便至死不渝,不能取出来再用。” 白长老脸上有惊诧一闪而过,随即道:“仙尊光降是敝宗之幸,何来叨扰之说。” 仡濮长老摇摇头:“连理蛊若是离开蛊林而不种入活人体内,十年之后便会消散,化作灵气回归连理树中。因此我们的记录只保留了十年。” 说是闲逛,却似乎冥冥中有根线牵引着他,他几乎没走回头路,从小青丘坐渡船到外门,一路穿林过涧,来到一处巴掌大的院落前。 来到云雨宗的第一百天,傅停云去浣花岛摘了一筐橘子,回来做成三罐橘子糖。 难道他真的会在自己一无所知的时候和某个女子两心相许,甚至到了死生契阔的地步。 “为何不是我?”傅停云也不同她客气,“这是我的院子。” “我要去云雨宗。”傅停云向三师姐道。 他即刻催动灵力,在时间彻底逆转之前,用刃尖在神魂上刻下了一个讯息。 …… 实在太荒唐了,他不可能会喜欢上任何人。 如果他要在无极宫里修间茅厕,估计都比这整座院子大上数倍。 长老又吟诵了一会儿:“另一个孩子失落在远方,树说那孩子很伤心,日夜思念伴侣而不得见。” “有劳长老。”傅停云道。 她接近他显然别有目的,本来他可以将她扔给执法堂慢慢审,但不知为何当她冒充蛊虫的主人时,他却忽然生出股怒意,毫不犹豫地对她用了搜魂极刑。 “树说那的确是祂的孩子。”长老道。 很多东西找不到现成的,他便买了材料回来自己做。 “远方是哪里?可在三界之内?” 她眨了眨眼,若有所思地看向傅停云:“仙尊可是在哪里见过不曾登记在案的连理蛊?” 萧无心张着嘴半天没合拢:“云雨宗可有什么不妥?莫非是有魔廷余孽出没?” 第二十一天,他在市坊中卖傀儡人的店铺中偶然发现本该销毁的旧傀儡,将他带回了小屋里。 斜阳在融化,周遭的一切都在融化,变成水,变成流沙。 走出蛊林,回到渡口,已是繁星漫天。 比星星还遥远的地方,当真有一个人…… 一日他在院子里喂狗,墙外飘来几个弟子的说话声。 不知是不是受了石头的启发,他去了一趟邻洲,抓回一只三百岁的罗罗兽和一条千岁老蛟,他买了个大水缸用来养蛟,还在缸里种了几株莲花。 他无暇细想神魂中为何会藏着这种东西,只是凭本能知道时间紧迫,必须立即做完他该做的事。 白长老传讯问了问执事:“这院子目前空置着。” 第 139 章 139 不过苏女士和陆晨昱的妈妈关系很好,两人一直有联系,陆晨昱大学毕业回国发展,最近他们一起吃过饭,自然加了微信。 而且他们还有小时候的羁绊,“阿清”救赎了他,是他唯一的光。 订邮轮的钱是她画插画赚的。 “知道知道,我会和朋友出去玩的,前几天还去高中同学聚会呢。”苏筱圆赶在她说出“恋爱”两个字之前抢着说。 女主的性格和行事风格和她太像了,那些台词都像是她会说的话,简直像是照镜子,但她比她聪明、坚定、勇敢,更别说她还是个天才法修,和傅停云配合无间。 “精英攻略者S02-S20全军覆没,其中S04强行重启三次,在第三次中精神受到永久性严重创伤……” 苏女士以前反对她在读书的时候谈恋爱,从她车祸以后就有点矫枉过正。 在灭魔之战中,她替他挡下致命一击,残魂散落在混沌域中,却阴差阳错与魔气融合,转生成魔,失去了上一世的记忆,还被魔廷余孽推为圣女,潜入太衍宗卧底。 她苦笑了一下,正编辑回复,又收到一条消息。 多亏了穿书这一年半,她的画技突飞猛进,尤其对男性人体有了深入的了解,用画圈网友的话来说“就像吃了仙丹”。 “麻烦把任务情况再简述一遍。”S01道。 苏筱圆眼前一片模糊,只有“活着”两个字鲜明得像两团火,灼烧着她的视网膜。 系统:“宿主有什么想法?” “你一个人在家真的不要紧吗?”苏女士已经走到了门口,还是忍不住转过身,忧心忡忡地看着女儿。 S01若有所思:“关键还是在771次重启上。” 不知道是不是苏女士的结界破裂的缘故。 回来以后她画了很多画,把她的朋友、灵宠,云雨宗和太衍的山水、街景,免得时间久了记忆会模糊。 系统:“可是连理蛊的bug无法消除,我们甚至没办法改变蛊虫在目标躯体上的呈现。” 她思忖道:“可能需要从那位业余宿主处入手。我需要你帮我办点事。” 她太想知道傅停云的遭遇,又害怕知道。 她什么也不想知道。 S01:“与其规避掉他偏好的那些外貌和性格特征,不如通过调整剧情,混淆他的记忆,把他对那位业余攻略者的模糊爱意导向我。” “老程,你说是不是?”她看向配偶。 “宿主太谦虚了,”系统道,“高层还留着通道,就是为了等你结束其他任务来力挽狂澜。” 苏筱圆怔了怔,向她露出个灿烂的微笑:“我很开心啊。” 少女有点胆小,容易害羞,从小暗恋惊才绝艳的小师兄,却不敢表露心迹,只是在一旁默默注视他,关心他,从十几岁开始便无怨无悔地陪着他东奔西走,四处剿魔。 由于117号世界失败次数过多,目标任务又过于危险,高层考虑过终止,但考虑到其中可供开采的巨大能量,放弃又实在可惜,S01的确被他们寄予厚望,只是她每个任务耗时都很长,之前一直在别的任务中,直到最近才结束。 紧接着又是一条消息:[宿主一定很好奇,宿主离开之后攻略目标的经历。] 苏筱圆趴了很久,直到手机里传来消息提示音。 刚回来那段时间还好,因为浑身上下都在痛,身体的疼痛和后来的复健转移了不少注意力,可是随着身体的恢复,心里的难受却与日俱增。 大家都很喜欢你呢,开山,苏筱圆一边刷着评论区,一边在心里说。 这一点看起来似乎不难做到,但很多试图模仿S01的精英宿主都折戟沉沙。 她点开一看,骨髓刹那间仿佛冻成了冰。 “精英宿主S01,系统0127很荣幸为您服务,真是等不及想要看到您的精彩表现。”系统的电子音里不知不觉带上了一丝谄媚。 对方发来一个文档。 傅停云也和她熟悉的那个人一模一样,重逢后从冷漠和戒备,到情根深种,就像看着自己的plus版和他轰轰烈烈地相爱了一遍。 [宿主您好,我是系统0127,目前负责117号世界项目(即《替身竟是本座自己》)。] 这次邮轮游是她送爸妈的结婚二十二周年纪念日礼物。 “真的不要紧啦,你们快走吧,再不走邮轮要开走了,”苏筱圆把他们推出门,“玩得开心点。” 系统正要夸,S01礼貌地阻止他:“蛊痣容易解决,但他的潜意识还是会受到那位宿主的影响,据我所知那位宿主还在以一种无法解释的方式持续不断地产生影响,难点在于怎么切断他们之间的联系。” 陆晨昱是小时候邻居家的哥哥,比她大三岁,两家大人关系好,孩子也就经常一起玩。后来他们家做生意发达了,搬出了他们小区,过几年又举家去了国外。 想到开山和大家,她的鼻子还是有点酸。 系统:“宿主说的对,不知道宿主有什么计划?” 苏女士脸上闪过一个担忧的表情,不过什么也没说,转身进了电梯。 苏筱圆无奈:“妈我才大一,要好好学习。” 对话框里还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 苏筱圆感到视野渐渐变暗,那些字扭动起来,像一个个扭曲长角的恶魔,她几乎拿不稳手机。 完成任务的意思是…… 这已经是最后一次尝试,如果S01再失败,他们就会永久关闭通道,免除后患。 她打开一看,是陆晨昱发来的自家小奶猫的视频。 过了会儿,跳出一条消息:[以防万一宿主想知道,目标人物仍然活着。] 苏筱圆觉得自己可能捅了优质人类男性的窝,最近桃花比她前二十年加起来都旺。 “又不是要谈婚论嫁,”苏女士开明道,“多谈几个才有比较。” S01实力超群,为人却很谦逊:“过奖,其实我也没有很大把握。” 这份“报告”事无巨细地描写了他们小时候的日常,还有重逢后的互动,苏筱圆越看越觉得心惊。 [时间线重启后,我们更改了剧情和任务目标。] 除了在平台上接单之外,她还在自己的社交账号上连载《你竟是这样的合欢宗》,把一些不涉及保密的云雨宗日常画成了条漫,竟然小火了一把。 苏女士还想说什么,程老师看着手机:“网约车到了,我们快走吧,别让司机等。” 苏筱圆点开消息一看,巧了,也是约她看同一部电影。 她回到客厅,拿起手机刷了会儿社交媒体——穿书一年半戒掉的手机,几个月又回来了。 S04不听劝,第二次被切成两半还不甘心,逼着他违规操作重启第三次,结果不但自己变成了智障,还差点连累他一起被目标人物抓住。 她回来之后梦见过那个世界,梦见过开山和其他人,梦见过她的灵宠们,但是傅停云一次也没出现在她的梦里。 “对了,晨昱后来和你有联系吗?”她又问。 第三个找她的幸好是高中闺蜜,她打开一看,人家问她能不能把她名片推送给她的富二代大学同学,前几天闺蜜组局玩剧本杀,那个男生也在,又是一个优质人类男性。 系统惊喜:“难道宿主已经有办法了?” 可是只要一闲下来,一闭上眼睛,他就会出现在眼前,仿佛一伸手就能触摸到。 她的身体恢复速度很快,连帮她检查的医生都惊叹不已,以至于她怀疑是不是傅停云逼着系统对她的身体动了手脚。 她唯独没画过傅停云。 一般宿主的攻略方式不外乎两种:一是使用现有角色进行攻略,二是创造全新角色,想方设法接近目标人物。 苏筱圆浑身止不住颤抖起来,她太想知道他的理智告诉她应该拉黑删除不去理会,但却没办法下手。 把父母送到电梯口,苏筱圆回到家里,关上门,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而且这样做一个项目需要大量的前期调研,编织合理的人物线和大量日常细节也需要耗费很多精力,到头来只有S01一人坚持下来。 S01:“要看从什么角度来看,771提供了很宝贵的案例,给了我们机遇。我浏览了最近228次的记录,攻略者为了避免目标恢复记忆,规避了所有可能让他产生联想的特征,但我认为堵不如疏。” 系统似乎没有期待她会回复,只是自顾自接着发消息。 苏筱圆脑瓜子嗡嗡作响:“妈,要迟到了!” 苏女士欲言又止,不情不愿地跨进电梯,又走出来,摸了摸女儿的脸:“妈只是希望你开心点。” S01的方式却是创造一条全新的剧情线,把原本不存在于原作的角色渗透进故事中,与目标人物不断产生交集。 难得不自大,没有爹味,尊重女性,简直是优质人类男性的典范。 她只是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除了不能剧烈运动,她已经和常人没什么两样,所以苏女士和程老师才敢让她一个人留在家里。 读到他们苦尽甘来结下神魂契的时候,苏筱圆终于忍不住退出去把手机扔在桌上,把自己扔在床上,脸埋在枕头里,不让眼泪流出来。 可能当初选择保留记忆是错的,但是如果现在能选择忘记,她也绝对不愿意。 明明想着他只要活着就好,可为什么还是那么难受。 回来以后她根本不敢去想,只要一想到时间倒退,他忘记一切,继续被攻略,被愚弄,被剥削,就好像有人把心脏上的伤撕开,灌进浓硫酸,每一次呼吸都痛得想把自己蜷缩起来。 苏筱圆松了一口气:“电梯来了,妈,快走吧。” 苏筱圆看着电梯门合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 这样做的风险不言而喻,攻略目标一般都是书中最棘手的角色,只要有一点违和的地方往往就会被他们察觉出来,新加的剧情线必须合理而细密。 微信有几条新消息,她点开一看,陆晨昱给她发了偶遇的美貌三花小流浪,隔了会儿又发了条消息,问她有没有空一起看新上映的电影。 这大半年来他们又要照顾她,又要忙学校的事,好不容易放暑假,又刚好结婚纪念日,她想让他们好好放松一下。 最重要的是,不能添加任何让角色ooc的剧情或细节。 可是她连小时候的傅停云都没看见过,和好的时候她还想着去库里找找他小时候的小衣裳小木剑,却到底没机会了。 苏筱圆不是傻子,能感觉到对方的好感,换了以前就冲那张脸她也会去吃这顿饭,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这位宿主低调又神秘,从新人时期开始就一直和固定的几个系统合作,虽然近几年不像S04那种新锐风头强劲,但依然是局里最稳健的一个。 二来她自己也想喘口气,为了不让爸妈担心,她在他们面前必须打起精神装出开心的样子,实在是太累了。 天天被爸妈小心翼翼呵护着有点窒息,可是家里突然只剩下她一个人又有点不适应。 系统:“当时大家都很振奋,认为以此为基础案例,后续会有突破性进展,没想到771次反而成了障碍。” 她的意识好像在这里断成了两半,逻辑崩塌,因果断裂,没有答案,也问不出来。 [后继者的成功与宿主的贡献密不可分,我谨代表当局对您表示感谢。] 苏女士:“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小时候不是一天到晚跟着他,晨昱哥哥晨昱哥哥的。” 系统简单回顾了一下:“771次重启是分水岭,我们没想到‘碎星计划’中的一个异界业余宿主取得突破,只是由于宿主不可控最终未能成功。之后228次中有186次都是因为目标恢复记忆而紧急重启。 吃完那顿饭以后他就时不时问候她一下,或者发点他家猫狗的照片,还约过她一次,不过她婉拒了。 正考虑怎么回复,又看到另一个带红点的头像,是前几天同学聚会上加她的高中同学,国内top2的学霸,也是个又高又帅的优质人类男性。 休学在家闲着没事,她开始系统地上网课学插画。 陆晨昱小时候长得就漂亮,在一众小孩中吸引了颜狗苏筱圆的注意,长大以后也没长残,又高又帅,气质上佳,还是名校高材生,大学期间的创业项目就卖了几百万美金。 苏筱圆看着文件夹里多出的那个文档,犹豫了很久,还是忍不住打开。 她推了下眼镜,脸上闪过一抹尴尬:“有男生也没关系的,我和你爸爸不反对你……” [这是最后一次攻略的全记录,作为圆满结案的感谢,希望有机会继续合作。] 想到为什么不一样,苏筱圆心脏冷不防地抽痛了一下。 “那是幼儿园的时候……都多少年没见了。” 程老师连忙附和:“小陆这孩子是不错。” 打开她才发现,虽然名为攻略记录,但更像是一本女主视角的小说,女主小名阿清,是虚极道君在傅停云之后收的凡人小徒弟,从小和他一起在龙脊峰长大。 也许时间终究会冲淡一切,可是半年时间显然不够,连她心口的痣也没能冲淡一点——潘通色卡为证,最近它还更红了。 文档自动下载了下来,接着对话框便消失了,和出现时一样莫名。 苏女士:“多联系联系不就了解了吗?” 那是她很喜欢的动画导演的作品,她本来打算抽空去家附近的电影院看。 S01代号“蛇线”,得名于她与众不同的攻略方式。 这是他成为系统后第一次和传说中的S01合作。 苏筱圆从枕边抽了两张纸巾,胡乱擦了擦脸,给他回了条消息。 是个很奇怪的纯黑头像,id是空白。 程老师拖着行李箱,眼里也满是担忧。 一转眼回到现实世界竟然已经大半年了。 S01:“解决蛊痣的问题很简单。” 今天发的新一话有不少留言,主角“铁铮铮”人气很高,评论里都在欢乐地玩梗。 S01微微一笑:“她太迷信魅力值了,117号显然不是堆砌魅力值就能攻略的。” 那人就是系统说的百分百匹配的攻略者吧? 苏女士又说:“别整天闷在家里,也和朋友出去玩玩。” [感谢宿主为攻略项目付出的努力,我们很荣幸向您宣布,在您之后的攻略者已经顺利完成任务。] S01:“我的新剧情线是从他记事起渗入的,只要让他以为天生有这颗痣就行了。”《 》 【正文完结】 第 140 章 140 “终于到了这一刻。”系统感慨道。 “嗯。”S01代号“蛇线”的宿主一边向防护法阵里注入源源不断的灵力,一边谨慎观察着战场中的情况。 系统看着这样的精英宿主,心中满是钦佩。虽然小世界中的时间流速和现实世界不一样,但她在这里的九年却是实打实一天天度过的。 三千多天里完全伪装成另一个人,另一种性格,一般人根本受不了,尤其是精英意识体,大多恃才傲物,自我意识比一般人还强。 可“蛇线”身上却丝毫看不到任何不耐,即便独处时也绝不露出丝毫破绽,身心都和她扮演的那个少女阿清融为了一体。 能在117号潜伏九年而不被目标人物察觉,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但是宿主做到了。 剧情终于来到了高潮。 不一会儿,目标人物会挥出击杀魔主的一剑,在他死后,他麾下第一大将会趁隙向傅停云射出一支炎日箭,宿主要在那个刹那飞身上前替他挡住这一箭,说出遗言后“魂飞魄散”,给他巨大震撼,为重逢埋下伏笔。 “一定会成功的,宿主放心,”系统道,“等会儿我会暂停时间,让宿主有充足时间移动到正确位置……” “不用,”S01打断他,“不要控制时间。” “只是一瞬间的事,目标不会察觉的。”系统觉得宿主有时候未免过于谨小慎微了。 “不要因为他现在年纪小就掉以轻心,对待他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不能有任何破绽。” 她看向傅停云,十五岁的少年稳稳地站在战阵中,衣衫与长发在狂风中飞舞,面容稚气未脱,身形是少年人特有的纤瘦,气质却比成年后更凌厉张扬,犹如名剑出锋,看一眼似乎都会被割伤。 似乎察觉她的目光,少年掀起薄薄的眼皮,朝她看了一眼,目光柔和。 S01却从心底生出一股寒意,斩钉截铁道:“别做任何多余的事,我会用此间的法术移动过去。” 系统过分乐观,她却没那么笃定。 这九年来的推进比她预料的更艰难,他从小时候起戒心就特别重,完全不像一般孩子那么容易接近,更不会轻易敞开心扉。 他们同住一峰,相处了九年,他对她也只是比其他同门略有不同,看不出任何情爱的苗头,但即使是这点不同,也是她殚精竭虑三千多天取得的成果。 真的能成功吗?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 随即她回过神来,后背上冒出了冷汗。 大战之前动摇心神是大忌。 系统说的对,能在他身边存活下来,没有露出任何破绽,就已经是阶段性胜利了。 何况他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情窦未开也是正常的。 正想着,傅停云已经挥出了那一剑。 传说中他一剑令星辰坠落,江河逆流。 现在她终于有幸见证了。 即便她做过无数次任务,也忍不住由衷赞叹这令天地变色的一剑。 无边渊潭中魔气如黑水,卷起万丈狂涛,如一场黑色的风暴,少年执剑伫立在风暴中心,连时间都仿佛为他凝伫。 剑光劈开混沌,切入魔主的庞大身躯。 不可一世的魔头连一丝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不坏金身便像热刀下的黄油般消融。 “蛇线”定了定神,魔主已死,潜伏在暗处的魔将即将放出冷箭,成败在此一役。 她听见了炎矢破空的声音。 她在心里练习过无数次瞬移咒法,只要心念一动,身体便可移到了目标人物和箭镞中间。 可是她的心脏重重地一跳,忽觉毛骨悚然。 “宿主!你怎么了?!”系统没想到S01竟然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情急之下暂停了时间。 “有哪里不对……”S01喃喃道,她有种强烈的直觉,一定有哪一步算错了。 她没有想明白,便命令道:“任务终止,立刻紧急登出!” 可是系统却没有反应。 接着她听见了脚步声,本该静止的少年,不紧不慢地朝她走过来,手里提着一把魔气缠绕的弯刀,目光比刀刃还危险锋利。 被抓住了,她和系统都被抓住了。 一阵绝望后,S01回复了镇定:“我哪里露出了破绽?” “你演得很好,”少年道,“不过赝品就是赝品。” S01闭了一下眼:“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我一直在等你出现,”傅停云挑了挑眉,“精英攻略者‘蛇线’。” S01心脏差点停跳,半晌才勉强稳住:“你是从S04那里知道我的吧?不过就算你抓住我也没用,虽然是排名第一的精英攻略者,但说到底还是耗材,系统也一样,他们会直接终止任务,不会再和你交易了。” 少年挑了挑嘴角:“你还是不知道自己的用处。” 他看了眼手里的弯刀。 S01忽然发现不止是他手里的刀萦绕着黑气,周遭的混沌之气正在源源不断地往他体内涌,渊潭已经露出了白骨堆砌般的石岸,潭下的欲壑呈露出来,无数生灵的残影在里面扭曲挣扎,然后统统被吸入他身体中。 入魔? 不,这不是入魔,S01惊恐地发现,他正在和混沌融为一体。 他诞生自混沌域,所以只有他能完全吸纳和利用这个世界的本源力量。 但是以肉体凡胎承受这种量级的力量,他现在一定如同置身炼狱中,意识和身体都在不断地被碾碎、熔化,再重塑。 可是这种无法想象的痛苦之下,他竟然还能脸色如常地说话,她攻略上千次从没见过如此可怕的人。 等他和混沌完全融合,他便可以操纵整个世界的能量,恐怕连时空的屏障都能撕裂…… S01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如坠冰窟。 她的用处,她和其他攻略者最大的不同,就是她是“蛇线”,她会伏线千里,从他年幼时开始渗透——只有这样他才能回到十五岁之前,回到他师父虚极道君以残魂给他打上烙印之前。 否则一旦法印发现他有“入魔”迹象,会立刻将他诛杀。 “你从S04那里知道我之后,就一直在布局?”S01难以置信地道。 “更早。” S01后背上寒气如蛇行,对了,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她潜意识里会感觉不对劲了。 771次重启中被抓住的那两个系统,还有精英攻略者S04,意识都被严重摧残,救回来以后成了疯子。 根据她对他的分析和九年来的实际了解,他都不是一个以折磨人质和战俘为乐的人。 他之所以摧毁他们的心智,是为了掩盖——为了不让当局知道他从他们那里问出了什么。 “原来你从一开始就……你难道不怕时间真的倒转,什么也想不起来吗?”S01道。 傅停云从一开始就不太相信时间倒转的鬼话。 倒转时间需要多大的“能量”他不知道,但大致能推测,如果系统有那么多能量一次次让整个世界的时间一次次倒退,他们又何必觊觎这个世界的“能量”? 所以他推测倒转的不过是一个类似秘境的片段,他的神魂自始至终都是同一个。 当然其中还是有一些赌的成分,所以当少女泪眼婆娑地问他是不是有办法时,他不敢给她任何承诺。 那三天时间,他用一天时间移魂回云雨宗,去了一趟蛊林。 第一次进入蛊林时他就察觉到连理树附近的气息与混沌域有几分相似,他探查了连理木的根系,发现它果然连接着混沌域,孕育出的蛊虫可以跨越阴阳和生死,那么借助混沌的力量他说不定也可以。 接着他拷问了两个系统,它们层级太低,接触不到多少深层的东西,但是也能榨出不少有用的信息,比如“能量”,比如每个任务的攻略次数上限,比如那位传奇的精英攻略者“蛇线”与众不同的手段。 那时就有了这个局。 剩下的时间,他在神魂中埋下剜魂刀的刃尖,最重要的不是留下恢复记忆的线索——只要他的神魂不变,最终都会记起她——重要的是记录下数字,隐藏真实的目的,避免引出“蛇线”之前让他们产生戒备,提前终止任务。 如果重启后蛊痣没有消失,他就赌赢了。 “我输了,”S01垂下头,“输得心服口服。” 话音未落,弯刀扎进她的脑子里,仿佛要把她的意识剜出个窟窿。 [一级警报!一级警报!] [正在启动重启程序……启动失败……] [系统即将被穿透……] [屏障破裂警报……] 伴随着系统声嘶力竭的大叫和尖锐的警报,两个世界之间的屏障终于被生生撕裂。 傅停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 他在这个世界的呈现方式是一团巨大的涌动着的黑影,向周围伸出许多蛇影一样的触手。 他兴致缺缺地打量着这间光怪陆离的屋子,地面和墙壁看起来非金非石,平滑得不可思议,到处都是闪烁的光屏和光点,屋子中间矗立着最大的一块光幕,上面布满小点。 奇怪的活物在他身旁狼奔豕突,尖锐的声音充斥耳际。 他没见过这种东西,但很容易分辨出哪个是头目,他心念一动,便有一条“蛇”将那东西卷了起来,递到他“眼”前。 “有……有事好商量……”那东西用尖细微弱的声音恳求道。 …… [不可名状的宿主X,系统0127竭诚为您服务。] [771次重启档案已经回溯完毕,117号世界已为您恢复原状。] [117号世界和蓝星之间的双向通道正在建设中,需要蓝星时间十天左右。] [您的投影体还在紧急制作中,还需蓝星时间二十四小时才能投放,在此之前,您将以隐形形式存在,宿主确定要立刻出发吗?] [好的,明白,立刻为您准备。] [本次目标地点:蓝星。本次任务:您高兴就好。祝您旅途愉快。] 傅停云最后看了一眼光幕上一颗细小的光点。 他一刻也等不了,他的星星在召唤他。 于是他化成风飞向她。 …… 苏筱圆半夜无端从睡梦中惊醒。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干净好闻的气味,像寂静冬夜的雪地里有人焚烧松枝,仿佛连雪地都要燃烧起来。 是做梦吗? 她眼角的余光瞥见窗帘轻轻掀动,仿佛有风。 随即她想起来,傍晚的时候下过一场雨,她关了窗户后就没打开过。 她蓦地坐起身,心跳漏了一拍。 “傅停云?”《 》 140-150 第141章 苏筱圆看着飘动的窗帘发了好一会儿呆, 才反应过来,那应该是空调出风口吹出的风吧。 气味当然也是因为睡迷糊产生了错觉。 她躺回床上,换了个侧躺的姿势, 蜷起身体, 抱紧她的毛绒小兔子。 刚才一刹那的幻觉太过真实,随之而来的失望也重得难以承受。 他不可能会出现的, 再也见不到他了。 这不知道是她第几遍告诉自己,可是要接受这个事实还是太难太难了。 傅停云看着身边的少女, 过了那么久, 他终于来到了她身边, 是真正的她,不是“投影”,也不是梦。 真正的她近在咫尺, 触手可及,睫毛上的泪珠都历历分明, 可是他却连伸手替她拭泪都做不到。 她看起来比梦里瘦了不少, 下巴变尖了,肩膀变得薄削,锁骨凸出, 气血似乎也有些不足, 眼下还有淡淡的青影, 比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投影”时更脆弱了,好像一碰就会碎开。 本来以为能看着她就好了,可是见到她才明白, 根本不够。 想要拥她入怀,想要与她严丝合缝地嵌在一起,想要把她吞入腹中, 彻底融为一体,怎么都不够。 他和欲壑已经成了一体,再不能用封印压抑,暴虐的渴念时时刻刻都在焚烧着他的神魂,只有一个出口。 他甚至有几分庆幸自己现在没有形体,否则说不定在见到她的瞬间就会失控。 不知过了多久,少女的眼睫停止了颤动,眉心松弛下来,唇瓣微微分开,呼吸变得沉缓,终于又睡着了。 傅停云在黑暗中描摹着她的睡颜,一遍又一遍,怎么也看不够。 直到窗帘的缝隙里透出亮光,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天已经亮了。 她一直睡到天光大亮,枕边一个扁匣子发出乐声才醒,傅停云知道那东西名叫“手机”,是这个世界的传讯镜,但除了传讯还能做很多别的事情。 只见少女皱起眉头颠了个身,闭着眼睛抓起手机凑到脸前,撑开眼皮瞅了一眼,把手机甩到一边又睡起来。 过了会儿,乐声响了第二次,接着是第三次,直到响第四次的时候,她才掀开被子坐起来。 她穿了条乳白底莓果图案的寝裙,没有袖子,长度只到膝盖上方。 傅停云一眼看见她左腿上事故留下的疤痕,仿佛被剜魂刀狠狠地扎了一下。 他来之前已经从系统那里得知她在那场事故中受了些什么伤,可想而知有多痛。 她那么怕痛,本来可以不用吃这些苦的,只要选择提升身体机能,她的伤势会更快恢复,疼痛也能大幅减轻,可是她宁愿承受剧痛,只为了保留记忆。 他看着她往门口走去,紧张地盯着她的左腿,她的走路姿势还算正常,但左脚落地时有些小心翼翼的,显然有段时间走路很痛才留下了这样的习惯。 他心里像撒了一把针,细细密密地刺疼。 他跟着她出了房门,看她去净房洗漱。 他看着她对着镜子把长发随便绾了绾,用个夹子夹起来,然后对着镜子开始刷牙。 刷到一半的时候,她忽然停下来,怔怔地望着镜子,眼中满是疑惑。 有一瞬傅停云几乎怀疑她能看见他,不过她很快收起了视线,刷完牙洗完脸,从镜子后面的柜子里拿出一堆瓶瓶罐罐一一抹在脸上,然后回房间换了身衣服。 换衣服的时候他留意着她的心口,想看看那颗蛊痣的深浅,奈何她穿着小衣,没能看见。 新换的衣裳样式古怪,上衣很短,袖子只有一小截,下装竟然是一条堪堪盖住腿根的蓝色裤子,那裤子的面料纹理粗糙,看着硬邦邦的,想必不太舒服。 他在她的梦里见过这个世界,这里的衣裳都很省料,但是省到这个地步也有些匪夷所思了。 他环顾四周,第一次认真打量她这间屋子。 这屋子竟然比她在云雨宗的屋子还要小一圈,约莫五尺宽的单人床一侧靠墙,另一侧摆了张小梳妆台。床脚是一排嵌进墙里的衣柜,窗边是长条形的书桌,桌上放着“电脑”和一些文具,桌子旁是一个小书柜。 当然,这里不止一个这样的小房间,但是厅堂、厨房、净房、书房都挨在一起,整套房子里出外进的,很不规整,没有庭院,甚至接不到地气,悬在半空中。 苏筱圆拉开窗帘,傅停云往窗外望去,不远处有好几座四四方方长匣子似的高楼,从上到下排满了密密麻麻的窗户。 这间屋子所在的楼显然也和那些差不多,一座楼里不知要塞下多少人。 一想到她要和那么多人挤在这食盒一样的小房子里,他心里就酸涩难当。 本来她可以不用过这种苦日子的。 苏筱圆不知道自己在某人眼里已经成了小苦瓜,她换好出门的衣服就坐到梳妆台前,往脸上和脖子上抹了防晒隔离,往眉毛上扫了点眉粉,再涂上唇膏提了下气色,就拿起手机挎上小包出门了。 傅停云万万没想到她穿着这身省料的衣裤就出门了,只好跟上去看看她要去哪里。 他跟着她穿过狭窄的过道,走进一个带滑门的盒子里。 滑门合上,系统忽然跳了出来:[宿主上午好,今日系统0127继续为您服务。] 傅停云蹙眉:“我没召你出来。” 系统:[宿主第一次来到陌生世界,又没有形体,难免有很多不便之处,为了您的安全,出门在外还是有在下陪伴为上。] 要是有得选谁想上工啊! 但是为了这个美丽世界的安全,出门的时候还是盯着他比较好。 傅停云本想令它退下,但转念一想,人生地不熟的有它说明也不是坏事。 他们被那盒子送到地面,然后出了那座楼。 楼下是个庭院,栽种着很多树木。此时显然是炎夏,外头草木滴翠,蝉声如雷。 他跟着她出了大门,走到大路上。 路上车水马龙的景象他在她梦里见过几次,不过亲眼看到那些异界车马从她身旁呼啸而过,他还是心惊胆战,生怕下一刻它们就会撞到她身上。 好在她平平安安地走进一座奇形怪状的楼宇,里面灯火通明,中间有移动的阶梯上下,四周店肆林立,有卖成衣的,卖包袋的,卖鞋的,还有许多茶肆食肆。 苏筱圆走进一家茶肆,要了两杯奶茶,装在袋子里提着走出店堂,进了个透明的小盒子,传送到顶楼。 “这是什么地方?”他问系统。 系统:[宿主是说这栋楼吗?这叫做购物中心,是集购物、娱乐与美食于一体的大型商业综合体。苏……夫人现在要去的是位于顶楼的电影院,根据她手上的双杯装奶茶袋判断,夫人应该是约了朋友看电影……] 没等系统说完,傅停云就见苏筱圆快步朝一个人走去。 那是个面白无须的年轻男子,生得小有姿色,身后背着个鼓囊囊的黑色行囊,也和苏筱圆一样穿着白色短袖上衣和质地差不多的蓝裤子,倒像是配套的一般。 只不过他穿的是长裤,紧窄得不成体统,倒显得两条腿长似鸬鹚。 那人身高比他略短些,但在人群中已经很是扎眼。 看见苏筱圆,他举起手挥了挥,十分的矫揉造作,那么一长条杵在那里好像还有谁看不到似的。 系统看得出来宿主心情很不好,小心翼翼道:[那位想必就是夫人的普通朋友。] 话音刚落,就见那人双手插着兜朝苏筱圆走过来,懒洋洋地道:“是不是又睡过头了?” 苏筱圆弯起眉眼,露出一对酒窝:“对不起对不起。” 把奶茶袋子递给他:“请你喝奶茶。票取好了吗?” 男子从兜里掏出两张小纸片:“喏。” 又低头瞅了一眼她的左腿:“脚没事了?” “早就不疼了。”苏筱圆转过腿,给他看腿上的疤。 “6。” 系统解释:[“6”在这里表达的是赞叹、感慨。] “吃不吃爆米花?我去买。”苏筱圆一边说一边跑到柜台前,不一会儿抱着一大桶吃食走回男子身边。 “电影要开场了,”男子接过桶,一脸无奈,“进去吧。” 两人一前一后往里走,里面没有点灯,光线昏暗,只有前方一块巨大的幕布发出亮光。 里面人很少,除了他们之外只有一对年轻男女,几乎和包场差不多。 苏筱圆走在前面,走出几步,那男子忽然抓住她的胳膊将她轻轻一拉:“走过头了。” 系统小小声解释:[在蓝星,普通异性朋友也是可以有肢体接触的……] 傅停云一声不吭。 两人紧挨着坐下来,那男子从袋子里取出奶茶:“你喝哪杯?” 苏筱圆:“我都行,你先挑。” 男子竟然当真先挑了一杯,把挑剩下的放进她椅子扶手的凹槽里。 他喝了两口奶茶,便要伸手去抓桶里的爆米花,苏筱圆眼疾手快,在他手背上“啪”地拍了一下:“先擦手!” 说着从小挎包里掏出个小纸包,从里面抽出条湿布巾递给他。 男子理所当然地接过来擦了,然后开始吃爆米花。 苏筱圆自己也擦了手。两人一边看电影一边从同一个桶里抓爆米花吃,手指、手背难免时不时撞在一起,两人却都浑不在意。 “要按摩吗?”苏筱圆问。 “行。” “我来扫个码。”苏筱圆掏出手机。 系统小心地解释: [这里扫码是付钱的意思。] 宿主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知道。” 0127怀疑要是他有实体的话此刻脸色一定已经黑如锅底。 两人的椅子开始动起来。 傅停云冷嗤了一声,这竖子倒是会享受。 “对了,”苏筱圆靠近那男子耳畔,小声道,“等会儿一起吃饭,这里有家披萨很好吃,我请客。” “谢谢啊。”男子压低了声音回答,一脸理直气壮。 过了一会儿,苏筱圆捋捋胳膊:“好冷,这里冷气开得好大。” 又用手肘捅捅那男子:“你冷不冷?” “有点。” 傅停云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小有姿色的男人。 当得知这个世界的时间已经过了大半年,他不是没想过她身边也许会有别人——她这么招人,没几个狂蜂浪蝶绕着她飞才是不正常。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人,吃她的喝她的用她的就罢了,一点也不会疼人。她都冻成这样了还盯着那“电影”死看,都不知道立刻出门找间衣肆买件衣裳给她披上。 要是他有实体,这时候他恐怕已经身首异处了。 两人没再说话,认真看起电影来。 傅停云很久没说话。 系统也不敢吭气。 那男子似乎觉察到什么,小声抱怨:“怎么这么冷,电费不要钱吗?” 苏筱圆:“对吧对吧!” “嘶……”男子发出一声痛呼。 苏筱圆:“怎么了?” 男子有些不确定地摸了摸脸颊:“刚才好像……好像有人扇了我一下……” “怎么可能!”苏筱圆道,“是不是过敏什么的……” 她凑过头去,借着荧幕的光仔细观察他的脸:“看不出什么。” “这里会不会闹鬼啊?”男子道。 “哈哈,那肯定是个喜欢看电影的鬼。” 傅停云冷冷地问系统:“有没有办法和她说话?” 系统:[宿主是想……] “这男人不行,”傅停云道,“告诉她我来找她了。” 系统:[这……] “没办法?”傅停云冷冷问道。 系统听出他话里的潜台词:这点小事都办不到,你不用活着了。 [有办法有办法,我可以发微信给夫人,一定把宿主的意思传达给她。]系统连忙道。 话音刚落,苏筱圆包里的手机响了一下。 “咦,我明明已经静音了啊。”她有些尴尬,连忙掏出手机,放低位置,把屏幕亮度调到最低,打开微信扫了一眼。 对话列表里赫然出现一个黑色头像——又是那个系统0127。 她点开看了一眼,只见它发来一条新消息:[尊贵的宿主您好,傅仙尊想和您说话。] 苏筱圆毫不犹豫地把它拉黑删除,把手机塞回包里。 前两天刚看见那篇“攻略记录”的时候确实很上头,但很快她就察觉蹊跷,如果他们真的攻略成功了,系统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告诉她? 她才不相信系统真的好心包售后,这个系统从来不干好事,一定有什么阴谋。 她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主意,但一定是利用她对付傅停云。 她没那么聪明和他们斗智斗勇,很容易弄巧成拙,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理睬,不回应,拉黑删除一条龙,绝对不给他们任何机会。 不知是不是因为系统跳出来的缘故,她生出了一种正在被人监视的错觉。 傅停云:“怎么样?” 系统:[……夫人她……好像把在下拉黑了……] 傅停云:“为何?” 系统:[……也许可能……是因为……] 它遮遮掩掩地把“攻略记录”的事说了一遍:“这都是S01的主意,在下只是帮她执行……” 傅停云冷声打断它:“告诉她我来找她了。” [是,好的。] 苏筱圆刚把手机塞回包里,又传来一声消息提示音。 她刚才特地确认过静音,当然是系统搞的鬼。 她打开包,干脆直接关机。 系统赔着小心:[……报告宿主,夫人她关机了……] 说完它就等着宿主的指示,但是宿主半晌没说话。 “对了,你酒店还没订吧?”苏筱圆向那男子道。 “刚下高铁直接地铁过来了,看完电影再订。” “要不住我家吧,我爸妈去旅游了,你正好陪陪我。” 男子考虑了一下:“也行,那晚饭我请。” “要你请啥啊,”苏筱圆道,“你赚钱了吗?难得来一次当然是我请。” “这话说得,你赚钱了?不是也才上大学吗?” “我还真赚了,”苏筱圆甜甜地一笑,“养你几天没问题。” “厉害了,苏筱圆。” 系统瑟瑟发抖,它担心宿主会一言不合毁天灭地。 虽然理论上来说他的能量不能直接作用于这个世界,但是理论上来说他也不能撕开保护屏障、入侵总部、在局长脑核里安装遥控毁灭装置。 就在这时,忽听“啪”一声响,屏幕上的画面忽然消失,放映厅里一片漆黑。 几分钟后,两人一脸莫名其妙地走出放映厅。 “电影看到一半竟然出故障,真是活久见,先去吃午饭吧……”她一边说一边打开包,掏出手机开机。 微信里那个0127又顽强地出现在她列表中。 苏筱圆正想拉黑删除,对话框却自动跳了出来,消息一条接一条蹦出来。 [筱圆,我在你身边。] [这个男人不行。] [软饭硬吃,人品极差。] [不会关心人。] [连夏侯竖子都不如。] [姿色也平平。] 接着又是好几条,把“这个男人”从头到脚挑刺贬低了一遍。 苏筱圆怔怔地看着手机,眼眶发酸,眼泪慢慢溢出来。 是他,真的是他。 这种话只有他说得出来,这种事也只有他做得出来。 “苏筱圆你怎么了?”身边的男子不安地看着她,“看不成电影而已……不至于吧……” “你别哭啊圆圆姐姐,”男子一脸惊恐,声音都有点变了调,“你这样我害怕!” 苏筱圆回过神来,擦擦眼泪,哭笑不得地回了条消息:[那是我堂弟,今年才上高一,十六岁,你在想什么啊,道侣!] 消息开始一条接一条撤回,顷刻之间除了第一条消息全都撤回完毕。 [我们堂弟真是少年英俊,一表人才。] 第142章 苏筱圆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高中生显然被她又哭又笑的吓得不轻, 小心翼翼:“圆圆姐姐,不然我们先回去吧?” 苏筱圆现在哪有心情吃午饭,点点头:“也好, 我们叫个外卖好了。” 她有太多话要说, 太多问题要问,一时间却不知道先从哪里说起, 看着对话框发了好一会儿呆,才打出一行字:[昨天半夜是你吗?] [是, 你怎么知道?] [我好像闻到你身上的气味了。] [我没有实体, 也没有气味。] [你在这个世界……算是鬼吗?] [不是, 只是在你的世界暂时没有实体,明天就有投影体了。] 苏筱圆长出了一口气,天知道她刚才都在考虑要不要给他烧点生活用品。 [你是通过系统过来的?] [是。] [他们怎么会帮你?会不会有阴谋啊?]苏筱圆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 傅停云不知道是用什么方法输入简体字, 但是显然有点跟不上苏筱圆这个现代人的手速。 苏筱圆和堂弟进了电梯才收到回复:[我将他们的总部攻陷了,抓住了他们的头领, 对其用了些许手段。] 他说得云淡风轻, 但苏筱圆从中品出了一点淡淡的死装,忍不住抿唇微笑。 [你能在这里待多久?]她鼓起勇气问道。 [先十天。] 电梯正在往下,苏筱圆有种心脏失重的感觉。 电梯到达一层, 门打开时, 又一条消息过来:[十天后通道就造好了, 我们可以一起回那边去,若你愿意。] [也可以随时回来,我陪你。] 苏筱圆瞬间被巨大的惊喜淹没, 随即她想起一件事:[开山他们是不是不记得我了?] [他们都记得你,三界已恢复你离开时的模样。] 出电梯的时候,苏筱圆又没出息地哭了。 她恨死了自己的泪失禁体制, 根本忍不住一点。 高中生这次未雨绸缪,及时递上纸巾,欲言又止了一会儿,压低声音道:“男朋友?” 苏筱圆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分手了吗?呃……”高中生一脸为难,“下一个更乖。” “嘘!”苏筱圆连忙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高中生突然摸摸后脖颈:“嘶……” “怎么了?”苏筱圆警觉。 高中生:“后脖颈突然凉飕飕的。” 苏筱圆:[你不要吓唬我堂弟!] [我怎会吓唬我们堂弟。] 苏筱圆才不信:[刚才在电影院里你是不是还扇了他?] [故障也是你弄出来的吧?] [都是系统自作主张。] 苏筱圆发了张踢到棉花的表情包。 过了一会儿,对面发来一张无辜的猫猫揣手表情包。 苏筱圆:“……”连这都学会了,真是好可怕的学习能力! 傅停云:[你还没告诉堂弟,我们没分手。] 苏筱圆:“……” 总觉得分别这段时间,这男人好像变幼稚了。 她只能说:“那个……我和男朋友没分手,感情挺好的,改天介绍你们认识。” [男朋友?我们结契了。] 苏筱圆:[会吓坏孩子的!] [改天?] [明天,等你有身体就介绍你们认识。] 苏筱圆只得对堂弟说:“明天我男朋友请你吃饭。” 男人总算心满意足。 两人不知不觉出了商场。 傅停云:[回去再聊,走路别看手机。] 苏筱圆出车祸的时候就在玩手机,虽然是对方车辆突然冲上人行道,但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走在路上不敢再刷手机。 她回了个“好”,把手机放回包里。 商场距她家步行距离十分钟,这可能是她这辈子最难熬的十分钟。 一回到小区,她立刻掏出手机继续和他发微信。 问到分开那半年的经历,傅停云有些含糊其词,三言两语带过,但苏筱圆能想象其中的艰险。 她穿越过去一年半,换算成现实时间只有几天,如果时间流速还是保持这个比例,那么大半年时间换算过去大约要五十年。 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时间回溯了几次,但不管回溯几次,都有差不多两万个日夜,已经是凡人的半生。 他是怎么熬过来的?苏筱圆不敢想象,一想心脏就像针扎一样疼。 回到家里,苏筱圆飞快地点了披萨套餐,拿出游戏手柄,翻出家里所有的零食饮料堆在茶几上,然后就低头发消息。 傅停云就在她身边,可是却看不见摸不着,只能通过微信沟通,感觉很怪。 聊了快半个小时,披萨到了,苏筱圆和堂弟一起吃了午饭,继续发消息。 高中生自觉收拾好垃圾:“苏筱圆,要不要玩分手厨房?” 苏筱圆一看这孩子的样子就不是真心想和堂姐一起玩,只是一种笨拙的体贴。 她道:“我下午有点工作赶一赶,你先玩会儿。” 高中生狐疑地看着她。 苏筱圆又说:“书房电脑里有steam,你看有想玩的游戏可以用我账户买。” 换成几年前,堂弟肯定会甜甜地说一声“圆圆姐姐最好了”。 然而高中生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放心,你有男朋友的事我不会告诉大伯母的。” 一边说一边做了个封口的动作。 “这又不是封口费,”苏筱圆哭笑不得,“我妈又不禁止我谈恋爱。” 笑着笑着,她突然有点笑不起来了。 她从没想过要怎么向爸妈解释自己在另一个世界已经结婚的事实。 [你会在这个世界生活吗?]她问道。 [你过来,我就过来。]对面毫不犹豫地回答。 苏筱圆:[那你有身份证和户口本吗?] 对面过了大约五分钟,回复道:[办好了,顺便办了A大学位证,系统说学信网可以查到。] 苏筱圆:“……” 真好,是苏女士鸡娃的终极梦想,她考不上的A大。 她怀疑那五分钟他就是去逼系统办1假1证了。 苏筱圆想到另一个现实问题:[那你住在哪里?] 傅停云:[不想和你分开。] 苏筱圆心头一软,她当然也不想和他分开,但是总不能住她家里吧,出去旅游几天,回家发现家里多了个上门女婿,不知道苏女士的心脏能不能承受。 她也不能无缘无故搬出去和他一起住酒店。 过了几分钟,傅停云发来消息:[系统说之后的投影体版本可以加上隐形功能。] 苏筱圆放下心来:“那就好,” 傅停云假惺惺地问道:[把堂弟晾在一边不要紧?] 苏筱圆在心里嗤笑了一声:[那我去陪他打会儿游戏?] 那边输入了半天,也不知写了删删了写几次,才别别扭扭地发来一条信息:[好,当我不存在即可。] 苏筱圆笑得差点在床上打滚。 他们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不知不觉聊了一下午,天渐渐黑了。 傅停云的投影体要等二十四小时才会自动投放到这个世界,他是凌晨两三点过来的,投影体也要那时才投放。 苏筱圆本想等到他出现,但想到等他到了八成没觉睡,索性定好闹钟早早入睡先养足精神。 她这大半年来都没睡过什么安稳觉,今天又是大悲大喜的一天,几乎是一沾枕头就睡着了,半夜手机闹铃响都没听见。 睡梦中她恍惚感觉伤疤很痒,迷迷糊糊醒过来,才发觉是什么微湿柔软的东西沿着她腿上的伤疤慢慢移动。 她睁开眼睛一看,屋子里仍旧昏黑一片,隐隐有个人影伏在床尾,正握着她的脚踝啄吻她的伤疤。 苏筱圆忽然反应过来,是傅停云的“投影体”到了。 她浑身的血液刹那间沸腾起来:“傅停云!” 男人停止动作,抬起头,膝行向前,将她抱在怀里。 “让我开灯看看你。”苏筱圆抬起手要去够开关。 “等等,”男人扣住她手腕,摁在枕畔,“让我先抱抱你。” 他的声音很低,像是故意压着嗓子说话,苏筱圆感觉有些怪异,但没有多想,只是将脸埋在他怀里,深深地嗅他身上干净的气味。 分别那么久,那气味显得熟悉又陌生。 “你怎么不叫醒我?” “见你睡得熟。” “还不是把我亲醒了……”苏筱圆咕哝。 “忍不住。” 苏筱圆不由将他抱得更紧:“你瘦了。” “腰也细了。” “背也薄了。” 她抚上他的脸:“脸……” 本想说脸也瘦了,但是一摸忽然发现脸颊上的肉怎么好像还多了点。 她疑惑地摸了摸他后背到腰际,不止是背薄腰细,连肩膀好像也窄了一号。 再怎么消瘦也不可能这样。 她越发觉得蹊跷,心脏开始狂跳:“让我开灯看一下。” 男人紧紧箍住她双臂不让她动弹:“等等。” 苏筱圆:“呵呵。” “小爱同学,开灯!” 屋子里瞬间亮得好似雪洞,一切都无处遁形。 傅停云的投影体长得和他本人一模一样,没有开奇怪的滤镜,只是入乡随俗地变成短发,穿着件白T,棉麻休闲裤已经被他脱下来放在床边。 打扮成现代人的凌岳仙尊依然帅绝人寰。 然而苏筱圆来不及惊叹道侣的美貌,先发出一声尖叫——这个傅停云一看就比她认识的那个小了好几岁,显然是个刚抽完条的少年,长手长脚,骨架初成,肉还没跟上,只有脸颊上还残留着一点婴儿肥,难怪捏起来有肉! 眼前的少年看着好像比她堂弟还小点,苏筱圆脑瓜子嗡嗡响,手忙脚乱地抱着空调被爬下床:“你几岁?” 少年侧躺着,一手托着脸,很是淡定:“二十一。” 苏筱圆指着他,手指乱晃,声音颤抖:“我说这身体!” “是我十五岁时的样子,只是投影体出了点岔子。”他一边说一边慢条斯理地坐起身,捋了下短发,似乎还有些不适应他的新发型。 他下了床,朝苏筱圆走过去:“无碍的。” 视线若有似无地往下一飘。 苏筱圆下意识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连忙捂住眼睛,瞬间明白他说的“无碍”是什么无碍。 苏筱圆头皮差点炸裂:“有碍!非常有碍!” 少年微微觑了下眼,偏过头,一脸天真无辜:“我这样子姐姐不喜欢?” “不是喜不喜欢,这是犯罪!” 等等,是犯罪吗? 打住死脑!十五岁还是初中生啊! “你别过来!”苏筱圆大叫。 就在这时,门口响起一个带着睡意的声音:“圆圆姐姐,你没事吧?” 苏筱圆连忙道:“没事没事,我没事,你快去睡吧。” “刚才我好像听见你惨叫……” “哈哈怎么会,是你做梦吧……” “不对,我刚才听见你喊‘你别过来’,你在和谁说话啊?” “是……是蟑螂……没事了,快去睡吧。” “真没事?” “没事。” 好不容易把高中生劝走,苏筱圆筋疲力尽地坐在床边。 少年靠在她的书桌上,双手撑着桌沿,交叉着两条令人瞩目的长腿。 苏筱圆揉了揉额角,抓起裤子扔给他:“先把裤子穿上!” 第143章 傅停云慢条斯理地穿上裤子, 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十五岁不算小了,凡人界多的是十三四岁成婚的。” 苏筱圆双臂交叉:“不行,你是未成年!” “心智早已成年了。” “不行就是不行, 没得商量!”苏筱圆坚决道, “快让系统给你做个新的投影体。” 不是绑架了他们领导吗?应该很容易做到吧! “已经在做了, ”傅停云道,“要等十二时辰。” 发现送来的是十五岁的身体时,他就想到苏筱圆可能嫌他太小, 让系统去重新定制了。 但是他没想到道侣的反应这么大。 “为什么连这都会弄错?”苏筱圆有些狐疑,“不是投影体吗?” 少年看着她, 眼睛里仿佛装着星星:“筱圆不想看看我年少时的模样?” 苏筱圆心跳漏了一拍,连忙移开视线,免得被他那双蛊惑人的眼睛吸进去。 “不到十二个时辰之后,这具投影体就要换掉了,”少年的声线比成年的他更清透, 轻声细语的时候柔滑甜蜜,“姐姐真的不想看?” 长指不经意似地勾了勾白T的衣摆。 苏筱圆咽了口口水, 抄起床上的兔子挡住脸:“不看不看!” “那筱圆继续睡吧, ”少年一边说一边将她的骑马椅拉出来, 跨坐上去,下巴颏搁在椅背上, 眼神可怜兮兮的,“我不碰你, 就坐在这里看着你。” 经常被骗的老实人都知道, 魅魔的话不可信。但是苏筱圆感情上还是被少年的清纯外表蒙蔽,心尖酸酸的,仿佛被掐了一下。 “快睡吧, ”傅停云又道,“明日还约了堂弟一同用午膳,要养足精神。” 苏筱圆这才想起这一茬:“你现在这样子怎么见……还是改时间吧。” “第一次见你家人就食言多不好。无碍的,我会装得老成些。” 约好的事临时更改确实显得这个姐夫不靠谱,苏筱圆犹疑起来:“能装得像吗?” “放心。”十五岁的傅停云已经有了令人信服的魔力。 “那好吧……” 虽然傅停云信誓旦旦说不会做什么,但苏筱圆还是不敢闭眼,生怕睡着后不知不觉铸成大错。 傅停云提议自己出去住,但他人生地不熟的一个学龄少年,苏筱圆哪里敢半夜放他去大街上乱晃。 最后她决定把房间让给他,自己抱着被子去主卧,锁上门睡了一夜。 忘了定闹钟,苏筱圆第二天睡到了自然醒,摸过枕边的手机睁开眼睛一看已经十点多了,十分钟前傅停云发了条消息给她,说要出去买身衣裳,中午直接在约定的酒楼见。 虽然昨天他信誓旦旦,但苏筱圆还是有些不放心。 那张脸要怎么才能装成二十岁啊! 过了会儿高中生也起床了,两人吃了点包子牛奶当早饭,苏筱圆化了个淡妆,就出门去见她“男朋友”。 约的还是昨天的商场,选的是家网上评价不错的漂亮饭。 苏筱圆带着堂弟,忐忑不安地走进餐厅,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窗边桌子前的傅停云。 倒不是她眼神特别好,是因为整家餐厅就只有他一个客人。 这家餐厅算是小有名气的网红餐厅,虽然消费有点高,但生意一直很好,周末还要排队,这个时段不可能只有他们一桌客人。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一定是他干的。 不过苏筱圆顾不上这些细节了,一看见他那身打扮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只见少年穿着polo衫配浅色西裤,衣服下摆扎进裤腰里,脚上皮鞋锃亮,左腕上戴了块一眼看过去就很贵的表,还梳了大背头戴了副金丝边眼镜。 说不上来走的是老钱风还是老干部风,但是配上那张脸看起来又老又小。 高中生打量着空空如也的店堂:“我们是不是来太早了?还没开门吗?” 门口服务员笑容可掬:“对不起,今天中午有客人包场了。” 苏筱圆考虑了一下要不要趁着还来得及带上堂弟赶紧跑,但到底还是硬着头皮说:“那个客人可能就是我们的朋友,姓傅。” 服务员的笑容里多了点意味深长的东西:“啊,傅先生已经到了,这边请。” 不等他们走到桌前,傅停云已经起身迎了过来。 苏筱圆不敢直视他,生怕一看就忍不住笑场。 她一边抠城堡一边给两人介绍:“这是我男朋友傅停云,这是我堂弟程思涵。” 来之前她有点担心傅停云不懂现代礼仪,会闹出点古风小生的笑话,不过他显然在她睡觉的时候下了一番功夫研究。 他淡定地朝高中生伸出右手,姿态角度都堪称完美:“很高兴见到您。” 高中生犹豫了一下,看了眼堂姐,伸出手和他握了握。 三人坐定后,傅停云从椅子旁拿起一堆白色的购物袋:“第一次见面,不知道堂弟喜欢什么,随便买了点。” 苏筱圆:“……”看样子他应该是把某果专卖店里能提得动的都买了一遍。 高中生一脸惊恐,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姐……姐夫太客气了,我不能收。” 傅停云:“是不是不合心意?不要紧,吃完午饭一起去店里挑。” 高中生用眼神向堂姐求助。 苏筱圆揉了揉太阳穴,从里面挑了个不大不小的袋子给他:“这个你收下吧。” 傅停云蹙了蹙眉,显然觉得太寒酸了。 可高中生还是不太敢收,苏筱圆道:“不要紧的,叔叔婶婶要是说你我来解释。” 高中生这才不安地收下了。 服务员开始上菜。 三人寒暄了几句,都开始悄悄低头发消息,倒是省了强行社交的压力 傅停云:[乖巧.jpg] 傅停云:[如何?方才没露馅罢?] 苏筱圆:“……”你有皮吗?不全是馅吗? 抬头对上他期待的眼神,她叹了口气:[还好,就是准备的礼物太贵了,吓到堂弟了。] 傅停云:[不贵,很便宜。]他对这个世界的物价没什么概念,本来想送他一台车当见面礼,但系统说初次见面先送点小礼物较好。 苏筱圆:[跟你们这些有钱人拼了.gif] 高中生:[吓死宝宝了.jpg] 高中生:[你男朋友是传说中的万柳少爷吗?] 苏筱圆:[他刚从别的地方回来,不太懂这些。] 高中生:[别的地方是指别的星球吗?] 苏筱圆:“……”虽不中亦不远矣。 高中生:[不过他看起来好小,满十四岁了吗?] 苏筱圆:[当然满了!]虽然也就十五岁。 苏筱圆:[他已经二十多了。] 高中生:[我只是近视不是瞎。] 苏筱圆:[真的,他长得比较晚熟,今天穿得又有点老气,衬得人更小了。下次见到你就知道了。] 高中生:“……” 这顿饭三个人吃得各怀鬼胎。 回到家里,堂弟拿出购物袋里的盒子看了看,惊慌大叫:“苏筱圆!” 原来她不小心从一堆袋子里抽到了最贵的一个,那一个小主机就要十万出头。 苏筱圆:“……”心好累。 高中生坚决不收,她只好接过来:“下次我还给他。” 高中生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会儿,转头去书房打游戏了。 过了会儿,苏筱圆收到了高中生发来的“猥1亵儿童罪”科普,还特地把量刑标准用红框圈了出来。 苏筱圆扔了手机倒在床上,彻底累瘫。 躺了一会儿,她正想问问道侣在哪里,眼角余光就瞥见窗外有一张熟悉但略显稚气的脸。 苏筱圆愣了几秒钟,忽然想起她家可是在二十楼啊! 傅停云已经将窗户开到最大,灵活地钻了进来:“我怕从门里进来撞见堂弟。” 苏筱圆:“……” 她给他解释了一下这个时代大家都随身携带着手机,碰到异常现象会即时拍下来传到网上,说不定现在已经有好几个视频正在上传中了。 傅停云不以为然:“让系统处理即可。” 顿了顿:“岳父岳母何时归来?见他们之前我要作何准备?” 苏筱圆:“……先不急着见家长。” 少年挑了挑眉:“筱圆不想将我们的事告诉他们?” “当然不是!”苏筱圆扶额,“你刚到这个世界,很多事情还不了解,先适应一段时间,等时机合适,我就把你介绍给他们。” 少年有些失落:“可是我方才做得不好?” 他已经换回了白T造型,头发也干净柔顺,坐在窗台上,阳光给他镶了圈明亮的金边,耳垂是近乎透明的橙色,漂亮得实在过分。 苏筱圆心都快化了:“等他们一回来,我就告诉他们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说完有些后悔,因为一旦告诉爸妈自己有了男朋友,势必要回答他们很多问题,还得解释她养伤这大半年怎么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谈上了恋爱。 不过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少年撩起眼皮,露出个明媚的微笑:“好。” 苏筱圆拍拍书桌上那个购物袋:“你吓着我堂弟了,下次不能送人这么贵的礼物。” 少年扬了一下眉毛,苏筱圆在他说出什么讨打的话之前阻止他:“趁着还有时间,我给你画幅画吧。” 她脸颊微微发烫:“把你十五岁的样子画下来。” 苏筱圆平常画漫画都是用数位板,但更喜欢用纸笔来画他,她展开画架,准备画纸削好铅笔,一抬头就见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衣服脱了,侧躺在她床上,只有腰间搭着条毯子。 少年舒展了一下猎豹般劲瘦又优雅的身躯:“画吧。” 苏筱圆脑海中空白了一刹那,随即回过神来,怕被堂弟发现不敢高声,气得直跺脚:“傅停云!” 当天半夜,系统终于送来了新的投影体。 傅停云换上了新的投影体,两个人却都没动,仿佛都有些近乡情怯。 苏筱圆后悔自己没听劝,她应该先睡的,这样就不会这么手足无措了。 她坐在床沿上,傅停云仍旧像昨天一样靠着她的书桌站着,静静地看着她,可成年身体的压迫感不可同日而语。 苏筱圆心里的弦越绷越紧,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 男人的眼神渐渐深暗,仿佛有一场风暴正在酝酿。 他的目光好像绳子一样把她缠绕起来,紧紧勒入她肉里,绕住她的脖颈,让她不能动弹。 苏筱圆无端想起白天看过天气预报,今夜凌晨可能有雷阵雨。 空气也像暴雨将至一样潮湿凝滞,让人透不过气来。 她抬手将一缕乱发别到耳后,轻轻咳了一声。 这一声轻咳好像触发了什么。 傅停云走向她,托起她下颌,用拇指指腹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本来想等回去以后再亲近你,恐怕等不及了。” 苏筱圆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本来他不想用投影体做,但是忍不住了。 她这才意识到以前每次和他亲近,自己都是投影。 而现在,她是真身了,他却成了投影。 他向她倾身,手轻轻颤抖,手指的力道没了轻重:“可以么?” 像是在征求她的同意,可是根本不容拒绝。 可苏筱圆还是轻声回答:“嗯。” 男人呼吸一窒,虎口下移,虚掐着她的脖颈,低头小心翼翼地吻她,仿佛她是什么易碎品。 苏筱圆的真身显然还不习惯这样的亲密,仿佛有一股电流从唇瓣传向全身,心脏在强烈的欣快中麻痹,她整个人剧烈地颤抖起来, 男人动作停顿了一下,随即手指收紧,开始更用力地吻她。 苏筱圆感觉自己像是被蛇缠上的猎物,快要被他整个吞下去。 不知吻了多久,他与她额头相抵,又一次低声问:“可以么?” 苏筱圆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心脏差点没停跳。 她无比真切地意识到,这是她的时空,她的家,她的房间,她真正的身体。 这次和以前都不一样,以前的一切都是异世界的一场冒险。 只要她允许,他会蛮横霸道地侵入她的世界,直到完全充满。 她轻轻点了一下头:“嗯。” 又补上一句:“不过要轻一点,这房子隔音不太好。” 话没说完,小腹微微一凉,薄棉睡衣被掀了起来。 “设了结界,不会有人听见。”男人炽热的唇落下来。 第144章 傅停云本来确实想等到通道建好后, 等她的真身一起回到仙灵界——两万多个日夜都等了,再等几天算什么? 可取得十五岁投影体的刹那,他便改了主意, 他根本等不了。如今欲壑不是在他的丹田中, 而是与他彻底融为了一体, 只要靠近苏筱圆,它便开始蠢蠢欲动,伸出肮脏的触手。 然而她对此事有忌讳, 莫名坚定,他怎么勾她她都不肯, 于是又等了十二个时辰。 好在投影体就是他自己,不是傀儡躯那种假物,与他真身毫无区别,只是没有元阳,也不像傀儡躯一样可以随时疗伤, 因此他必须格外小心地克制自己,免得将她弄坏。 “好了吗?应该可以了吧……”少女声音打颤, 紧张地抓着床单。 “还不行。”傅停云的心脏仿佛同时被挤压, 紧得他几欲窒息。 “要不我吃颗止痛药?”苏筱圆迟疑道。 “不用, 慢慢来。”他继续极慢地吻她每一寸。 苏筱圆感到自己整个人好像都融化成了水。 男人在她耳边轻笑了一声:“还是这么快。” 苏筱圆气得推他,没推动, 转过身曲起腿不理他。 男人便吻她的肩膀和蝴蝶骨,沿着脊椎慢慢往下, 若有似无地轻轻啄吻, 仿佛有无限的耐心。 苏筱圆渐渐又有些恍惚,外面似乎要下雨,空气里弥漫着腥潮的水汽。 他抽回手, 将她翻过来,吻着她的颈侧:“忍不住就说。” 苏筱圆感觉到了,时隔半年她几乎忘了有多可怕,一阵心悸,几乎临阵退缩,可是根本无处可逃。 还是痛的。 “不行,肯定不行的……”她摇着头,她不是蟒蛇,只是条小草蛇,怎么可能吞下大象,太离谱了。 男人俯身吮去她的眼泪,与她十指相扣。 苏筱圆探手摸了摸,差点昏厥。 窗外电光不断划过,在一个个断断续续的雪亮瞬间,她看见他肩膀和胸口的肌肉偾张,颈上青筋微微凸起,喉结滚动着,冷汗从下颌滑落,滴在她脖颈上。 好看得几乎有些非人感的脸庞染上了深沉的欲色,温柔入骨又凶残暴虐。 苏筱圆感觉要被吸进他的眼睛里,心脏跳得好像要冲破胸腔。 …… 耳边的呼吸声陡然变沉,变急促,手下的肌肉紧绷,仿佛大理石雕成,接着便忽然松弛下来。 苏筱圆意识到了什么,呆了呆,轻轻拍拍他的背,安慰他:“不要紧的……秦长老说过都这样的……” 话说到一半,她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还早。”男人哑声道。 外面雷声隆隆,雨落了下来,潮湿的水汽四处弥漫。 …… 夏季日出早,窗帘没有拉严实,晨光从缝隙里透进来。 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天亮了。 苏筱圆依稀看见窗帘的纹路,家具熟悉的轮廓,心里涌出难以言喻的羞耻感。 这是她的家,她的房间,她的床。 床单好像浸饱了雨夜的潮气,变得黏腻湿重,贴在她后背上。 不知过了多久,苏筱圆依稀感到被连人带被子一起抱进浴室里,洗干净换上干净睡衣又被抱回来,床单被子都已经换好了。 苏筱圆又困又累,睁不开眼:“还有裤子……在衣橱的抽屉里……” “用不着。”男人从背后抱着她。 苏筱圆发出一声呜咽似的抗议。 “睡吧,我不动,”男人低声道,“只是不想和你分开。” 那声音里有某种东西,让苏筱圆的心里一酸,也就由着他去了。 第二天不出意外睡过了头。 苏筱圆醒来时听见外面有动静,连堂弟都已经醒了。 傅停云仍然紧紧将她搂在怀里,他们就像卯榫一样嵌在一起。 她想摸手机看看时间,可是一动身后的男人立即察觉,从她手中抽出手机放在一边,扣住她的腰。 “等等,我要起来了……”苏筱圆道。 “还早。” “昨天换下的床单还没洗呢,不能再弄脏了。”她小声道。 “那换个地方。”傅停云坐起身,将她从床上抱起,在书桌上垫了条浴巾,把她放上去。 苏筱圆的抗议被他堵在喉咙里,彻底放弃了挣扎。 “筱圆在这里住了多久?”男人把她放回地上,扣着她的脖颈,从后面吮吻她的耳垂和颈项。 “五,五六年……”少女的声音碎得不成样子。 “这五六年来,筱圆每日都趴在这张桌子前做功课么?真可爱。” 男人的声音渐低:“那时候的筱圆一定想不到有朝一日会像这样,趴在桌子上……” 苏筱圆羞耻得快要哭出来:“你别说这种话……” “敢做不敢当,说谎的坏孩子要罚。” …… 在床上躺了好久,苏筱圆总算缓过劲来。 她一转身,又对上他如狼似虎的眼神,慌忙道:“说好了这是今天最后一次!” “我知道。”傅停云淡然道。 苏筱圆又和他约法三章:“最多一天一次。” “七次。”男人坐地起价。 苏筱圆倒抽了一口冷气:“最最多两次。” “六次。” “最多最多三次,不能再多了,要不然一次都没有。” 傅停云不情不愿地垂下眼帘:“好。” “还有,”苏筱圆继续道,“后天我爸妈回来以后就不可以了。” “有结界。” “那也不行!”实在太羞耻了,想一想都头皮发麻。 “五次,剩下两日,每日五次。” 苏筱圆:“……刚才都说好了!而且明天下午要送堂弟去机场,哪有那么多时间……” “方才不知道要忍六日。”他的眼神变得可怜起来。 苏筱圆心一软,就松了口:“两天九次……但是不能搞花样。” 他以前就没什么羞耻心,而且心眼很坏,现在更是百无禁忌,以激起她的羞耻心为乐。 傅停云看着她:“我以为筱圆也喜欢,昨夜你……” 苏筱圆脸烫得能煮鸡蛋,捂住他的嘴:“不许说!” 两天后的下午,苏女士和程老师回家了。 苏筱圆听见门锁打开的声音,连忙让傅停云隐形。 本来她以为他会变成刚来时那种幽灵的状态,谁知道隐形就只是视觉隐形,实体还在。 每次她离开房间,他都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像个背后灵一样。 吃晚饭的时候,她趁着爸妈不注意伸手往椅子背后摸了摸,果然他就在她身后。 苏女士和程老师兴致勃勃地聊了会儿旅途见闻。 苏女士问:“我们不在的几天,有没有出去玩啊?” 苏筱圆:“涵涵在这里嘛,不能把他一个人扔家里自己出去玩。” 苏女士点点头,过了会儿又状似不经意地问:“最近和晨昱哥哥有联系吗?” 苏筱圆头皮一麻,她提心吊胆的就怕苏女士会提这一茬,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她点了点头,含糊道:“偶尔发发消息。” 又转移话题:“邮轮上的餐厅好吃吗?” 苏女士没那么容易糊弄:“那孩子挺好的,小时候就看得出人品,家里也是知根知底……” 苏筱圆正想敷衍过去,忽然感觉左边耳垂一湿,她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是被含在了嘴里。 她的心脏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假装挠痒,把手绕到后面推他的脸。 男人松开她的耳朵,苏筱圆刚松了一口气,忽然身后一热,下意识地往前挪了挪,却在后背和椅背之间留出了一个空档,被男人硬挤了进去。 等她回过神来,已经坐在了他怀里。男人搂着她,低头舔她的耳朵。后腰上传来熟悉的感觉。 苏筱圆又羞耻又害怕,生怕他舔出声音被听见,脸红得快要滴血。 “怎么了?”苏女士以为是提到陆晨昱女儿才害羞成这样,“这种事不是很正常吗?脸红成这样。” 苏筱圆放下筷子,把他的手往下拉:“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们……” 男人这才停下作乱的手和唇舌。 苏筱圆深吸了一口气:“我有男朋友了。” 苏女士和程老师愣了愣,交换了一个惊愕的眼神。 “多大年纪?还在读书吗?在什么学校?”苏女士迅速开启查户口模式。 苏筱圆只得按着系统给他捏的身份资料说了一遍。 A大是绝对的加分项,不过父母离异双双再婚而且都去了国外这一点让苏女士有点担心:“这孩子的心理不会受什么影响吧?” “那倒没有。”苏筱圆道。 看起来更像是天生变态。 “两家差距太大,观念会不会不太一样?”苏女士又问。 苏筱圆:“他不太看重这些。” 夫妻两人对视了一眼,苏女士道:“听起来是个不错的孩子,你恋爱爸妈不会干涉,不过如果到了谈婚论嫁这一步,要告诉爸妈,好吗?” 苏筱圆乖巧地点头:“当然。” “有机会请小傅来家里玩。”程老师说道。 “我们才刚开始交往呢,过段时间介绍你们认识。”苏筱圆说。 吃完饭,苏筱圆把碗筷收拾进洗碗机里,回到房间,关上门,傅停云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现形。 苏筱圆往身后摸了摸,却摸了个空。 她知道他在这里,却看不到他,只感觉危险的气息充满房间每一个角落。 “晨昱哥哥?”冷冷的声音不知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苏筱圆:“只是小时候邻居家的哥哥而已,很多年没见了,他回国和我们一家人吃了一顿饭……” 剩下的话被堵在了嘴里。 衣柜忽然打开,露出柜门上的全身镜。 苏筱圆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傅停云还是没显形,镜中只有她一个人,脸颊通红,唇瓣分开,舌头搅动着。接着家居裙的下摆自动往上掀起,裤腰往下卷,像绳子一样绑住膝盖。 “你这变态!说话不算话!”苏筱圆低声控诉。 话音未落,那双看不见的手就停了下来。 苏筱圆心里一空,有些不上不下。 这两天她天天大鱼大肉,忽然吃斋,其实也有些落差。 她七情上面,神情里难免带出了一点失望和郁闷。 正要将睡裙领子拉回肩头,手腕忽然被扣住,拉到身后,压在背上。 …… 涌起潮头喷雪,浪花四溅,碎玉琼珠淅淅沥沥落了一地。 …… 傅停云乱吃飞醋后的变态行径践踏了苏筱圆的底线。 事后她躺在床上,背对着他:“我们说好的!” “是我不对。”傅停云毫不犹豫地认错,态度一如既往诚恳。 “还有你不能因为自己乱吃醋就这样对我……”苏筱圆鼻子一酸,“我什么都没做,他约我我都拒绝了,那时候我连你会回来都不知道……我,我那么喜欢你,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她越想越觉得委屈,眼泪溢出了眼眶。 傅停云看着少女轻轻耸动的肩头,睡裙下凸起的蝴蝶骨,心里也像掺了把砂石一样,磨得血淋淋。 他的失控固然是因为天生性情偏执,也和融合了欲壑有很大的关系,面对她的一切,他越来越容易失控。 “抱歉……”他伸手去碰她的肩膀,少女立即躲开。 “下次再也不会了。” 苏筱圆抽了抽鼻子:“你总是这么说,明明下次还敢!你……” 她想了想:“你今天别再和我说话,明天天亮你就去住酒店!这……” 她本想说这六天你都住酒店,到底是不忍心,估计自己这几吃不记打的性子最多三天气也就消了,便改口:“这三天你就住酒店,好好给我反省!” “筱圆……” 苏筱圆连忙捂住耳朵:“我不听。” 听下去一定又会被他蛊惑,然后心软,她的底线就是这样一退再退的。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好,我收拾完即刻就走,你别气坏了自己。” 苏筱圆硬邦邦地扔下一句:“现在走什么,等天亮!” 说着坐起身,去浴室冲了个淋浴,换上干净睡衣回到房间。 这时候男人已经把地板上的罪证擦干净,床单和脏衣服也塞进洗衣机洗了——也不知道是怎么无师自通学会的。 第二天早晨,苏筱圆睡到自然醒,醒来一看,傅停云已经不在了。 她知道他没有用隐形糊弄她,因为即使隐形,只要他在旁边她就能感觉到他。 她拿起手机一看,几分钟前傅停云给她发了消息,说系统帮他找了家附近的酒店,他这就过去,又叮嘱她夜里盖好被子,别贪凉整夜吹空调,甚至提醒她生理期快到了。 他这么乖巧,苏筱圆一时有点不习惯,心里忽然空落落的。 一想到他为了重逢受的苦,差点一心软马上把他找回来。但要是这次心软了,他下次说不定会变本加厉。 苏筱圆犹豫了一下,还是给他减了刑。 [算了,你在外面反省一晚就回来吧。] 第145章 傅停云出去反省一晚效果拔群, 回来以后就没再越雷池一步,苏筱圆去客厅吃饭,和爸妈一起看电视聊天, 他也不像之前那样隐身跟着, 只在房间乖乖等她。 不知道他从哪里弄了套小学教材, 苏筱圆好几次回房间,都看见他戴着耳机听音频自学。 第一次发现他在恶补小学功课的时候苏筱圆笑倒在床上。 不过几天之后她就笑不起来了,因为他的教材已经换成了数学分析和广义相对论。 苏筱圆:“你给我留点现代人的面子好不好?” 傅停云放下手里的书:“这个世界的知识体系和三界完全不同, 很有意思。” 苏筱圆:“……要不你再加把劲,把光刻机搞出来吧。” 傅停云仿佛听不出她在开玩笑, 认真思索了一下:“我在这里不能做太惹眼的事,也不能影响正常进程,否则两个世界的通道可能会被关闭。” 苏筱圆:“……”跟你们这些学霸拼了。 “其实我是说着玩的。” “我知道。” 五天后的凌晨,两个世界的通道终于建好了,入口就设在苏筱圆房间的衣柜里, 平常是隐形状态,用密钥开启后衣柜里就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漩涡。 苏筱圆本来以为她会像以前一样以投影体的方式回去, 出发前一天才弄清楚是真身穿越。 “我的样子和以前不一样了, 开山他们会不会觉得很奇怪?”她有点担心。 “如果你想以原来的面目示人, 只须一个易容咒即可。” 苏筱圆想了想,还是决定把实情告诉开山他们。 “那我这具身体还能修仙吗?” 傅停云点点头:“原先的投影体被系统动了手脚, 经脉有损,加之灵根有缺, 你才一直未能筑基。真身虽然需要从头开始重新修炼, 但不会再有这些阻碍。” “要从头开始啊……” 她好歹也兢兢业业地修炼了一年半,想到这些功夫全白费了,要说不心疼是假的。 “不必担心, 你可以采补我。” 苏筱圆:“……真是谢谢你了!” “我说真的。采得我的元阳后,再修炼一段时日将其克化,便能有金丹修为。以后每次交1合双修都能有所进益。” 苏筱圆:“……”能不能别一脸正经地说这种事啊! 第一次真身回仙灵界,当然要给亲朋好友带点伴手礼。 穿越前一天,苏筱圆特地抽了一个下午去购物,买了一堆修仙界没有的糕点和零食,又给每个人准备了一份小礼物,还给傅慎行和傅二代买了猫狗罐头和玩具,给傅地魔买了冷冻乳鼠和生骨肉肠,给傅智商买了一堆坚果。 傅停云要出钱,她赶紧把他拦住:“这是我的心意,一定要自己出钱。” 那些礼物塞满了一个30寸的行李箱,她又收拾了一个旅行袋的衣服和日常用品——现代的内衣裤家居服袜子和洗漱沐浴用品还是仙灵界没法比的。 收拾停当,她就坐立不安地期盼着通道开启的时刻。 可当漩涡出现的时候,她又有些近乡情怯起来。 对那个世界的人们来说她只离开不到三天,但她已经和他们分开半年多了。 傅停云紧了紧揽着她腰的手:“别担心。” 苏筱圆点点头,闭上眼睛,和他一起跨进了漩涡。 失重感瞬间袭来,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她的双脚又站在了地面上。 苏筱圆睁开眼睛一看,通道的另一端就在她龙脊峰的小院里。 这里还是白天,从太阳的位置看,大约是下午三四点的光景。 一落地,耳边立刻响起小雪狼熟悉的叫声,接着她便被雪狼扑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苏筱圆眼眶一酸,抱着雪狼的大脑袋哭了出来。 雪狼冰蓝的眼睛里露出些许困惑,蹭蹭苏筱圆,正想舔她眼泪,傅停云一把拽住它的脖圈:“不许舔。” 苏筱圆用手背擦擦眼泪,就地打开行李箱,从里面掏出个狗罐头打开,倒进狗食盆里:“来,尝尝。” 傅二代欢快地吃了起来。 傅慎行本来坐在墙头舔毛,立即蹿到狗食盆前,闻了闻,嫌弃地做了个埋屎的动作。 苏筱圆哭笑不得,掏出个猫食盒给它打开:“小慎行,这是你的。” 傅慎行优雅地慢慢踱到她跟前,低下头谨慎地闻了闻,苏筱圆趁机把它一把逮住,从裤兜里掏出一把猫用剪指甲刀,把它抱起来,捏住小爪爪:“早就想给你剪指甲了!” 傅慎行正要挣扎,对上他爹的眼神,立刻一动不动地任她折腾。 苏筱圆给它剪了指甲,又掏出小猫专用的牙刷牙膏,捏捏它的小耳朵:“三百年没刷过牙吧?真邋遢,邋遢小猫!” 刷完牙用洗耳液洗了耳朵,又梳了毛,傅慎行的苦难才算结束。 她又去给傅地魔和傅智商喂了异界带来的零嘴,这才洗了手进屋。 屋子里的家具陈设还是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甚至看到一半倒扣在桌子上的书都还是原样,仿佛她从没离开过。 她见什么都觉亲切,兴奋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这里摸摸,那里碰碰,打开抽屉看看自己攒下的各种鸡零狗碎。 橘子糖还剩了几罐,速写本也还好好地放在最下层的抽屉里。 她拿出速写本正打算翻翻,忽然被下面的东西吸引了视线。 那是一样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一块小猫形状的天然石头。 她惊喜地叫了一声,拿起石头放在手心仔细端详,没错,真的是她从云雨宗的小溪边捡来的那块小猫石头。 她回过头,见傅停云温柔地看着她,便明白过来:“是你帮我找回来的?” “是一次回溯中捡到的,对不起。” 苏筱圆把石头放好,站起身抱住他,把脸靠在他胸膛上:“其实我早就不怪你了。” 傅停云低头亲她的头发,轻抚着她的后背,慢慢滑动到后腰,渐渐变了味。 苏筱圆反手按住他继续下移的手:“现在不行,我要去看开山他们呢!” 男人用唇瓣蹭着她的耳朵,双手收紧,将她拉向自己,像蛊惑人心的邪魔一样在她耳边低语:“你不想么?我会快点……” 苏筱圆忍不住咽了口口水,随即回过神来,毅然把他推开:“不行不行,我先去看开山!” 她吃一堑长一智,再也不相信他的鬼话,素了那么多天,他一定会翻来覆去、没完没了地折腾她,到天黑都不一定能结束。 她把傅停云赶出房间,从衣柜里拿出太衍的弟子服换上,头发不够长,不过也没办法了,只能随便用发圈扎一下,打开化妆包一看,常用的发圈不见了。 “傅停云——”她打开门,探出头狐疑地打量他,“你有没有看见过我的发圈?” 傅停云和她对视了一会儿,不情不愿地抬起左手,手腕上赫然是她丢失的发圈:“入乡随俗。” 苏筱圆把发圈从他手腕上捋下来,绑了个丸子头,从行李箱里掏出给开山和于道友的礼物就去了开山的住处。 到她院子门口,她刚好上完课骑着灵鹤回来。 不等闺蜜从鹤背上下来,苏筱圆就忍不住奔过去抱住她哭了起来。 阮绵绵被吓了一跳:“小圆子你怎么了?为什么哭呀?” 苏筱圆用力抱着她:“我想你……” “傻姑娘,”阮绵绵哭笑不得,“我们不是才两三天没见吗?仙尊回来你当然要陪陪他的呀。” 苏筱圆松开她,捧着她的脸仔细端详:“我已经好久好久没见你了。” 阮绵绵这时才看清她的脸,愣了愣,又揉揉眼睛:“小圆子,你的脸怎么了?” 苏筱圆有些赧然:“没以前好看了对吧?这才是我真正的样子。” 阮绵绵立即摇头:“哪有哪有,现在终于能说实话了……其实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虽然觉得你的脸很漂亮,但是有一点点说不上来的别扭,后来看久了才习惯的……我更喜欢你现在这张脸,真的!我能发毒誓!” 苏筱圆:“……”系统这美颜真是开了个寂寞,两个她最爱的人都更喜欢她的妈生脸。 “不管长什么样都是我的宝贝小圆子。”阮绵绵抱住她。 苏筱圆正感动得鼻酸,闺蜜把脸埋进她怀里:“嗯,大圆子一点没小,真好。” 苏筱圆挠她胳肢窝:“谢开山你今天死定了!” 两人你追我打闹了会儿,终于以苏筱圆累瘫告终。 阮绵绵:“不过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说来话长,先进去慢慢说,”她走到云车旁,把带来的礼物和零食饮料拿出来,“帮我提东西,好重的。” 阮绵绵忙接了过来,好奇地打量这些非纸非布的袋子和花花绿绿的包装:“这是什么?” 苏筱圆咧嘴一笑:“土产。” 两人进了院子,在庭中凤凰木下的石桌边坐下,开山要去沏茶,苏筱圆拉住她:“我带了喝的。” 说着从袋子里掏出两罐可乐,“啪”地打开一罐,把闺蜜吓了一跳。 苏筱圆弯起眉眼:“给你尝尝。” 阮绵绵接过易拉罐纳罕地端详了一会儿,试着喝了一口,瞪大了眼睛:“好怪的味道!” 又喝了一口,砸了砸嘴:“辣辣的,又挺过瘾……这些东西是哪里的土产?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不对啊,你不是一直在宗门里么?” 苏筱圆给自己也开了罐可乐,这才从头开始向她解释。只是因为和穿书局的约定,没把这是书中世界,以及时间回溯的事情告诉她,只说故乡在另一个世界,和这里的时间流速不一样。 阮绵绵听完张着嘴半晌没合拢:“所以你回了一趟家,我们这里才过了两天,但是你的世界已经过了大半年?” “嗯。”苏筱圆掏出手机,给她看相册里现实世界的照片和视频。 阮绵绵啧啧称奇:“难怪我刚认识你的时候总觉得你不像仙灵界长大的,很多常识都不知道。” 苏筱圆又掏出给她带的礼物,最新款游戏机配一堆卡带。 苏筱圆演示给她看怎么玩:“等电用完了拿给我,我回去充。” 阮绵绵上手很快:“我得把这宝贝藏好,不能让阿春看见,他一定会跟我抢着玩。” 苏筱圆:“我也给于道友带了礼物。” 她拿出一个盒子,是凤凰福克斯的乐高玩具。 阮绵绵抱着盒子:“这个看起来也很好玩!我替他玩吧。” 苏筱圆又告诉她那些零食分别是什么,哪些需要用冰咒保存。 阮绵绵放下游戏机:“这么说你和妹夫也分开大半年了?” 苏筱圆点点头。 “那你还在我这儿做什么,赶紧回去吧!” “我想多陪陪你嘛。”苏筱圆靠在闺蜜肩膀上,“再说我和他已经待了几天了。” 阮绵绵:“我们什么时候都能见,你们小别胜新婚,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妹夫这时候一定巴巴地盼着你回去呢,我可不要变成他的眼中钉。” “才不会呢,我和他说好了要和你一起吃晚饭,他还让我多陪陪你。” 阮绵绵拗不过她,两人还是一起吃了晚饭。 苏筱圆回到无极宫已经是月上中天,刚走进花园就冷不丁地被人抱了起来。 “吓我一跳!”她在他手臂上咬了一口。 傅停云抱着她一路分花拂柳穿过花园,径直往寝殿走去。 屋子里亮起了温暖的灵石灯。 “还没洗澡呢……”苏筱圆手臂挂在他脖颈上,脸埋在他胸口,小声抱怨。 “采完再洗。”傅停云的嗓音比平时低哑,微微发颤。 她忽然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会……会怀孕吗?现在你是真身了……元阳也是真的……” “只要你不想就不会。”他屈指轻抚她的脖颈,看着她的眼睛,“你想么?” 苏筱圆连忙摇头:“不不不当然不想。” 她还在读书呢,根本没办法想象自己当妈的样子,至于以后想法会不会改变,以后再说吧。 随即她想起自己好像从没和他讨论过这件事,不安道:“你想要孩子吗?” “我只要你。”傅停云毫不犹豫道,他当然不想他们之间再多出一个人。 但若她实在想要,他可以忍耐,担起父亲的责任,爱屋及乌好好对待她的孩子。 苏筱圆被放在云朵一样绵软的床褥上,紧接着滚烫的身躯便沉甸甸地压了下来。 裂帛声让苏筱圆面红耳赤:“那么急干什么……” “等太久了。” “那你还让我多陪陪开山……啊!”苏筱圆忍不住痛呼了一声,推推他的头,“你是狗吗?那么喜欢咬人!” “不许提别人,”男人吐出口中的红艳,“专心点。” 苏筱圆:“那么……嗯……爱吃醋……还……还装……装大方……” “不是装大方,让你今日多陪她,是因为你们有几日见不到。” 苏筱圆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并拢膝盖:“等等……什么意思?” 男人强硬地分开她双膝:“你还不知道采我元阳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苏筱圆连声音都开始打颤。 男人停下动作,看着她的双眼,目光晦暗幽深:“你的身体受不住我的元阳,所以要分多次慢慢采,一边滋养身体才能承受更多。” 苏筱圆睁圆了眼睛,颤声道:“多次是几次?” “七……”男人在她耳畔道。 苏筱圆大大松了一口气,虽然有点超过,但应该还能扛得住,没想到他继续说:“……七四十九次,不能间断。” 苏筱圆:!!! “不可能的,这怎么可能……”苏筱圆拼命摇头。 “我尽量快。” 苏筱圆才不相信他,她粗粗一算,按他之前的平均水平算,就算不计入清理和休息的时间,也要连续三天三夜。 “会死人的!你想杀了我吗?!”苏筱圆吓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不会的,我的元阳能疗伤,消肿化淤也不在话下……”傅停云抚着她的脸颊,细细地舔她的唇隙,额头与她紧紧相抵,“放心交给我,我不会让你受一点伤害。” “打开,接纳我……”他沉缓的声音仿佛某种咒语。 苏筱圆感觉意识深处仿佛有道门无声打开,最隐秘最脆弱的部分彻底暴露,有什么强大炽烈的东西蛮横又温柔地侵入,同时她好像也在侵入他,她能感到他同样丝毫不设防,脆弱又敏感。 两道意识,两个神魂,仿佛要绞杀彼此般紧紧绞缠,最终融化在一起。 这就是传说中的神交吗?她昏昏沉沉地想,她从未体会过这么强烈的感觉,感官因为过载而断片,自我消失了,只有灼亮滚烫的岩浆一浪又一浪地冲刷着她的意识和躯体,将她的存在冲散融化,直至她和这古老又浩荡的洪流融为了一体。 …… 苏筱圆再见到闺蜜已经是七日后。 傅停云没骗她,他的元阳果然是疗伤消肿的圣品,她的确没死,甚至没怎么疼,精力的恢复速度也渐渐不像人类,甚至能拗出各种匪夷所思的高难度瑜伽动作。 可是她有人类的羞耻心啊! 她早就应该知道这变态不会满足于区区一张床和一座寝殿。 她提心吊胆了半天,后来才发现他早有预谋,提前把整座无极宫,连同龙脊峰半山腰以上全部清场,布好了法阵,连只鸟都不能从上空飞过。 从今以后她再也无法直视无极宫的花园、廊庑、水榭、莲池、藏书楼……以及龙脊峰半山腰以上每一处观景胜地。 第146章 不知不觉, 苏筱圆回到仙灵界已经不知不觉一个多月,其间她还回了自己家几次,画了一话漫画。 通道建好后, 傅停云又逼系统把两个世界的相对时间流速设为可调节, 于是她每次回到一个世界就把另一个世界的时间流速调慢, 简直好像获得了无限的时间——当然多出来的时间大部分用在哪里就不必说了。 苏筱圆以为小别胜新婚,道侣只是一时情热,这事做多了早晚会腻, 结果一个多月过去了,他不但早晚打卡一样定时定量, 中间还会随时灵感迸发加个餐。 苏筱圆虽然也享受,但东亚小孩对太快乐的事情都有点负罪感,表达过微弱的抗议,道侣义正词严告诉她,当务之急是把修为搞上去——字面意义的搞上去。 修为的确是搞上去了, 她用了一个月时间“克化”了他的元阳,顺利成了个金丹期中层, 修士在每一个大境界停留的时间会越来越长, 进阶也会越来越难, 但苏筱圆担心的是修为涨得太快,和实力不匹配。 傅停云为此只好从藏书阁里找出一部房中九转还阳功法来练, 这部功法据说是某位吝啬鸡贼的法修大能所创,为了既能享受合欢术的快乐, 又能防止修为被采。 苏筱圆不想通过双修涨修为的时候, 他就用上这种功法。 不过傅停云大概也知道不能竭泽而渔,要可持续发展的道理,每个月朔日会去无极宫后面的岩洞里闭关一日夜, 在闭关之前的几天也会逐渐减少频率,苏筱圆因此可以喘口气。 日子一天天过去,忽然有一天,傅停云拿出一沓厚厚的纸:“还有半个月就是婚礼,差不多该发喜帖了,你看看还有什么要改的。” 苏筱圆这一个多月过得不知天地为何物,完全忘了还有婚礼这回事。 仙灵界结道侣没什么嫁娶之说,没有聘礼和嫁妆,有一套不同于凡界的仪式流程,不过核心还是亲朋好友大吃大玩一通。 她大致翻看了一下傅停云递来的婚礼方案,简直比专业婚庆公司的策划还完善还详尽,从婚礼场地的设计到宴席菜单、喜帖的样式都堪称完美。 她想了想,只提出了一点:“仪式上的穿的婚服我想换一件。” 傅停云一口答应:“现在这件不喜欢,可以换成你喜欢的样式,穿你家乡的衣裳亦可。” 仙灵界婚服的颜色款式都没什么讲究,全凭自己发挥,修仙人对奇装异服的包容度很高。 苏筱圆摇摇头:“我要穿雨珠裙。” 傅停云挑了挑眉:“为何?那件裙子用料和手工都平平。如今我再替你做一件,会比那件好得多。” “可那是你给我做的第一条裙子,意义不一样。我说过要在最重要的时候穿上它,等我们在我家乡结婚的时候我还要穿一次呢……” 本来在打定主意去采补傅停云的时候,她想穿上雨珠裙,裙子已经从箱子里取了出来,最后还是叠好收了回去,因为她总觉得也许以后还有别的机会可以穿上这条裙子。 傅停云嘴角微微往下撇了撇:“那是傀儡人做的。” 苏筱圆:“……”原来又在自己醋自己。 “我就要穿这条,决定了。”她说一不二。 “好。”傅停云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 “你看看宾客名单有没有遗漏,这几日就让灵鹤将喜帖送去。” 苏筱圆仔细看了一遍名单,这场婚礼只请了双方的亲友,名单上几乎全是两个宗门里她熟悉的人,唯一的例外是偃师宗的沐青仙君和玄武谢氏宗主,开山她阿娘。 出乎她意料的是名单上竟然有夏侯师兄。 她的目光在那名字上停留了一会儿,开口问吧,怕那醋精多想,可是不问吧,又显得心里有鬼。 犹豫了一会儿,她还是谨慎地问道:“你不是讨厌夏侯师兄吗?我和他其实也没那么熟……” 傅停云在她耳垂上亲了一口:“怎么说也是你云雨宗的同门。” 苏筱圆掰过他的脸,仔细观察了一番,看他神色确实不像说反话,这才放下心来。 “其他和太衍关系好的宗门的宗主长老什么的,还有仙盟那些人,不请没关系吗?”她又问。 傅停云抬了抬下颌:“你我成婚,与这些人又不相干,请来只是败兴。” 苏筱圆知道他是担心她社恐,陌生人多了不自在,心里不觉暖洋洋的,随即又有些失落:“可惜我爸妈不能来。” 两个世界之间虽然建立了通道,但只有他们两人能通过,人一多会有坍塌的风险。 傅停云:“等你毕业,我们在你家乡再办一次。” 苏筱圆点点头:“也好,他们要是知道我这么早结婚一定会吓出心脏病。” 傅停云目光动了动,将她往怀里紧了紧,下巴搁在她肩头:“筱圆打算何时带我见岳父岳母?” 苏筱圆:“……最近我们一直在这边,我告诉他们有男朋友还没几天呢,要不然过个一年半载?” 搭在她腰际的手臂骤然一紧。 苏筱圆感觉到危险的气息:“太久了吗?那过几个月……” “仙灵界虽然不讲究父母之命,但直到成婚他们都没见过我,筱圆也不想罢?”傅停云在她耳边低语。 这男人实在太了解她了,一张嘴、一双手,就同时拿捏住了她的精神和躯体。 背着他们做这样的事,让她既罪恶又快乐。 欺骗父母,尤其是婚姻大事瞒着他们,让她很有负罪感,虽然暂时还不适合把修仙界的事情告诉他们,至少应该在婚礼前让他们见一见女婿。 “我知道欺骗自己所爱之人是什么滋味,”男人慢条斯理地动作,一张一弛地掌控着她的呼吸节奏,“不想让你和我一样煎熬。” 顿了顿:“不如……我们回那边住段时日,待你觉着合适时再拜见。”免得他们老想撮合她和那个小有姿色的竹马。 苏筱圆没多久就投降告饶:“嗯……好了好了,我……我知道了,带你去见他们……别……别闹了……今天已经好几……” 话说到一半,她的声音被堵在喉咙里,原本放在膝头的那沓婚礼方案滑落下来,一阵风卷着碎雪似的花瓣从大开的窗户中吹进来,把纸页吹得满地都是。 虽然知道书斋周围布了法阵,窗前不会有人或傀儡经过,也不会被人看见,但对着大开的窗户还是让苏筱圆的心脏提了起来。 这男人知道她害羞,更加坏心眼,抬手在窗外树了块水镜。苏筱圆迷离着泪眼,瞥见镜中的景象,雪白的肌肤顿时好似披了一层霞光,比腰间那条硕果仅存的绯色腰带还红。偏偏抱着他的男人衣衫整洁,头发纹丝不乱,冷着一张禁欲脸,欲1念都收在那双晦暗的眼睛里。 …… 两天后,他们回到现实世界。 傅停云调慢了书中世界的相对流速,安安心心住了下来。 一回生二回熟,苏筱圆对于屋子里藏个大活人这种事已经淡定了,反正有法阵在,不怕被父母撞破或者听见,至少他在这边多少节制一些。 苏筱圆学习和画画的时候,他就在一旁饶有兴味地汲取这个世界的知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开学了。 苏筱圆休学了一整年,这个学期还是不用回学校,傅停云也就陪着她待在家里。苏女士和程老师白天去上班,苏筱圆有了更多自由行动的时间。 不过起初两人倒没有多少时间腻在一起,因为他们在忙着看房子。 凌岳仙尊的原则一向是“只买贵的,不买对的”,况且还是零元购,有穿书局埋单。但苏筱圆怕吓着她爸妈,还是挑了套低调些的大平层。 不过这男人不知道是什么毛病,入住当天把每个房间和角落都“熟悉”了一遍之后,他似乎还是更喜欢和苏筱圆一起窝在她的小房间里。 “这里到处是筱圆的味道,筱圆留下的痕迹。”傅停云说得冠冕堂皇,但苏筱圆怀疑他只是喜欢看她羞耻。 在现实世界住了三个月,等傅停云彻底了解和适应了现代生活,言行举止都和正常人一样以后,苏筱圆终于鼓起勇气决定带“男朋友”见家长。 “但是上次骗他们你是A大的学生……”见面之前苏筱圆有些忐忑。 比起家境之类,她爸妈可能更在意他读书的事。 “不必担心,学信网可以查到学籍。”男人信誓旦旦。 “可是你一天学都没上过,老师同学都不认识,”苏筱圆还是不放心,“我爸妈在A大可是有不少学生的。” 傅停云掀起眼皮:“老师和同学都认识我,系统对他们的记忆作了调整,他们以为我在A大上了三年学。” 顿了顿:“况且我这三个月每天都在上学。” 苏筱圆吃了一惊:“可是你天天在我身边啊,哪里去上过课?!”他几乎二十四小时都和她黏在一起,就算是时间管理大师也不可能跑到另一个城市去上课。 傅停云:“我有具和真身一模一样的傀儡,上课、考试、写论文这些简单的事他都可以代劳。” 苏筱圆:! 她也好想要一个傀儡人代她上课、考试、写论文! 以前她偷偷怀疑过傅停云脑子那么好使是不是因为修为高的缘故,直到自己升到金丹期才知道,修仙涨体力、涨精力、甚至能让皮肤气色变得更好,但是它真的不涨智商。 写论文该头秃还是头秃,只是发根变强韧,头发不那么容易掉了。 “若是想要傀儡人,我可以替你做一个。”傅停云道。 苏筱圆睁大眼睛:“你什么时候会做傀儡人了?” “暂时还不会,”男人道,“你想要我可以学。” 如果换个人说这种话,苏筱圆一定觉得是说大话,但是此男一向说得出就做得到。 她抵制住诱惑,摇摇头:“不要了,这样就像开挂打游戏一样,没意思也没有体验感,大学生活是很宝贵的人生经历。” 要真让傀儡人代她上大学,那她一天到晚都不用做别的事了。 傅停云引诱失败,眼睛里满是遗憾。 苏筱圆:“再说就算需要傀儡人也可以拜托沐青仙君啊。” “想要同我说,你的傀儡人只能由我来做。” 苏筱圆:“……”原来是因为这个! 过了几天,她向爸妈透露了想趁着放寒假男朋友在本市,想带他见家长的意思。 苏女士和程老师虽然觉得孩子这恋爱进度有点快,但还是尊重她的意思,约定了见面的时间。 虽然不是女婿正式上门,傅停云还是准备了礼物,这次有苏筱圆把关,虽然贵了点但没有太超过社交礼仪。 当天苏筱圆假装倒垃圾,打开门放隐身的道侣出门,路过主卧听见父母在说悄悄话——修到金丹期之后,她的五感都增强了不少。 “宝宝,那个……跟你商量一下,筱圆第一次带男朋友回家,不管那孩子怎么样,我们当面都要客气点,有什么意见等孩子走了关起门来再讨论,别伤了女儿的心,你说好不好?”程老师在给老婆大人打预防针。 “知道了知道了,你当我傻的吗?”苏女士是个急性子,“儿孙自有儿孙福,说了不干涉她谈恋爱……只是可惜,昱辰多好的孩子,家里又是知根知底的……” “昱辰那孩子我也挺喜欢,但是女儿不喜欢也没办法,日子还是她自己过的。” “我就是担心,我们家圆圆从小被保护得太好,人太单纯,那孩子听说又是网上认识的,我怕她被人骗了……” “你不是找A大同届的学生打听过了,那孩子样样都好吗?” “就是样样都好才担心,现在什么pua、杀猪盘、天生心理变态的……坏人很多的,看着都吓人……” 苏筱圆关上门,不安地看着道侣:“你别把我爸妈的话放在心上啊,他们还不了解你……”得亏不了解,了解更完蛋。 傅停云从她手上接过垃圾袋,在她额头上轻吻了一下:“他们担心是应该的。放心,我一定让他们喜欢上我,不让你为难。快回去吧。” 傅停云回新居洗了澡,换了衣服,提上礼物,坐上车回到苏筱圆家的小区。 门铃响起来,苏筱圆从房间里走出去开门,苏女士已经先她一步打开了门。 傅停云礼貌地打招呼:“阿姨好。” 苏女士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半晌说不出话来。 苏筱圆心跳到了嗓子眼,连忙走过去:“妈,这就是傅停云。” 苏女士回过神来:“啊,小傅同学,请进请进,人来就好了,那么客气做什么……” “圆圆快请人家沙发上坐,我去洗点水果。”说着进了厨房。 苏筱圆有些尴尬,把他带到他坐了不知多少次的沙发上:“你坐。” 她坐在他身边,隔了一个人的距离,打开电视机,指指茶几上的健康零食:“喜欢吃什么自己拿,别客气。” “嗯。”傅停云正经危坐。 不一会儿,厨房里传来苏女士的声音:“那孩子也太好看了!比大明星还好看!” 程老师调侃:“难道比我年轻的时候还好看?” 苏女士:“那好看多了。” 程老师酸溜溜:“你当年还说我长得像木村拓哉呢!” 傅停云掏出手机开始搜索木村拓哉。 …… 过了一会儿,两夫妻一人端了一个果盘出来。 傅停云忙起身上去接。 程老师看见他的脸也呆了几秒钟,随即在围裙上擦擦手:“你们先坐,看看电视,我再炒两个菜,马上就好。” 傅停云站起身,脱下外套,跟着程老师一起往厨房走去。 两人忙拦着他:“怎么能让客人做事。” 傅停云:“没事,我平时一个人在家也自己做饭。” 说话的当儿他已经利索地系上了围裙,开始帮程老师打下手:“听筱圆说程叔叔是物理老师,真巧我大学读的也是理论物理……” 两人再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有说有笑,好像认识了几年一样。 程老师悄悄对着老婆比了个大拇指。 苏筱圆看着傅停云和她爸妈轻松自如地聊天,觉得自己真是杞人忧天。 此男认真讨好人,谁能招架得住! 她的老实爸妈撑不住一个回合就双双倒戈。 吃完饭傅停云主动又熟练地把碗筷收进洗碗机,稍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临走还带走了一袋湿垃圾。 等他离开,苏筱圆问爸妈:“你们觉得……怎么样?” 苏女士清了清嗓子,看了眼配偶:“老程你觉得呢?” 程老师一脸严肃:“我觉得这孩子不错,眼里有活。” 苏女士点点头:“确实不错。我和你爸爸不反对,不过你还在上学,现阶段还是学业为重。” 苏筱圆一看他们使劲忍耐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对傅停云别提多满意,心里也有些开心得意:“我知道的。” 她回了房间,关上门,立刻听见客厅里传来两人的说话声。 “我就说女儿眼光随她妈,肯定不会差,你还担心什么?”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担心还是担心的,那孩子各方面条件都太好了……特别是那张脸,怎么那么好看,个子还高,得有一米九吧?肯定很多女孩子追的,不知道会不会对我们家圆圆好……” “长得帅不一定花心,你看现成的例子,木村拓哉,就在眼前,是吧?” “臭美!” “你都说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家圆圆是有福气的,过了一个大坎,以后一定都平平顺顺的。” “说的对,是我瞎操心,”苏女士话锋一转,“你说人家到底怎么长的啊,吃什么长大的?怎么能那么好看?天仙一样……” 苏筱圆:“……”她算是知道自己的颜狗属性遗传自哪里了。 第147章 苏筱圆和傅停云的婚礼所有宾客加起来不到两百人, 放在仙灵界大能中算是迷你。 不过筹备一场婚礼仍然有许多琐事,傅停云凡事精益求精,许多事都亲力亲为, 白天经常不见人影。 苏筱圆倒是省心, 通常只要在道侣提供的选项甲乙丙中挑个自己喜欢的方案, 还没毕业就体验了一把甲方的爽感。 傅停云一忙,她就多了大把的时间,每天看看书、画画符、练练功, 顺便预习一下“那边”大二的课程,一眨眼就到了大婚的日子。 仙灵界的婚礼习俗来自古代, 黄昏才开始,苏筱圆前夜有些操劳,睡到中午才起来梳妆打扮。 她换下寝衣,穿上雨珠裙,对着镜子看了看, 转向傅停云,指指胸口:“这里是不是有点紧了?上次还试过正好穿的啊……”难道是最近吃太多了? 男人低头贴着她的耳朵说了句什么, 苏筱圆羞得浑身好像滚水烫过:“你正经点!堂堂一个仙尊, 能不能要点脸!” 傅停云一本正经道:“我以为如此正好, 若你穿着不自在,脱下来我替你改一改。” “婚礼前还有好多事, 来得及吗?” “当然。”他一边说一边帮她解开暗扣。 感觉到指背若有似无地擦过肌肤,苏筱圆警觉地抬手一挡:“不可以, 今天一堆事呢……” “我没想做什么。”男人眉宇间似有些许委屈。 苏筱圆脸更红:“还不是怪你前科太多了。” 她正要穿回寝衣, 傅停云将雨珠裙放到一边,来拉她的胳膊。 “我就知道!”苏筱圆腾出一只手来拍他手背。 傅停云轻轻戳戳她的太阳穴:“一天到晚想什么,改衣裳总要量尺寸。” 苏筱圆吃了许多堑终于长了一智:“我信了你的邪, 尺呢?” 男人张开手,手指修长如玉:“这就是尺。” 苏筱圆:“你无耻!” “不让量婚礼前改不出来,只好换一件穿了。”傅停云一副乐见其成的样子。 苏筱圆明知道他还在吃自己的飞醋,但又骑虎难下,咬了咬嘴唇,托起双臂:“你量吧。”又不是没碰过。 傅停云一脸认真地张开双手,顺着弧度将虎口慢慢贴合上去,绕着周身量了一圈,又托在手里掂了掂:“嗯,难怪衣裳小了。” 苏筱圆耳珠红得像珊瑚:“量好了吧?” 男人“啧”了一声:“谁让你乱动,量到一半作废了,又得从头开始。” 苏筱圆都快气笑了:“明明就是你故意的!” “如何故意?” “你明知道我怕痒……” “何处痒?我怎么不知道……是这处,还是这处?” 苏筱圆忍无可忍,回身推他,却被他一把按进怀里:“别的地方也要量一量……” 他边说便捏了捏她的小肚子:“以防看不见的地方长了肉。” 苏筱圆大惊失色,连忙挣扎:“婚礼要来不及了,还要改衣服呢!” “很快……”傅停云在她耳畔哑声引诱。 “我才不会相信你!”她的音调忽然一变。 傅停云在她腰上擦了擦水淋淋的手指:“你快就行,很久没从头到尾伺候你,不想?” 苏筱圆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 结果量尺寸量了近一个时辰,改衣服只消一刻钟。 苏筱圆总算穿上尺寸合适的雨珠裙坐回妆镜前,由傅停云给她梳头发化妆。 只要在仙灵界,他就天天变着花样给她梳各种发髻,技术已经炉火纯青。这次婚礼她怕他忙不过来,想从外面请人,结果特地从朱雀洲和凤麟洲请来的“妆仙”,试了妆他都不满意,最后还是决定亲自上手。 苏筱圆看着镜子里男人的倒影,眼尾的绯红还未褪去,原本浅淡的薄唇变得饱满鲜红,衬着有些苍白的脸色,简直像个吸饱了人血的艳鬼。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这件雨珠裙前阵子他拿出来加长过裙摆,以便更适合婚礼这种隆重的场合…… 她睁圆了眼睛:“傅停云!是不是你动的手脚?!” 镜中的男人异常淡定:“不是。” 苏筱圆狐疑地看着他:“真的?” “真的,不信我喝吐真剂。” 苏筱圆:“……”好叭那就是真的长胖了。 “那也怪你,每天做那么多好吃的,还让我试菜,不胖才怪。” “怪我。” 傅停云轻轻扶着她的下颌,让她看镜子里的自己:“好了。” 苏筱圆倒吸了一口冷气,差点像开山一样惊呼“老天奶”。 她活了二十多年不知道自己竟然是个天仙。 “可喜欢?”傅停云淡淡问。 苏筱圆使劲点头:“喜欢喜欢!” 傅停云用拇指指腹蹭了蹭她下唇上的口脂,有些嫌弃:“还是不画好看。” 说着便要低头。 苏筱圆早有防备,一把推开他:“不许弄花我的妆!” …… 婚礼礼堂设在龙脊峰顶,傅停云为这场婚礼特地建了一座悬在半空中的圆形宫殿,穹顶、地面和墙壁都是通透的琉璃,坐在其中一抬头便能看见天空。 日落时分,晚霞与琉璃宫殿中的无数灯树交相辉映,宾客们都已入席,翘首等待着新人出现。 只听天际传来玉铃仙音与凤鸟的清啸。 “来了来了!”宾客们精神大振,纷纷循声望去,便见浩浩荡荡的队伍向宫殿飞来。 当先是只足有一间小屋子般大的罗罗兽,一只极北之地的雪狼趴在它后背上,像个小装饰。 其后便是由一条银色巨蛟拉着的婚车,一只灵鹤雄赳赳气昂昂地领着一队翟凤伴着车飞舞,一路洒下光羽和花瓣。 男女傧相的车紧随其后,都由雪白的翼马拉着。 阮绵绵身穿苏筱圆特地为她设计的礼服裙,从其中一辆车里探出身子,朝着云雨宗的客人们挥舞着大花臂。 冷不丁看见她阿娘也坐在同一桌,正虎视眈眈地瞪着她,吓得吐了吐舌头,忙缩回了车里。 谢家主无奈摇头:“这孩子,筱圆的大日子,还这么不稳重。” 又向同桌的一众云雨宗长老道:“小女一定给诸位长老添了不少麻烦,谢某以茶代酒,替她赔个不是。” 秦长老笑着道:“谢家主言重,令嫒性情爽直,某等都很喜欢她。” 寒暄一番,谢家主又问邻桌的太衍长老:“与小女同车那位姑娘,可是贵宗弟子?” 微玄真人脸上笑容不减:“那位的确是敝宗弟子,是朱雀于氏的小公子。” 谢家主低呼一声“老天奶”,随即清了清嗓子:“某真是老眼昏花了……等等,朱雀于氏……莫非他就是……”谢开山每次写信都要叨叨的阿春?! 她暗暗磨着后槽牙,这死孩子,竟然为了自己的恶俗癖好逼迫人家好好的孩子穿成这样!今日筱圆大喜先放她一马,逮着机会非得打断她的腿! 微玄真人礼貌地向谢家主点了点头,回过身去,继续抱着胳膊看对面三师姐的好戏。 萧无心在沐青和白长老中间如坐针毡,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像门神一样夹着她。 微玄真人笑着看了看三人:“不知两位准备何时请我们吃喜酒?” 萧无心:“……”好你个小师弟的走狗! 她当然知道白云梦和沐青被安排到太衍一桌不是因为外宗客人的桌子坐满了,分明是那睚眦必报的小祖宗还记着她的仇呢! 可明明招供的是沐青,为什么她要连坐啊? 正委屈着,两只手几乎同时被左右两个男人紧紧捏住。 沐青抢先道:“阿姐,你喜欢什么样的婚礼?阿姐喜欢蝴蝶,我给你造一座蝴蝶宫如何?” 白长老一脸淡定:“当年凡间那场婚礼太简陋,一直想找机会补一场,你一向不喜欢那些掉粉的蛾子,我们可以去月亮寨连理树下行结契礼……” 沐青嗤笑了一声:“有些人可真是惠而不费,尽想着空手套白狼。” 白长老作出关切的神色:“听闻小仙君前日被尊师召回师门,禁足令解了不曾?” 沐青瞬间面红耳赤,便要去怀里掏战斗傀儡。 萧无心头大如斗,连忙按住他的手,又向白长老道:“你也少说两句罢,要是在筱圆的婚礼上闹起来,我可救不了你们!” 微玄真人托着腮,笑得眉眼弯弯。 旁边五师兄正和师祖拉拉扯扯,累得满头大汗:“师祖,婚宴还没开始,不能把盘子碗勺子筷子茶杯拿走的……” 师祖一张俊脸上满是不耐烦:“这些盘子碗勺子筷子茶杯,放在我面前,它就是我的……”一边说一边往乾坤袋里塞。 五师兄一边把他塞进去的东西往外掏。 二师兄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哄道:“师祖,吃糖……” “谁要你的破糖!”师祖怒瞪他,“筱圆前几日送了我好多呢,各色的果糖、奶糖,花花绿绿的,可好看!” 五师兄低声向二师兄道:“那些包糖的纸他都不舍得扔,一张张展平了收着……” 二师兄无奈地摇摇头,正要将瓷瓶收起来,被师祖劈手夺了过去:“谁让你收回去的?” 二师兄:“师祖方才说不要。” 师祖:“我不要,你就不会硬塞?你就这点孝心?” 二师兄:“……” …… 苏筱圆挽着道侣的手走进殿堂,看着一张张熟悉的笑脸,鼻根酸胀起来,她小声道:“不行了我又要忍不住哭出来了……” “无妨。”男人低声回答。 “不行不行,我的天仙妆不能花!” “防水的。” 苏筱圆的眼泪几乎是同时涌出了眼眶。 泪眼婆娑中,她注意到一张陌生又有些面善的脸:“那是……我记得名单上没有不认识的人啊……” 她忽然一个激灵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张了张嘴:“那是夏侯师兄?!” 他怎么胖成这样了! 玉树临风的夏侯师兄比离开太衍的时候至少胖了四五十斤,虽然他个子挺高,但也明显胖了一圈,双下巴都出来了。 虽然五官还是标致的,但是男人一胖就容易显油腻,连气质都和以前两模两样了。 苏筱圆对他虽然从没有过任何想法,但是看着美人走形,还是有点伤感。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视线,夏侯师兄朝她风度翩翩地一笑。 苏筱圆仿佛吞了一口油,勉强还了他一个微笑。 夏侯澈根本没心思考虑自己的面子问题,他正竭尽全力压抑自己身体里的魔气,不让它有一丝一毫的泄漏——他的座位就在太衍宗主和几大峰主旁边,个个都是顶尖正道高手,但凡漏出一点,不等他吭气说不定就被剿了。 那位果真是睚眦必报,不就是撩拨了一下同门师妹,八百年前的事记到现在! 新郎新娘入席后,夜幕很快降临,殿外传来“啪啦啪啦”的声响,众人望过去,却是几十艘翼舟同时飞向空中。 片刻后,第一朵烟花在琉璃穹顶上空炸开,接着是第二朵、第三朵,熄灭的烟花变作点点繁星落下来,竟然穿透琉璃穹顶,“叮叮当当”地落到殿中,闪烁着蓝莹莹的光芒,有人好奇地捡起来一看,竟然全都是海精石。 那些海精石上施了避人的法术,全都落在空地上,闪闪烁烁,让整座宫殿仿佛漂浮在星海之上。 苏筱圆虽然看过流程,见到实景也被美得说不出话来。 傅停云靠过来,低声道:“喜欢么?” 苏筱圆用力点头。 “今日的婚礼全程都用留影石摄了下来,将来有机会可以给岳父岳母看。” 苏筱圆忍不住捂住嘴,佯装靠在他身上靠烟花,趁机把眼泪擦在他衣服上。 …… 筵席通宵达旦,新郎新娘提前坐着车回了无极宫。 两人牵着手在廊庑上慢慢走着。 走着走着,苏筱圆忽然发现不对劲:“这不是回寝殿的方向吧?” “带你去个地方。”傅停云一边说一边用手捂住她的眼睛,然后突然打横将她抱起,踏风飞了起来。 苏筱圆只觉耳边风声呼啸,不知道飞了多远,等风声停止,傅停云将手移开,她发现自己竟然身处另一座通体透明的空中楼阁中。 楼阁比婚礼的殿堂要小一些,但更巧夺天工,中央令人瞩目地放了一张大圆床。 傅停云抬了抬手,“砰”地一声,空中又有烟花炸开。 “刚才不是放过了吗?”苏筱圆惊讶道。 “这是专为你准备的,”傅停云从背后抱住她,“喜欢么?” 苏筱圆虽然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心还是软成了一滩水:“嗯,好喜欢好喜欢。” 话音未落,心口忽然一紧,接着便是一凉,身上的衣裙散作无数雨点溅落了一地,透明的珠子落在透明的地面上,仿佛雨水落进了海里。 苏筱圆心疼不已:“好好的裙子,串了这么久,我还打算下次结婚再穿一次的呢!” 说完自己也发觉有些怪,唇瓣已经被含住。 “第一次见你穿这条裙子……”他将她整个人抱起来,仿佛要把她送到烟花开放的地方,“就想这么、做。” 苏筱圆只能紧紧抓住他绷紧的手臂,脖颈往后仰,烟花在空中跳跃、飞旋、一朵朵炸开,五彩斑斓的炫光在她眼前闪了一整夜。 第148章 苏筱圆看了一眼天边的落日, 紧了紧背篓的麻绳,加快了脚步。 山里的夜来得很快,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她虽然在这里生活了一年多, 身为现代人仍旧很难适应山里无星无月的黑夜。 她是出车祸穿越到这个修仙世界的, 没有带系统穿越,原主名叫“小沅”,长得和她一模一样, 连胎记、痣和疤痕都和她一样,以至于她甚至弄不清自己是身穿还是魂穿。 她在这里的身份是个合欢女修, 原主在门派里也没什么朋友,她也没有继承任何记忆,只能摸索着适应这里的生活。 磕磕绊绊地过了几个月,她总算弄清楚了世界观。 这个修仙界基本上施行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金字塔尖是大衍之类的顶流宗门, 往下是其他二三流大宗门和世家,再往下是仙盟认证的其他门派。 而像她所在的“百花门”没有仙盟认证, 也就是传说中的野鸡小门派。而她这样的小弟子, 在门派里也是底层, 每个月都要向宗门缴纳保护费。 缴费方式可以是他们去外面采来的灵力,也可以折算成通用货币, 就是十枚上品灵石。 刚弄清楚自己处境的时候,苏筱圆只觉得天都要塌了。但好不容易重开一次, 也只好凑合活。 苏筱圆既没有胆子去采补陌生人, 也过不去心里那一关,于是只好想尽办法赚灵石,采灵草灵果、种植灵花、捉灵虫灵蝶、去山沟沟里淘灵砂, 接宗门和附近村寨的任务,总之什么都做。 即便如此,像她这样修为低下的小修士,不依附于宗门很难生存——怪就怪她的出生点不巧在魔域、凡界和仙灵界的交界,是出了名的三不管地带,虽然魔域几年前已经被大衍的天才大佬凌日仙尊平定,但他们这里还是时常有魔修余孽出没,烧杀掳掠无恶不作。 转过一个山坳,她的小院出现在暮色中,再走一里多山路就到了。 她心里不由自主地涌出暖意,她在这世上再也不是形单影只的一个人了。 一年前她进山采药,捡了个摔下悬崖重伤昏迷的男人,死马当成活马医救活了,醒来以后发现他失忆了,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叫做傅时雨,是单身,至于来自哪里,是凡人还是修士,却一无所知。 他没处可去,又长得实在美貌,苏筱圆明知道捡男人有风险,还是心一软让他留下养伤,一养就是大半年,伤养好了,人没走,倒是上了她的床。 她也说不上来是谁先有那个意思,少年男女血气方刚,在间巴掌大的小屋子里朝夕相对,自然而然就看对了眼起了别样的心思。 去年中秋夜,她做了酥皮月饼,买了壶桂花酒,因为想家多喝了几杯,有些醉了。她只迷迷糊糊记得男人渐渐靠近,一双眼睛仿佛旋转的星云,她一不小心就跌了进去。 也没什么仪式,两人一起拜了天地,喝了交杯酒,就在月亮的见证下成了夫妻。 苏筱圆本来还有点担心,怕他身份不简单,有什么仇家找上门来,好在成亲半年来风平浪静。 男人看脸像个养尊处优的少爷,干起活来却任劳任怨,伤好之后便日日进山打猎换钱,洗衣做饭扫地种菜这些杂活也包揽了。 起先苏筱圆觉得自己只是见色起意,但是越相处感情越深,渐渐蜜里调油难分难舍,越过越腻歪。 最可喜的是自从成亲以来,他就隐隐有恢复修为的迹象,虽然至今只是筑基中层,在这穷乡僻壤也算不错,隔三岔五能接到一些报酬较高的任务。 只是苏筱圆担心他伤势还没痊愈,不让他接太多活。 多了一个人赚钱,苏筱圆又精打细算会过日子,上个月终于还清了为了救付时雨赊欠的药钱。 她算了算,这个月缴完宗门保护费和房租,很可能还小有盈余,再过个一年半载,付时雨的伤彻底养好了,宗门“学贷”也还清了,他们说不定能换个地方生活。 以付时雨的修为剑术,投靠个小剑修门派应当不成问题。 日子越过越好,穿越一年多,苏筱圆终于有了盼头和归属感。 快要到家了,她的眼皮忽然跳起来。 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她停下脚步想了想,恍然意识到平常这时候小屋上空一定是炊烟袅袅,走到这里已经能闻到饭菜香。 付时雨知道她差不多这时候回来,会到山道上来接她。 即使有任务晚归,他也会用随身带的传讯符告诉她。 苏筱圆心里咯噔一下,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难道是他在外面出什么事了? 她心里着急,拔腿便往家跑去,跑得急了,冷不丁被地上树根绊了一跤,膝盖和双手着地,衣裙弄脏了,手掌磨破皮嵌进了砂石,当即疼得冒出了泪花。 她也顾不上手上的擦伤,爬起来轻轻拍掉了点灰便继续往家跑。 到了院子门口,她才发现柴门虚掩着,结结实实地松了一口气。 早上他们一起出门的时候院门是锁上的,现在门开着,可见傅时雨已经到家了。 “时雨——”她喊了一声。 没人回答她。 她进了门,朝东边另搭的小厨房张望了一眼,平常这时候傅时雨都在里面忙活,但是里面黑黢黢的,没人在,也没有饭菜香,只有冷锅冷灶。 鸡舍里的食槽也是空的,他连鸡都没喂,太反常了。 苏筱圆的不安越来越重,像块冰冷的石头坠在胃里。 走到门口,房门也虚掩着,她鼓起勇气推开门,发现男人一动不动地坐在夕阳照不到的阴影里,像座雕像。 看见她回来,他也没像往常一样立即起身接过她的背篓,给她端茶倒水、揉肩按腰,只是转头看向她。 苏筱圆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攥紧:“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个时辰前。” 男人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暖意,冰得她一个激灵。她不由想起他刚从昏迷中醒来时的光景,那时候他也是冷冰冰充满了戒备。 那时候他们是陌生人,他又受了重伤,谨慎戒备是人之常情。 可现在他们已经认识一年多,连夫妻都做了快半年,昨夜他们还在这张小床上缠绵。 苏筱圆委屈起来,手心的擦伤也火辣辣地疼起来:“是今天出去做任务,遇上什么事了吗?” “不是,”男人道,“我想起来了。” 苏筱圆心里先是闪过惊喜,接着变成担忧,她不自觉地攥紧手,砂砾嵌进伤口,疼得她冒出了泪花:“想起多少?想起家在哪里了吗?” “全部。”男人抬手点亮了灵石灯。 夕阳的余晖还在流连,以前的傅时雨绝对舍不得在天黑前点灯。 暖光照在他的脸上,却照不出一丝暖意。 那双漂亮的眼睛今天早晨还盛满柔情,现在却只有冷漠。 苏筱圆心提到了嗓子眼,该不会最狗血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了吧? 可他当时言之凿凿说记得自己没结婚她才和他在一起的。 她颤抖着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难道你是娶了妻或者定了亲吗?” “不曾。” 苏筱圆刚松了一口气,便听他道:“我修的是先天无情道。” 苏筱圆睁圆了眼睛,她听说过先天无情道,天生没有七情六欲,不会失个忆就爱上谁。 可他平常那样子哪里像无情道了,哪怕白天做任务、打猎,包揽家务,他还是夜夜缠着她,两三次打底,还是顾虑她身体才意犹未尽地罢手。 男人寒刃似的目光在她飞红的脸颊上停留了一瞬,似乎猜到她在想什么:“你不必怀疑我的道心。我的道号是凌日。” 说出自己的道号时,他微微蹙了蹙眉,似乎有几分嫌弃。 苏筱圆如遭雷劈:“你是凌日仙尊?大衍的那位剑尊?” 傅时雨挑了挑眉,似乎在说还有哪个凌日仙尊。 苏筱圆呆了半晌,不敢相信这半年来给她劈柴烧饭洗衣服、夜夜和她滚一张床的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天才剑尊。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你下的蛊。” 苏筱圆懵然道:“什么蛊?” 她使劲了回想了一下,才想起把他捡回来那天她把身上、家里看着像药的东西都给他用上了,其中有个小瓷瓶,她倒了倒没倒出药粉灵液,只有一颗芝麻似的东西掉出来。 她以为是什么碎屑,没放在心上,难道那其实是蛊虫? 所以他对她的所有温柔,所有爱意,都是假象,只是因为中了蛊? “怎么会这样……”她喃喃道,一阵头晕目眩,感到自己好像踩在流沙上,周围的世界正在分崩离析。 “对不起,我不知道那是蛊……” 傅时雨讥诮地挑了下嘴角,站起身走到她跟前打量她。 他生得高,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压迫感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他忽然抬手捏住她的下巴,拇指用力揉开她的下唇,伸进她口腔:“看不出来,你这张嘴还会说谎。” 苏筱圆被他揉得生疼,心里又委屈,泪水盈满了眼眶,摇着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那些东西都是她穿来之前就在的,那瓶子上又没有标签,她根本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蛊虫是哪里来的?”傅时雨手下移,控住她咽喉,“说。” 苏筱圆一阵窒息,下意识想说不知道,但看他神色就知道他肯定不信,只能推测:“是宗门给的……” 傅时雨嗤笑了一声:“同命蛊这种稀世罕有的邪蛊,一百个百花门也拿不出来。” 顿了顿,手再次收紧:“你到底是谁?” 苏筱圆呼吸困难:“我……真的不知道那是什么蛊……我那时候只是想救你,什么都拿来试一试……” “非亲非故,萍水相逢,为何要救我?” 苏筱圆两串眼泪滚落下来,救人需要理由吗?在这个险恶的丛林世界显然是需要的。 她咬了咬唇:“因为你长得好看。” 傅时雨似乎噎了一下,随即道:“你自己信么?” 苏筱圆从刚才的巨大冲击中渐渐回过神来,为真相伤心委屈之余,他的态度也让她心寒又愤怒:“不管你信不信,我都不是故意给你下蛊让你爱上我。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也没办法把你的无情道还给你。 “而且虽然我破了你的道……但是也救了你,我们和离,就算两清好不好?” 傅时雨冷冷看着她:“你想和我两清?” 苏筱圆听他话里的意思好像不肯罢休,心里害怕起来:“你也知道我一穷二白,没什么能补偿你的,而且我给得起的东西你肯定也不稀罕……” “和离后你待如何维持生计?” 苏筱圆心头蓦地一酸,眼泪又往外冒,她宁愿他狠心到底,也不想听见这种貌似关心的话。 “以前没有仙尊的时候也一样过,不用仙尊操心。”她努力稳住声音,不让自己崩溃大哭。 “被宗门逼着采补每一个萍水相逢的男修,还是找个强者依附之?” 苏筱圆虽然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她这样无依无靠,没有修炼天赋但有点姿色的合欢修士,大约早晚会走上这两条路中的一条。 但听他这样直白地说出来,还是仿佛听见了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 “怎么样都好,不用仙尊操心。” 傅时雨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了半晌,冷哂了一声:“放心,你救我一命,该酬谢你的一分不会少。” 顿了顿:“要两清可以,将蛊解了。” 苏筱圆睁圆了泪眼,她连这蛊虫哪里来的都不知道,怎么知道怎么解。 “仙尊不能自己解吗?” “只有下蛊之人方能解蛊,”傅时雨道,“莫非你不会?还是不肯?” 苏筱圆只得老实承认:“我不会……要是会的话一定马上给仙尊解蛊。” 傅时雨:“那么在找到解蛊之法前,你只能跟我回宗门,压制情蛊七日一次的反噬。” 苏筱圆不知道蛊虫还会反噬:“要怎么压制啊?” 傅时雨又用那种讥诮的眼神看她,苏筱圆一下子反应过来。 他明知道她已经明白了,却还是残忍地说出了那句话:“做我的炉鼎,我买你一年。” 苏筱圆说不上来是伤心更多还是屈辱更多,她的心脏一抽一抽,却不怎么疼,仿佛是麻木了。 “要是我说不愿意呢?” “由不得你,”男人道,“顺从些,对你有益无害。既是买你,我会给够你灵石,足以让你一生衣食无忧。至于能采得多少修为,凭你自己本事。” 真是慷慨啊,出卖自己一年,可以换一辈子衣食无忧,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已经算是天降好运。 总好过有一天被宗门逼着去采补陌生男人,然后死在某次任务中。 要在这个世界活下去,尊严算什么呢?爱情更是虚无缥缈到可笑。 可是她的灵魂好像被抽空了。 她用手背擦擦脸上挂着的眼泪,木木地笑了笑:“好,就这样吧,多谢仙尊这么慷慨。” 傅时雨蹙了蹙眉,冷声道:“今日第一次,解了裙趴到桌上去。” 第149章 苏筱圆一时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定定地望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 忘记了该作何反应。 傅时雨看着泪水像潮水一样涨满少女的眼眶,胸腔里像是堵了一团湿乎乎的阴云,令他烦闷不堪。 更难以置信的是, 看见这少女落泪, 他的心脏处竟然隐隐传来抽痛。 或许她没说谎, 或许她当真不是故意下蛊,只是为了救他…… 这念头一起便被他压下。 他会生出这么荒谬的念头只能归结于蛊虫的影响。 他自小入无情道,心中从无波澜, 区区一只邪蛊竟让他失控至此,还毁了他的道, 令他沦为被欲1念控制的禽兽,全拜眼前这少女所赐。 不过她毕竟救了他一命,若是她开口求他,倒也不是不能…… 正想着,少女咬了咬嘴唇, 颤抖着声音道:“仙尊想起了以前的事,那失忆后这一年的事情还记得吗?” “记得。” 少女的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到底没有落下来。 她自言自语似地轻声说了声“好”:“那我们先把婚契解了吧。” “不必着急, ”傅时雨的声音变得凉薄起来, “莫非你还怕我拖着不肯和离?” 苏筱圆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便转身趴好。”男人冷冷道。 苏筱圆咬着唇,脸颊因为窘迫涨得通红。 “不愿意?”男人轻嗤了一声, “既然想同我两清,这便是交易, 你是我的炉鼎, 做好炉鼎该做的事。” 少女扁了扁嘴,傅时雨以为她会哭,但她只是垂下眼帘, 抬手解开腰带,将裙子放在一边,又转过身将亵裤退到脚踝,只剩下一件上襦,乖顺地趴在桌子上。 傅时雨却并未因她的顺从而满意,心中的焦躁愈甚,甚至从心底生出一丝不安,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不受控制地往万劫不复的地方滑去。 越是如此,他越是不愿受邪蛊的牵制对她心软。 “抬高,”他冷漠地命令,“自己分开。” 少女努力踮起脚,手绕到身后,雪白的肌肤泛起了粉色。 傅时雨移开视线不去看那片让人目眩神迷的艳粉,两手撑住桌沿。 苏筱圆脸贴着冰冷的桌面,忍了半天的眼泪终于“啪嗒啪嗒”一滴滴落在桌子上。 平常他做这种事时总是很温柔的,以她的感受为先,怕她疼,每次都会花很多时间耐心地做准备。 可是现在男人的身体还是像昨晚一样炽热,甚至更加灼烫,动作却蛮横冷漠,他甚至避免了一切不必要的接触,只在她站不住往前趔趄的时候将她往后拖,或者在她往下滑的时候托一下。其他时候他的双手都扶着桌沿。 当然更不会有语言交流,两人都默不作声,只有她泪水滴在桌上的声音,他的汗水打在她脊背上的声音,两人交缠的呼吸声,还有那些令她的羞耻的声音,像鞭子一样抽打着她的自尊心。 虽然她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身后的人不是她认识的傅时雨,她认识的傅时雨已经没了,死了,彻底消失了,可他们的身体太熟悉彼此,即便抛弃了爱意,还记得彼此的形状。她竭力控制自己,还是条件反射般地产生反应。 她不愿意让他发现,用力咬着嘴唇,不知不觉咬出了血。可是怎么可能隐瞒,她听见他痛苦般地轻嘶一声,呼吸陡然变重。 桌子被抵得摇晃,吱嘎吱嘎地呻1吟着,撞击着墙面,灰泥扑簌簌往下落,像一场下不停的雪。 苏筱圆不记得自己在桌上趴了多久,浑身上下都麻木了,这场酷刑才结束。 她一动不动地伏在桌上,直到听见男人整理好衣裳,推开门走出去,她才用手肘支撑着缓缓直起腰。 她的双腿还在打颤,地上的残迹已经被男人用净诀清理掉了,但她身上还是一片狼藉,需要自己清理。 她拿起干纱巾先胡乱擦了擦,一碰就火辣辣生疼,可能要上药,可是家里的伤药早就用完了,全用在他身上了。 想起这些,苏筱圆眼眶又酸起来。 不能哭,她告诉自己,就算哭瞎眼睛也没人会心疼她,从今天开始她在这世上又是孤身一人了。 这一年时间,就当是做了一场梦吧。 她穿好裤子和裙子,在床上躺了会儿,等有了点力气便起身去清理自己。 没有力气也没有精神烧热水,她端着盆走到廊下,舀了半盆凉水回到屋里,浸湿了布巾,正准备擦洗,门忽然被人推开。 男人端着一碗冒着热气和肉香也野菜香的粥走进来,看见她蹲在地上绞帕子,蹙了蹙眉:“你在做什么?” 苏筱圆低着头不看他,也不回答。 她已经履行了交易,没有义务回答他的其他问题。 傅时雨将粥碗放在桌上,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走过去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夺过她手里的布巾,寒声道:“冷水?” 他的声音可比水冷多了。 苏筱圆还是不吭声。 傅时雨把布巾扔进盆里,把她提溜到桌前,摁在椅子里:“吃。” 少女一言不发地把粥碗往前推了推,虽然不说话,但态度很明确,她不吃。 傅时雨:“不吃饱怎么有力气,小心做晕过去。” 少女转过身看向他,脸吓得煞白,清澈透亮的眼眸里是毫不掩饰的惊恐。 总算有了点反应,傅时雨心头莫名掠过一丝愉悦:“莫非你以为蛊虫反噬这么简单?自己下的蛊自己不清楚?” 他说着把粥碗重新放到她面前:“吃,吃饱了继续。” 少女看着他,抿了抿唇,终于抬起手,谁知却把粥碗推得更远。 她站起身,毫不犹豫地去解腰带。 傅时雨握住她的手腕,蹙了蹙眉:“做什么?” 苏筱圆:“我不饿,继续吧。” 傅时雨再次把她摁进椅子里,捏开她的下巴,舀了一勺粥往她嘴里塞:“吃。” 从前怎么不知道她这么倔。 苏筱圆使劲抿唇、扭头,用舌头把勺子往外推,一口粥没喂进去多少,倒是弄得他手上和她自己衣襟上一片狼藉。 傅时雨将勺子扔回碗里,冷冷地看着她:“最后告诉你一次,吃。” 苏筱圆发现自己竟然不怎么怕他了,也许是破罐子破摔,反正他要用她来解蛊,不会杀了她,她的处境还能比现在坏多少? “仙尊买我当炉鼎,不是当饭桶,”她面无表情地说,“我不饿,不会影响你解蛊。” 傅时雨:“我要你当什么就当什么。” “那是另外的价钱。” 男人用那双幽暗的眼睛盯着她看了半晌,从腰间乾坤袋里抽出一支黑简扔在她面前:“够不够?” 苏筱圆没见过黑简,但听说过,这种黑简一支就值十万上品灵石,对她这种穷苦的小门派修士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 “这是一顿饭的价钱?” “是。”男人没好气道。 “那够了。” “很好,给我吃完,一滴都不许剩。” 苏筱圆默默将黑简拿起来收进抽屉里,端起碗走到门口,坐在屋槛上,一勺接一勺把粥往下咽。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非得逼她吃饭,也许是怕她真的体力不支做晕过去,也许只是单纯不喜欢有人违拗他。 不管怎么样,吃一顿饭可以拿十万灵石是她赚了,没必要和钱过不去。 想起吃完饭后还要继续,温热的粥好像在她肚子里冻成了石头。 但她还是勉强吃完了,起身把光溜溜的粥碗放在他面前。 男人瞥了眼粥碗,又看了她一会儿,往那盆凉水里扔了个灵火咒。 水盆里瞬间冒起了热气。 苏筱圆没学过这种法术,平常都得用柴烧热水,傅时雨本来也是不会的,看来是今天恢复记忆以后才想起来的。 换作以前,她不知道该有多高兴,可现在却没有一丝感觉:“仙尊不用做多余的事,这些事我自己能做。” 傅时雨阴沉沉地看了她一眼,从袖中摸出个白色的小瓷盒扔在床上:“清理完自己上药,每日两次直到消肿为止。” 顿了顿:“七天之内把伤养好,不然就自己受着。” 苏筱圆诧异地抬起眼:“不是说要继续……” “怎么,还没把你喂饱?”男人语带讥诮。 苏筱圆脸颊发烫,抿住唇不再和他说话。 傅时雨看着水盆上冒出的白气:“还不清洗上药,莫非要等我伺候你?” 平常都是他伺候的,但是今时不同往日,苏筱圆当然不需要他伺候。 “请仙尊回避一下……” 傅时雨一动不动,仿佛没听见。 苏筱圆没办法,只能解了裙子蹲下身,尽快清洗完擦干,爬上床,放下纱帐,给自己上药。 纱帐轻薄,男人冷冰冰的视线轻易穿透帐子,仿佛在监督她免得她偷工减料:“里外都抹上,不用替我省。” 苏筱圆眼角又冒出泪花:“知道了!” 盯着她上完了药,傅时雨才端起水盆走出房间。 苏筱圆不知道他去哪里过夜,也不想理会,抱着被子紧紧蜷缩成一团,过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被褥和枕头上还有那股熟悉的冷香。 平常她最喜欢拉着他的衣襟,把脸埋在他胸口,深嗅他身上那种干净好闻的气息,可现在气味还是没变,人却成了全然陌生的样子。 她受不了被他的气息包裹着入眠,忍着难受爬起来把被褥枕套都换了,这才蜷着身子睡去。 第二天,大衍从附近城池中派来的翼舟到了。 傅时雨给了她一个乾坤袋,足够她把小屋子里的所有东西都打包带走。 但大部分旧物都充满了两人的回忆,她一概没要,只收拾了些自己的衣裳和个人用品。 傅时雨扫了眼满屋子的零碎,一句话也没说。 从百花门到大衍最快也要十来天,他们两人分住两个相距很远的舱房,苏筱圆窝在舱房里,傅时雨仿佛也已将她彻底遗忘,只在解蛊的时候来了她舱房一次,一进来便照例命令她趴在桌前,全程没有说一个字,解完留下一浴桶热水、一盒伤药,便即头也不回地离去。 倒是傀儡人雷打不动地定时送来一日三餐,餐盘上必然附带一支黑简。 第三次解蛊日还没到,翼舟先到了大衍。 第150章 一转眼苏筱圆已经来到大衍三个多月了。 翼舟径直将她带到整个宗门的最高处, 凌日仙尊的藏剑峰。 她住的是东南角的一座偏殿,离仙尊日常起居的主殿建筑群很远。整座偏殿里只有她一个活物,端茶倒水、洗衣做饭的都是傀儡人。 起初是翼舟上那些看起来和常人差不多, 能简单对话交流的人形傀儡, 她还会笑着和他们说几句话解闷, 可突然有一天就全换成了不会说话的无脸傀儡。 苏筱圆自从到了这里就出过一次殿门。 没人禁她的足,也没人限制她活动范围,刚来的时候她对这天下第一大宗也有几分好奇, 便叫傀儡人准备了鹤车,想去各峰逛逛。 但是刚到藏剑峰山脚下, 就听见有弟子议论:“……仙尊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女子,你听说没有?” “不是说那是他在凡间收的弟子吗?不知道什么样的资质才能入仙尊的法眼……” “什么弟子,我都听我师父说了,那女子是百花门的……” “百花门?那岂不是……” “是修合欢功的,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把仙尊迷住了……” …… 原来他对外说她是他收的徒弟。 是怕畜养炉鼎的事情传出去败坏他一世清名吧?她恐怕是他道途上最大的污点了。 只可惜欲盖弥彰, 有心人一查就知道她真正的来历。 苏筱圆脸上火辣辣的,没敢再听下去, 赶紧坐上鹤车飞回藏剑峰, 从此再也没出去过。 傅时雨把她带回来, 吩咐傀儡人照顾她一日三餐和日常起居,此后就没再管过她。 每七天一次按部就班地解蛊, 解完立即离开,不会多待一秒。 除了第一次还说了几句话, 之后连只言片语的交流都不曾有过。 这样更好, 苏筱圆不得不承认她一开始对傅时雨还是难免心存幻想,他偶尔流露出的温柔总是让她疑神疑鬼,努力在他身上寻找那个熟悉的影子。 这样冷漠反而让她早点掐灭了那点残存的希望。 横竖在这里空气清新、衣食无缺, 院子里有花有草,比她原来住的穷山恶水好多了。 一开始她会觉得冷清无聊,去书房找书看,都是些艰深的道法理论和功法秘籍,她翻了几页看不太懂也就放下了。 她想画画消遣,磨好墨铺开纸,对着雪白的画纸脑子里却是雾蒙蒙的一片,一笔也画不出来,最后对着窗前那棵不知什么仙树勾了几笔,没画完就撂了笔再也没拿起来。 她变得很容易累,虽然整天整天的无所事事,身上却好像被湿重的雾气缠绕着,每天吃三顿饭就筋疲力尽。 每天傀儡人送来的饭菜越来越精致,色香味俱全,菜色从不重样,可她吃得越来越艰难,连黑简都不想要了——一个多月下来她已经攒了一袋子,只是理智上知道钱不嫌多,修仙界动不动几百年寿命,多攒点总是不错的。 可是身体好像也不承认这样艰难吃下去的食物。她吃得不少,整天躺着,居然还是一天天地消瘦下去。 一开始她没发现,直到有一天手腕上的玉镯子忽然掉在地上碎了,她才发现自己手腕竟然细了这么多。 那是两人成婚之后傅时雨给她买的玉镯,玉质有些粗,颜色也暗,还有裂痕,却是她的宝贝,也是那个人曾经存在于世仅剩的证明。 苏筱圆呆呆地看着碎成几截的玉镯,眼眶酸胀,可是眼睛干涩,流不出一滴眼泪。 她把碎片捡起来,用手帕包好扔进了后花园的莲花池里。 之前她还会每天逼自己去前院、后园里走走,晒晒太阳,喂喂池塘里的仙鲤和水鸟,可是自从镯子碎了,身体里支撑着她的某种东西好像也垮了。 她连走出房门的力气也没了,不管白天黑夜都躺在床上,一天只能吃下一顿饭,就算餐盘上的黑简增加到两支、三支,她也塞不下去。 后来她发现自己不吃饭也不会饿,才知道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迈过了筑基门槛,可以辟谷了。 几天之后解蛊日,她把这事告诉了傅时雨,让他别再给她送饭,傅时雨说了声“好”。 自从停了三餐,日子变得更加浑浑噩噩,没了标志物,她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和外界好像隔了一层毛玻璃。她只在每次解蛊结束后在墙上划一笔正字,等到攒够十个正字,她就差不多可以离开了。 离开这里,开始新生活,这是她唯一的盼头,可是时间一长连这个目标也变得模糊不清,她只能一遍遍告诉自己,会好的,离开这里就会好的。 现在只要熬过去,等离开了这里,她会把自己重新拼凑起来。 有一天她躺在床上,听见帐外有人说话的声音。 一个声音是傅时雨,另一个是个陌生的低沉女声。 “请问仙尊,高足这样的情况持续多久了?”那女声问道。 傅时雨沉默了一会儿:“我不知道。” 那女声叹了口气:“仙尊可否借一步说话?” “好。” 傅时雨和医修走到门外。 “仙尊可知,高足像这样茶饭不思多久了?”医修又问。 傅时雨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不再进食是从九日前。” “仙尊当时可曾问过高足原因?” “她筑基辟谷了。” 医修捏了捏眉心:“一般人就算辟谷也不会立即停止饮食,依在下之见,高足在彻底停止饮食之前一段时间,大约已经病了。” 傅时雨挑了挑眉:“是何病症?我每隔七日探她的经脉和灵府,并无病兆。” 医修无可奈何,欲言又止了一会儿:“高足得的是心病,亦即郁悒成疾。” 傅时雨:“如何医治?需要什么灵药可以去舍下府库中取。” 医修道:“药石只能调理,却是治标不治本,还需找出心病的源头,对症疗心。” 顿了顿:“高足可有什么朋友?平日多久出门一次?” “她在宗门内只认识我一人,到这里三个月又十一天,只在刚来时出去过一次。” 医修闻言露出惊讶之色:“三个多月只有一次?” “是。” “那仙尊想必时常过来看她罢?” “七日一次,”傅时雨道,“我们不怎么说话。” 医修:“……” 傅时雨见她神色复杂,问道:“有何不妥?” 他自从师父死后就一个人住在藏剑峰,动辄数月不出门不见人,也不和人说话,从未感到欠缺了什么。 倒是这次重回宗门后,一个人住着时常坐立难安,抬脚就想往这冶春殿走。他很清楚这是邪蛊蛊惑人心,因此每次都克制住自己,没日没夜地打坐修心,直到不得不去解蛊。 医修观察他神色,见他似乎是真的不知道这样是会把人逼疯的,便直截了当道:“高足此症的根源在下差不多知晓了,仙尊最好能多来看看她,时常陪她说说话,带她去宗门各处、山下城里散散心。” 傅时雨:“必须这么做?” 医修一噎:“仙尊若不想看着高足郁郁而终,这些是必不可少的。” 顿了顿:“还有凡事顺着她一些,别逼她做她不愿做的事,多问问她想要什么。” 傅时雨颔首:“多久可以治好?” 医修揉了揉额角,一脸疲惫:“仙尊,请恕在下直言,人非草木,不是七天浇一次水就能活的,人也不是傀儡,修了就能好。高足已病得这样重,能不能治好还是两说,仙尊还请耐心些罢!” 她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急,慌忙补救:“仙尊恕罪,在下先替高足写张药方……先服上一旬,若有好转,最好找点事让她做,免得思虑过度。” 傅时雨道了谢:“将方子交给傀儡即可。” 他回到室内,走到床边,撩起帐幔,垂眸看着在被子里缩成一团的少女。 短短数月之前她还是珠圆玉润的,可现在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腕和脖颈细得好像一掐就会断。 明明只是把她当成解蛊工具,可他的心脏还是像穿了无数条线,被她一举一动牵扯着,得知她病倒时,他的心脏也快被扯碎了。 当真只是因为蛊虫操纵? 他不敢深想,生怕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就在这时,他发现少女的睫毛在轻轻颤抖。 “醒了?” 少女睁开眼睛看着他,那双总是水汪汪的眼睛失去了神采。 她木木地点点头,自言自语似地道:“这么快……” 说着用手肘撑着坐起身。 “想要什么我帮你拿。”傅时雨道。 少女不理会他,下床趿了缎子鞋往窗边走去。 窗边搁着一张和桌子差不多高的长案。 当傅时雨明白过来时,她已驾轻就熟地撩起寝衣下摆,弯下腰伏在长案上,温驯得像只待宰的羔羊。 傅时雨一阵钻心刺骨的痛,无暇分辨是蛊虫反噬还是什么别的东西,他快步走过去,将她的衣裙拉下来,从背后抱起她。 少女眼中闪过愕然,但随即复归平静,只是喃喃道:“不做吗?” 傅时雨沉默着将她抱回床上,拉起被子盖住她:“不是今日,还没到时候。” “哦,”苏筱圆闭上眼睛,“那仙尊为什么会来?” 傅时雨心口像是被人用重锤击打了一下:“你病了。” 苏筱圆用手背贴了贴额头:“我没病,我已经筑基了。” 筑基期的修士身体素质有质的飞跃,基本上就告别所有凡人病了。 傅时雨并未反驳她,只是突兀地问道:“你有什么想要的?” 苏筱圆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她摇了摇头:“没有。” “有没有想去的地方?山下有城镇和市集,我可以带你去。” “没有,”她毫不犹豫地回答,“我没什么想去的地方,这里很好。” “想做的事?” 苏筱圆迟疑了一下,重重咬了一下嘴唇,抬起眼皮看向他:“什么事都可以?” “是。” “我想和离。”这事她之前提过两次,第一次得到的是冷嘲热讽,第二次干脆没有回答,但那天她被折腾得特别狠,到最后连站都站不住。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触怒了他,但从此以后没敢再提。 但既然今天不是解蛊日,他又主动问,那就再提一次试试吧。 话刚出口,她就注意到他的脸色阴沉下来。 苏筱圆只当没看见。 僵持了一会儿,傅时雨终于开口:“即便和离,你也要待满一年才能走。” “我知道。” “那和不和离又有何区别?” “既然没有区别,仙尊就答应我吧,”苏筱圆道,“我一定好好替仙尊解蛊,不会有一句怨言。” “非离不可?” 苏筱圆点点头:“是。” 傅时雨盯着她看了半晌,终于从薄唇中吐出一个“好”字。 他掌心凝出元神剑,从两人灵府中扯出契结,一剑劈成了两半。 两人结契的时候没经验,一个小法术捣鼓了一整夜才弄明白,原来解契的时候这么容易。 “这下满意了?”傅时雨收起元神剑,脸色有些苍白,浅淡的嘴唇微微颤抖。 苏筱圆心满意足地点点头,转过身背对他:“我有病,仙尊不解蛊的时候别来我这里了,免得把病传染给你。” 她以为他会像以前一样立即离去,但迟迟没有听见脚步声,他身上特有的气味始终萦绕在鼻端,让她有些难受。 “仙尊还有什么吩咐?”她问。 话音未落,肩头微微一疼,男人的大手握住她的肩头把她掰了过来。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锋利的视线像是要在她脸上剜出两个窟窿。 苏筱圆仿佛被凶兽盯上的兔子,下意识地颤抖起来。 男人危险的目光移到她唇瓣上,逗留了一会儿,又滑向她的咽喉。 他的喉结滚动着,像是要把什么苦涩的东西吞咽下去。 他松开手:“从今日起,我住在这里。” 苏筱圆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不解地看着他:“为什么?” “你我已经和离,我做什么无须向你交代。” 男人冷冷地撂下一句,便往门口走去,走出几步又停下,转身道:“我在西侧殿住,一个时辰后过来服药,然后用晚膳。” “可是我已经……” 不等苏筱圆把话说完,傅时雨打断她:“今日起照常用膳,要什么交换条件,自己想好了提。” 苏筱圆:“仙尊不用管我,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你我既已和离,我便是你主人,自然能管你。” 苏筱圆不再和他掰扯:“仙尊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 150-160 第151章 凌日仙尊言出必行, 果真在冶春殿里长住下来。 住就住吧,反正这宫殿有的是房间,可他不止住下来, 还要干涉苏筱圆的日常生活。 他比傀儡人还像傀儡人, 像编好了程序一样, 每天早晨固定时间喊她起床,盯着她洗漱梳头、喝药,然后拖着她去后花园散步, 散完步又盯着她吃早饭。 上午他在斋室打坐练功,也不许苏筱圆回去躺着, 塞一本入门功法或者基础剑诀给她啃,打坐完毕抽查她学习成果。 好不容易熬过一上午,他又盯着她吃午饭,饭后可以喘口气休息一个时辰,然后继续打坐、学习、抽查功课。 盯着她吃完晚饭, 他就捧本书守在她身边看,或者坐在案前写点东西, 偶尔也会处理一些藏剑峰的事务, 直到他给她规定的健康入睡时间, 盯着她喝完药,躺在床上, 才离开她的屋子,回西殿继续打坐练功。 想想他失忆那段时间, 他们蜜里调油、如胶似漆, 恨不能时时刻刻黏在一起,可是每天迫于生计忙忙碌碌,没多少相处的时间, 只有一天的劳作结束后,他在厨房做饭,她搬张小凳子坐在旁边看他忙碌。 他会变戏法一样从炉膛里掏出一些烤得焦香滋油的坚果,敲开剥得干干净净,放在她面前的陶碟上,她则会把白天采到的野果中最红最甜的用山泉洗干净,一颗颗喂到他嘴里,他会故意把果汁弄在唇上,亲得她满脸都是。 饭菜出锅后,他们一起把盘晚端到院子里,一边看着夕阳或者星星一边吃。 他的修为恢复到筑基后,便只做她一个人的饭,静静地看着她吃。她知道他是为了省钱,总是把好吃的强行塞进他嘴里。 现在他们再也不用为生计奔波发愁,再也不用省一口吃食让来让去,终于满足了从前的心愿,可以从早到晚寸步不离地守在一起。 可是她做梦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形。 多讽刺啊。 现在他会生硬地找一些话题和她说话,但他从来不是个擅长聊天的人,对话比傀儡还人机,她又只是勉强敷衍,两人往往两三个回合就会把天聊死。 从前不是这样的,那时候他也寡言少语,但苏筱圆总有说不完的话,他会含着温柔的笑意注视着她,仔细倾听她说的每一个字,用眼神作出反应。 有些苏筱圆自己说过就忘的话,他会默默记在心里,过了好几天突然给她一个惊喜。 有时候他低头不语、捧卷默读的时候,她会一个恍惚仿佛看见了从前那个人,可是只要他抬起眼与她四目相对,她会立即意识到他已经成了另一个人。 苏筱圆宁愿他像之前一样对她不闻不问,至少她可以安静躺着,不用耗费精神应付他,更不用被勾起回忆,反复被那些幻梦泡影反复凌迟。 她不知道他究竟想做什么,但她很清楚,无论如何最好不要和他对着干。 也许是睡前服的药物里加了安神的东西,她的睡眠好了一些,不再整夜整夜睡不着,白天又昏昏沉沉醒不过来。 这样风平浪静地过了三四天。 这天夜里,傅时雨照例盯着她喝完睡前那碗汤药,看着她洗漱完躺下,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端着空药碗离开,只是沉沉地看着她。 苏筱圆愣怔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是今天吗?” 男人点了点头。 苏筱圆便要起身下床,他抬手按住她肩膀:“不必。” 苏筱圆不明白他的意思,难道是那样腻了,想换种方式做? 虽然她觉得还是那样比较好,看不见他,也没有多余的接触和交流,他把她当工具,她也可以假装自己是个没生命的物体,反而更容易忍受一些。 可是炉鼎没有权利作任何决定,炉鼎不能有自己的意见,她在百花门“修行”过几个月,知道炉鼎是什么意思,那些沦为炉鼎的女孩,比她悲惨的比比皆是,有的会被转几道手,当作物件送来送去,有的会被几个修士共用,有的甚至会被虐杀。大部分炉鼎都活不过一年。 她没有力量,没有筹码,完全没办法与他对抗,他还愿意和她“交易”,已经算是非常慷慨的主人了。 只要不去回想那越来越模糊的现代记忆,只要把过去一年当作一场梦。 可是她的身体没那么理性,不管她怎么竭力麻痹自己,当他的指背快要触碰到她的脸颊时,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下意识地偏头躲开。 傅时雨收回手,少女的眼中流露出惊恐和深深的不信任,仿佛下一刻他就会因为这小小的“忤逆”惩罚她。 她的温驯刺痛了他。 她用力咬着唇,在唇瓣上留下一道血痕。 “可以还像以前那样吗?”少女声如蚊蚋、小心翼翼地与他商量。 “嗯。”他移开视线。 少女坐起身下了床,向案边走去。 她弯腰拾起长长的裙裾,高高撩起。 傅时雨他像往常一样将右手撑在几案边沿,低下头,看着她纤细的手指熟练又笨拙地做着准备,双目传来刺痛,仿佛被雪光灼伤了眼睛。 这次等待得有点久,苏筱圆能感觉到男人靠近,他的气息像雾一样裹住她,让她渐渐无法呼吸。 她感到那种熟悉的灼烫和紧绷,但是男人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就在她双腿有些发麻的时候,他忽然退后了一步,将她腰间的裙摆放下来。 苏筱圆困惑地转过身,他和她目光一触,立刻移开视线:“去睡吧。” “不做吗?” “不做。” “今天不是解蛊日吗?” 傅时雨飞快地整理好衣衫,在她困惑的注视中离开了寝殿。 苏筱圆不明就里,但也无意探究他的想法,清理了一下便躺回被窝里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他照例按时来喊她起床。 她注意到他脸色苍白,眼里全是血丝,眼下还有青影。 像他这样的顶尖修士除非受重伤,否则从外表是看不出变化的。看来蛊虫反噬确实很厉害。 苏筱圆没有问,他要解蛊她就配合,他出于某种原因不想解,也不关她的事。 他的状况一天比一天差,有一天她还隐约闻到他身上有血气,但她什么也没问,只是默默等待下一次解蛊。 到了下一个解蛊日,他还是没碰她,倒是身上血腥气越来越重。他让傀儡人在殿中点了香,似乎是想遮掩,但根本遮不住。 又过了几天,苏筱圆的冶春殿里来了一个陌生人。 是个鹤发童颜、慈眉善目的女修,身上萦绕着一股草药的清苦气。 “苏仙子近来感觉如何?”她没有立刻帮她诊脉,先笑着问她,“对了,上次来的时候你睡着了,想必不认识在下。在下姓陶,是个医修。” 苏筱圆听出那声音有些耳熟,想起是那天晚上醒来听见的声音。 她回以微笑:“我挺好的,没什么不舒服。” 陶大夫替她探了脉,又问了她很多问题,苏筱圆终于明白过来傅时雨为什么一反常态——他们以为她得了情绪病。 她觉得很荒谬,一来她没病,二来她不知道傅时雨为什么要在意。 就像人不会关心电饭煲心情好不好,傅时雨也不该关心一个炉鼎的情绪问题。 除非他担心她的保质期撑不到一年。 看来这就是真相了。 “陶大夫,我真的没病,”她努力露出轻松的微笑,试图说服她,“我只是有点累,最近吃了药好多了。” 陶医修点点头,但苏筱圆从她眼神里能看出来她不相信她的话。 看诊完毕,陶医修重新写了一张方子交给傅时雨。 傅时雨将她送到门外:“她怎么样?” 陶医修欲言又止。 傅时雨蹙眉:“她夜里睡眠尚可,胃口也基本恢复,看起来似乎有所好转。” 顿了顿:“我也未再逼她做她不想做的事。” 陶医修叹了口气:“依在下看,高足只是在勉强支撑,维持一个无事的表象。她的心病比之上次,似乎又加重了。” 傅时雨:“可有别的办法?” 陶医修想了想:“或许可以给高足找个年纪相仿,谈得来的同伴。” 傅时雨:“我和她年岁相当。” 陶医修揉了揉额角:“仙尊日理万机,想必无暇与高足作伴……不如找个活泼些的姑娘陪陪她。” 傅时雨沉吟片刻,不情不愿地说了声“好”。 陶医修又道:“另外,仙尊若是有空,不妨带高足出门走走,见见其他人,看看别处的风景,或许心胸会开阔些。” 送走陶医修,傅时雨回到殿中。 少女抬头看向她,原本黑水晶般的眼珠好像蒙了一层雾:“我没生病。” “嗯。” “仙尊要解蛊吗?” “不急。” 苏筱圆抿了抿唇,大着胆子问道:“之前欠的两次,要顺延吗?” 傅时雨心一沉。 苏筱圆以为他不理解她的意思,解释道:“一年期满后,缺的天数要补上吗?” “不必。”傅时雨道。 他看见少女脸上闪过如释重负的神色,眼睛短暂地有了些神采。 原来她心心念念的就是一年期满后离开,一日也不想多留。 苏筱圆见他神色冷峻,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到了他,垂下眼帘不说话。 “前日教你的心法练得如何?”他冷不丁地问道。 苏筱圆学东西倒是没偷工减料,将来要在修仙界生存,多学点本事在身上总没有坏处。 她运转经脉中的灵力给他看。 傅时雨替她纠正了一番,忽然道:“这几日勤加练习,三日后我要去炎洲剿魔,你随行。” 苏筱圆吃了一惊。 她当然不想跟他出门,但一看他脸色就知道不容拒绝。而且炎洲很远,一来一回就要一个多月,带上她大约也是为了需要时能立刻解蛊。 她只能点了点头:“好。” 第152章 苏筱圆以为这次出行也像上次回大衍一样, 全程坐私家翼舟飞到目的地,不成想到了元洲后,他们就乔装打扮, 改乘车马, 装作一对云游的散修师徒。 说是要赶去炎洲除魔, 苏筱圆却看不出傅时雨有半点紧迫感,昼行夜宿,走走停停, 到了有名的城池、市镇,或是风景名胜还要逗留个一天半天。 不像是出来办正事, 倒像是专程出来旅游的。 苏筱圆还残留着现代人对旅游的热衷,从前他们也憧憬过等还清欠宗门的债,再攒点钱,他们就去穷游十洲,最后找个喜欢的地方落脚。 那时候她粗略算了下, 要实现这个目标至少要三五年,哪怕是去邻洲穷游一趟也要攒一年的钱。 他们隔三差五把陶罐里攒的一小堆碎灵石倒出来, 一起数来数去, 好像多数几遍它们就能生出小灵石来。 谁也没想到当初遥不可及的梦想, 短短几个月就变得唾手可得。 他们现在每到一地都可以毫不费力地住最好的客馆,去最好的酒楼, 可是人已面目全非。 不过苏筱圆到底还是才上大学的年纪,随着旅途深入, 那些新鲜的风景、形形色色的人群, 渐渐驱散了笼罩在她心头的阴霾。 比起自然风光,更让她感兴趣的是人。 穿越到这个世界后,她没有一个朋友, 门主、长老们只想从她身上榨取利益,同门互相猜忌,抢夺“肥羊”,谈不上什么同门情谊。 算起来她熟悉了解的只有傅时雨一个人,他是她在这陌生世界上的唯一锚点,在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全身心地依赖他。 这次旅途中,她才发现这个世界上也有很多友好平和的人,虽是萍水相逢,但他们会互相微笑,互相分享好吃的酒楼、好玩的地方。 那个已经被她淡忘的,对生活充满好奇和憧憬的现代女大学生,好像正在她心底逐渐复苏,虽然只是个淡淡的影子。 甚至连旅伴的问题也可以暂时忽略。 傅时雨一直表现得像个称职、正常的旅游搭子,每到一个新地方,他就会提供一些方案和路线让她选择,虽然苏筱圆的选择从来都是“随便”。 出发后第一个解蛊日到来的时候,苏筱圆觉得那种虚假的、泡沫般的安宁就要被戳破了,但是一夜风平浪静,傅时雨没来找她解蛊。 第二天,他苍白着脸问她缺不缺什么东西的时候,她提出想要一套画具。 他当天下午就带着她去城中的市集上买齐了需要的东西。 她用厚而韧的藤纸自己做了一本手账本,用炭条缠上麻绳做成简陋的炭笔,开始把旅途中的见闻记录下来。 一开始只是记录下经过的地点名字,渐渐加上了风土人情的描述,配上风景和人物的速写,内容变得越来越丰富。 她发现自己又能画画了,从傅时雨恢复记忆以来,这是她第一次真心实意地笑出来。 又七天过去,他还是没碰她一根指头。 如果不是他越来越鬼气的脸色、身上连香料也遮不住的血腥气,她都要以为蛊虫是子虚乌有的事。 她差点告诉他其实无所谓的,解一次和解十次、一百次本就没区别,但话到嘴边又觉多余,到底随他去了。 第三个七天到来的时候,他们终于到了炎洲最大的都城沙图。 这座城市被称作“妖都”,颇具异域风情,草木、地貌、建筑都迥异于中土数洲,最奇特的要数这里的“人”,妖族占了十分之四,半妖和人族各占十分之三。 其他各洲虽然也有妖和半妖,但能化形的多以人形示人,这里的妖和半妖却肆意地展示着妖族的特征。 兽头人身的、三头六臂的、长着翅膀拖着尾巴的比比皆是,服饰也是五花八门,没有一定的标准。 苏筱圆恨不得长十双眼睛八只手,把这些好玩的景象都画下来。 当天她得到了一袋留影石和厚厚一沓新本子,纸比她原来用的更适合作画,装订也很精细,不知傅时雨是从哪里弄来的。 “不够还有。”男人道。 苏筱圆道了谢收下,没有多问一句。 她对收他的钱财礼物早就适应良好,横竖现在吃他穿他用他,没必要矫情。 他们下榻沙图最好的客馆,据说是魔主占领时期的城主府改建,奢华得像座皇宫。 傅时雨照例要了这里最好的院落,带个大花园,苍翠繁茂的树木间甚至还有个三丈见方的天然汤泉池。 两人各住一间屋子,井水不犯河水。 在房中休息了一会儿,换了身衣裳,傅时雨便带她去城中最负盛名的酒楼吃晚饭。 也许是在包厢里对坐太尴尬,他在大堂里要了一张角落靠窗的桌子。 跟着凌日仙尊下馆子,点菜从来没有选择困难症,因为只需要把整本菜单点一遍,再加一壶最好的酒。 哪怕每道菜只是浅尝一口也无所谓。 他没什么口腹之欲,只需要一杯清茶或者淡酒,菜全是给她点的。 等菜上来的时候,苏筱圆感到邻桌频频有人往他们这里看。 她忍不住转过头去,却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那是个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半妖男子,高鼻深目、雪肤银发,一双眼睛蓝得像矢车菊花瓣,漂亮得叫人惊叹。 更绝的是他银发中竖起一对毛茸茸的兽耳,一条蓬松的白色大尾巴从椅子上随意地耷下来。 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那半妖弯起眼睛,尾巴也不安分地晃动起来。 也许是因为长得太好看,也许是因为眼神里更多是孩子般的天真好奇,直勾勾地盯着人看也不显得冒犯。 苏筱圆连忙收回视线,双颊有些发烫。她这一路上也没少被人注目甚至搭讪,男女都有,但这么漂亮的还是第一个。 是和傅时雨截然不同的另一种好看。 真想用留影石摄下各种角度,然后画成画。 可惜这么做太不礼貌了,她只能偷偷又瞟了几眼,努力记在脑子里。 傅时雨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似乎并未察觉她的异样,只是微垂着眼帘道:“明日我要出城剿魔,离开一两日,你在城中等我。” 顿了顿:“可以在城中四处逛逛,只不要出城门,外面太危险。” 苏筱圆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简直像是高考生突然多出一天假期。 傅时雨又拿出一块羊脂般细腻光润的玉牌放到她面前:“这是传讯玉牌,有急事可以传讯给我。” 苏筱圆估计自己用不上,但还是乖顺地记住用法,收了起来。 很快菜一道道上来,苏筱圆的胃口还是不佳,美食当前也没多少食欲,按顺序把每道菜尝了一口便放下筷子,拿起茶杯默默喝着,直到傅时雨发话:“回客舍吧。” 几乎是同时,邻座的美少年也站了起来。 两人走出酒楼,苏筱圆装作不经意地转头瞥了一眼,见那少年不紧不慢地走在他们后面,竟一路跟到了客馆。 苏筱圆有些纳闷,直到那少年和他们一起进了客馆的大门,她方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也是住在这里的客人——这客馆设了阵法,不是这里的客人会被阵法拦在大门外。 身后的脚步声陡然变快,那少年三步两步赶上来:“真巧,两位也住在这里?” 傅时雨脸若冰霜,仿佛没听见他的话。 苏筱圆不禁有些尴尬,向他笑了笑:“真的很巧。” “敝姓贺兰,单名一个霜字,是从玄洲来的。” 贺兰氏是玄洲的大世家,连苏筱圆都听过。 贺兰霜指指头顶上的两只耳朵,没心没肺地道:“家母是妖,沙图是家母故乡,特地来看看,姑娘贵姓?” 这种自来熟的e人最难以招架,苏筱圆只得回答:“免贵姓苏。” 贺兰霜又打量她身旁的男人:“这位是……” 傅时雨没有搭腔的意思,苏筱圆忙道:“这是家师。” “原来两位是师徒。”少年看起来有些惊讶,不过似乎很高兴。 “不早了,”傅时雨抬手轻轻搭在苏筱圆肩头,“你也累了。” 苏筱圆身子蓦地一僵,自从他恢复记忆以来,他们就没有过这样的肢体接触,他连解蛊时也是尽量避免碰到她。 少年打量了她一眼,眼中微露困惑:“那便不打扰两位了。” 苏筱圆便要同他道别,那少年又道:“等等。” 说着从腰间摘下一块小巧的铜镜:“苏姑娘若是不介意,我们交换个传讯符可好?” 苏筱圆道:“对不起我还不太会用……” “无妨,”少年道,“请借传讯玉牌一用,我帮你把符加进去即可。” 苏筱圆想不出什么拒绝他的理由,也不忍心拒绝这么漂亮的少年,便将玉牌递过去,少年画好符还给她:“喏,这就是我的传讯符,有机会我们约好结伴出游,城里好玩的地方我都知道。” 苏筱圆低低地道了声“好”。 与那少年道别后,苏筱圆走进自己的屋子里,正要转身关门,却见男人颀长的身影站在门口。 她心头一跳:“仙尊还有什么吩咐?” 傅时雨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底有一抹似有若无的讥嘲之色。 苏筱圆瞬间明白过来,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往脸上涌,下意识地攥住衣裙:“我先去洗澡……” 男人转头向掩映在树丛间雾气氤氲的所在瞥了一眼:“脱了衣裳去汤池里。” 苏筱圆怔怔地看着他。 傅时雨眼看着少女眼里凝聚起湿意,心尖揪了起来,却又感到一股莫名的快意。 “几天没碰你就忘了自己该做什么了?”他轻易地撕碎了这一个多月来精心维持的假象,心脏好像也被撕成了两半。 “没有。”苏筱圆低低地说了一声,走到泉池边,脱了外衣和鞋袜,只穿着里衣走进去,温热柔滑的泉水很快漫过了她的腰际、胸口。 她趴在泉池边,听见身后响起水声,紧接着脖颈被人从后面控住。 一只手落在她的腰际,将她腰肢往下按。 她没忍住,发出一声呜咽。 “不想被人听到就别发出声音。”男人在她耳边低声警告。 苏筱圆连忙咬住自己的手背。 “不出声似乎也没用,”激烈的水声中,男人的手指逐渐收紧,声音里有一丝冰冷的恶意,“一听就知道我们这对师徒在苟且行淫。你猜他们会怎么想? “我猜他们会想,真是乖顺的好徒弟,能对着自己师父张开腿。” 苏筱圆发出一声惊恐的抽泣,小声道:“我不是……” “不是徒弟,那是什么?” “是炉鼎……” 话音未落,男人忽然握着她的肩头将她整个人翻过来,让她双腿悬空,后背抵在滑腻的石岸上。 苏筱圆紧紧闭着眼睛,满脸的水,不知道是眼泪还是泉水。 傅时雨看着少女长睫颤抖,水珠不断从莹白如玉的脸庞上滑落,四肢百骸中像有炎风肆虐。 少女簌簌颤抖,脸色发白,身上却泛着珠母般的粉色,美极了。 美得让他只想弄坏她,揉碎她,彻底毁了她。 他低头用力咬住她纤细的脖颈,直到口中血气弥漫:“知道自己是什么就好。” 第153章 苏筱圆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她穿着干净寝衣躺在床上,昨晚的记忆有些模糊,疼痛是钝钝的, 轻微的, 好像只是做了场梦。 枕边放着熟悉的瓷盒, 她打开一看,里面的药膏少了一半,他事后替她上过药了。 她起床走到妆台前, 对着镜子照了照,脖子上的伤口已经不见了, 昨天被他咬破的地方现在是个吻痕。 她掀开衣襟,发现从锁骨到胸口遍布痕迹,像一只只充满恶意和讥嘲的眼睛。 苏筱圆徒劳地把衣襟掩好,衣领拉高。 只是又一次解蛊而已,她告诉自己, 只是时间更久,动作更粗暴, 加上一些羞辱的话。 这样才是对的, 她甚至有些庆幸他及时撕开了那层温情的遮羞布, 再次让她看清楚赤1裸1裸的真相——她只要当好称职的炉鼎,不管温柔还是粗暴, 仁慈还是残忍,她都只能被动地承受。 就在这时候, 几案上的传讯玉牌响了, 她拿起来一看,是昨天那少年给她传来的讯息。 [昨日无意间听见苏姑娘与令师交谈,得知苏姑娘今日一人在城里, 不知苏姑娘可愿与在下结伴同游?] 苏筱圆的眼睛干涩,但眼眶还是有些酸胀。 有人把她当成正常人,和她正常交流,竟然就让她心生感激。 但她不会接受他的邀请。 昨天的事让她明白,在刑满释放之前,她都是傅时雨的所有物,一个物件没有人身自由,更不能去交朋友。 她找了个借口:[对不起,我有点不舒服,今天要在客馆休息。] [怎么了?] [肚子不太舒服。] [好好休息,若有需要帮忙的告诉在下。] [谢谢。] 放下玉牌,她又回到床上。 昨天她很期待可以一个人在城里逛逛,可经过昨晚的事,她失去了出门的动力,只想一直躺着。 不知躺了多久,她下定决心逼自己起床梳洗换衣服。 她感觉得到身体里有某些东西正在发霉腐烂,必须放到阳光下摊晒一下,去人群里沾一点活气。 她还有希望,还剩下不到八个月,在重获自由之前她要保住最重要的东西,她不能让自己烂掉。 为了遮住脖子上的痕迹,她在脖子上扑了些粉,把一半头发放下来,剩下一半在脑后梳了个简单的发髻,簪上玉钗。 她已经很久没有打扮自己了,这几个月来甚至没有认真照过镜子。 镜子里的脸几乎有些陌生,脸颊上的一点婴儿肥不见了,脸色白得像纸,衬得眼睛又黑又大,仿佛随时都在惊恐。 前几天她和傅时雨一起逛集市,她往一家脂粉铺子看了一眼,他就把店里所有货品都买了一遍。 她从乾坤袋里找出胭脂,往脸颊和嘴唇上点了几点,用手指晕开,再对着镜子照了照,总算有了点血色。 准备停当,她往乾坤袋里装了支黑简便出门了。 一打开院门,她惊讶地发现门边放着一束花,花用绸带绑着,上面附着一张纸笺,上面没有署名,画了一对耳朵、一条尾巴和一只狗爪子。 仿佛有一束阳光照进她心里,晒着那些潮湿霉烂的东西。 这里的花也很有妖都特色,鲜红的花瓣张扬舞爪,黑色的花蕊毛茸茸的。 她把花凑近鼻端闻了闻,香气不浓郁,暖融融的,也像浸饱了阳光。 她将花束拿进房间,插进窗边的空花瓶里,正要离开,又抽出一朵,剪短花茎簪在发髻上,对着镜子照了照,花瓣在她的发间像火焰燃烧,连她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好像也染上了一点生机。 再次跨过门槛的时候,她的脚步似乎轻盈了一些。 她在客馆租了辆车,在沙图城里漫无目的地闲逛,遇上风景好的地方就让车夫停车,下来看一看。 这里的市集上有很多新奇有趣的东西,她买了一些这里特有的漂亮矿石,准备回去研磨成粉末当颜料用。 正要拿起一块翠绿的石头端详,身后忽然传来少年清朗的声音:“不能碰!” 苏筱圆只觉那声音有些耳熟,一转头,竟然是昨晚偶遇的少年。 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侧,蓝眼睛微微睁大,看起来越发稚气。 苏筱圆反应过来,知道他是在看她簪在发髻上的花,抬手摸了摸丝绒般的花瓣,有些赧然:“谢谢你的花。” 少年眉眼弯弯:“你戴着真好看。” 他的语气很真诚,完全没有暧昧撩拨的意思,似乎只是真心实意地夸赞她。 苏筱圆想起自己早上推说不舒服,拒绝他的邀请,现在却被发现一个人逛街,不禁有些心虚:“对不起,早上我……” “苏姑娘没事就好,”少年毫不在意,“这么大的集市也能在这里巧遇,真是有缘,苏姑娘介意一起逛逛么?” 苏筱圆对着那双晴空般的眼睛,没办法再找借口推脱,点了点头:“好。” 少年的开心全都写在脸上,身后的尾巴更实在,简直要摇出虚影。 “对了这石头为什么不能碰?”苏筱圆指指那块翠绿的石头,标签上写着“翠虬石”。 “这翠虬石是毒蛇食毒草百年体内结出的石头,在十大毒物中排第一,毒性虽不是最强,但发作极快,元婴以下修士若中此毒无法可救,瞬间即会毙命。就算只是用手碰,毒也会渗进身体里,必须佩上辟毒丹或者用辟毒符才能摸,苏姑娘要这个用来做什么?” “我见它颜色好看,想磨成粉做颜料。”苏筱圆有些遗憾,如果有剧毒的话就不能用来画画了。 “这简单,”少年却道,“勾魂鱼的毒与它相克,取鱼鳔做胶,调和之后便无毒了。” “你懂得好多。” 少年摸摸后脑勺,毛耳朵动了动:“苏姑娘谬赞。” 苏筱圆没有辟毒丹,也不知道上哪里去买勾魂鱼鳔,便挑了几种无毒的矿石,正要结账,心头莫名一动,鬼使神差地向店主道:“再加一块翠虬石。” 店主人用画了辟毒符咒的小皮囊将那块翠绿的石头装起来递给她,苏筱圆小心地收进贴身的乾坤袋里。 两人在集市中逛了逛,贺兰霜果然对沙图城很熟,那些犄角旮旯的有趣小店,苏筱圆就是逛一年也找不到。竟然还有一家店卖变身丹,服下一个时辰里会长出猫耳朵和尾巴、鹿角、蛇尾之类。 苏筱圆觉着新奇,但又不知有什么用,贺兰霜却买了一堆,其中甚至有变螃蟹的:“偶尔也想变成水族之类试试,筱圆要不要试试变猫或者兔子?一定很可爱。” 苏筱圆被他的快乐感染,也买了几种。 贺兰霜没出店门就迫不及待跃跃欲试:“苏姑娘觉得我变个什么好?” 苏筱圆忍不住笑:“可千万别变蛇,我害怕。” 贺兰霜挑了一颗一口吞下。 苏筱圆凑上去看瓶子上的标签:“挑的是什么?” 贺兰霜连忙把瓶子塞进怀里,神神秘秘道:“你等会儿就知道了。” 片刻后,他头上长出一对长长的触须。 苏筱圆吓了一大跳,连连倒退:“蟑螂!” 贺兰霜慌忙道:“不是不是,是天牛。” 他一边晃着脑袋:“你看。” 苏筱圆才不管,怎么也不肯靠近他。 贺兰霜连忙拿出另一颗丹吞了下去,片刻后他的头上长出一对梅花鹿角,眉毛变成两个圆点,苏筱圆这才长出一口气。 “筱圆也试试吧,不用不好意思。” 苏筱圆对着五六种丹犯起选择困难症。 “兔子好,筱圆变成兔妖不知道多可爱。”贺兰霜建议。 苏筱圆倒出一颗吞了下去,不一会儿觉得头上有点痒,摸了摸,果然长出了一对毛茸茸的兔耳朵,身后还多了个兔尾巴,不过藏在裙子下面看不见。 那耳朵还能顺着她的心意摆动,就像真耳朵一样。 不知不觉已经逛了一下午,贺兰霜还是神采奕奕,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不过他似乎看出苏筱圆累了,主动提议:“我们去用晚膳吧,顺便坐下歇息会儿,我知道附近一家食肆的点心做得特别好。” 苏筱圆正想歇脚,点头道好。 他带着她穿过两条七拐八弯的小巷,进了一家门面不大的两层小楼。 这里的点心果然做得很好。 不知道是因为被开朗热情的少年感染,还是因为活动了半天人变精神了,苏筱圆的胃口比先前好了很多,有一种水晶甜包甚至吃了第二个。 少年托着腮望着她:“苏姑娘今天开心点了么?” 苏筱圆怔了怔:“我昨天也没有不开心。” 少年摇摇头:“昨天你好像快要哭出来了,今天遇见你时也是。” 苏筱圆记得她近来嘴角一直挂着微笑,以免扫傅时雨的兴,没想到还是被人一眼看穿。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贺兰霜似乎看出她的尴尬,换了个话题:“筱圆可曾去过玄洲?” 苏筱圆摇了摇头。 贺兰霜:“不是我自夸,玄洲有山有水,四季如春,气候风光都是一等一的好,还有很多好人,比如我。” 苏筱圆笑起来:“贺兰道友的家乡一定人杰地灵。” “筱圆若是有兴趣,可以来玄洲找我,让我一尽地主之谊。” 苏筱圆不禁想到几个月后她要找地方定居,玄洲气候宜人,离大衍又远,是个很不错的选择,再加上有贺兰霜这个朋友…… 她有些心动:“我还要跟着家师……修行一段时间,要是以后有机会,说不定真的会来叨扰贺兰道友。” “怎么能说叨扰,随时恭候。” 他便绘声绘色地说起家乡的美食美景来,苏筱圆渐渐听得入迷。 这个世界很大,天宽地广,傅时雨并不是她的整个世界,虽然心里的伤痕很难愈合,但她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 正想着,楼梯上响起脚步声。 这酒楼生意很好,客人熙来攘往,有新客人上楼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不知为何,苏筱圆的心脏重重地一跳,与此同时后背上冒出森森的寒意。 很快她就知道了答案。 她的直觉比她的耳朵更早认出了他的脚步声。 嘈杂的店堂瞬间安静下来。 那些妖族、半妖客人直觉灵敏,一见那客人便察觉到危险的气息,像潮水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去。 很快整座酒楼只剩下他们这一桌客人。 傅时雨走到苏筱圆身后,将一件披风搭在她肩上,双手搁在她肩头,凉薄的嘴唇若即若离地贴着她耳畔,声音堪称温柔:“夜里风凉,昨夜一宿没睡,怎么今日还贪玩。” 苏筱圆感到他身上浓重的血腥气像湿重的毯子将她包裹起来。 男人将她发髻上的红花抽出来抛在地上,随意地碾了碾,嗔怪似地道:“花戴了一天,萎蔫了也不知道。”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苏筱圆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 说完又用指尖碰碰她头顶的兔耳朵:“这是什么?” 苏筱圆抖得更厉害,兔耳也开始充血、抖动。 傅时雨不轻不重地扯了扯,纳罕道:“竟然是真的。” 一边说一边摩挲把玩起来。 他的动作充满了暧昧的意味,只要长眼睛的都能看出端倪。 苏筱圆脸红得快要滴血,低着头不敢看贺兰霜的表情:“贺兰道友,我先回去了,今天谢谢你。” “苏姑娘……”少年的声音里有惊疑,但更多的是关切。 他看向她身后出尘绝俗的男子:“仙君,今日是晚辈不知分寸,拉着苏姑娘陪我逛集市,仙君莫要怪罪她。” 男子冷若冰霜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讥色。 贺兰霜少年意气,忍不住道:“仙君请恕晚辈直言,苏姑娘虽是仙君弟子,亦该有择友、出游的自由……” 傅时雨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向苏筱圆道:“看来你这位新朋友还不知我们是何关系。” 苏筱圆站起身,牵了牵他的袖子:“师尊,我们回去吧……” 傅时雨将她遮住脖颈的头发拨开,指尖在那枚吻痕上磨蹭着,薄唇贴着她耳际,呼吸缠绵,轻声细语仿佛情人之间的呢喃:“告诉他,你是什么。不然我立刻杀了他。” 苏筱圆低垂着头,木偶般说道:“我是师尊的炉鼎。” 贺兰霜大惊失色:“筱圆,是不是他逼迫于你?” 苏筱圆噙着泪摇头:“没有,没人逼我,是我自己愿意的。” 傅时雨向她伸出手,握住她递来的指尖,牵着她往楼下走去。 “筱圆!”贺兰霜站起身,“要是……给我传讯!” 苏筱圆听见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少年追了上来。 男人的手指收紧,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的指骨捏碎。 “贺兰道友,”她没敢回头,“对不起我骗了你,我们不要再联系了。” 傅时雨握了握她的手,从她腰间摘下传讯玉牌,轻轻一捏,玉牌瞬间化作齑粉,从他指缝间漏下来。 第154章 傅时雨大步走出酒楼, 苏筱圆跟不上,却又挣脱不开他的手,只能趔趄着往前。 男人忽然停下脚步, 转身将她打横抱起, 快步走到一辆四匹翼马拉的大车前, 将她塞进车厢,吩咐车夫回客馆。 这车比她从客馆租的那辆大许多,车厢内壁包着软锦, 四角悬着灵石灯,宽绰而明亮, 容纳四五个人绰绰有余,傅时雨却将她禁锢在车厢角落,用身躯和手臂制造出一方逼仄昏暗的囚笼。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神色平静,但那双黑沉的眼睛却像深海中的漩涡, 似要把她的神魂吸进去搅碎。 苏筱圆能感觉到他幽暗冰冷的怒火,却没有方才那么害怕, 甚至感到一种诡异的宁静, 至少现在这怒火是冲她一个人来的, 不用再担心牵连无辜的人。 傅时雨看着少女红红的眼睛和鼻尖,失色颤抖的嘴唇, 当真像只在凶兽的利爪下瑟瑟发抖的兔子。 他心中升腾起轻烟般的愉悦,他已经很久没有在她脸上看到这样生动的表情了。 近来她其实笑得并不少, 尤其是离开大衍之后。但那种笑容只是个空洞的虚影, 是她自作聪明用来应付他的,却不知道每次她朝他微笑,都像用利刃刺他的心脏。 她在慢慢好转, 只是需要更多的时间和耐心,要慢慢来——他是这样以为的。 直到今日看见她和那男人在一起的样子,他再也没办法自欺欺人。 原来她是会笑的,她可以对那贺兰家的野种笑,可以对那修为尽失、孱弱无能的废物笑,她就像头顶那轮水性杨花、狡猾无情的月亮,慷慨地把光华撒向全世界,惟独对他吝啬。 现在这样就很好,哪怕对他只有恐惧,此刻的她也是鲜活的。 可是很快她的惊惶恐惧消散了,恢复成他熟悉的逆来顺受,仿佛她只是一具傀儡,一个可以任人摆弄的物件。 他用力扯了扯着她头顶那对兔耳朵,肆意蹂躏,将它们弄得充血变红。 他不喜欢她身上多出任何东西,尤其是这种东西。她难道不知道这副样子招摇过市有什么后果?难道她没察觉周围那些人看她的眼神? 假耳朵似乎也会感觉疼,少女发出轻嘶,眉头痛苦地皱起,眼角渗出泪花,但那些只是疼痛的反应,她的眼睛里还是什么都没有。 傅时雨松开耳朵,捏住她下颌,将她的脸扳过来,凝视着她暗淡无光的双眸:“还是小看了你。只是离开半日,你就给自己找好了新主人。” 少女下意识地否认:“不是……我们什么也没做,只是碰巧遇见。” 他当然知道,他的神识始终跟随着她,即便是被魔修余党围攻的时候,他的视线也不曾从她身上移开片刻。 然而“我们”两字听起来那么刺耳,才认识多久就成了“我们”,将他排除在外。 在酒楼里时也一样,他们周围仿佛有个结界。他忘不了她转头看向他时眼里的惊惧,仿佛他是个不速之客。 傅时雨轻嗤了一声:“不是已经说定了要投奔他么?” 苏筱圆确实生出过这个念头,但并不是因为贺兰霜,只是对新生活的向往,又刚好认识了一个新朋友而已。 不等她辩解,男人已经握住她的细颈,重重地吻上了她的唇瓣。 那几乎算不得一个吻,是碾压、撕咬、锉磨,是不加掩饰的侵入和掠夺。 苏筱圆无法呼吸,求生的本能让她想要挣扎,但顺从的习惯又让她自我麻痹。 傅时雨在她行将窒息的时候松开她,抬起她的下巴,用拇指指腹将她唇瓣上慢慢渗出的血细致地抹开,仿佛晕开唇脂:“笑一笑。” 少女勉强扯了扯嘴角。 傅时雨将她抱起来,让她□□背对着坐到自己腿上,隔着裙子扯了扯那团碍事的兔尾巴,用力揉捏,冷声道:“以后别弄这种东西,我不喜欢。” 苏筱圆颤声说好,便听“嘶拉”一声,裙裾裂成了两半,冰冷的手指在她肌肤上游走,像盲目的蛇寻找温暖的窝巢。 她呼吸一窒,轻声问:“昨晚不是已经解过蛊了吗?” 男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惩罚似地咬住她的耳垂,手上的动作也陡然加重。 在酒楼里时他便有一种立刻占有她的冲动。 把那些胆敢觊觎她的男人的头颅割下,让鲜血横流,把她按在桌上、窗台上,让她知道她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残存的一丝理智让他忍住了,将她带离那里。 他舔舐着她的耳廓:“听见后面的马蹄声了么?有人跟上来了,不知是不是那贺兰家的野种。” 苏筱圆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男人的五指立刻收紧,仿佛要嵌进皮肉攫住她的心脏。 “怎么不出声?”他的声音充满恶意,在空荡荡的车厢里回响,“你以前不是很喜欢这样?” 苏筱圆不由自主地痉挛,眼泪也落了下来。 男人用水淋淋的手指摸她脸上的泪:“看见主人回来不该高兴么?” “仙尊还是直接解蛊吧。”她轻声道,仿佛在乞求。 “这就等不及了?”男人冷笑,“那便如你所愿。” 他好像打定了主意要她难堪,将她下颌捏开,不让她咬住嘴唇:“高兴就叫出来,从前不是很能叫么?” 苏筱圆只觉心脏被一次次贯穿、捣碎,溃烂出一个大洞。 从酒楼到客馆没有多少路,傅时雨用氅衣将她一裹,抱着她下了马车,一边往住处走去,一边吮着她眼角不断渗出的眼泪:“为什么不高兴?从前不是很喜欢这样吗?” 走到卧房前,他踢开门,将她放在床上,轻柔地蹭她的鼻尖,吻她的眼皮和耳垂,每一个动作都是她无比熟悉的,即便是最蛮横疯狂的时候也带着深入骨髓的温柔。 苏筱圆宁愿他像先前那样冷漠粗暴,只有这样她才能在眼前的傅时雨和从前的傅时雨之间竖起一道高墙,一边是她的慰藉、救赎、锚点,曾经的整个世界;另一边是她不得不忍受的磨难,泾渭分明。 那堵墙是傅时雨和她一起砌起来的,今夜他却好像打定了主意要将它推倒。 “睁开眼睛,”他的声音里满是恨意,让人心惊,“为什么不敢看我?从前不是说最喜欢夫君的脸么?” 他抚着她的手指,然而她始终紧紧地攥着手,于是他便将她手腕锁在头顶,含混地唤着他们之间独有的爱称,说着那些她熟悉的情话。 以前让她面红耳赤的话语,现在却一刀刀剐得她体无完肤。 那种感觉,就像是他又把她的傅时雨杀死了一次。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闭着眼睛不去看,不去看就不是真的。 “你是不是想着,只要再忍耐几个月,我就会放你走?”男人含吐着她的耳垂,在她耳边低声细语。 苏筱圆蓦地睁开眼睛。 他吐出她血红的耳垂,轻抚她的脸颊:“我怎么可能放你走。” 炉鼎、道侣、妻子……不管是什么,她都只能属于他,她这双眼睛只能看到他。 苏筱圆惊愕地看着他:“你答应过……” 男人仿佛听见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耐心告诉她:“你是我的。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都只能是我的。” 是蛊,他是因为蛊虫的影响才对她有特殊的迷恋,只要想办法解了蛊…… 像是看穿她的心思,傅时雨轻笑了一声:“你是不是在想,只要解了蛊我就会放你走?” 顿了顿:“那就解吧。” 他抬起一只手,掌心凝出一截漆黑的剑刃,将心口割开道长长的口子。 鲜血顿时喷涌而出,溅在苏筱圆身上。 她吓得浑身颤抖。 男人扔了手中的剑刃,笑着从她脸颊抚到颈侧,割破的掌心渗出鲜血,在她身上拖出靡丽的痕迹。 “不是你想解蛊么?” 他将手伸进伤口,从心脏里扯出一条沾满鲜血、遍生倒刺的藤蔓。 那藤蔓仿佛无穷无尽,他不断地拉扯,血肉撕裂的声音连绵不绝,血汩汩地从他身体里流出来,顺着皙白的身躯淌下来,像血色瀑布染红洁白的石崖,流淌到苏筱圆身上。 这就是同命蛊,当一方爱意断绝,有毒的种子便会在另一方心脏中生根发芽,疯狂抽长,直到荆棘丛生。 苏筱圆浑身僵硬,无法动弹。 傅时雨总算将盘踞心口的荆棘全都扯了出来,他的心脏也被扯成碎片血块,胸腔里只剩个窟窿。 “蛊已解了,”他冷冷地宣告,却嵌得更深,“我还是不会放你走,死了这条心。” 不是蛊,从来都不是蛊。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只是恨她,恨她为什么可以轻易抽身,瞬间决定收回一切,他只是恨她的眼睛里从来没有他。 她把他当成一个走形的、扭曲的影子,把他从他们两人的回忆中驱逐出去,那些不属于他的回忆却在他心里长满倒刺。 “你把我变成这样,”傅时雨满身鲜血,像是身披红衣的厉鬼,“却想一走了之?” 少女从震惊中慢慢回过神来,不知是累了还是麻木了,眼神疲惫涣散。她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着,像是找不到焦点。 “对不起,”她轻声道,“我没想让你这样,我不是故意的……” “你是为了救我,”男人道,“后悔么?” 早知他们会变成解不开的死结,她当初还会救他吗? 还是会的吧,那时候救他也是自救,不管后来怎么样,惟独救他这件事她从没后悔过。 她摇了摇头,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苏筱圆已经看不清他的脸了,她眼前只有一片晃动的血色,让她想起一种开在悬崖上的红花。 他们那个地方穷山恶水,水土贫瘠,连花也黯淡,只有那种花开得冶艳,却只生长在陡峭的悬崖上。 傅时雨入山打猎,总是会涉险攀上悬崖,为她摘一朵带回来,在清水里养一夜,第二天早晨亲手替她簪在发间。 但是那花离了水总是萎蔫得特别快,撑不过半天。 他们之间发生了那么多事,好的坏的,可是临到分别时,她却还是只记得好的那些,妈妈以前总说她记吃不记打,看来是真的。 手心传来微微的刺痛,她想起那天在山路上奔跑不小心跌倒,手心里嵌进砂石的感觉。 要是时间就停在那里就好了,要是那天没推开那扇门就好了。 她的手心早就长好了,可是那些砂石好像一直嵌在那里。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然而很远,简直像是在梦里听见:“筱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不会再欺负你了,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你要恨就恨吧,只要别离开我。” 那声音陡然一变:“苏筱圆,你做了什么?” 她摊开一直攥紧的手心,一块翠绿的石头掉落下来,棱角上沾着斑斑点点的红。 她抬起手,用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侧脸:“我怎么会恨你。”她只是很累。 虽然那翠虬石的毒只能杀死元婴以下的修士,她还是小心不让毒血碰到他。 他陡然握住她的手腕,滑向她的手掌,与她十指紧扣:“筱圆,求求你,求求你……” 她感到嘴里又腥又苦,一张口就有什么从嘴角流下来。 她也没力气擦了,冲着那张模糊的脸笑了笑:“傅时雨,我要回家了。” “我们以后都不要再见了吧。” 说完这句话,她的耳边传来一道清晰而机械的声音:[《剑花录》第一卷体验结束,系统将为你自动登出。] 第155章 傅时雨让少女倚靠在自己怀里, 十指与她紧紧相扣,灵力源源不断从掌心往她身体里流,可她的生机流逝得更快。 她的瞳孔涣散, 眼睑慢慢阖上, 神情宁谧平和, 如果不是口中不断涌出深红带着苦味的血液,仿佛只是即将沉入酣沉的梦乡。 她对他没有怨恨。 怎么会没有怨恨?傅时雨不明白。他对她这么坏,这样欺负她、折磨她, 她应该恨他的。 爱也好恨也罢,只要能生生世世纠缠下去就好, 可是她只想离开他,她的眼神好像在说:我们终于两清了。 傅时雨心口的窟窿还在汩汩地流血,灵力不断往外输送,伤口得不到修复,他的心长不好了, 也许会死。死他不在乎,心没了他不在乎, 他本来就没有心, 他的心里有的一直只是个无底洞。 她早已帮他填上了缺口, 以前是满满当当的爱意,后来是生满倒刺的荆棘, 只要能填满那片虚无,荆棘也可以。 可是现在只剩下虚无了。 他一遍又一遍地唤着她的名字:“求求你, 求求你……” 他向他的神明乞求, 求她睁开眼睛再施舍他一眼,哪怕下一刻就粉身碎骨,哪怕要罚他永世不得超生。 什么都好, 只要她能睁开眼睛。 她一直都是那么仁慈宽容的,甚至是纵容他的所有恶,他因她的偏爱有恃无恐,可是现在她终于厌弃他了。 傅时雨抱紧她的身体,想用胸膛涌出的鲜血和灵力温暖她,然而怀中的身躯还是渐渐冷却下去。 “求求你回来,”他不愿意接受,还是一遍遍哀求,“只要你回来,我可以消失,我把他还给你,求求你……” 她已经不再流血了,血迹开始凝固、干涸。 她在恢复,血已经止住了,很快会好的,他往她掌心灌注更多灵力,一边亲吻她的眼睑、脸颊、唇瓣、心口……像捕捉飘忽幽渺的灵蝶一样捕捉每一丝暖意。 可是什么也没捉到,只有冰冷。 那是日月星辰都湮灭后亘古死寂的冰冷荒芜。 从今往后他剩下的唯有这冰冷了。 他不能接受就这样结束,也许她只是累了,她说想回家。 对,回家。 傅时雨感到一股名为希望的电流在身体中横冲直撞,他要带她回家,回了家她就会好起来。 只要回到一切开始崩坏之前,回到还来得及后悔的时候。 他小心翼翼地用纱巾蘸取温水擦拭她身上的血迹,她爱干净,不喜欢用净诀,喜欢用水清洗身体。 他用了很多时间才把她身上和头发上的血擦拭、清理干净,替她穿上干净的衣服,把头发梳顺。怕把她弄脏,他给自己胸膛上那冒雪的窟窿下了玄冰咒封住,那会止住血,却会让伤势更重,但他不在乎,他已经不会更冷了。 他抱着她上了翼舟,坐在甲板上,晨曦在她苍白的脸上镀上红晕。 他不停地亲吻着她:“好好睡一觉,醒来我们就到家了。” …… “筱圆,该起床了。”傅时雨撩开帐幔,轻柔地在少女的眼皮上各吻了一下,然后是鼻尖、嘴角、脖颈,就像他曾经无数次唤她起床。 苏筱圆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日光在她的额发、睫毛上跳跃,莹白微青的肌肤近乎透明,连血管也历历可见。 “起不来么?”男人无奈道,“好,再睡一刻钟。” 他说着转身去收拾今日进山打猎要带的弓箭和背篓,然后准备水盆、巾栉、洗漱用具。 一刻钟很快过去,他再次撩开床帐,将少女抱起来,一边替她换下寝衣,一边道:“昨日看见山崖上的花快开了,今日我们去那片林子,我摘几朵来给你插瓶好不好?” 随即又否定自己:“还是每日摘一朵吧,那花在瓶里养不久,倒也可惜。” 穿完衣裳,他又将她抱到桌前,让她坐在自己怀里,对着镜子细细替她梳头:“今日梳个什么发式好?双鬟髻?这几日总是梳双鬟髻,有些腻了罢?那就灵蛇髻……” 他替她梳完发髻,簪上珠钗,在她唇上轻轻点上口脂晕开,又替她描眉。 做这些的时候他一直在同她说话。 他从来不是个话多的人,从前总是她在说,叽叽喳喳的像只快乐的小鸟,现在她生他的气不愿意同他说话了,理所当然该他多说点。 梳妆停当,他背起弓,挂上箭袋,背上竹篓,然后将她打横抱起出了门。 在山道上,他与几个下山的百花门弟子擦肩而过。 山风送来窸窸窣窣的闲话声。 “一年前来的……” “道侣死后慢慢疯了……” “每天背着尸体上山,和死人说话……” “听说原来也是个名门弟子……师门来找过……见修为尽失成了凡人就不管他了……” “倒是有个女医修来看过他,替他把债还清了……” 傅时雨将怀中的少女紧了紧,让她贴着自己胸膛,免得他们吵到她,她最近总是犯困,但春天犯困是理所当然的事,她从前太累了,为了生计早起贪黑,现在他不会再让她累着了。 他抱着她走到那片生着花的悬崖边。 花果然开了,白惨惨的山石上点缀着点点鲜红,他眼前有一些凌乱的影子晃过,他厌恶地闭了闭眼,再睁眼望去,只有藤蔓上的红花轻轻摇曳。 他把怀中的少女轻轻放下,脱下外衣铺在崖边的孤树下,让她靠着树干坐着,抚了抚她的脸颊:“你在这里等我片刻,我去摘朵花就回来。” 她别过头不理他。 他做了不可原谅的错事,她生气不理他也是在所难免。 傅时雨走到悬崖边,顺着山崖往下攀缘,他的动作仍然敏捷,但因为修为散失,身上又有伤,爬起来有些吃力。 他一脚攀上一块突出的岩石,向花丛一跃,单手抓住藤蔓,上面的倒刺钩进掌心,贪婪地吸他的血,那根藤蔓上原本半开的花煞时纷纷绽放。 他顺着藤蔓往下爬,摘到了那朵最美的花,他看向对面独树下的少女,向她扬了扬手里的花。 少女正看着她,眼神冰冷,嘴角带着讥嘲的微笑。 他看见她张开嘴,她的话还没传到他耳朵里就化作凄厉的风声。 但他听见了,她在对他说:“你做这些有什么用,你又不是他。” 倒刺深深钩进血肉,往他血管里生长,血顺着胳膊躺下来,上方传来咯吱咯吱的声响,是藤蔓断了,他坠向无底深渊。 …… 苏筱圆已经醒来三个多小时。 刚醒时那种锥心刺骨的痛像潮水一样飞快退去,到现在已经和做了场噩梦、看了部虐心电影差不多,情节还记得清清楚楚,可已经像是第三视角看别人身上发生的事。 这是傅停云自己结合穿书系统和秘境的原理开发的穿书阵法,类似真人剧本杀,其中融入了神魂保护阵法,在书里的经历不会造成持续性的影响。 不止是保护阵法起了作用,她还是能分清楚书和现实,毕竟她和书里的“小沅”经历不一样。她很幸运穿到云雨宗,遇到了最最好的开山,亲切负责的师长和可爱的同门。 现实中她永远不会落入那样孤立无援的境地,被欺负时不会那样逆来顺受,也不会绝望到自毁。 而且书里那个傅时雨也不是真正的傅停云,那是根据书中人设扭曲和降智过的版本,真正的傅停云再狗,也不可能那样伤害她——应该吧…… 尽管理智上明白,她醒来时还是气得差点给他一个大耳刮子。 虽然剑花录里的凌日仙尊不是东西,但这狗男人自我发挥的部分也不少。原书虽然有很多虐心桥段,但这部黄黄巨著有十来卷,他们体验的只是第一卷,里面虐心桥段并不多,主要还是在搞凰。 没想到这狗男人天赋异禀,凰没有搞多少,倒是在第一卷就达成了原书十卷才能达成的死伤结局。 苏筱圆之所以忍住了没打上去,是因为他的意识还没从书里出来,这时候把他打醒真是便宜了他。 她盘腿坐在床上,一边打坐练功,一边等他醒来好好算账。 没想到这一等就等了三个多小时。 书中一天是现实半分钟,三个多小时差不多就是一年时间。 他竟然在她死了以后又过了一年,苏筱圆终于忍无可忍,一巴掌把他扇醒。 男人睁开眼睛,一脸茫然地看了她几秒钟,一滴泪从眼角滑下来。 苏筱圆有些发懵,在一起这么久,她还从来没见过此男流眼泪。 就在她愣神的时候,傅停云突然伸手把她拽进怀里,八爪鱼一样紧紧抱住她。 “筱圆,筱圆……”他一边叫着她一边胡乱地在她脸上、脖子上乱亲。 “放开放开!放开我!”苏筱圆挣扎着,用膝盖顶他。 可他力气贼大,紧紧箍住她不放,她差点没被他勒死,偏偏挣脱不开,只好在他发疯一样吻她的时候重重地咬住他嘴唇。 这一下带着书里的怨气,血腥味瞬间在嘴里弥漫开来,可是他像是没有感觉,仍旧执拗地吻她,好像不亲就要断气一样。 苏筱圆好一会儿才从他怀里挣出来,气得涨红了脸:“傅停云!你清醒没有?!” 穿书穿成这样已经够生气了,醒来又发神经。 男人红着眼睛,声音嘶哑:“对不起,筱圆……对不起……” 傅停云认罪一向是很快的,苏筱圆却不吃他这一套了。 她历数他的罪状:“你这个心机狗,用付时雨的名字、傀儡人的脸、二代的气味,你是不是故意的!” 不等他说话,她翻身下床,拿起个乾坤袋就开始收拾行李。 傅停云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跟在她身后走来走去,却不敢靠得太近。 苏筱圆收拾完东西走出寝殿,四小只正在花园里乱窜,看见爸妈之间气氛不对,都停下来看着他们。 苏筱圆板着脸:“我要和你们的狗爹分居。” 雪狼一听“狗爹”两字,兴奋地“嗷”了一声,傅慎行跳起来在他脑袋上拍了一爪子。 苏筱圆:“你们跟谁?” 四只小禽兽不带犹豫,“哧溜”一下排着队跑到她身后——谁都知道哪个是真正得罪不起的。 苏筱圆稍觉欣慰:“算我没白疼你们,走吧。” 傅停云看着道侣气鼓鼓地带着四只灵宠坐车飞走,在原地站了半天。 他已经彻底清醒了,失去挚爱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在往下沉,替之以深深的自我憎恶、自我厌弃,让他恶心得快要吐出来。 他恨不得把那人千刀万剐。 他怎么敢,他怎么能这样对待他的珍宝? 可是那个人偏偏是他自己,至少是一部分的自己。 他对自己没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但穿书之前他自信满满,以为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真正伤害她。 谁知道放大的自私、卑劣、残忍、偏执,再加上愚蠢的催化,竟然会产生这样的破坏力。 即便有神魂保护阵法,不会对她造成持续伤害,他也没办法原谅自己。 他走回内殿,关上门,掐了个诀,面前多出一条带着钩刺的鞭子和一桶浓盐水,他脱下衣裳,露出后背。 火燎般的疼痛让他稍微舒坦了一点,但是还不够。 他很想让筱圆亲手惩罚他,可是她心软,必定下不了手,看见他的伤还会心疼,不知道罚的是自己还是她。 他也知道她不会气他很久。 该受的惩罚结束,他收起鞭子,用诀止住血准备穿上衣服的时候,他腰间的传讯镜响了一声。 [我生气了,在半山腰住几天冷静冷静,你给我好好反省!] 他的神明每次都会为他回头,每一次。 第156章 鹤车停在山麓小院门前时, 苏筱圆的气差不多已经消了。 本来从书里出来情绪已经消退了许多,在天上飞着凉风一吹,发热的脑子冷静下来, 又想起了他醒来看见她时那滴眼泪, 心尖像被掐了一下。 哭得可真好看啊。 不过她没有掉头回无极宫, 一来有点丢人,二来她也想趁此机会休息两天,因为傅停云实在是太要了。 不止是那方面像个无底洞, 情感需求也异常强烈,如果不是还顾及她的感受, 苏筱圆怀疑他会时时刻刻缠着她——字面意义地缠着,像八爪鱼一样紧紧扒着她。 这种近乎疯狂的痴迷和依恋虽然经常让苏筱圆挺享受,但她本质上是个淡人,太浓烈的感情有时候让她招架不住。 正好趁此机会休息两天,今天休沐日, 可以约上开山出去逛逛——傅停云几乎填满了她的所有课余时间,她已经很久没在课堂、膳堂以外的地方见到开山了。 她画符打开小院的门, 本以为很久没住要收拾一番, 进去一看才发现院子里和房间里都干干净净、纤尘不染, 床上铺着干净松软的被褥,花瓶里甚至还插着带露的鲜花和枝条, 和她住在这里时并无二致。 显然是傅停云派了傀儡人来日常打扫维护。 书里带出来的怨气几乎烟消云散了。 她把四小只放出去山林里玩,灵宠们排着队用脑袋蹭她的手。 苏筱圆一边挨个摸过去, 一边叮嘱道:“天黑了记得自己回家。慎行不可以欺负二代, 二代在外面别乱吃东西,地魔不要在林子里引雷,智商你看好他们啊。” 灵鹤傅智商鸣了一声, 轻轻啄啄她的手心,表示知道了。 四只小禽兽里灵鹤年纪最小,却最懂事、最省心、最有眼色,毕竟长年在傅停云手底下讨生活。 苏筱圆送走他们,回房休息了一会儿,便给闺蜜传讯:“开山,今天有空下山逛逛吗?” “哟,这是哪位?我怎么不认识了。”传讯镜里传来酸溜溜的声音。 苏筱圆笑着撒娇:“开山,好开山,我知道错了……” 阮绵绵骨头酥了半边,还是嘴硬:“我现在娘心如铁,你这套对我不管用,留给你的亲亲夫君去吧。” “不要不要,”苏筱圆声音更娇,软软糯糯能拔出丝来,“姐姐再爱我一次吧,好不好?” 阮绵绵投降:“遭不住了遭不住了,真不知道妹夫怎么受得了你。” 苏筱圆哪敢对她妹夫这样,她有次只是轻轻叫了他一声“哥哥”,本意是想他早点结束,结果反而招得他红了眼,摁着她疯了一整夜。 她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赶出大脑,清了清嗓子,和开山约定了见面的时间。 这阵子冷落了亲闺蜜,苏筱圆也很愧疚,见面前特地回了一趟家,点了外卖奶茶,带上前几天给开山网购的马里奥和肝露谷卡带、两套新乐高以及一堆零食——可能吃多了仙灵界的纯天然有机食物,闺蜜对科技与狠活情有独钟,尤其喜欢辣条。 半小时后,她提着大包小包坐着鹤车去了闺蜜的住处。 阮绵绵本来就是假装生气,见了她高兴还来不及,嗔怪道:“干嘛又带那么多东西,难道我还真计较?” 苏筱圆和闺蜜把东西提进去,拿了两杯奶茶出来一人一杯捧着,就坐上鹤车去了山下。 两人有段时日没一起逛街,买东西是其次,一起走走就很开心。 “今天怎么突然想到我了?”阮绵绵吸了口奶茶,“休沐日不用和你夫君黏一起么?” 苏筱圆挽她的胳膊:“我想你了呀。” “我信你呢,”阮绵绵捏了捏她的脸,“见色忘义!” 两人逛到城里最大的书肆,阮绵绵停下脚步:“对了,正好去看看烟霞一梦的新书到了没有。” “烟霞一梦?”苏筱圆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但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阮绵绵睁大眼睛:“你连烟霞一梦都不知道?《剑花录》就是她写的啊!你不是很喜欢么?” 苏筱圆:“……还好吧,也不是很喜欢。” 她现在最听不得这个。 阮绵绵:“我们进去看看吧,她的书可难买了,每次新卷一出来就被抢空,上次周围几个城的书店全抢空了,还是阿春叫人从朱雀帮我抢到一本。” “哟,阿春~”苏筱圆揶揄她。 “你也有脸笑我!” 两人笑笑闹闹走进店里。 阮绵绵的视线在店堂里扫荡一圈,突然两眼放光,一个箭步冲进人堆,眼明手快地抢起一本书:“出来了出来了!最新一卷!” 店伙殷勤地迎上来:“仙子真有眼光,这是今日早上新到的,已经卖得只剩两三本了。” 苏筱圆跟过去瞅了一眼,只见封皮上写着《龙凤劫》三个字,和《剑花录》一样深藏不露,从正经的书名里根本看不出什么端倪。 阮绵绵把心心念念的书抱在怀里,又挑了几本其他作者新出的话本子:“小圆子,你不挑几本看看么?” “不了不了,最近要补补功课。”苏筱圆敬谢不敏,她最近对话本子有点应激。 阮绵绵不疑有他,去柜台结了帐,高高兴兴出了书肆。 买完书差不多中午了,苏筱圆提议找家酒楼吃午饭,顺便休息休息,阮绵绵自然赞成。 两人找了家亲近的店,要了个包厢坐下来,一边喝茶一边等菜上来。 苏筱圆见闺蜜一副坐立不安、魂不守舍的样子,无奈道:“你看吧。” “可以么?好不容易一起出来玩,多不好啊……”阮绵绵假惺惺道。 “少来了,看吧看吧,看完再好好陪我。” 阮绵绵欢呼一声,搂着她的脖子,在她脸上“吧唧”亲了一下:“我家小圆子最好了!” 苏筱圆闲着没事,也从她那里借了本别的话本子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 闺蜜很快就沉浸在烟霞一梦大大的虐心苦恋中,泪水涟涟,帕子湿了一条又一条。 苏筱圆好奇:“这书写了些啥?有这么好哭吗?” 阮绵绵合上书,深吸了一口气,用袖子抹抹眼泪,用力点头:“真是缠绵悱恻、荡气回肠,你看了就知道。” “看就不看了,你给我讲讲吧。” 阮绵绵便开始给她讲故事梗概。《龙凤劫》的女主是个不谙世事、天真烂漫的法修世家大小姐,下山历练除妖的时候落入险境,幸好被一个神秘的散修青年所救。 那妖物在伏诛前发动最后一击,把他们困在幻境中,还喷出了大剂量的x药,不出意外,两人只好屈服于命运,在幻境里不知天地为何物地过了好几天。 等到被救出去的时候,女主已经坠入爱河,毅然决然与那男子结了道侣契,可是她出身名门,父母家族极力反对,但女主铁了心,那散修又凭着卓绝的天赋和神秘莫测的功法在三界大比中崭露头角,女主的父母便逐渐接纳了这女婿。 可就在女主以为云破天开、苦尽甘来的时候,道侣却在一个雨夜杀了她全家。 苏筱圆:“啊?” 阮绵绵喝了一大口茶,润润嗓子道:“男主家和女主家是世仇,女主爹妈在他小时候灭了他满门,只有他一个人幸存下来。他一开始接近女主就是为了复仇,那个妖物也是他安排的,一切都是阴谋。 “他本来想把女主也杀了,但却不知不觉假戏真□□上了她,可是她偏偏又是仇人的女儿,不舍得杀又放不下,于是爱恨纠缠之下,他就把她囚禁起来,给她下了抹除记忆的邪咒,让她成了他的禁1脔。” 苏筱圆:“……”不愧是烟霞一梦,真是一如既往的狗血又凰暴。 “男主报仇以后,恢复了名门遗孤的身份,为了重振家族,和另一个世家名门之女定下了亲事。 “女主失去了记忆嘛,以为他们是恩爱道侣,结果男主大婚之前未婚妻知道了女主的存在,找人把她绑架了,告诉了她真相。” 苏筱圆:“哈?” “女主知道真相那里哭死我了,”阮绵绵又开始抹眼泪,“她不能接受这一切,在男主赶来救她的时候当着他的面从悬崖上跳了下去,跌进急流里不知所踪、生死未卜。” 苏筱圆:“……” “你知道最惨的是什么吗?”阮绵绵吸了吸鼻子,“其实女主和男主是亲兄妹。” 竟然还是骨科! “灭门惨案发生的时候女主还是襁褓中的婴儿,那仇人因为夫人刚失去亲女痛不欲生,就把她抱回去养了。” 苏筱圆:“???”这么随意的吗? “后来呢?”她也被勾起了好奇心。 阮绵绵:“这卷男主刚从老仆那里知道当年真相,后面就不知道了,要等下卷出来呢。” 苏筱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真是跌宕起伏。” “是啊,”阮绵绵擦干眼泪,怅惘道,“有时候真想体验一下这种荡气回肠的爱恨痴缠。” 苏筱圆心虚地低下头抿了一口茶:“于道友不是挺好吗?” “阿春是很好,就是太平顺了,他对我又千依百顺的,连我阿娘都很喜欢他……就有点……你懂吧?” 苏筱圆可太懂了。 “平平淡淡才是真,真体验过你就知道了。” “你怎么一副过来人的口气,好像你真的经历过一样。” 苏筱圆呛了一口茶,捂着嘴咳了一阵:“你真想体验吗?” “小圆子,你有什么瞒着我,”阮绵绵警觉地看向她,“嗯?” “其实今天来找你之前,我和他吵了一架……”苏筱圆赧然地把吵架的原因说了一遍。 阮绵绵气愤控诉:“有这种好东西你竟然不告诉我!” 苏筱圆:“我劝你不要轻易尝试,真的,容易情侣反目,我不想坑你们。” “不会不会,”阮绵绵摇她的袖子,“我们就稍微体验一下,就借我玩一下嘛……” 苏筱圆拗不过她:“好吧好吧,不过法器还在无极宫,等会儿我让傀儡人去帮你拿。” 她说着迫不及待地掏出了传讯镜——传讯镜安静了半天,她说要静一静,那狗男人当真就安静如鸡。 [开山想玩穿书,一会儿我让傀儡人去无极宫拿。] [好,你们在哪里?] [在城里,随便逛逛。]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主动问道:[你呢?在干嘛?] [在炼丹。] 还挺充实呢,苏筱圆老大不高兴:[哦。] [差不多炼完了,帮我看看效果?] 什么丹还需要看效果啊,苏筱圆腹诽。 傅停云接触了智能手机之后很快改良了传讯镜,现在他们之间已经能传照片视频了。 [等会儿吧,我在忙呢。] [不急,等你有空时再看。] 接着又发来一条:[兔子、猫、狐狸、蛇、鲛人,先看哪种?] 苏筱圆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一串动物什么意思,脸“欻”一下变得滚烫。 [不想看?]男人不依不饶又发来一条。 苏筱圆咽了口口水,还是想的。 [蛇就不要了吧,我怕蛇。] [但是蛇有两根。] 苏筱圆:“!!!”能不能不要突然说这些虎狼之词! [那便从兔子开始吧。]男人自说自话道。 苏筱圆心不在焉地吃着菜,时不时瞅一眼传讯镜,魂魄早就神游天外。 好像过了一百年,传讯镜终于发出“叮”一声响。 苏筱圆点开一看,差点没把传讯镜掉在地上。 阮绵绵惊呼:“小圆子,你怎么流鼻血了?” 苏筱圆手忙脚乱地拿帕子堵鼻子,一边遮住传讯镜。 男人穿着那身带金环的糟糕纱衣,背对“镜头”跪着,双手用金链缚在身后,头上一对兔耳朵,薄薄的轻纱下透出漂亮至极的肌肉轮廓,隐约还能看见小小一团兔尾巴。 苏筱圆好不容易止住鼻血:[不要突然发烧!] [什么时候回来?] [谁说我要回来了?] [药效两个时辰,等主人来摸我尾巴。] 苏筱圆:“……”阴险的狗男人,怎么不变狗呢! …… 翌日,苏筱圆上学迟到了整整半小时。 她一到教室就看见亲闺蜜一个人坐在后排,平常和她连体婴一样的于道友坐得远远的,望妻石一样伸长脖子巴巴地看着她。 苏筱圆看见他一个眼圈乌紫乌紫,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 “小圆子,我要和那渣男一刀两断!”阮绵绵扑进她怀里,生气地控诉。 苏筱圆轻轻拍着闺蜜的背:“好啦好啦,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第157章 苏筱圆站在家门口, 左手刷着手机,右手伸进小挎包里掏钥匙,掏了半天才发现忘了带——她这丢三落四的毛病一直改不掉, 今天突然回家也是因为上周末把装着身份证的卡包落在了家里, 不得不回来拿。 她敲了敲门, 等着苏女士或者程老师来开门,给他们一个惊喜。 片刻后门开了,不是苏女士也不是程老师, 却是个陌生的少年。 他很高,站在门口头几乎要顶到门框, 少说有一米八五。 妈妈,我看见了天使! 苏筱圆空白一片的大脑中只剩下这个念头。 楼道灯给少年的脸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微长的额发垂下来搭在兼具英朗和秀气的眉毛上,凌乱中又有一丝柔软,内眼角锐利, 眼梢挑起,双眼皮的线条流丽仿佛工笔精心勾勒, 微垂眼睛打量她时可以看见长长的睫毛。 对上这样一双眼睛, 苏筱圆本该无暇注意别的五官, 奈何他的鼻子、唇形、骨相都太过好看,她的眼睛从来没有这么忙过, 一时不知道该先看哪里。 呆呆地看了有两三秒钟,直到那少年微微偏头, 轻启薄唇:“请问你找谁?” 苏筱圆下意识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她以为自己走错楼层敲错了门, 倒退了两步抬头看门框,看到不久之前亲手贴上去的楹联,这才反应过来, 没走错啊,是她自己家啊。 “是找苏老师?”少年又问,声线干净清透,却很轻,像根羽毛拂在耳畔。 苏筱圆:“呃……嗯。” 她呆呆地点头,耳朵像是被点燃一样发起烫来。 少年仿佛被她的反应逗乐了,桃花眼微微弯起,苏筱圆没有一点防备又遭遇暴击,眼前像是有桃花一蓬蓬“噗噗噗”地开放。 其实刚才那一声苏老师已经让她瞬间想通了前因后果。上周末回来的时候她听苏女士提过一嘴,最近她在帮一个不省心的转学生补课,苏筱圆还特地把书房书桌上她的杂物收拾了一下。 这不是苏女士第一次把班上的学生拎回家无偿补课,而且仔细一看,这少年虽然上身穿的是私服,纯白连帽卫衣,下半身却穿着一中白色和藏蓝色相间的校服裤子。 可是一开门看见这张脸,谁还能注意到他穿什么裤子! 要怪就怪这少年长得太好看了,不但和她平常见到的高中男生不像一种生物,和周围的一切也不像一个次元。 竟然对着一个高中小孩发呆犯傻,苏筱圆尴尬得差点抠穿楼板。 好在这时候苏女士一嗓子救了她:“是谁啊?” “是我——”苏筱圆喊了一声,看见少年那双被灯光染成琥珀色的眼睛闪动了一下,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目光,低声解释:“苏老师,我妈……这是我家。” “对不起,”少年似乎直到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堵在门口,向后让了让,把门扇开大,“请进,我是苏老师班上的学生。” 顿了顿:“我还以为你也是高中生,原来是姐姐。” 苏筱圆本来对他这鸠占鹊巢、反客为主的行为有点微词,那声“姐姐”让她刹那间脸红到了脖子根。 她不自在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她从学校回家,当然不会特地打扮,她素面朝天,头发随意地扎了个马尾辫,戴着被室友们吐槽“颜值封印神器”的粗框丑眼镜,一身卫衣运动裤,胸前还印着一只熊。 难怪会被当成高中生。 苏女士拿着手机迎出来,似乎还在讲电话,过了会儿挂断,问女儿:“怎么突然回来了?晚饭吃过了吗?” 苏筱圆摇了摇头:“卡包忘家里了,回来拿一下。” 她一边说一边走进洗手间,假装洗手,往脸上扑了点冷水降温。 苏女士埋怨:“回家也不提前打个电话,还好你爸多烧了一杯米。” 苏筱圆:“给你们个惊喜嘛,回来要是没饭吃就点个外卖好了。” 苏女士又向学生道:“傅停云,你也吃完了再回去吧,趁着还没开饭,还有两道题我给你讲讲。” 原来他叫傅停云,苏筱圆心想,不知道是哪几个字,听着不太像这个时代高中生的名字,不过又意外和他的相貌很配。 少年道:“谢谢苏老师,晚饭就不吃了,和家里说过回去吃饭,等讲完题我就走了。” 苏女士看了眼窗外天色:“不留下吃饭你就回去吧,时候也不早了,那两道题明天来我办公室我给你讲掉。” 少年道了谢,拿起搭在沙发椅背上的校服外套披上,把书包甩到肩上,去厨房与程老师打了招呼,又向苏女士说了再见。 出门前,他状似不经意地看向苏筱圆:“姐姐再见。” 明明是挺正常的称呼和语气,明明几个堂弟表弟也叫她姐姐,可这两个字从这陌生少年鲜润的唇瓣里吐出来,却有哪里不一样,苏筱圆好不容易降温的脸又热起来。 她从小容易红脸,生怕被苏女士注意到,正想着找个借口出去晃一圈,就听程老师在厨房里叫:“哎!老糊涂了,回来的时候忘了顺道买料酒!” 苏筱圆求之不得,立刻自告奋勇:“爸,我去买吧。” 苏女士吐槽:“今天倒挺勤快。” 苏筱圆走到电梯间,冷不丁看见那里站着道颀长的身影,那少年不像时下很多高中男生一样吊儿郎当、站没站相,像青竹一样挺拔,可是骨子里又散发出一点少年人特有的不羁和慵懒。 少年似乎听见脚步声,转过头来,乖巧打招呼:“姐姐也下楼?电梯还没来。” 苏筱圆有些后悔,早知道他还在等电梯,就在门口多待会儿再出去。 就在这时,“叮”一声,电梯门打开了。 少年很有礼貌,扶着电梯门让她先进去。 苏筱圆只好硬着头皮跨进电梯。 这个点回家的人多,出门的人少,整部电梯里只有他们俩。 狭小的空间里少年的存在感极强,苏筱圆甚至可以闻到他身上一股难以形容但异常好闻的味道,是她一个南方人想象中北方冰雪森林的味道。 现在高中生都开始用香水了吗?苏筱圆心想,假装仔细研究着电梯广告上的流量明星。 “姐姐是在Z大读大一吗?”少年问道,“听苏老师说的。” 苏筱圆点点头:“对的。” 少年弯了弯眼睛:“很厉害。” 苏筱圆脸又红了,这次是心虚。Z大是本市最好的985,她一直到考前成绩都不太稳定,高考的时候走了狗屎运,超常发挥才进了这么好的学校。 正不知道说什么好,幸好电梯到了一楼。 外面有人在等电梯,不方便再多说什么,两人出了楼门,苏筱圆向他挥挥手:“我去后门买东西,再见。” “再见姐姐。”少年直到她转身的时候还在望着她,柔软的发丝在晚风里飘扬。 苏筱圆买了料酒回到家里,没多久菜上桌了。 她心不在焉地吃了一会儿,终于按捺不住好奇,装作不经意地问苏女士:“刚才那个就是你上次说的转学生吗?” “对,就是他,”苏女士给她夹了一筷子卷心菜,“多吃点绿叶菜。” 苏筱圆嫌弃地皱了皱鼻子,不过还是乖乖吃了一口,继续刚才的话题:“看起来挺乖呀,不像那种问题学生嘛。” “这种看起来乖的更头疼,”苏女士无可奈何,“也不知道上个学校怎么教的,基础差得匪夷所思,连初中知识点……不,有些小学知识点都不会。可是教他的时候又觉得这孩子挺聪明,也不知道是不是装出来逗人玩。” “应该不会吧……”苏筱圆一个颜狗,看人全看脸。 “刚转来第一天就闯祸,”苏女士继续说,“在英语测验卷上画符,英语老师去收他的卷子,结果不知道他怎么偷偷点了火,差点把人老师的袖子都烧了。” 苏筱圆只觉匪夷所思:“什么画符?” “就是那种道士画的符,”苏女士说起来也有些哭笑不得,摇摇头,“这个年纪的孩子,真不知道脑子里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 程老师一边给苏女士舀汤,一边忍不住劝:“你也别太辛苦了,那孩子不是借读的吗?成绩又不影响均分,高考也是回原籍考。” 苏女士:“我这不是看他家里情况特殊……而且这孩子其实挺聪明的,教他也学得进去。” 苏筱圆接口:“他家里怎么了?” 苏女士:“爸妈离婚了,他爸生意好像做得挺大,整天不着家,也不管他,儿子闯了祸打电话给他,态度倒是挺好,就是不来学校,过几天那孩子来学校,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她说起这种家长,便掩饰不住脸上的鄙夷。 苏筱圆也有些唏嘘,美少年摊上这种爹总是格外叫人惋惜。 她附和了两句,又埋头扒饭。 虽然少年的美貌令人印象深刻,但毕竟只是生活中一个小意外,苏筱圆没几天就把这事抛在了脑后。 她没想到不久之后她会再次见到这个少年,而且是在另一个地方。 过了三月天气渐渐转暖,苏筱圆给自己找了份家教兼职——苏女士和程老师给她的生活费绝对够日常生活,但是她的爱好太费钱了,苏女士本来就不赞成她不务正业,她只能自力更生。 这份兼职是室友介绍的,对方是她七拐八弯的远亲,据说那孩子读高二,是个二代,父母离异,当爹的做生意不管他,每科都给他请了家教,报酬比市场价高出一截,对老师的要求简单粗暴,名校就行,也不用试课,去了直接上岗。 苏筱圆教的是英语,每周两次,一次周三晚上,一次周六下午。 虽然室友说随便教教就行,苏筱圆还是提前认真备了课,还把高中教材拿出来复习了一遍,这才去上第一次课。 苏筱圆照着手机导航坐地铁加公交,花了一个多小时才从学校来到那个本市著名的豪宅小区。 她在楼下时只觉门禁里传出的声音莫名有点耳熟,没有多想,上到楼上电梯厅,门已经开了。 少年似乎刚洗完澡,穿着身浅灰色的家居服,发丝和眼底都带着水汽,脸颊上有热气熏出的红晕。 他像是有点脱力,倚在门边懒懒地朝她笑:“姐姐,还是小苏老师?” 第158章 苏筱圆呆楞在原地, 直到少年从门内走出来,打开鞋柜拿拖鞋,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他看见是她似乎一点也不惊讶。 对了, 这份家教是室友介绍的, 她肯定把她的基本情况和对方说过,知道是她也不奇怪。 可是他是什么时候知道她的名字的?苏筱圆想了想,恍然大悟。他在她家书房里补课, 她的很多书上都写了名字。 震惊过后,她开始不安起来。 少年是苏女士班上的学生, 还隔三岔五去她家补课,要是和苏女士提起这事,她兼职做家教的事情不就穿帮了吗? 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可苏女士一旦知道她瞒着家里做兼职家教,势必会追根究底弄清楚她哪里要花钱, 牵出萝卜带出泥,就会知道她不务正业, 少不了一顿教训。 正头疼, 少年已经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毛茸茸的拖鞋, 上面还有两个小熊耳朵,可爱得有点过分了。 拖鞋上还挂着标签, 显然是新买的。 苏筱圆瞅了眼他脚上,他自己穿的却是正常款式的灰色棉拖鞋。 所以为什么要给她准备一双这么幼稚的拖鞋?难道是因为上次卫衣上的那只熊吗? 随即她意识到自己想得有点多, 谁会为个家教老师费那么多心思啊, 可能就是随便买的,或者是本来就有的。 她道了谢,换上鞋子跟着他走进家里。 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看见传说中的市中心大平层, 客厅大得能跑圈,大片落地窗干净得几乎看不见玻璃,望出去依稀能看见夜晚的树影、湖景和星星点点的高楼灯火。 震撼之余,她注意到这房子很空,几乎没什么生活痕迹和烟火气,更像样板间。 苏筱圆不由想起苏女士的话,他爸爸成天不着家,那他平时都是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房子里吗? “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像是猜到她想法,少年解释道,“阿姨每天下午来打扫,做完晚饭回去。” 他一边说一边走到西厨,拉开冰箱门,转头问她:“小苏老师要喝什么?橙汁牛奶咖啡碳酸饮料,还有啤酒。” 苏筱圆瞥见冰箱里也是干干净净的,不像她家的冰箱塞满了菜,大部分空间都被饮料和包装食品占据。 “水就好。”她说。 少年拿了两瓶玻璃瓶装的矿泉水,稍稍拧了一下递给她,苏筱圆接过来道了谢。 “我带小苏老师去书房。” 苏筱圆赧然:“别叫我老师了,我不比你大多少。” 少年弯了弯桃花眼,从善如流:“好的,姐姐。” 苏筱圆脸更烫了,这还不如叫老师呢。 她跟着少年进了书房,只见满墙的书柜里放满了书,苏筱圆扫了一眼,大多是成套的精装书和经管投资类书籍,很符合她对土豪的刻板印象。 书桌一角放着台笔记本,不是她堂弟表弟家那种游戏本,也没有花里胡哨的键鼠、电竞椅之类,除了书桌上有几本高中教材和教辅书,整个房间里没什么年轻人的痕迹。 桌前已经并排放好了两张沉重的实木椅子。 傅停云拉开其中一把椅子请她坐。 苏筱圆踌躇了一会儿,硬着头皮开口:“我做家教的事,能不能别告诉苏老师?” 少年脸上浮现出一丝兴味:“姐姐是瞒着苏老师来做家教吗?” 虽然事实如此,但是被他这样明明白白地说出来,苏筱圆还是心虚又尴尬。 她点了点头,又推了下眼镜:“嗯……” “为什么?”少年侧过身,手肘撑着书桌,托着腮看着她,拖长了音调,“这是做家教,不是贩1毒,姐姐。” 苏筱圆支支吾吾说不上来,这是她在苏女士的高压政策下探索出的生存之道,一时半会儿很难和外人解释清楚,她只能找了个借口:“晚上出门他们会担心我。” 少年眨了下眼睛,微微压低声音:“明白了,我不会告诉苏老师的,这是我和姐姐的秘密。” 明明只是做家教,被他这样一说,好像他们之间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苏筱圆脸颊滚烫,不用偷偷开手机摄像头照也知道红透了。 她避开少年的目光,状似不经意地用手背贴了下脸,低头从包里掏出准备的上课资料,试图找回为人师表的尊严:“那我们就开始上课吧。我想先看看你的基础,最近的测验卷、课堂练习卷之类,方便给我看看吗?” “好。”少年很爽快,起身拿了书包里,从里面掏出一沓卷子递给她。 苏筱圆翻了几张差点没掐人中。 她活了二十年从没见过这么密集的红叉。 大部分题目都开了天窗,只有选择题填了一溜C,试卷成绩从个位数到小两位数不等,取决于正确答案C的多少。 “为什么都空着啊?”苏筱圆害怕戳痛高中生的自尊心,语气尽可能柔和,“是不喜欢英语吗?” 一般来说到高中叛逆期也该过去了啊。 傅停云理直气壮:“我不会。” 他确实不会,因为他来到这个世界才七天,他例行公事去混沌域加固封印,不想却被意外卷进阵法的漏洞,醒来就到了这里,成了一个普通的高中生。 这个世界的力量法则和他的世界截然不同,他几乎无法调动灵力,只有刚穿来时画的火符燃烧起来,此后再也没有成功过。 这几天他一边尝试回自己的世界,一边不得不了解这个世界的规范,以免暴露身份。 至少目前来说课业是最不重要的东西。 “那我们从高一第一课开始重新捋一遍吧。”苏筱圆只得道。 对上少年的眼神,她试探道:“高一也不行吗?”总不见得要从初中开始吧。 “小苏老师可以当我从没学过英语,从头开始教。” 苏筱圆想起苏女士的话,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逗她:“你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吗?” 少年眉头微蹙,露出受伤的表情:“老师觉得这很好玩吗?” 他这表情太唬人,苏筱圆下意识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少年忽然笑开,苏筱圆瞬间意识到她上当了。 她有些气恼,拿起手机扫了眼时间:“已经浪费了好几分钟了。” “对不起姐姐,”少年收敛了笑意,坐端正了些,“刚才是开玩笑,但是我英语真的需要从头开始学,没骗你。” 苏筱圆半开玩笑道:“从头开始,难道要从字母表开始?” “那样最好。”少年回答。 苏筱圆想从他脸上找出开玩笑的迹象,惊讶地发现他似乎是认真的。 “那……你把字母表背一遍?”她只得道。 少年大言不惭:“不会。” 苏筱圆:“……怎么可能!” “姐姐教我吧。” 苏筱圆掏出自己带来的纸笔,把字母表大小写各写了一遍。 “不是有首字母歌吗?怎么唱的?”少年伏在桌上,侧着头,看她握着笔的手在纸上飞快地移动。 苏筱圆下意识地唱了起来,唱到rst才反应过来,闭上嘴。 “姐姐唱歌真好听,怎么不唱下去?”他英语当然很差,但来这里七天,还不至于连字母表都不认识。 苏筱圆把纸揉成团,脸红到了耳朵尖:“我是来帮你补课的,不可以恶作剧……” 明明生气了,可说起话来还是软软的,傅停云觉得心上好像有阵柔软轻暖的微风轻轻拂过。 “对不起姐姐,我会好好学的。”少年认错态度很好。 苏筱圆板着脸,把高二教材翻到第一页:“读一遍我听听。” “我不会,这次是真的。” 苏筱圆无可奈何:“从单词开始,我念一遍,你跟着念一遍。” 带着他把第一课的单词表读了一遍,又带他读了遍课文,她发现他能把她的发音模仿得几乎分毫不差,可是考他任何知识点,他却什么也不懂。 基础是真的很差,就像苏女士说的,差到匪夷所思。 但有时候他表现出的模仿能力和学习能力又很惊人。 苏筱圆给他上了一个小时的课,差不多摸出了他的底,叹了口气:“目前来说高中教材对你太难了,我们得从简单的教材开始,你这里有新概念英语第一册吗?” 傅停云摇摇头,表示对此一无所知。 苏筱圆:“网上买一套吧,周六应该能到,今天先教你一些简单的单词和基础对话。” 她说着从笔记本里抽出一张空白页,写了几段对话,二十多个单词,带着他念了一遍:“给你十分钟时间,能把这些记住吗?” “已经记住了。”少年懒懒道。 苏筱圆将信将疑:“真的?读了一遍就记住了吗?我给你抽背试试。” “如果全背出来有奖励吗?” 苏筱圆义正词严:“你是帮自己学的,又不是帮我学的,为什么我要奖励你?” “可是我就是帮姐姐学的啊,”少年理所当然地说,“要是几次课下来我的成绩没起色,家教老师就会被换掉。” 苏筱圆吃了一惊,随即又觉得很合理,有钱人不等于花钱不计较,其实他们常常比普通人更计较。 “我为了姐姐好好学习,姐姐是不是应该奖励我?”少年微微眯起眼,眼尾上挑得越发明显,像只狡黠的猫科动物,对猎物步步进逼。 苏筱圆一遇到强势的人就容易被带着跑,不知不觉接受了他的歪理,勉强招架:“可是才二十个单词,记住又不稀奇……” “两百个。” “什么?” 少年翻到课本的词汇表:“两百个单词,你带我读一遍然后抽背,如果全对姐姐可以给我奖励吗?” 苏筱圆精明了一次:“说不定你本来就会呢……” 她忽然想起自己包里有本六级词汇手册,便拿出来,随便翻到中间:“从这里开始两百个,如果能全对才算数。” 她以为少年会知难而退,没想到他一口答应:“开始吧,小苏老师。” 苏筱圆见他那么胸有成竹,不由迟疑:“等等,你要什么奖励啊?我很穷的……”要不然也不会来赚这辛苦钱了。 “我要好好考虑一下,先欠着吧。” 苏筱圆警觉地看着他。 少年一笑:“放心,不会让姐姐为难的。” 苏筱圆一向老实,他这么说她也就真信了。 她带着他把两百个单词读了一遍,然后立刻开始抽背。 虽然她能感觉到少年脑子很好,但也不相信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要真有这本事英语还能考个位数吗? 然而随着一个个单词从少年的薄唇中蹦出来,苏筱圆发现他真的一点没说大话。 长点的单词全抽完了,她还有点不甘心,又把简单的也抽了一遍,结果没有一个单词拼错,连词性和中文意思都记得分毫不差。 少年也没什么得意的神色,仿佛这是理所当然又不费吹灰之力的事。 更讨打了。 苏筱圆不情不愿地嘟囔:“好吧,全对,你是天才。”也不知道这天才为什么门门吊车尾。 少年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着:“说好的奖励。” 苏筱圆微微睁大眼睛:“不是说欠着吗?” “我想好要什么了,”少年侧身转向她,“姐姐,转过来。” 苏筱圆下意识地转过身,两张椅子本就靠得近,一侧身膝盖冷不丁碰到了他的腿。 她连忙往后缩了缩,少年却跟着倾身过来,近得她似乎感觉到了他微热的呼吸拂在她脸上,他身上那股特别的气味也从沐浴露和洗发水的气味中浮出来,丝丝缕缕地把她缠裹起来,让她忘了自己随时可以后退,可以抽身离开。 “我想看姐姐的眼睛。” 不等苏筱圆反应过来他这句话的意思,少年已经抬起双手,冰凉的指尖擦过她脸侧,轻轻摘下了她的眼镜。 她的双眼忽然失去焦点,像明净的湖水起了层朦胧轻雾,眼睫轻轻颤动着,仿佛被风卷起的蝴蝶无助地扇动翅膀。 少年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把眼镜小心地架回她鼻梁上:“姐姐的眼睛好美。” 第159章 苏筱圆回到寝室的时候还有点头重脚轻, 耳边好像还回荡着一声声的“姐姐”,她仿佛能看到少年红红的舌尖抵着齿根,薄唇微微隙开, 温热的气流带着暧昧的声息喷吐在她脸侧…… “筱圆, 今天第一次上课怎么样?”室友林涵的话把她拉回了现实, 这家教的活就是她介绍的。 “挺……挺好的。”她连忙回答。 “你的脸怎么那么红?” “……外面风大。” “那小孩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吧?”林涵狐疑道,“有事你告诉我,我去跟他爸说。” 苏筱圆脑子里又闪过他渐渐靠近, 抬手摘她眼镜的情形。 这算过分的事吗?挺过分的吧…… 她摇摇头:“没有没有,他挺乖的。” 还好林涵没再追问下去:“对了, 附近新开了一家密室逃脱,我们准备周六下午去玩,一起去吧。” 她神秘兮兮地挤挤眼睛:“有帅哥哦,而且宋雨嘉会带她的小男朋友一起来。” 高挑明丽的女孩笑着从床上抄起个抱枕,作势要砸她。 宋雨嘉的恋爱故事他们刚成室友不久就知道了, 她男朋友是她高中国际部的学弟,比她小两年, 她高考完收到的表白, 感情很甜蜜, 苏筱圆每天晚上从自习教室回来都会看见她捧着手机坐在客厅里和小男友黏糊糊地打视频。 “周六下午我要做家教,你们玩得开心。”苏筱圆道。 就在这时, 宋雨嘉的床上响起微信铃声。 林涵:“快快快,你的钻石男高找你了!” 宋雨嘉笑着瞪了她一眼, 抓起手机往客厅走, 一边走一边说:“等等,我去外面跟你说……” 苏筱圆一听“钻石男高”几个字,耳朵尖莫名跟着红了起来, 明明是别人被起哄,和她没关系,不知道她心虚什么。 偏偏这时候她的手机也响起了微信提示音。 看见纯黑头像旁边的小红点,苏筱圆心脏重重一跳,是傅停云发过来的。 [姐姐,到学校了吗?] [到了。] [那就好,姐姐早点睡。] [好,你也是。] 片刻后,对面发了一张订单截图过来,是新概念英语。 [书买好了,小苏老师给我个地址,我买一套寄过来。] 苏筱圆:[不用了,我自己下单好了。] [还有,别叫我老师……] [好的,姐姐。] 紧跟着一张表情包:[姐姐姐姐漂亮姐姐.jpg] 苏筱圆:“……” 接着是一笔转账,是买书钱。 苏筱圆没跟他客气,点开收下。上课用书他报销是理所当然的。 她往上滑了滑,上面还有笔没收的转账。 听说她要坐地铁回学校,傅停云二话不说给她转了一笔打车钱——打到邻省都够了。 她当然没收,她的家教费用里是包含了交通费的,那时候又不晚,地铁里还有很多通勤的上班族,只有少爷才觉得坐个公交是什么人间疾苦。 门外客厅里隐隐传来宋雨嘉甜甜的声音。 “弟弟就是好啊,”林涵感叹,“热情小狗,一天到晚姐姐姐姐,情绪价值管够。” 苏筱圆如坐针毡、如芒在背,放下手机摘下眼镜去洗手间洗脸。 用凉水拍了一会儿脸,脸颊还是红得像开水烫过一样。 她对着镜子擦脸,不自觉地打量自己的眼睛,她的眼睛是标准的杏眼,内眼角是圆圆的,黑眼珠比一般人大,因此显得有点“清澈”。 他夸她眼睛美…… 刚平复的心跳又开始变快。 经常有人夸她眼睛好看,苏筱圆没怎么放在心上,可是他一说就在意起来。 区别在哪里呢?当然在脸。 苏筱圆往手心挤了点洗面奶,打出泡沫抹在脸上用力搓。 在想什么呢,只是个高中小屁孩,她因为一个小小的恶作剧在这里想东想西也太可笑了。 再说就算他真的有什么别的意思,她身为负责、正直的成年人,也应该把持住,坚决把奸情的小火苗掐灭。 苏筱圆洗完脸又洗了澡,回到寝室看了会儿专业书,上床的时候已经心无杂念——至少她自己是这么以为的。 假如当晚没梦见男高中生追着她要给她看钻石的话。 第二天她莫名其妙下单了一盒隐形眼镜。 一转眼到了周六,室友已经出门了,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 苏筱圆从抽屉里拿出隐形眼镜换上,对着镜子照了照,忽然又改了主意。 人家随口一句玩笑话,她就上了心,特地换上隐形眼镜,也太刻意了,他那么机灵一定明白是怎么回事,说不定还会笑她。 她光是想想就头皮发麻,连忙对着镜子抠镜片。 然而她第一次戴隐形眼镜,想不到戴进去容易抠出来难,扒着眼皮搞了半天,弄得眼睛发红、泪流满面,才把镜片从眼球上扒拉下来。 她重新戴上框架眼镜,背上往外赶,可出门还是晚了,为了不迟到只好斥巨资打车,一路上看着数字往上跳,心仿佛在滴血。 到了傅停云的小区门口一看,还早了二十分钟。 她正犹豫要不要发个消息问问他能不能提前,刚打开微信就收到了他的消息。 [姐姐喝不喝奶茶?楼下新开了一家奶茶店,口碑不错。] 苏筱圆刚路过这家新开的奶茶店:[你想喝吗?我带上来吧。] [姐姐已经到了吗?我已经下楼了,你等我。] 收到消息没多久,苏筱圆就看到穿着黑色羽绒服的少年朝她跑过来。 苏筱圆从没见过有人能把款式平平无奇的羽绒服穿得这么好看,仿佛自带柔光效果,每根头发丝都在发光,他朝她笑的时候,阳光好像都灿烂了几分。 “今天怎么提前到了?”在她发呆的时候,少年已经跑到她跟前。 “出门晚了,就打了个车。”苏筱圆实话实说。 奶茶店很近,没走几步就到了,苏筱圆低着头认真看菜单,挑好了喜欢的,问傅停云:“你喝什么?” “和你一样,”少年偏了偏头,半开玩笑地问,“姐姐要请我喝吗?” 苏筱圆打车过来就花了好几十,这家店的奶茶又有点小贵,算下来这次家教做得真是亏。 本来应该肉痛的,但是她莫名其妙挺高兴:“好啊,我请你。” 向店员说:“两杯椰香咸奶酪,去冰三分糖。” 就在她打开付款码的时候,却有一只修长的手抢在她前面把手机递了过去。 “开玩笑的,姐姐是客人,当然我请。”少年道。 姐姐明明是牛马,苏筱圆心想。 不过她没和他多客套,只是一杯奶茶,以后有的是机会,下次她来请就好。 两人取了奶茶,捧着一边喝一边走回他家,还是在书房里并排坐下。 苏筱圆从大包里往外掏书、本子和平板,少年忽然凑近。 “怎么了?”苏筱圆警觉地抬起头,恰好对上他的眼睛。 少年透过镜片认真看着她的眼睛:“姐姐的眼睛好红,刚才哭过吗?在楼下就想问了。” 苏筱圆不好意思说是因为试戴隐形眼镜,垂下眼皮,把眼镜上推,不自在地揉了揉:“没有。” 可是这副样子越发显得欲盖弥彰。 少年的长睫动了动:“和男朋友吵架了?” 苏筱圆脸一热,下意识反驳:“我没有男朋友!” “哦,”少年笑开,“太好了。” 苏筱圆心跳漏了一拍。 有什么好,和你有什么关系吗?她当然问不出口。老实如她也不知道反击,趁机问他有没有女朋友,她甚至没来得及好奇,光顾着掩饰自己心里的兵荒马乱。 她清了清嗓子,翻开书:“上课吧。” 傅停云伸过手,把她翻开的书又合上。 苏筱圆不解地看他,他指了指手机时钟:“还没到上课时间。” “提前一会儿没事,我不多收你学费。” “不要,”少年修长的手指仍然按在书封上,指尖点了点,“我们聊聊天吧。” 苏筱圆嗓子有些紧绷:“聊什么?” “随便聊聊,”少年直截了当地问,“比如姐姐为什么要瞒着家里做兼职?” 苏筱圆有些不好意思,拿起奶茶喝了一口:“当然是因为缺钱。” 她不想让他误会苏女士抠门,又加了一句:“爱好太花钱,不想向爸妈伸手要。” “姐姐好乖。”他用哄小孩的口吻说道。 目光似有若无地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会儿,补上一句:“有时候好像也不是那么乖。” 苏筱圆的脸快要烧起来了。 “可以再问个问题吗?”少年肆无忌惮地看着她。 刚才也没见你问,苏筱圆腹诽。 “什么?” “姐姐为什么这么容易脸红?”他一脸好奇。 苏筱圆脸更红了:“天生的……上课时间到了,好了不聊了。” “想吃桃子了。”少年看着她的脸颊,突然没头没脑地说。 他说着就站起身向外走去:“我去洗桃子,姐姐吃吗?” “这个季节有桃子?” “南半球的。” 苏筱圆:“……”可恶的有钱人。 她隐约听见水流的声音,少年很快洗好了桃子,用大玻璃碗装了端过来,一只只小小的桃子,红艳艳地堆在碗里,很漂亮。 “姐姐吃吗?” 苏筱圆摇摇头:“不了,你最好也等下课再吃。” “姐姐好严格。”少年满不在乎地说着,一边拿起一颗桃子。 他的手指又白净又修长,像羊脂白玉雕成的一样,拿着艳红小巧的桃子简直像艺术品一样赏心悦目。 他看着苏筱圆,张开嘴咬了下去。 洁白的牙齿嵌入桃子薄薄的表皮,似咬似吮,丰盈的汁水和甜香溢出来,一些濡湿了他鲜润的唇瓣,一些顺着他的指缝淌到手腕。 明明吃得乱七八糟,可非但没让人感到邋遢,反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欲。 打住,死脑,打住! 苏筱圆感到自己的思想正在滑入深渊,连忙移开视线。 少年吃完一颗桃子,越过苏筱圆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手指和指缝里的汁水擦干,起身去洗了手,然后回到书房,一本正经道:“开始上课吧,小苏老师。” 苏筱圆定了定神,再次翻开书本。 一次课两个小时,苏筱圆在中间安排了十分钟休息时间。 直到第一节课上完,傅停云都没闹什么幺蛾子,也没再吃桃子。 “刚才姐姐说兼职是为了爱好,”休息时间,少年又捡起刚才的话头,“是什么爱好?” 她的爱好倒是没什么见不得人的:“画画。要买数位板、比较好的显示器,还要报线上课……还有画具什么的,都挺烧钱。” 傅停云想了想:“姐姐考虑再做一份兼职吗?” 苏筱圆:“你有同学需要家教?不过我可能没那么多时间再接了……” “不是家教,”少年道,“姐姐帮我画画,我付你报酬。” “画什么?” 少年一手托着下巴:“我。” 第160章 换了别的男人说这种话, 苏筱圆一定觉得普信男一秒下头,但是配上傅停云那张权威的脸,苏筱圆一瞬间不敢相信世上竟有这等好事。 她应该倒过来给他钱才对。 苏筱圆差点一个恍惚答应下来, 还好及时找回了理智, 她虽然有点清澈但毕竟不是傻子, 傅停云连她的画都没看过,怎么会真心雇她给自己画肖像。 不过是找个理由给她送钱而已。 难道是大少爷心善,见不得他当牛做马赚这仨瓜俩枣的报酬吗? “谢谢你, 但是不用了,”苏筱圆道, “你要是真想帮我就好好学习,要是这次期中考试有进步,你爸会给我发奖金的。” 这是室友给她介绍家教的时候就说定的,傅停云每次考试有显著进步,她都能拿到红包。 要是能把他拉扯到大考及格, 她年底还能拿一万块大红包。 “我真的想让姐姐帮我画肖像。”少年一脸委屈。 苏筱圆:“我的技术也没到收钱的水平。” “可是我喜欢。” “你又没看过我的画。” “只要是姐姐画的我就喜欢。” 苏筱圆忽然有些口干舌燥,喝了一口水:“休息时间结束, 继续上课吧。” 少年恍若未闻, 黑曜石般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姐姐不肯兼职帮我画画, 那可以当成奖励吗?” 苏筱圆被他看得心尖一颤。幸好她吃一堑长一智,早就防着他故技重施。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小本子放在他面前, 又拿出一个小印章。 “这是什么?”少年好奇地翻开小本子,里面全是空白页。 “积章本, 积满五个兑换一杯奶茶。” 苏筱圆说着拔出印章, 在本子上一按,上面多了个笑脸:“呐,先送你一个。” “小苏老师真的把我当小朋友了。”少年粲然一笑, 露出漂亮整齐的牙齿。 苏筱圆差点被他这一笑晃花了眼。 她假装端详本子上的笑脸,避开他直勾勾的眼神,轻咳了一下:“你本来就是小朋友。” 要是真能把他当小朋友就好了。 “我不小。”少年道。 苏筱圆正在喝水,听了他的话莫名其妙想到了那个“说到大”的梗,差点没把水喷出来,赶紧憋回去,还是捂着嘴呛咳起来。 傅停云轻轻拍她的背:“老师才像小朋友,喝水都会呛。” 苏筱圆也不知道是呛的还是因为别的,从脖颈到耳朵尖都绯红一片。 等她顺过气来,傅停云又继续刚才的话题:“我不想要奶茶,可以要别的奖励吗?” “别的也可以,但是要事先商量好,不能像上次那样……”想起上次的事,苏筱圆仍然有种失重的眩晕感。 “好的,”少年乖巧道,“我想让姐姐画我,需要几个章?” 怎么兜兜转转又回到这里了,苏筱圆无可奈何:“几个都不行,老师不卖艺。换一个别的奖励吧。” 这么好看的模特花钱也请不到,但是对着他画画,仔细观察他身上的每一处细节,怎么想都太暧昧了,她不确定自己能把持住,还是杜绝后患的好。 少年一脸遗憾,手指抵着下唇思考片刻:“多攒一些章,可以向姐姐要个大奖励吗?” 苏筱圆警觉:“比如?像上次那种不可以。” “上次那种是哪种?”少年微微觑眼,像只狡黠的猫。 苏筱圆知道他明知故问,别开脸不回答。 “姐姐穿裙子可以吗?” “为什么?” “从没看见过,想看。” 苏筱圆:“不行。” “那姐姐陪我一整天呢?” 不等苏筱圆拒绝,他抢着道:“只要陪我一天就行,姐姐不想做的事就不做,就在家里,看看电影、聊聊天,哪怕只是看书学习一整天也可以,那天我不想一个人过……” 苏筱圆听他话里的意思,那天好像有什么特别的意义,难道是他的生日?如果只是看书学习的话好像也…… 不不,他们颜狗的思想一旦滑坡就会一泻千里、万劫不复,要防微杜渐…… 少年垂下眼帘,自嘲地笑了笑:“这要求还是太过分了吧,不要紧的,姐姐就当我没说过,我每天一个人已经习惯了……” “可以。”苏筱圆嘴比脑子快。 没等她来得及后悔,少年抬起头,脸庞仿佛在莹莹发光:“真的?” 这下反悔也来不及了,苏筱圆只好说:“不过条件是这次期中考试要考及格。” “好。”少年一口答应。 他答应得太快,苏筱圆想起他那夸张的记忆力,急中生智又加上一句:“每一科。” 少年还是毫不犹豫:“好,姐姐记得说话算话。” …… 怎么就头脑一热答应他了呢? 苏筱圆离开的时候还是有点懊恼,不过转念一想,离期中考只有一个多月,就算他再怎么天才基础也太差了,在一个月之内把每一科的内容全补完,和凭着记忆力突击背几百个英语单词是两码事。 那个年纪的小孩想一出是一出,说不定过几天他自己都忘了。 不过自从定下这个目标后,傅停云好像真的把注意力放在了学习上,补课的时候不再说些有的没的,课后时不时给他发微信问题目,不止有英语,也有其他科目。 苏筱圆纳闷:[你不是每科都请了家教吗?为什么不去问对口的老师。] [因为只想问小苏老师。]他给了个根本不算回答的回答,苏筱圆却心脏乱跳,不敢再问下去。 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临近期中,苏筱圆自己的学业也忙起来,有几门专业课有期中考,还有一些课也要教小论文。 苏筱圆坚持到傅停云考试周之前,替他把知识点从头梳理了一遍,等他考完试请了两次假忙自己学校的事。 虽然课停了,她还惦记着他期中考的事,她也是从一中毕业的,一估计就知道成绩应该已经出了。 傅停云那边却没什么消息。 看来是没做到全科及格了,这结果一点也不意外,苏筱圆如释重负之余,又没来由的有些失望。 直到下一次家教课见面,她才装作不经意地问了一声:“分数出来了吧?英语考了几分?” 少年眼睛里又露出猫科动物般的光:“姐姐猜。” 满分是150,及格90,苏筱圆不想伤他自尊心,猜了个及格以上的分数:“100?” 少年挑了挑嘴角,拿过书包,抽出一叠卷子。 最上面的一套就是英语卷,上面赫然是120。 苏筱圆又往后翻,其他科目也都及格了,不过都在90-95的区间内,简直就像故意算好的一样。 “别的科目考低点,才能显出小苏老师的水平,”少年懒洋洋地道,“英语也要留点进步空间。” 苏筱圆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既然能精准控分,那么说明他的实力绝对不止卷面这些分数。 这是人类能做到的事吗?要知道两个月之前他每门课都是个位数。 少年一脸淡定地把卷子整理好,只留了英语一科,其余卷子都塞回书包里:“我为了姐姐废寝忘食,姐姐是不是应该犒劳我一下?” 苏筱圆爽快地答应:“好啊,你想要什么?” 他大考英语进步那么大,她能从他爹那里收到个大红包,虽然她教课很认真,但他主要靠的是自己。 “姐姐……”少年转过身,弯下腰,双臂搭在膝头,从下往上看着她,眨眨眼睛,“姐姐摸摸我的头。” 这对吗?这肯定不对! 可是他的眼神和姿态都太乖巧无害了,让人生不出半点戒备,苏筱圆只觉心脏像烈日下的冰淇淋一样融化了。 “姐姐,摸摸我,”少年像是恳求又像是邀请,“就一下。” 苏筱圆明知不对劲,还是仿佛被下了蛊,伸出手碰了碰他的发丝。 很顺,很滑,触手冰凉,手感比想象中更好。 “姐姐可以用力点,”少年忽然伸手覆在她手上,带着她的手来回捋了两下。 他的掌心温热干燥,手型漂亮修长,却很大,轻易把她的手包覆住。 “姐姐的手好小。” 苏筱圆回过神来,触电一样抽回手:“上课……该上课了……” 她手忙脚乱地假装从包里翻东西,心里很是懊恼,她在干什么啊,简直是鬼迷心窍! “啊,对不起,刚才说好一下,”少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无声息地靠过来,“姐姐摸了两下,我要还你一下。” 不等苏筱圆反应过来,少年抬手在她头顶揉了揉:“乖。” 这个字仿佛一道电流直击她的心脏。 那股酥麻震颤的感觉还没消散,少年却已经端端正正地坐回了书桌前:“姐姐在找什么?不是说要讲卷子上的错题吗?” 直到上完课,苏筱圆开始收拾东西,他也没有提起奖励的事。 他不说,苏筱圆当然不好意思问。 明明是他要的奖励,却莫名其妙变成了她的心事,像陀螺一样在她心里转来转去。 她磨磨蹭蹭地整理完包,他帮她叫的车到了,像往常一样起身送她下楼。 两人站在电梯里,他忽然道:“姐姐,我要兑现我的奖励。” 顿了顿:“下下周六一整天的时间,请你全都留给我。” 也许是记挂了两个小时,苏筱圆竟然像是自己得了奖励一样开心,心脏像长了翅膀一样扑腾,她努力压下自动上扬的嘴角,抬头看着他:“一整天是几点到几点?” 少年垂眼看着她:“姐姐睡个懒觉,几点到都行。” 却不说她几点可以回去,苏筱圆到底也没有问。 上了专车,她才想起打开手机看日历,一看下下周星期六的日期,竟然刚巧是她生日的前一天。 想到他上次说过“那天不想一个人过”,难道这么巧他们生日只差了一天? 她想了想,如果真是生日的话她得提前准备礼物,于是发了个消息问他:[那天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有。] 对方还在输入,苏筱圆凝神屏息地等着,片刻后,又一条消息发来。 [特殊意义就是,这是姐姐第一次陪我过一整天。] 苏筱圆:“……” 真是浪费感情! 接下去的两周时间,她只要一想起傅停云嘴角就会止不住上翘——而她想起傅停云的频率有点高。 连室友都看出了她的异常,林涵凑近她抽抽鼻子:“我好像闻到了恋爱的酸臭味。” 苏筱圆下意识地要否认,可话到嘴边却心虚地说不出口。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她好像有一点点动心。 只有一点点,她安慰自己。 见面当天,她起了个大早,做贼一样从抽屉里翻出那盒戴了一次就闲置的隐形眼镜,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戴了上去。 她化了个淡妆,换了牛仔短外套、蕾丝半裙,加一双玛丽珍小皮鞋,虽然没有任何出格的地方,比起她平时素面朝天一身运动套装的样子已经算得上隆重了。 “筱圆今天穿这么漂亮是去约会吗?”林涵从床上探出脑袋。 “没有没有,”苏筱圆慌忙辩解,“约了朋友……逛街……” “噢,朋友~” 苏筱圆正百口莫辩的时候,外面忽然响起钥匙开门声。 片刻后,宋雨嘉打开寝室门走了进来,鼻尖红红,眼皮肿成了桃子。 苏筱圆吃了一惊:“雨嘉,出什么事了?” 昨天晚上她还看着她高高兴兴收拾化妆包,去和高中小男友去周边旅游城市过周末。 宋雨嘉嘴一扁,抱住她伏在她肩头抽噎起来。 另外两个室友也爬下床,三个人慌慌张张地安慰她。 宋雨嘉坐在书桌前,捧着苏筱圆给她泡的红枣茶掉眼泪:“我们分手了,他劈腿……” 原来他们这次是一群朋友一起出游,宋雨嘉的小男友偷偷发微信聊骚她的单身朋友,朋友告诉了她,她悄悄查了男朋友的手机,结果发现他早就是惯犯,有明确证据的女朋友、炮1友就有六七个,里面甚至还有个百万粉网红小姐姐,劈腿史做成ppt至少几十页。 “我还以为他年纪小……干净单纯……”宋雨嘉哭得话都说不连贯。 林涵安慰她:“谁知道他是这种人呢,看起来真挺纯良的,连我都被蒙蔽了。” 苏筱圆听他们八卦过,那男生长着张娃娃脸,看起来很腼腆,笑起来会露酒窝和虎牙,在一群女生面前还会脸红,没想到是个海王。 “不能小看高中生,其实现在很多高中男生都很会的,”另一个室友道,“尤其是富二代,颜值高,会撩的,十个里八个海王,剩下两个gay子。” 宋雨嘉抬起脸看向苏筱圆:“对了,筱圆是要出门吧?对不起因为我的事耽误了,你快走吧,我没事的……” 苏筱圆陪她又坐了一会儿才出门。 在地铁上,她想起宋雨嘉的事还是心有戚戚。 富二代,颜值高,会撩,傅停云每条都符合。 不一定的,她安慰自己,也不是每个人都像宋雨嘉的男朋友那么渣。 可是以前没仔细想过的事,现在就像一片积雨云笼罩在她心头。 她心不在焉地走进傅停云的小区,上了楼。 电梯门打开,刚好入户门打开,一个人冲出来,门又立刻被“砰”一声甩上。 苏筱圆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看清楚是个唇红齿白的大美女。 美女看着和她差不多年纪,一身套装和包包一看就是很贵的奢侈品,本来妆容应该很精致,但是被眼泪冲花了。 苏筱圆没想到会撞见这一幕,犹豫着要不要退回电梯下楼避一避。 那美女显然也没料到会有人正好上来。 她掠了下头发,昂起美丽的头颅,上下打量了苏筱圆几眼,忿忿道:“别以为你有什么特别,早晚和我一样!” 不等苏筱圆发声,她就一阵风似地从她身边刮过,冲进电梯关上了门。 片刻后,入户门再次打开,少年站在门口:“姐姐。” 苏筱圆看见他半边脸红着,显然不久前刚被人狠狠甩了一巴掌。《 》 160-165 第161章 苏筱圆就是再迟钝也明白刚才门里发生了什么。 看来她是误入了分手现场。 现在是早上九点多, 刚才那大美女昨晚是在他家过夜的吗? 那他为什么要在今天把她约到这里来?他不怕她撞见这一幕吗? 等等他为什么要怕,她又不是他的谁,只是他的家教老师而已。 可是苏筱圆没办法自欺欺人, 如果他对她没什么, 那之前那种似是而非的话算什么?那些暧昧的肢体接触又算什么? 傅停云往下瞥了一眼, 随即礼貌地移开:“姐姐穿了裙子。” 苏筱圆只觉自己全身的血都往脸上涌,但不是因为被夸奖后的羞涩,而是生气、委屈。 发生了这种事, 他怎么还能若无其事地说这种话? 难道因为他长得帅、有钱,她就会上赶着贴上去给他无缝衔接吗? 不对, 这都不算是无缝衔接了,他还有女朋友的时候就在钓她——苏筱圆现在清醒无比,他就是在钓她,从她第一次来做家教就在钓她。 她自己老实,习惯以己度人, 不会以恶意揣测别人,如果不是亲眼看见这一幕, 她怎么也不会怀疑傅停云一个高中小孩是渣男海王。 可现在回想起来, 他一个十七岁的高中生那么会撩, 总不会是天赋异禀,也不知道是撩了多少人练出来的。 她甚至可能都不是唯一一个被撩的家教老师。 苏筱圆心里像被挤了一整只柠檬的汁液, 酸涩委屈,可是又没什么立场委屈, 说到底他也没有明确表示过什么。 也幸亏没有, 可以止步于crush。 还没沦陷的时候能看清他的真面目,及时抽身,没有变成第二个宋雨嘉, 已经很幸运了。 可为什么心脏还是一抽一抽地难受? 她看着他红肿的脸颊,努力把泪意憋回去:“看来你不方便,我先回去了。” 她说着便要转身摁电梯,少年追出来,扣住她手腕:“等等,没有不方便。” “那我不方便。”苏筱圆不知道他到底要怎么样。 一个人的脸皮怎么能厚成这样? “姐姐答应过今天要陪我的,”傅停云用行动证明他的脸皮还可以更厚,“姐姐要说话不算话吗?” 苏筱圆渐渐冷静下来。 对了,她今天只是为了兑现承诺来的。 今天下午本来就有课,如果这时候离开,她还得在外面待上几个小时,回来上完课,才能回学校。 而且她只是个收钱办事的家教老师,又没做错什么事,是他不要脸,她为什么要躲? 苏筱圆改了主意,垂眼看着他握住自己手腕的手指:“你先松开我的手。” “姐姐不走我就松开。” “我不走。” 傅停云却言而无信,拖着她的手把她拉回门里,伸手到她身后把门关上,这才松开她。 “我没换鞋。”苏筱圆说。 “不用换。”少年道,似乎怕她趁着换鞋的机会逃跑。 苏筱圆注意到地上有些碎玻璃,还有一滩水,不用想,肯定是他女友或者前女友砸的。 “姐姐小心别踩到玻璃,”傅停云照例先打开冰箱,“姐姐喝什么?” 苏筱圆本来想赌气说不要,但一想为什么要和自己过不去,便说:“拿铁,谢谢。” 傅停云让她在沙发上坐,帮她做了杯咖啡端过来,配上一碟手工烘焙的花式小曲奇,又洗了水果,去皮切好做成果盘,端到她面前:“姐姐稍等,我清理一下。” 要是换了以前,苏筱圆一定会惊讶于他的细致妥帖,可是现在只会想:这是谈了几个练出来的? 她打开包,准备拿出墨水屏平板看看电子书,结果看见了游戏机和几张双人游戏卡带——亏她还认真计划过这一天要怎么开开心心度过,现在只想穿回昨天给自己个脑瓜嘣清醒清醒。 傅停云去收纳间拿了拖地机,蹲下身捡起大片的碎玻璃。 苏筱圆埋头盯着黑白屏,眼睛却始终在一段话上来来回回,什么也没看进去。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见“嘶”一声,下意识地抬头望过去,只见少年蹲在地上,指尖被碎玻璃划出了一道口子,正在往外流血,看血量口子似乎有点深,配上红肿的脸颊,样子有些可怜。 她心脏一揪,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但很快又低下头去。 他又不是三岁小孩,这点伤自己应该知道怎么处理吧。 正想着,就见他满不在乎地把手指塞进嘴里。 苏筱圆脱口而出:“不可以!伤口会发炎的!” 少年抬起头:“这点小伤不要紧,一会儿就止血了。” 说着又继续去捡碎玻璃。 苏筱圆天生心软,想视而不见,可是根本做不到。 她放下平板:“你家有碘伏棉签和创可贴吗?” “应该有吧,我也不知道。”少年回答。 苏筱圆无可奈何,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打开外卖软件叫了创可贴和碘伏棉签:“你先用纯净水冲一下。” 下单成功后,她犹豫了一下,截屏发到他微信:[账单。] 很快外卖的东西到了,苏筱圆递给他:“处理一下。” 傅停云用碘伏棉签消了毒,拿着一张创可贴:“姐姐,能帮我贴一下吗?一只手不方便。” 他眼巴巴地望着她,湿漉漉的眼睛好像淋了雨的小狗。 苏筱圆不会再轻易上当了,她又不是没有自己贴过创可贴:“自己可以贴的。” “那算了,好麻烦。” 苏筱圆忍不住瞥了眼他的指尖,伤口很深,又在往外冒血。 她到底还是于心不忍,接过创可贴揭开:“手。” 少年把手伸过来,苏筱圆尽管对他已经下头,还是不小心注意到他的手真是好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又不太过凸出,白皙手背上有漂亮的青筋,好看得像一件艺术品。 准备贴上创可贴的时候,伤口又渗出许多血,苏筱圆拆了根棉签先帮他吸去血,这才把创可贴包裹上去:“尽量别碰水。” 也不知道捡一片碎玻璃怎么能扎出这么深的伤口,简直就像是故意的。 难道是故意的? 不至于吧,又不是变态。 苏筱圆坐回沙发上,拿起平板继续看书。 傅停云收拾好大块碎片,又用拖地机吸掉水和残留的碎屑,洗了手坐到她身边。 苏筱圆没抬头,起身往另一边挪了挪。 她本来已经坐得够靠边了,再一挪人就贴到了扶手上。 少年仿佛没有察觉她的刻意疏远:“姐姐,想去影音室看电影吗?” 苏筱圆摇摇头:“不用了,谢谢。” 又加上一句:“你忙你的吧,不用管我。” “我没什么事。”少年道。 “学校作业做好了?” “嗯,昨晚已经全做好了。” “哦。”可真是时间管理大师啊,苏筱圆腹诽。 一旦用全新的眼光看待他,到处都是渣男海王的证据。 傅停云站起身离开客厅,苏筱圆眼角余光瞥见是往她没去过的区域走,可能是他自己的房间。 没多久,他又回到她身边坐下,手里多了本书。 坐下的时候他仿佛不经意地往她身边又靠近了一些,两人之间只有一掌宽的距离。 苏筱圆已经贴到了扶手上,没办法再往旁边挪,只能把双腿并得更紧。 少年终于暂时消停,一时间只有他翻动书页的声音。 从翻页的频率来看,他看书的速度惊人,简直好像掌握了量子阅读。 苏筱圆却被他身上那股特有的气味搅得不得安宁。 安静不到十分钟,少年把书倒扣放在长腿上,探头看向苏筱圆的平板:“姐姐在看什么书?” 苏筱圆没抬头:“小说。” “叫什么名字?” “《圣女的救济》。” “讲的什么?” “讲妻子毒死出轨的丈夫。”苏筱圆冷冰冰地回答。 傅停云点点头:“出轨的丈夫确实该死。” 苏筱圆有点被他的大言不惭惊到了,不但脸皮厚还是双标狗。 也许以海王的标准,只要没do就不算出轨吧。 傅停云重又拿起书读了几页:“姐姐不好奇我在看什么书吗?” 苏筱圆下意识地瞥了眼他手里的书,发现竟然还是英文的。 两个月前还考个位数的人,现在已经可以读原版书了吗?阅读速度还这么快。 本来苏筱圆还能从学习上找找平衡,现在连学习的优势都快保不住了。 她越发不是滋味:“不好奇。” 少年仿佛没听见她的话,自问自答:“我在看《查特莱夫人的情人》。” 苏筱圆:“……” “一个是出轨的丈夫,一个是出轨的妻子,”少年悠悠地道,“真巧。” 苏筱圆不理他。 又过了十来分钟,傅停云再次把书倒扣,偏过头看着她:“姐姐有话想问我吗?” 苏筱圆的心跳陡然变快,书是读不下去了。 她虽然毫无经验,但拜她室友林涵这个理论王者、纸上谈兵的情感专家所赐,她听懂了他的潜台词。 他在等她问他前女友的事。 如果她想知道,这时候可以直截了当地问,也可以把问题抛回去,反问他:“你想我问你什么?” 可是苏筱圆并不想知道,她只是平静地回答:“不想。” 傅停云似乎还想说什么,她不等他开口,抢先说:“我想专心看书,不想聊天。” 少年乖巧地点点头:“好,我不打扰姐姐。” 顿了顿,自言自语似地说:“姐姐今天能来陪我,我就很满足了。” 说完这句,他真的没再打扰她,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她身边看书,直到快到中午:“姐姐午饭想吃什么?中餐还是西餐?” 苏筱圆拿出手机:“我可以自己点外卖,谢谢。” 傅停云:“总是吃外卖不健康,我来做吧。” 苏筱圆有些吃惊:“你会做饭?” “会一些简单的,姐姐想吃什么我也可以现学。” 他家有保姆,少爷根本用不着亲自下厨,锻炼厨艺多半也是为了讨女孩子欢心。 “你手上有伤算了吧,点外卖好了。” 傅停云:“那就简单点煎块牛排吧,姐姐要几分熟?” 苏筱圆拗不过他,只好说:“七分。” 不一会儿,他端着两个餐盘出来:“姐姐来尝尝我的手艺。” 苏筱圆洗好手走过去,他已经切下一块用叉子叉好,递到她嘴边:“张嘴。” 苏筱圆很不自在,从他手里拿过叉子:“我自己来。” 牛排入口的刹那,苏筱圆忽然理解了美食动画片里那些食客夸张的反应。 毫不夸张地说,好像真的有人在她脑子里敲锣打鼓,在她味蕾上跳舞。 人虽然渣,但不妨碍牛无比丝滑、入口即化。 苏筱圆吃了几口,不经意地一抬眼,发现少年托着腮望着她,面前餐盘上的牛排一点也没动。 “你怎么不吃?”她问。 “有没有人说过姐姐吃东西的样子很可爱?”吃到好吃的东西杏眼会微微睁圆,仿佛很惊讶,小口小口地咀嚼,脸颊一鼓一鼓,小小的舌尖偶尔会从唇瓣前伸出一点,飞快地舔一下嘴唇。 他可以一直看下去。 苏筱圆忽然觉得餐盘里剩下的牛肉腻得很。 她放下刀叉,抽了张纸巾擦擦嘴:“不要老是说这种话。” “对不起。” “快吃吧,下午还有课。” 吃完午饭,补了两小时课,苏筱圆问他:“到几点算结束?” 少年微微一怔:“姐姐今天还有事吗?” 苏筱圆:“不能太晚回学校。” 少年想了想:“那八点吧,姐姐就陪我到八点好不好?” “嗯。” 八点不算太晚,工作日补课也要补到这时候。 苏筱圆继续看电子书,一本小说看完,又打开另一本。 八点一到,她立刻站起来,拎起包:“时间到了,我走了。” 傅停云跟着站起来:“我来叫车。” “不用了,”苏筱圆坚决道,“以后都不用帮我叫车,我可以坐地铁回去,如果有必要的话也会自己打车。” “姐姐,”少年的眼睛里有些许不安,“我是不是做了什么惹你生气的事?” 苏筱圆用了一整天压下去的情绪,又被他一句话搅得翻腾起来。 “没有,我没生气,”她笑了笑,“下次上课见。” 说着径直向门口走去。 傅停云追上来:“姐姐,等等……我有东西要给你……” “不用了,谢谢。”苏筱圆毫不犹豫地拉开门走出去,迅速关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刚走出大堂,她就被冷风吹得一激灵。 在恒温的室内没察觉,走到外面才知道晚上突然降温了。 苏筱圆拿出手机看了眼气温,竟然比昨天同时段降了七八度,有了数据支持体感一下子更冷了。 不知是因为裙子单薄还是爱国胃和西餐犯冲,小肚子也隐隐作痛起来。 天气预报还说晚上有雷雨,明明早上出门前查的时候还是晴转多云。 得快点进地铁站才行。 苏筱圆加快脚步,顶着风往小区门口走。 刚走出小区,一道闪电划过天空,滚雷一个接一个炸开,没等她反应过来,倾盆大雨就浇了下来。 这场雨比依萍找她爸要钱那天还大,苏筱圆有一瞬间简直怀疑自己是什么小言女主,倒霉的时候连老天也没放过她。 她一时间进退两难,离地铁站还有五六百米距离,现在衣服已经湿透了,她为了好看贴身单穿了一件白色针织衫,平常不透,一淋雨完全贴在身上,地铁里大灯一照无法想象。 离傅停云家倒是近,可她绝不可能退回去找他,退回小区大堂里等雨停,又不知道雨什么时候停,万一他有什么事下楼呢? 她在街边一家小首饰店的顶篷下避雨,打开打车软件试图叫车,可是暴雨加上下班时段还没过去,加钱也打不到车。 她把包包抱在怀里挡住胸,绝望地看着打车软件的倒计时清零又重新开始跳。 湿透的衣服冷冰冰贴在身上,淋湿的头发往下淌水,又冷又累,肚子还隐隐作痛,在狭窄的顶篷下瑟瑟发抖,眼泪终于和着雨水滚了下来。 好傻,真是太傻了。 一想到自己因为他轻飘飘的两句话,换了隐形眼镜、穿了裙子,精心化了妆,横穿半个城市送上门去,她就觉得又可悲又可笑。 竟然被一个高中生耍得团团转。 更可气的是,在看清他的渣男海王本质后,她还是无法立刻停止喜欢。 要是心动也可以一键关闭就好了。 就在这时,微信铃声响了起来。 苏筱圆扫了一眼,是傅停云。 她迟疑了一下,把语音电话掐断。 点开对话框一看他刚才给她发了消息来:[姐姐,你在哪里?淋湿了吗?] 苏筱圆毫不迟疑地回复:[我带了伞,已经在地铁上了。] 比起回去投靠他,她宁愿站在这里淋一夜雨。 虽然做不到立即放下,至少她能保住尊严。 她正要把手机塞回包里,屏幕亮了起来:[骗子。] “姐姐是骗子。”几乎是同时,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喧闹的雨声似乎突然一静。 她抬起头,隔着雨幕看见少年漆黑的眼睛。 他浑身上下都被雨淋透了,手里拿着把没打开的折伞。 不等苏筱圆回过神,少年穿过雨幕,张开手臂,不由分说地抱住了她:“总算找到你了。” 第162章 隔着雨帘看见少年的刹那, 欢喜铺天盖地袭来,淹没了一切其他情绪,苏筱圆霎时间连呼吸都忘了。 少年身上也湿透了, 却不像她这样冰冷, 热烘烘的体温隔着湿衣服渗入她肌肤里。 苏筱圆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随即欢喜退去,其他情绪像落潮后显露出的礁石,嶙峋地矗立着。 她刹那间清醒, 将他推开。 少年毫无防备,被推得后退了一步, 茫然无措地看着她:“姐姐……” “我打到车了,一会儿就到,你回去吧。”苏筱圆看了眼他湿透的卫衣,嘴唇动了动,到底没说什么。 傅停云撑开折伞, 替她挡住被斜风吹进篷布下的雨水:“我陪你等车来。” 苏筱圆从包里摸出手机,打车软件还在无止境的排队界面, 没有车。 眼看傅停云铁了心要等到她上车为止, 她只好说:“被取消了, 我去坐地铁。” 少年眨了下眼睛:“姐姐衣服湿了不方便,而且那么久会感冒的, 去我家等雨停吧。” 苏筱圆断然拒绝:“没关系,我身体很……” 话没说完, 她就忍不住捂着嘴打了个喷嚏。 少年眼中流露出笑意。 苏筱圆脸涨得通红:“真的不用管我, 你快回去吧。” “姐姐还在生我气。”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没有,”苏筱圆还是否认,“我没理由生气。” “对不起, 是我不好,让姐姐误会了。” 苏筱圆一怔:“误会什么?” 少年低头看着她,剔透的眼睛映着街灯,像流光溢彩的宝石。雨水顺着雕塑般的脸庞滑落,一边的脸颊仍看得出微微肿起,那一巴掌真的打得很重。 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她:“姐姐擦擦脸上的水。” 然后解释:“早上你来的时候有个女人刚走,是不是在门口遇见了?她是我爸的女朋友……现在是前女友了。” 苏筱圆愕然睁圆了眼:“啊?” “那她为什么打你?”她呆呆地问。 少年怔了怔,嘴角弯起,指指左脸:“姐姐说这个?早上我爸打的。” 顿了顿,继续解释:“昨晚突然回来的,早上起床在客厅碰见,他打了我一巴掌就出门了,后来他女朋友联系不上他,找到这边来了。” “你爸为什么打你?这次期中考试你进步不是很大吗?” 傅停云满不在乎地挑了挑下巴:“他打我不需要理由,看我不顺眼就打。” 早上那男人兴致勃勃地逮着他传授人生经验,大约是看出了他眼里的不屑,突然勃然大怒重重甩了他一巴掌。 虽然他未能恢复修为,但要躲开或反击易如反掌,可临到头他突然改了主意。 他想让她心疼。 她心软善良,怜贫惜弱,没什么比以退为进、卖惨示弱更有效了。 没想到会突然冒出个旁人来搅局。 当时他想立刻澄清,但是看见她的反应又改了主意,他想趁机逼一逼她。 他从没真正想要过什么,不管是人还是物,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在他看见她第一眼的时候,就明白无误地知道,他想要她。 如果是原来的世界、原来的他,他早就把她占为己有,抢回去,藏起来。 可是在这里他不能为所欲为,只好徐徐图之,但攫取、掠夺、占有仍然是深藏于他血液中的天性,为了达到目的他可以不择手段。 那句话果然起到了意料之中的效果。 借着街灯的光,他看见她的眼眶和鼻尖泛红,自言自语似地说:“怎么能这样呢……” “他只是需要一个听话的儿子,我们一向不对付,没事的姐姐,不怎么疼。” 他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本来用冰袋冷敷一下很快就消肿了,但是我想让姐姐心疼,故意用热毛巾敷了会儿。” 他的姐姐又软又乖,总是让人忍不住想欺负一下,可现在真的把她弄哭了,他又生出一种陌生的感觉,仿佛心尖被重重地掐了一下,并没有料想的那么愉悦。 苏筱圆听了他的话,张了张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傅停云劝道:“姐姐,先跟我回去吧,这样真的要生病的。” 苏筱圆朝马路上看了一眼,暴雨砸在路面上激起一片片水雾,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 既然误会已经澄清,也没必要继续坚持拒绝他的帮助,她不想感冒,更不想连累他一起生病。 她点点头,走到他伞下:“好。” 傅停云把伞往她那边倾,同时伸手环住她的肩,用不算太宽阔的背脊挡住从后方打来的雨:“伞有点小,姐姐靠我紧一点。” 苏筱圆忍不住问他:“刚刚有伞自己为什么不撑啊?” “因为姐姐没伞,不想让你一个人淋雨。” 又是个没逻辑的回答,却莫名合理,苏筱圆没说话。 也许是多了一个人,回去的路好像短了许多。 回到室内两人都是一身狼藉。 傅停云拿了一条松软的大浴巾过来把她兜头罩住:“姐姐快擦一擦,然后把湿衣服换下来,冲个热水澡。” 在别人家洗澡就很不好意思了,何况还是他家。 苏筱圆犹豫:“擦擦干就行了……” 少年坚持:“别不好意思,身体要紧。” 说完不由分说把她推进浴室:“我去拿衣服,里面有卸妆水和护肤品,姐姐随便用。” 又特地强调:“是新的,没有别人用过。我不知道姐姐平时用哪个牌子,随便买了几种。” 所以是特地帮她准备的吗?为什么要在家里帮她准备护肤品?他总不能料事如神猜到她会被暴雨困在这里回不去吧? 苏筱圆已经冻得有些麻木了。 失温不是开玩笑的事,她赶紧把湿衣服脱下来扔进脏衣篮里,裹上大浴巾。 她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只见脸上的妆被雨水冲花,号称防水的眼线笔、睫毛膏都没顶住,变成了眼下的两坨。 苏筱圆赶忙卸了妆洗了脸,傅停云也把衣服拿来了,在外面轻轻敲了两下门:“姐姐,开条门缝。” 苏筱圆把门打开一条缝,伸出一条胳膊,接过他递来的干净衣服,是半新不旧的男款家居服,只有一件上衣。 他长得高,那件上衣又宽大偏长,她可以当睡裙穿。 可是她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湿透了,当然也包括内衣裤。 一想到只能真空穿着他的家居服,她的脸就烫得快要冒烟。 “抱歉,这里没有女孩子的衣服,姐姐临时穿一下我的衣服,”少年道,“等一下我回避,姐姐把脏衣篮放到门外,我马上拿去洗烘,很快就干了。” 苏筱圆犹豫了一下,把内衣裤挑出来放到一边,等门外脚步声远离,打开门把脏衣篮推到门外,再关上门。 片刻后,傅停云取走了脏衣篮。 他走到洗衣机前,把湿乎乎的上衣拿出来,正要放进洗衣机,手上动作一顿,把衣服凑近鼻端嗅了嗅。 即便被雨水浸透,还是能从中辨别出姐姐身上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馨香,有花果的清甜,又有奶糕似的绵厚。 他的手不自禁地颤抖起来,连忙将衣服扔进洗衣机里,然而舌下涌出津液,喉结不住滚动,他忍不住拿出那条半裙,贪婪地深嗅。 苏筱圆冲完热水澡,手洗了内衣裤,吹干头发,套上宽大的家居服,要走出去却有些不好意思。 虽然衣服不薄也不透,长度快到膝盖,该遮的都遮住了,但她自己知道底下什么都没穿,傅停云当然也知道。 她在化妆凳上坐了好一会儿,还是硬着头皮打开门走出去,洗好的内衣裤还要拿出去和别的衣服一起烘干,她总不能一直躲在浴室里不出去。 走到门外,傅停云也已经洗完澡坐在沙发上,头发微湿,身上是洗发水和沐浴露的清新草本香气,清爽得像是挂在初夏枝头的青涩果实。 他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身上,露出个同样清爽的微笑:“姐姐,衣服快洗好了。脏衣篮里没看见内衣裤,是手洗了吗?等会儿可以一起烘干。” 苏筱圆差点心跳骤停,他怎么能用这么随意的语气说出“内衣裤”这种词汇,倒让她怀疑自己扭扭捏捏没格局。 “好……谢谢。” 傅停云把她带到洗衣房,大大方方地看着她把两团小小的布料放进烘干机里。 正好衣服也差不多洗好了,苏筱圆干脆等了几分钟,把外衣和裙子也放进去一起烘干。 “要一个多小时,雨也还在下,”少年看了眼窗外,“姐姐要不要看部电影?” 苏筱圆思考了一下:“好啊。” 找点事做也能缓解尴尬。 傅停云带她去了影音室。 星空顶,弧形巨幕,可以躺的大沙发,苏筱圆再次感叹壕无人性。 “姐姐想看什么电影?” “我随便……都行。” “恐怖片?” “这个不行,看了晚上会做噩梦的。”苏筱圆连忙说。 少年轻笑了一声:“这里有部老片,姐姐看过《泰坦尼克号》吗?” 苏筱圆摇摇头,这是快三十年前的片子了,上映的时候她还没出生呢。 “那就看这部吧。”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傅停云还体贴地拿了条毛毯给她盖腿。 灯光暗下来,巨幕上开始播放片头。 千禧年前的爱情电影现在看也不过时,苏筱圆很快沉浸在巅峰时期小李子的美颜盛宴里。 “那时候他真的好帅……”她忍不住感叹。 傅停云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站起身:“姐姐要喝东西吗?” 苏筱圆正忙着舔颜:“嗯……” “姐姐,”少年伸手轻轻扶着她的脑袋两边,把她的头转过来,“要不要喝东西?” “啊……不用不用。” 少年还是起身去替她倒了杯温水,回来的时候不动声色地坐得离她更近了些。 爱情电影少不了亲密戏份,他们看的还是未删节版本。 看到男主给女主画像的桥段时,苏筱圆尴尬得脚趾蜷缩,偷偷用眼角余光瞥身边的少年,没想到冷不丁对上了他的视线。 他一手扶着沙发背,微微侧身,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看得光明正大、肆无忌惮。 苏筱圆心虚地避开他的目光,捂着嘴轻咳了两声,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姐姐也帮我画一次吧。”少年幽幽道。 苏筱圆一口水呛住,差点没把水杯打翻在昂贵的真丝地毯上。 少年轻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姐姐小心。” “不是这种,穿衣服的。”他转头看向屏幕。 过了一会儿又补上一句:“这种也行。” 苏筱圆不自觉地想到那画面,心脏仿佛遭到电击。 她挪了挪屁股,坐直身子:“看电影,别说话。” 还好这一段很快过去,苏筱圆暗暗松了一口气。 几段剧情之后,到了老爷车里的那场亲密戏,画面可以不看,可是杜比全景声效果是实打实的。 急促的喘1息声和黏腻的接吻声充斥在整间影音室里,360度环绕着他们。 两人的呼吸不知不觉也变得急促起来。 少年身上独特的气息渐渐变得浓郁,盖过了洗浴用品的香气,不容置疑地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 苏筱圆只能不停地喝水,突然发现水杯已经空了。 一只漂亮的手伸过来,将空杯子从她手里拿走放在一边。 他转过身看着她,手扶着她身后的沙发靠背,渐渐倾身过来:“姐姐……” 屏幕上的光影在他英挺的侧脸上流淌,美丽迷幻得像个梦。 苏筱圆忽然觉得什么男明星也没有他好看。 他越靠越近,手覆在她揪着毯子的手,轻轻抚摸她的指尖,鼻尖几乎触到了她的鼻尖,两人的呼吸缠绕在一起。 “姐姐……”他又叫了一声,轻得好像叹息。 少年缓缓偏头,低垂的眼睫掩不住眼眸里的光彩。 一个人的眼神怎么可以这么蛊惑人心?他真的是人类吗? 苏筱圆的心脏仿佛被他攥在手心里,心里有个声音说这是不对的,他还没成年,而且虽然早上的事是误会,却不能就此证明他对她有多认真。 他要拿捏她太容易了,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然而此时此刻那声音太微弱太无力,她明白自己根本无法抵抗。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起一阵清脆的铃声。 魔咒被打破,苏筱圆如梦初醒,往后退开,拿起手机看了看,是室友林涵。 她握起手机站起身:“我接个电话。” 第163章 傅停云暂停了电影。 苏筱圆接起电话:“怎么啦?” “没什么事, ”林涵说,“看外面下大雨,问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也说不准, 等雨停了再看看。”影音室做了隔音, 她在这里听不见外面的声音。 她推开门走到窗边, 往外看了看,雨还在下。 傅停云拿起茶几上的杯子,跟着苏筱圆一起走出来, 去水吧接水。 “你现在在哪里?”电话里林涵问。 苏筱圆犹豫了一下:“在朋友家……” 就在这时,少年咳嗽了两声。 苏筱圆忙捂住手机, 慌张地转头看向他,少年歉然地比口型:“对不起。” 然而林涵已经听见了咳嗽声:“哟,是朋友还是男朋友啊?” “不是,”苏筱圆连忙否认,“真的只是普通朋友……宋雨嘉怎么样了?” 林涵压低了声音:“哭了一天, 晚上我们陪她一起吃了烧烤,喝了点啤酒, 现在已经睡着了。” 苏筱圆看了眼时间:“我等会儿看情况, 微信联系。” “好, ”林涵意味深长地说,“注意安全。” 苏筱圆挂了电话, 脸又烫起来。 少年走过来,把杯子递给她, 却是杯温热的牛奶。 “是姐姐室友的电话?” “对, 是林涵,”苏筱圆忽然想起两人是亲戚,“你认识的, 家教还是她介绍的。” 傅停云没有继承原身的记忆,只是听他那个便宜爹提过一句,对这远亲当然毫无印象,不过他还是点点头:“嗯,多亏了她。” 苏筱圆脸蓦地一红,低下头喝牛奶。 傅停云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喝牛奶,喉结跟着滚了滚,走回西厨从冰箱里拿了罐冰啤酒灌了几口。 苏筱圆欲言又止了一会儿:“你还没成年,不能喝酒吧……” 少年一哂,挑衅似地走到她面前又喝了一口,仰起的脖颈上喉结的滚动越发明显。 苏筱圆莫名有些口干舌燥,拿起杯子凑到嘴边才想起牛奶已经喝完了,又尴尬地放下。 少年把易拉罐放在一边,伸手用拇指指腹抹了一下她的嘴角。 他的手指冰凉,带着水汽,苏筱圆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姐姐嘴角有牛奶。”他笑着道。 苏筱圆脸一热,下意识伸出舌尖舔了一下,随即转头去找纸巾。 少年抽了一张递给她:“姐姐,继续看电影吗?” 苏筱圆看了眼窗外:“雨好像小了点,说不定能打到车了……电影就不看了吧,我去看看衣服烘好没有。” “姐姐的鞋子也湿了,这里没有你能穿的鞋。” “没事,反正也不用怎么走路,忍一忍好了。” “刚才不小心听见姐姐打电话……你的室友已经睡了,晚回去会不会不好?”傅停云又问。 这时候回学校确实太晚,室友估计都睡了,难免要打扰到他们,苏筱圆考虑的是在附近找个快捷酒店住一晚,明天直接回自己家——明天她生日,肯定是要回家和爸妈一起过的。 但是她不打算把这些告诉傅停云。 “没关系的,我轻点就行了,室友们人都很好,今天情况特殊,他们会谅解的。” 少年目光闪动了一下,点点头:“好,我去看看衣服有没有烘好。” 过了一会儿,他抱着一堆烘好的衣物回来:“刚烘好,姐姐。” 苏筱圆一眼就看见他怀里她的内衣,虽然没有直接碰到,但她还是羞得脚趾蜷缩,连忙接过来。 衣服暖烘烘的,带着洗涤剂的柑橘清香,苏筱圆连忙用针织衫把内衣盖了起来:“我去换下衣服。” “好,我也去换衣服。” 苏筱圆不解地看着他。 “我送姐姐回学校。” “不用送,我自己回去就行了。”苏筱圆忙说。 “不行,”少年意外地露出强硬的姿态,“太晚了,一个人不安全。” “没关系的,大不了我把车牌号发你……” “姐姐要是不让我送,我就不放你走。” 他伸出一只手,撑住她身后的落地窗,垂眼看着她:“我说真的。” 苏筱圆几乎无法呼吸,一阵头晕目眩:“可是你送了我过去还要一个人回来,也不安全……” 少年挑了下唇角,收回手:“也对,所以我们都别折腾了,姐姐今晚住这里吧,客房的床单被子都是干净的。” 留宿不在苏筱圆的考虑范围之内,她立刻摇头:“不行的。” “姐姐明天不是要回家吗?从这里回你家更近。” “你怎么知道我要回家?” “姐姐明天生日,当然要和家人一起过,”傅停云理所当然地说道,“所以我只能选今天。” 苏筱圆心脏又开始狂跳,所以他特地选今天,是因为知道明天是她的生日吗? “姐姐把这里当酒店就好了,”少年道,“姐姐本来就打算去住酒店的,不是吗?” 真是活见鬼了,他是有读心术吗?苏筱圆吃惊地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少年一笑:“姐姐这么怕麻烦人的性格,肯定不想打扰室友。” 苏筱圆被他猜中心思,有点不甘心,又莫名有点开心,咕哝道:“那我也不能住在这里……” “姐姐怕什么?”他又倾身靠过来,“是怕我对你做什么吗?” 苏筱圆连忙摇头:“当然不是,我没有……” 少年眼波动了动:“姐姐应该怕的。” 苏筱圆呼吸一紧。 “男人都是大野狼姐姐不知道吗?”漂亮的桃花眼里闪动着促狭的光,“姐姐不怕我吃了你吗?” 苏筱圆呆呆地看着他:“你……不像这种人……” 笑意像涟漪在他眼中荡漾:“姐姐对我的定力比我自己有信心。” “我……我还是回去吧……” 少年抬手轻轻戳了下她的脑门:“可以锁门啊,姐姐。” 苏筱圆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一团捏捏,被他拢在手里揉来揉去,搓圆捏扁。 “姐姐不敢在这里睡觉我们就通宵看电影吧。” 和在crush家睡觉相比,在crush家通宵看电影似乎没那么难接受。 苏筱圆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那就看电影吧。” “先把剩下半部看完,”他说着从冰箱里拿饮料,“放心,后面没有那种桥段了。” 苏筱圆愣了愣,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桥段,顿时心如擂鼓。 她被撩得七荤八素,呆呆地跟着他往影音室走,怀里还抱着她那堆烘好的衣服。 少年欲言又止地看着她:“姐姐……” “怎么了?” 少年的目光从她身上轻轻掠过,如蝴蝶翩跹:“姐姐要不先把衣服穿上……” 他没把话说完,可是苏筱圆听懂了,她连忙快步走进洗手间关上门。 对着镜子一照,她差点没用脚趾刨个坑把自己埋了,春夏的家居服厚不到哪里去,挺立的轮廓很明显,也不知道这个状态多久了,他是不是注意到了? 苏筱圆连忙换上自己的衣服,又拧开水龙头,对着脸泼了半天的冷水,才鼓起勇气打开门走出去。 傅停云在门外等她。 苏筱圆捏着换下来的家居服:“穿脏了,我去洗一洗吧。” “不用,和我其他衣服一起扔洗衣机里洗就好。”少年说着随意地将衣服搭在椅背上,不动声色地蜷了蜷手指。 两人回到影音室,继续把剩下半部电影看完。 “休息一会儿吧,”傅停云关了投影,打开影音室的灯,“姐姐饿不饿?我去拿点点心。” 这时候已经过了苏筱圆平常睡觉的点,她有些犯困,等他出去之后伸了个懒腰,起来伸展了一下腿脚。 等了一会儿,影音室的灯忽然灭了,只有头顶的星空灯还亮着。 苏筱圆正疑惑,门从外面轻轻打开,一团暖黄的光晕出现在门口。 她定睛一看,才发现少年托着个蛋糕走进来,上面插着许多细细的蜡烛,烛光随着他的脚步摇曳,映出他温柔又夺目的脸庞。 少年弯了弯眉眼:“十九岁生日快乐,姐姐。” 苏筱圆心脏漏跳了一拍。 再怎么铁石心肠的人面对这一幕也没办法不动容,何况是苏筱圆这种心软的颜狗。 傅停云把蛋糕放在茶几上,一边拍手一边给她唱生日歌,唱完后就坐在茶几对面的坐墩上,隔着烛光望着他:“姐姐,许个愿吧。” 苏筱圆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视网膜上的残像是他的模样。 她心里乱成一团,发现要许个和他无关的愿望好难。 睁开眼睛,少年微微偏头,被烛光染成琥珀色的眼睛仿佛能一直望进她心底。 苏筱圆吹熄了蜡烛。 “这么久,姐姐许了什么愿望?” 苏筱圆避开视线,嘟囔:“说出来就不灵了。” “不会。” “好吧告诉你,是许愿你期末考考个高分,让我拿个大红包。” “这太容易了,不用许愿,姐姐对我下命令就好。” 少年把十九根蜡烛拔出来放在一边,把绑着缎带的蛋糕刀递给她:“姐姐切第一刀。” 苏筱圆切了一刀,他便把刀接了过去,切了一块装在盘子里给苏筱圆:“尝尝看,不一定好吃,我第一次做。” 苏筱圆诧异:“是你做的?” 傅停云点点头:“跟着食谱学做的。” 苏筱圆拿起甜品勺挖了一块送进嘴里,惊讶地睁圆了眼睛。 “不好吃吗?”少年似乎有些不安。 苏筱圆摇摇头:“也太好吃了吧!你真的是第一次做吗?” 傅停云一脸受伤的表情:“当然是第一次,姐姐不相信我吗?” “不是……只是太优秀了,专业水平。”苏筱圆也是玩过烘焙的人,这个海绵蛋糕底细腻绵密,她都没有把握能一次成功烤得这么完美。 “不难,只是需要精确和耐心。”少年轻描淡写道。 “那你是天赋异禀,海绵蛋糕要烤好很难的。” 比炼丹容易,傅停云心想。 “你怎么不吃?”苏筱圆吃完小半块,发现他面前的蛋糕只动了一口。 “我不怎么喜欢吃甜食,”少年看着她道,“我更喜欢看姐姐吃。” 苏筱圆自动忽略他有意无意的撩拨:“谢谢你的蛋糕……不过如果没下雨我就回去了,这蛋糕怎么办?” “本来想让姐姐带回去吃的,但是姐姐跑得好快。” 苏筱圆想起自己夺门而出的情景,尴尬得脚趾蜷缩:“我不知道……” “都怪我没说清楚,”少年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郑重,“姐姐……” 苏筱圆心脏提了起来,不自觉地放下甜品勺。 少年手肘撑在茶几上,往前倾身。坐墩比沙发低了一大截,所以是个仰视的姿势:“姐姐,不止蛋糕是第一次。” 苏筱圆想要打断他,可他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伸出手指抵住她的唇瓣:“姐姐是我全部的第一次。” 苏筱圆的喉咙好像被奶油堵住了,半晌发不出声音:“我……我比你大……” “才两岁。”少年伸出两根手指晃了下。 “可你还没成年,还是高中生……” 少年扯了一下嘴角:“姐姐不用回应我,我只是想让你知道。” 他指了指瓷碟:“再不吃奶油要化了。” 他主动转移话题,苏筱圆暗暗松了一口气,吃完剩下的半块蛋糕,傅停云起身收拾了剩下的蛋糕和碟子餐具,过了会儿回到影音室:“接下去姐姐想看什么?” 看电影只是为了打发漫漫长夜,苏筱圆道:“我都行……有哪些可以选?” 少年用公事公办的声音道:“《查特莱夫人的情人》、《钢琴教师》、《戏梦巴黎》、《不忠》……” 苏筱圆总觉得他的片单有点不对劲:“我随便……第一部你不是在看原著小说吗?就这部好了。” “有15年和22年两个版本,姐姐想看哪部?” 苏筱圆两部都没看过,随便选了一部:“22年?” “好。” 电影播到中间,苏筱圆又开始如坐针毡,《泰坦尼克号》和这部比起来简直是儿童车。 “其实我更喜欢15年的版本,特别是雷雨夜的那场戏,”少年淡淡地点评,“含蓄一些,更有美感,这版过于直白。” 苏筱圆尴尬地挪了一下腿:“啊……是有点……” 救命!何止是不含蓄,这些镜头也太多了! 她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瞟傅停云,只见他神色平静,甚至有些冷淡,小小年纪竟然有种禁欲感,更诱人了。 “姐姐是第一次看这些吗?会害羞吗?”少年问。 “也,也没有……” 少年轻嗤了一声。 苏筱圆被他这轻蔑的一笑激出了莫名其妙的胜负欲:“这种程度不算什么,我是大人。倒是你,还是未成年,不应该看这些。” 刚说完,屏幕上的两个人从激情热吻进入到不可言说的行为。 苏筱圆对这些事本来只有一些朦朦胧胧的认识和想象,从没直面过这种冲击。 这样也可以吗?也太脏了吧! 屏幕上的画面突然定格住,女主坐在桌上忘情地仰着头,曲着腿,抓着男主的头发。 苏筱圆把刚才的虚张声势抛在了脑后,别开脸捂着嘴发出一声干呕。 少年不厚道地笑出声来,关了投影,明知故问:“姐姐怎么了?” 苏筱圆眼角渗出点生理性的泪水,咬了咬嘴唇:“不许笑!” “姐姐没试过吗?” “当然没有!”苏筱圆脱口而出,“我才不要!”好脏好……那个,简直像动物一样。 少年淡定地瞥了她一眼:“我想试试。” 第164章 苏筱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有人能脸不红心不跳,这么堂而皇之地就把这种话说出来? 她该怎么说,义正词严地教育他一顿, 还是装作没听见敷衍过去? 少年淡定地看着她的眼睛, 仿佛不知道自己刚才那句话堪比扔了个核1弹。 苏筱圆半天也没憋出一句话, 倒是把脸憋得通红。 少年弯起眼睛:“当然,只是想想而已。”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拖长了音调:“我又没有女朋友。” 苏筱圆脑子里那根快要绷断的弦总算放松下来:“你还是高中生, 当务之急是学习,别老想这种事。” “我也不是一直想的, ”少年说这话时有些鼻音,似乎还挺委屈,“姐姐难道从没想过吗?” 苏筱圆撇开视线:“当然……” “姐姐一看就是家教很严的女孩子。”少年继续用那副魔鬼般蛊惑人心的嗓子说道。 “不过有的东西呢……”他一边说一边按住苏筱圆怀里的抱枕,“压抑得越狠,反弹起来也越激烈。” 修长漂亮的手指抵住的仿佛是她心脏, 她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姐姐偶尔也释放一下。”少年松开手,抱枕弹了回去, 苏筱圆的心脏也跟着一颤。 “要换部电影看看吗?”少年再一次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苏筱圆的心好像被钓起的鱼, 被甩到半空中鱼钩忽然不见了, 又“砰”一声落回水里。 “好……” 傅停云这次没问她的意见,直接放了另一部片子。 苏筱圆一看片头眼睛就亮了起来, 竟然是《龙猫》。 这是她最喜欢的动画电影,不知看过多少遍, 每次不开心的时候都会翻出来看一遍, 特别治愈。 所以他这里也不是只有涩涩的电影,之前显然是故意的了。 电影开场,少年安静下来。 苏筱圆用眼角余光瞥他, 发现他专注地看着屏幕,长而密的睫毛不时轻颤一下,样子很乖,根本看不出心眼那么坏。 苏筱圆收回目光,开始认真看电影,却破天荒第一次发现无法集中注意力。 她总是看了几分钟就开始不知不觉走神,脑子里不时闪现那些少儿不宜的画面,还有他的那些话。 压抑得越狠,反弹起来也越激烈…… 姐姐偶尔也释放一下…… 我的第一次都是姐姐…… 不行,这种念头太危险了,连想一想都是犯罪! 苏筱圆心里警钟长鸣。 不知是因为熬夜还是和青少年斗智斗勇太累,她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像是起了雾,硬生生撑了一会儿,眼皮还是慢慢耷拉下来。 脑袋好重,脖子好像支撑不住了,苏筱圆迷迷糊糊靠上了什么暖暖的东西,摸了摸,又软又弹,还特别好闻。 她有点满意,用脸蹭了蹭,又吸猫一样深深吸了几下,轻哼了一声。 接着一阵头重脚轻,她倒在了软软的垫子上,双脚好像被人抬了起来。 大约是电影里的那一幕冲击太大,苏筱圆很快开始做梦。 她仿佛幽灵置身于电影场景中,一个穿着短裙的女人坐在木桌上,头往后仰着,看不清五官,白皙脖颈修长脆弱,如折颈的天鹅发出痛苦似的叫声,痉挛的手指插1入男人的短发,黑色的发丝从她指缝间漏出来,好像蓬勃的野草。 她的颧骨、鼻尖、下巴一直到锁骨都红成了一片,汗湿的长发一绺绺地耷在身上,男式家居服衣襟半敞不敞、欲盖弥彰,高高地撑起。 苏筱圆面红耳赤,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突然那男人抬起头,偏头向她看过来,那张脸出奇俊美年轻,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漆黑的眼瞳里闪着恶作剧似的笑意,鲜红的嘴唇上水光淋漓,仿佛吮饱了桃汁。 那女人似乎也发现了她,转过头来,却是照镜子似的一张脸。 与“自己”四目相对的瞬间,苏筱圆猛然从梦里惊醒。 她倏地睁开眼睛,就对上了梦里的那张脸,那水光潋滟的眼睛和湿漉漉的唇瓣。 苏筱圆的心脏几乎从胸膛里蹦了出来,险些没惊叫出声。 “姐姐?”少年偏了偏头,困惑地看着她。 苏筱圆忽然意识到自己正好好地躺在影音室的沙发上,衣衫完整,身上还盖着条羊毛毯。 傅停云手里拿着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嘴上的水光显然是因为喝水的缘故。 只是虚惊一场,是她把现实和梦境混淆了。 苏筱圆略微松了一口气,可心脏立即又提了起来,她睡着的时候没做什么奇怪的事或者说梦话吧? 她应该是没有说梦话的习惯,不然室友们应该早就发现了…… 正暗自庆幸,就听少年关切道:“姐姐是做噩梦了吗?听声音好像很痛苦……” 苏筱圆差点没从沙发上滚下来:“嗯……好像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可以算噩梦了。 少年忧心忡忡地伸出手碰了碰她的额头,搓搓指尖:“都吓出冷汗了姐姐,睡在沙发上不舒服吧?” “没有……就是有点热……”苏筱圆把毯子往下拉了拉,“现在几点了?” “才五点半。” 苏筱圆没想到自己一觉已经睡了三四个小时。 “姐姐要去房间睡会儿吗?” 苏筱圆坐起身:“不用了,我已经不困了。” 她这才意识到少年眼下有淡淡的阴影:“你一夜没睡吗?” “我不困。” “你也睡会儿吧,别仗着年轻就熬夜,明天还要去上学呢。” 少年直直地看进她眼睛里:“姐姐好不容易陪我,不想浪费时间睡觉。” 虽然知道这熊孩子又在钓,苏筱圆一颗心还是差点化了。 顶不住,真的顶不住。 两人把剩下的半部《龙猫》看完,又重温了一遍《风之谷》,傅停云去做了早餐,两人一起吃了。 苏筱圆看着时间差不多,拿出手机准备叫车。 “我来吧。”傅停云动作比她快。 苏筱圆正想推辞,少年淡淡道:“苏老师管得那么严,姐姐还是别留下打车记录比较好。” 苏筱圆本来就有点心虚,被他这么一说更像是真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不一会儿,车快到了,傅停云照例送她下楼。 两人走进电梯,关上门,还没按楼层按钮,少年低头看着她:“姐姐,生日快乐。” 苏筱圆小声说“谢谢”。 “姐姐的生日,我可以许个愿望吗?” 苏筱圆清晰地听见自己“怦怦”的心跳声,喉咙紧绷:“什么愿望?” “姐姐可以给我一个拥抱吗?”他一边说一边按下楼层按钮。 电梯一层层地下行,少年就静静地注视着她,等待着。 10,9,8,7…… 这是不对的,不能放任暧昧发展下去。 苏筱圆觉得这电梯不是载着她去底楼,是去深渊。 6,5,4,3…… 少年还是一言不发地等待着。 苏筱圆深吸了一口气,在电梯到达地面之前,张开双手轻轻抱了他一下。 一瞬间,两人的呼吸和心跳同时戛然而止,时间好像静止了。 …… 一整天苏筱圆都过得有些心不在焉。 程老师看出她的异样,悄悄问她是不是有心事,苏筱圆连忙矢口否认。 像往年一样和爸妈一起吃完饭,切了生日蛋糕,苏筱圆打车回了学校。 第二天早上难得没有专业课,苏筱圆难得睡到自然醒,捞起枕边的手机一看,六点多有傅停云发来的微信:[姐姐早。] 隔几分钟又一条:[我起床了。] [我去上学了,学校不让带手机。] [没关系,我偷偷带进来了。] [英语课好无聊,还是姐姐上课有意思。] [希望周三快点到。] 苏筱圆滑动屏幕,一边看一边在心里吐槽,但是嘴角难以抑制地往上翘。 [认真上课,手机藏好!] 对面秒回:[姐姐怕苏老师发现吗?] 苏筱圆刚才还没想到这一茬,经他一提醒顿时头皮发麻。 [放心,我答应了姐姐保守秘密就一定会做到。] [我比你更怕被苏老师发现,那样姐姐一定会不理我的。] 苏筱圆放下手机,深呼吸几次,拉开床帘,蓦地对上一双红肿的眼睛。 是对面床铺上的宋雨嘉。 女孩面朝外侧躺着,紧紧握着手机,眼角依稀还有未干的泪痕。 苏筱圆心里涌出一股负罪感,连忙敛起脸上残余的笑意:“雨嘉,你没事吧?” 宋雨嘉摇了摇头:“睡得好吗?林涵他们去图书馆了。” 苏筱圆点点头:“我起床去买点早饭,要帮你带什么吗?” 宋雨嘉轻轻摇了一下头:“我不饿。” 只是过了个周末,她憔悴得好像变了个人。 苏筱圆有些不放心她一个人呆在宿舍里,干脆也不出门了,洗漱完拿出昨天从家里带来的饼干和牛奶当早饭,给宋雨嘉一袋饼干:“多少吃一点,这样下去身体怎么行,吃完我们一起去上课。” 宋雨嘉点点头,撕开饼干包装袋,可是只吃了半块就放下了。 苏筱圆把开水泡暖的利乐包牛奶从盆里捞出来,用纸巾擦干,插好吸管递给她:“吃不下东西就喝点牛奶吧,补充蛋白质。” 宋雨嘉道了谢,捧着温热的牛奶喝了一口,恍惚又无助地看向苏筱圆:“筱圆……” “出什么事了?”苏筱圆被她的样子吓得不轻。 “我说了你别骂我,也别告诉林涵他们……” 苏筱圆性格温吞,不喜欢评判别人,是很好的倾听者,从小到大都有很多朋友喜欢把她当树洞。 “怎么会呢。”她握住宋雨嘉的手。 气温回升了,可她的手冷得像冰块一样。 “今天早上他找我复合……” 苏筱圆等待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你答应了吗?” 宋雨嘉低下头:“还没有……” 苏筱圆略微松了一口气,但这个“还”字让她忧心。 “虽然还没答应,”宋雨嘉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但我担心自己坚持不了太久……” 她的鼻尖又红起来:“只要是他的事,我就总是这样。” 她说着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我真是太没用了……” 苏筱圆连忙走过去抱住她:“这是人之常情啊,怎么能怪你。” 虽然看电视看小说大家都喜欢杀伐果断的大女主,不喜欢和渣男纠缠的恋爱脑,可是真的面对感情时几个人能那么洒脱呢,何况宋雨嘉和那小男生还是初恋,一定也有过很美好的回忆。 她斟酌了半晌,小心地说道:“不过雨嘉你再多考虑一下,和他复合真的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宋雨嘉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劈腿只有零次和无数次,就算这次复合,以后肯定还是会一地鸡毛。只是我的意志力太薄弱了……” “不是意志力的事,是分手的戒断反应太难受了,”苏筱圆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只要你作了决定,我们都会支持你的。” 宋雨嘉半晌没说话,最后艰难地说道:“我决定了,不能和他复合。”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宋雨嘉脸色一白。 “是他打来的?”苏筱圆问。 宋雨嘉点点头:“那天我查完他的手机直接跑了回来,后来又没回他消息,他不会就这样接受的。” “你想接吗?” 宋雨嘉抿了抿唇:“和他说说清楚也好。” 她握住苏筱圆的手,恳求道:“筱圆你一定要拉住我,别让我心软……” “好,”苏筱圆回握了她一下,“我会陪着你的,放心。” 宋雨嘉深呼吸几次,按下了接听键和免提。 “姐姐,你总算肯和我说话了……”手机里传出的声音有些青涩,那撒娇耍赖的语气似曾相识,苏筱圆不觉心头一颤。 宋雨嘉:“我们已经分手了,你不要再找我。” “先别挂电话姐姐,”男高飞快地说道,“对不起姐姐,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已经把他们全删掉了,我和他们没什么的,只是无聊吹吹牛。” 宋雨嘉露出个像哭又像笑的表情,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照片视频我都看见了,你敢说那些是假的?” “我和他们不是认真的,姐姐,我真的只喜欢你一个,”对面继续死皮赖脸地恳求,“你原谅我一次,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姐姐,老婆,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宋雨嘉看看苏筱圆,咬了一下嘴唇:“我不会再相信你了,我再说一遍,我们已经分手了。” “姐姐……”对面的声音带上了哭腔,“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宋雨嘉吸了吸鼻子:“刘熙成,你劈腿的时候就应该知道后果,现在还来胡搅蛮缠有意思吗?” 对面沉默了一两秒钟,忽然发出一声哂笑:“宋雨嘉,你这样有意思吗?” 宋雨嘉怔住:“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真的觉得自己一点错都没有吗?” “我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吗?” “你高尚,你负责,你有原则,你不让我艹你,好,我尊重你,我憋着,”对面的声音像是换了个人,冷漠又尖刻,“实在憋不住了我去艹别人,整天捧着你舔着你,把你当女神供着,我仁至义尽了吧!” 苏筱圆听得目瞪口呆,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自己劈腿还理直气壮地甩锅给女朋友。 宋雨嘉也气得涨红了脸:“我是因为你未成年!” “哈,宋雨嘉你不觉得自己很虚伪吗?亲也亲了,摸也摸了,脱光躺一张床上都多少次了,你那什么原则、什么道德底线不可笑吗?什么负责任的学姐给学弟补课,补着补着补到一张床上去?” 宋雨嘉:“是你主动的,是你先撩我……” 男生冷笑着打断她:“你敢说你不享受吗?我撩你的时候你拒绝了吗?你和我谈没好处吗?带我出去不给你长脸吗? “我省下生活费给你买笔记本、新手机和lamer,你用得不开心吗?我给你的情绪价值不高吗?我对你的付出少吗? “我是未成年你可成年了,说破天去你没责任吗?” 宋雨嘉本来还硬撑着,在他说出“未成年”三个字的时候彻底崩溃大哭,把手机递给苏筱圆。 苏筱圆会意,拿过她的手机:“雨嘉没什么想和你说,既然喜欢过就别再伤害她了,好聚好散吧。” 话没说完她就听见听筒里传来抽泣声。 苏筱圆挂断了电话。 宋雨嘉哭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帮……帮我,拉黑……” 苏筱圆帮她把那男生的电话和微信全都拉黑。 宋雨嘉靠在她怀里哭得停不下来:“是我……是我的错……” “别听他说的那些,”苏筱圆心脏酸胀,轻轻给她拍背顺气,“这是甩锅,他在pua你,明明是他劈腿……” 宋雨嘉哭了一场,用苏筱圆递给她的纸巾擦着眼泪,慢慢平复下来:“其实他说的也有道理,不管后来怎么样,一开始是我错了……” 苏筱圆想要劝她,宋雨嘉摆摆手:“如果他那时候已经满十八岁,什么都不用说,他全责。可是在一起的时候他才十六岁,他是未成年,我是成年人,应该负起责任,我不应该放任,不应该和他暧昧……” 苏筱圆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默默地陪着她。 宋雨嘉大哭一场后回到床上睡了一觉,下午起来时精神好了一些,渐渐的也开始和室友聊天说笑了。 当夜,苏筱圆早早上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宋雨嘉和那男生的话盘踞在她脑海中。 傅停云放学后又给她发了很多微信消息和表情包,哪怕得不到回复,也还是锲而不舍。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她试图安慰自己。 “可是错的就是错的……” “他是未成年,我是成年人,应该负起责任……” 她打开微信对话框,上上下下来回刷了好几遍。 [姐姐,我做完你给我布置的作业了,要不要奖励我一下?] [姐姐睡了吗?我去洗澡了。] [洗好了,又是新弟弟了。] 跟着一张对镜自拍,手机挡住了脸,露出微湿的头发和她穿过的那件睡衣。 “不应该放任,暧昧下去……” 她不自觉地咬紧牙关,在对话框里输入:[对不起,最近学校太忙,我不能继续当你的家教老师了。如果你相信我,我可以帮你推荐同学,或者你们找到新老师以后告诉我,我和新老师线上把你的学习进度交接清楚。] 第165章 对面很快发来了消息。 苏筱圆几乎不敢看, 做了会儿心理建设才瞄向屏幕。 [姐姐在学校没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吧?] 她仿佛能听见少年干净的声线、关切的语气。 她差点没忍住撤回那条消息,她在和他划清界限,他却下意识地关心她好不好。 苏筱圆勉强硬起心肠:[没有。] 对面“正在输入”了很久, 发来的消息却只有短短一条:[是我又惹姐姐生气了吗?] [没有, 是真的有点忙。] [可不可以这样, 上课的时候姐姐不用辅导我,可以忙自己的事,就当换个地方上自习课。] [不可以, 怎么能光收钱不干活。而且来回路上也要很久。] [我可以过来找你。] 苏筱圆心脏像泡了酸水,快要坚持不住了。 [你还是换个老师吧, 对不起。] 对面几乎是立刻回复:[我不需要别的老师。] 片刻后又发来一条:[姐姐一定是生我气了。对不起,我保证好好上课,不要奖励,不做任何越界的事。] 这可能吗?两个人的关系到了这一步,还能再退回去变回正常的师生关系吗? 就算勉强克制, 言行不越界,可感情和欲1望能控制得了吗?反正苏筱圆对自己毫无信心。 而且以她对傅停云的了解, 这很可能是他的缓兵之计。 [对不起, 我不能再教你了。] 对面陷入沉寂, 苏筱圆以为他终于接受了,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隐隐失落。 就在这时, 消息又来了:[那姐姐过来一次,当面交接吧。] 苏筱圆有自知之明, 只要见到他那张脸她一定会把持不住, 什么原则什么底线都没了。 [等你找好新老师把ta联系方式给我,我直接联系ta交接。] [姐姐不肯见我了吗?] 苏筱圆手指悬在屏幕上半晌,还是狠狠心输入:[没有见面的必要。] 她恋爱经验为零, 拒绝人的经验却不少,知道一定要当断则断,这时候黏黏糊糊只会纠缠不清。 [不用交接,我不会找别的老师。] 苏筱圆不知道怎么回答。 [姐姐要是忙完了愿意继续教我,随时欢迎。] 苏筱圆迟疑了一下,回了一个“好”字。 她正要收起手机,对面又回复:[姐姐,我要是有不会的题目,可以发消息问你吗?] 只是问题目的话…… 苏筱圆发现自己开始动摇,心里警铃大作,不能留这道口子,不然早晚会从问题目发展到聊别的,最后功亏一篑,让此刻的坚持变得毫无意义。 既然要断就要断干净。 [对不起,不太方便,我们以后还是别联系了。] 对面过了很久才回复:[这是姐姐最后的决定吗?] 苏筱圆打了个“是”,手指颤抖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点了发送。 [那就不打扰姐姐了,你把我拉黑吧。] 苏筱圆心脏一缩,虽然是她主动快刀斩乱麻,但是她没想过要做到这一步。 对面又发来一条消息:[如果姐姐不拉黑我,我怕我会忍不住打扰你,你会更讨厌我的。] 苏筱圆:[我没有讨厌你。] [姐姐,你可以等等我吗?等我十八岁。] 苏筱圆感觉这行字像有强大的磁力,拖拽着她的心脏。 她飞快地打下几个字:[好好学习。] 然后深吸一口气,把他加入了黑名单。 做完这些,苏筱圆放下手机,整个人几乎虚脱,胸腔里好像塞满了淤泥。 他们甚至都还没开始,她就已经尝到了失恋的苦涩。 幸好还没开始,她安慰自己。他们之间不止是年龄的问题,如果只是年龄,她大可以不用这么决绝,只要等到他明年满十八岁。 但他给她的一切感受都太强烈,大大超出了她的阈值,随便撩一下就让她神魂颠倒,如果这段感情以失败告终,她可能再也回不去,再也无法适应细水长流、平平淡淡的感情,而那样的感情才是安全的,才是适合她这种普通人的。 可是她没想到会这么难受,一想到那少年从今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她心里好像空了一块。 …… 苏筱圆有生以来第一次失眠,辗转到凌晨才合眼。 半梦半醒间她听见手机铃声响,担心吵醒室友,赶忙挂断,扫了一眼是个陌生号码便当作骚扰电话拉黑了。 第二天早晨,苏筱圆起得晚,上课差点迟到,自然也没再想起那通半夜来电,更没把它和傅停云联系到一起——他主动提出让她拉黑自己,不可能半夜又给她打电话。 戒断反应比她预料的还要猛烈,苏筱圆连着两天都提不起精神,除了不得不上课和做作业,其余时间只想一个人静静窝在床上。 宋雨嘉这个过来人先看出她的不对劲,悄悄问她怎么了,苏筱圆不知道自己的情况该怎么说,更不像让宋雨嘉以为是因为她的缘故,只是笑着摇摇头:“星期六的时候没带伞淋了雨,有点感冒了。” 第三天晚上,上完晚上的公选课回到宿舍,她接到了程老师的电话。 平常苏女士每天都会给她打视频电话,程老师通常会凑到旁边和她聊两句,不像苏女士主要关心她的学业,程老师更关注她的生活和情绪,因此也更不好糊弄。 苏筱圆努力打叠起精神,免得他听出异常。 “妈妈在忙什么?”她问。 “她还在医院里。” 苏筱圆吃了一惊:“妈妈怎么了?” “没事没事,别担心,是她一个学生进了医院,她去照看一下。”程老师忙安慰她。 苏筱圆还没反应过来:“学生生病为什么要妈妈过去?父母呢?” “那学生家里大人不在,”程老师叹了口气,“他周一自己发消息请了两天病假,今天又没去学校,你妈妈打电话过去问他情况,手机关机,找家长,家长也不接电话。 “你妈妈不放心,下班去他家看了看,那学生发高烧,她就把人送医院去了。” 苏筱圆攥紧手机,嘴唇止不住颤抖,好不容易稳住声音:“是上次来家里那个男生吗?” “对了,”程老师道,“你也见过的,就是那孩子,挺懂事的,听你妈妈说最近好像开窍了,成绩进步飞快。” 苏筱圆:“妈妈明天早上还有课吧?” “刚打过电话,说帮那孩子请了护工陪夜,等他睡醒交代一声就回来……你妈妈回来了。” 手机听筒里传来苏女士的声音:“筱圆,今天学校里怎么样?妈妈有点事没打电话给你。” 苏女士的声音有点疲惫。 “我挺好的,”苏筱圆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听爸爸说你刚从华阳医院回来?没事吧?” 其实程老师没提到苏女士去的是哪家医院,但华阳是离傅停云家最近的三甲,她猜大概率是这家。 苏女士果然没否认:“你爸告诉你了吧,是我一个学生……” 苏女士是心里藏不住事的人,正憋了一肚子火,便竹筒倒豆子似地都说了:“真不知道世上怎么有这种当爹的,我到他家的时候孩子都烧糊涂了,打电话找他爸,手机关机,晚上总算联系上了,一问回不来。” “为什么?”苏筱圆问。 “在国外,”苏女士继续说,“你说要是正事也就算了,人家是陪小女朋友去马尔代夫度假,儿子肺都白了也不管,我打电话过去,话还没来得及说,他先说‘那小子是不是又闯祸了?等我回来教训他’,真作孽。” “那他妈妈呢?” “也联系了,我话还没说完,就让有事找他爸去,然后直接挂断了。” 苏筱圆心尖像被掐了一下:“那学生还在医院吗?” “对,还在输液,送到医院高烧39.5,肺都白了。” 苏筱圆心脏重重一跳,眼泪瞬间溢出眼眶,蒙住麦克风吸了吸鼻子:“怎么这么严重?” “听说是淋了雨又没休息好,孩子嘛,没大人管怎么行,仗着年纪轻通宵打游戏什么的……” “那现在他一个人在医院?” 苏女士叹了口气:“他家阿姨刚好回老家奔丧了,我帮他从医院请了护工,明天下班再去看看他。” “妈你自己也别太累了。” “我有数。” …… 挂了电话,苏筱圆发了会儿呆,忽然想起件事,从通话记录里翻出那通半夜的电话。 她和傅停云一直是微信联系,没加过他的手机。 这通电话会不会真是他打来的?会不会是因为生病不知道该找谁?或者发烧太难受了,忍不住给她打电话? 她把电话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想回拨过去,但没拨出去就收回了手。 如果真是他的电话,她该说什么呢?好不容易作出的艰难决定,难道现在要反悔吗? 她放下手机,拿了本书来看,可是半天也没看进去一个字。 她忍不住合上书,站起身,披上外套背上包。 “筱圆,这么晚到哪里去啊?”林涵问。 “有朋友生病了,我去医院看看,”她想了想,“晚的话今天就不回来了。” “好,你路上小心,有事电话。” 苏筱圆打车直奔医院,在急诊部问到了傅停云的病房和床号。 公立三甲床位紧张,苏女士也不可能给学生安排单人病房,少爷也只能住多人间。 苏筱圆走到病房门口,没有再往里走,小心翼翼地躲在门边往里看。 傅停云的床位靠外,他没有拉帘子,从苏筱圆所站的地方望进去,可以看见他静静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手搭在被子上,手背插着输液针,食指上夹着血氧监测器,被子下的身体随着呼吸起伏。 大约是因为肺部感染的缘故,他的呼吸有些急,有些重。 其他病人都有亲人陪护照看,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躺着,床边的椅子空着,护工不知去了哪里。 苏筱圆只看了一眼,鼻根就酸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护士从她身边经过,问她:“你找谁?” 几乎是同时,苏筱圆看到少年的睫毛颤动起来。 她忙退到他的视线死角,小声向那护士道:“我好像走错病房了。” 她一边说一边看掏出手机佯装拨号。 那护士看了她一眼,走进病房,给傅停云量耳温。 “38.3,现在感觉怎么样?”护士温和地问道。 苏筱圆听见少年带着浓重鼻音的沙哑声音:“还可以,谢谢。” “血氧还是有点低,你的护工呢?” “不知道,我睡着了。” 护士低声抱怨了一句,语气恢复温柔:“有什么不舒服按铃叫我。” “好,谢谢。”少年的语气礼貌却冷淡疏离,和面对她时一口一个姐姐的样子判若两人。 护士走后,苏筱圆装作找人的样子在走廊里徘徊了一会儿,又悄悄回到傅停云的病房门口,小心往里张望,这个位置看不到他的脸,也不会被他看见,但却能看到显示心率和血氧的屏幕。 他的血氧只有90上下,苏筱圆不放心他一个人,提心吊胆地盯了半小时。 终于有个穿护工服的中年女人出现在走廊上,刚才那小护士叫住她训了几句,护工讪笑着回嘴:“我看他睡着了就去上个厕所,才几分钟……” 苏筱圆忍无可忍,走上前去:“我在这里超过半小时了,你照顾病人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他血氧那么低很危险的,不能离人的。” 护工上下打量她:“你是谁啊?” 护士也好奇地看向她。 苏筱圆一时语塞,她总不能说自己是热心路人吧。 正犹豫,身后忽然响起少年熟悉的声音:“姐姐?”《 》 【全文完结】 第166章 这声“姐姐”一出, 护士和护工齐刷刷地看向她。 护士不知有没有认出她是那个说自己走错房间的人,狐疑地看着她。 苏筱圆不由庆幸自己出门时还记得戴上口罩。 她已经错失了逃跑的良机,这时候再跑只会显得她心里有鬼。 她只好硬着头皮转过身, 见傅停云手上还插着吊针, 一只手举着输液袋。 少年还在发烧, 原本润泽的唇瓣发干,颧骨呈现不正常的酡红,眼神却在熠熠发光, 没有半点谴责的意思,只有发自内心的欢喜, 小心翼翼地掩藏起委屈:“姐姐怎么来了?” 护工心理素质过硬,摸鱼被“家人”抓包也没什么尴尬,一惊一乍道:“这孩子,看见自家姐姐这么激动啊,还没好透呢就跑出来, 也不说披件衣服。” 傅停云的目光牢牢锁在苏筱圆脸上,仿佛忘了周围还有别人。 苏筱圆有种要被他的目光烧熔的错觉, 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听我妈说你发烧了, 过来看看你。” “姐姐从学校过来这么远, 太辛苦了,”傅停云像犯了错的孩子, 长长的睫毛低垂着,“都怪我不好。” 苏筱圆以为他被断崖式“分手”, 对她多少有些怨气, 没想到他还是一如从前,越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他。 她避开他的视线:“回床上躺着吧。” 护工大约是想将功补过,殷勤地过来帮他拿输液袋:“我来我来……姐姐也在读高中吗?你们姐弟长得真像, 都好漂亮,像电视里的明星一样。” 苏筱圆:“……”也不知道这阿姨是眼神不好还是睁眼说瞎话,他们哪里长得像了。 不过就算被误会成亲姐弟,苏筱圆也没打算向个外人澄清什么,只说:“已经上大学了。” 傅停云却认真解释:“我们不是真的姐弟,没有血缘,只是个称呼。” 本来没什么,他这样郑重其事地强调,倒显得他们真有什么状况——虽然的确是有状况。 护工阿姨愣了愣,随即心领神会地笑起来:“原来没血缘,不过长得倒挺像……” 苏筱圆脸顿时烧了起来,好在傅停云在她说出更露骨的话之前打断她:“麻烦阿姨去帮我去买两瓶小瓶装鲜牛奶和面包。” 说着他指定了牛奶的牌子和西点店,都不是便利店常见的,一看就是为了把人支开。 “好,好,你们慢慢聊。”护工会意,立即往电梯方向走。 “走吧姐姐。”傅停云看着苏筱圆。 苏筱圆下意识地想去帮他拿着输液袋,不过及时反应过来忍住了。 傅停云往前走了两步,趔趄了一下。 苏筱圆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扶住他:“不要紧吧?” 傅停云顺势靠在她身上:“对不起姐姐,头有点晕,让我靠一下。”他的声音有气无力,好像下一秒就要断气。 苏筱圆明知道他大概率是故意的,但还是不敢赌那小概率,只能扶着。 少年看起来瘦,毕竟比她高出一大截,苏筱圆扶他有些吃力,不知不觉就变成了勾肩搭背的姿势。 隔着春末夏初单薄的衣物,传来异常的热度,苏筱圆的脖颈和身侧贴着他的那一片肌肤都快烧起来了。 至少生病不是装的,苏筱圆想起苏女士说他肺都白了,心又软了下来。 回病房区区十几步路,缺乏锻炼的大学生走得气喘吁吁,总算把他扶到病床前躺下。 苏筱圆抽了张纸巾擦擦汗:“别再乱动了。” 又拿起指夹式血氧仪:“快夹好。” 傅停云没伸手接,却理所当然地伸出了无名指。 苏筱圆:“……” 少年像是看不懂脸色,巴巴地望着她。生了几天病他更瘦了,眼睛更显得又大又亮,颧骨到眼尾一片潮红。 那眼神不像是等她夹血氧仪,倒像是…… 因为这不合时宜、乱七八糟的联想,苏筱圆心脏怦怦直跳。 她连忙低头给他夹上。 第一次没夹好,她轻轻握着他的手又夹了一次。 苏筱圆没想久待,但在阿姨回来之前她不放心他一个人待着,便在他床边坐了下来。 少年安安静静躺着,侧头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一般人生病的时候顾不上仪表,总是有些憔悴狼狈,直到此刻苏筱圆才知道西子捧心一点也不夸张。 不能看下去了。 她轻咳了一声:“那天凌晨是你打电话给我吗?” “对不起,那天没忍住,不舒服的时候只想听听姐姐的声音。” “我不知道是你……所以才拉黑的。” “如果知道是我,姐姐会接吗?” 苏筱圆语塞,如果认出是他的号码,说不定她更要快刀斩乱□□断拉黑。 少年弯了弯眉眼:“没关系,姐姐知道我生病马上就赶来看我,可见还是关心我的,我已经知足了。” 苏筱圆有点后悔一冲动跑来医院,断开这段关系对她也不简单,现在面临着前功尽弃的危险。 她努力掰回正轨:“你是因为我才淋雨感冒的,我不能不管。” 傅停云自嘲地笑了笑,眼神里满是落寞,轻声说:“看来又是我自作多情。” 苏筱圆的心脏揪成了一团。 少年随即抬起眼眸:“不过也没事,还能见到姐姐就很好了,像做梦一样。” 苏筱圆没来得及回答,他床边柜子上的手机响了一下。 她忙把手机递给他,傅停云扫了一眼:“是护工阿姨,牛奶没货了,姐姐稍等我回条消息。” [小帅哥,刚才没穿帮吧?] [什么时候回来,你给阿姨说。] 他飞快地回了个消息:[可以回来了。] 又随手转了笔钱,不等回复便按灭了屏幕。 他放下手机,向苏筱圆道:“姐姐早点回学校吧,再晚不方便了,我帮你叫车。” 苏筱圆迟疑:“你一个人不要紧吧?” 她不喜欢在背后说人坏话,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提醒道:“这个护工阿姨好像不是很负责……要不要换一个?” “临时找不一定有人,都差不多的,”傅停云无所谓道,“姐姐放心,我能照顾好自己。” 没多久阿姨提着附近网红面包房的面包糕点回来了。 傅停云又催促:“姐姐快回去吧,明天早上还有课,回去早点睡。” 说着便要替她叫了车,又把那袋面包糕点给她:“这家我吃过还行,姐姐带回去,明天可以当早餐。” 这一大袋全寝室的早餐都够了。 苏筱圆这时候回学校还是有些晚,可能会打扰到室友,他连这都考虑到了。 苏筱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便问阿姨:“一共多少钱?我转给你。” 阿姨忙摆手:“小帅哥已经给过我钱了。” 傅停云眨了眨眼睛:“姐姐要转我钱吗?那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吧。” 苏筱圆明知道他开玩笑,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姐姐别和我见外了,就当是我感谢苏老师。” 苏筱圆这才想起他们还有这样一层关系。 她到底没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虽然心软去了医院,但她的决定并没有改变,傅停云显然也明白这一点,没有再打扰她,只在两天后出院的时候发了个简单的消息给她。 之后他们又失去了联系,仿佛那晚在医院的短暂相处只是回光返照。 明知这样是最好的,也是她期待的,可苏筱圆还是时不时下意识地打开微信查看消息,随即想起他还在黑名单里。 新的兼职还没找,苏筱圆趁着这周末有空回了家。 她磨磨蹭蹭直到快中午才到家,一掏包包发现又忘了带钥匙,不由想起第一次见到傅停云时的情形,心里空落落的。 她敲了敲门,听见门内程老师的声音:“圆圆肯定又没带钥匙,来了——” 门开了,来开门的却不是程老师,苏筱圆一个“爸”字已经到了嘴边,生生又咽了下去。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里?” 程老师正把一盘热气腾腾的小炒肉摆到桌上,笑着道:“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小傅别介意。” 傅停云乖巧道:“姐姐好,我每周六上午都在苏老师家补课的。” 他目光闪动了一下,意味深长地说:“对不起,打扰了。” 程老师没看出他们之间暗流涌动:“小傅不用那么客气,别拘束。” 又向女儿道:“圆圆快去洗手,马上开饭了。每次拖拖拉拉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才回来,一点也不想爸妈。好几个礼拜都不回来。” 不等苏筱圆说什么,傅停云道:“姐姐平时读书一定很辛苦,周末也很忙吧?” 之前她在忙什么,两人当然心照不宣。 苏筱圆心虚地说了声“还行”,忙低头换鞋。 一抬头刚好对上程老师的视线。 “哟,脸怎么这么红?” 苏筱圆:“天热……” 苏女士从书房走出来:“今天热什么,明明是缺乏锻炼,平常不是躺着就是坐着。” 苏筱圆嘟囔:“哪有……” 忙走进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等脸色正常些,深呼吸几次才开门出去。 回到客厅,傅停云正在帮忙端菜:“姐姐,马上开饭了。” 苏女士:“小傅你坐,别忙活了。” 四人在餐桌旁坐下。 苏家用的是长方形餐桌,一边坐两个人,苏女士和程老师一向挨着坐,苏筱圆只能和傅停云坐一边,竭力装出和他不熟的样子。 她打开微信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你什么时候换到周六补课了?] 苏女士:“吃饭还玩手机,整天低着头,小心年纪轻轻得颈椎病,快放下吃饭!” 苏筱圆只得放下手机。 程老师看看两个孩子,笑道:“家里要是有两个孩子倒也挺热闹。” 傅停云:“如果真的能当苏老师和程老师家的孩子就好了,以前从来不知道家庭氛围可以这么好。” 他夹了一筷小炒肉:“程老师做的菜也特别好吃,有家的味道。” 苏筱圆:“……”他家的金牌阿姨是有一级厨师证和中西点心师证书的。 他家的情况夫妇俩都门清,一向严肃的苏老师眼神也柔和下来。 程老师用公勺舀了一大勺小炒肉给他:“喜欢就多吃点,圆圆也特别爱吃这个,开胃。” 傅停云镇定地和他们闲聊,时不时问一问苏筱圆大学里的事情。 “对了,”苏女士道,“你们吴老师说你最近一次英语月考成绩掉了好几名,有什么困难吗?” 傅停云若有似无地瞥了苏筱圆一眼:“可能是因为英语家教老师突然辞职,所以最近没人给我补英语了。” 苏女士不疑有他:“你卷子在书包里吗?圆圆英语不错,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下午可以问问她。” 傅停云看向苏筱圆:“真的可以吗?会不会太麻烦姐姐……” 苏筱圆还能说什么:“没关系。” 吃完午饭,傅停云又帮忙收拾碗筷,拦着苏筱圆:“姐姐休息吧,平常那么忙,难得周末休息。” 收拾完毕,程老师和苏女士在客厅看电视,苏筱圆回自己房间,关上门心不在焉地玩了会儿游戏,便有人来敲门。 “姐姐,方便进来问你几道题目吗?” 苏筱圆做了会儿心理建设,起身打开门。 少年走进门里,反手将门在身后关上,目光紧锁在她脸上。 苏筱圆不知道怎么想起“引狼入室”这个词,此刻她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不管他装得多么乖多么纯良无害,他本质上都是一头凶狠的狼。 她心脏狂跳,连连往后退,直到退无可退,后腰抵到书桌上:“卷子……卷子拿出来吧……” “姐姐,你知道我不是来问题目的,”少年慢条斯理、步步为营地逼近,不等她逃,双手撑住她两侧的桌沿,倾身上来,“对不起,我没办法,一看见你就没办法放你走。” 他越靠越近,高大的身躯覆上来,独属于他的气息像茧一样包裹住她,灼热的呼吸近在咫尺。 苏筱圆明知道该推开他,可是脑子里一片空白,浑身上下像被紧缚住,没法动弹。 “姐姐,”他的声音喑哑,几不可闻,“你要是不喜欢,就快点推开我。” 他越靠越近,苏筱圆理智上知道该阻止他,却像是被下了蛊,根本抬不起手来。 “来不及了。”少年发出一声满意的叹息。 第167章 有什么落在苏筱圆的唇上。 不是吻, 是他的呼吸,潮热的,像夏季阵雨前, 被空气里浓重的水汽濡湿的蝴蝶, 落在她的嘴角、唇珠。 苏筱圆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吻却迟迟不落下来,焦灼在她胸腔里燃烧,几乎像是渴望。 “姐姐……姐姐……”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 有气无力的声音,一遍遍地唤着, 鼻尖轻轻蹭着她的鼻尖,似乎有意延宕这个吻。 直到空气中的潮意浓得凝结成水滴,蝴蝶的翅膀不堪重负,才忽然落了下来。 太强烈的刺激,让苏筱圆的感官和心脏都不堪重负,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推他胸膛,却使不上力气, 被他轻易捉住, 重重地按在自己心口。 年轻的心脏在她手掌下搏动着, 剧烈又紊乱,像被她攥在手心, 不停挣扎的小动物。 原来他也不是看起来那么游刃有余。 他像个终于得到心心念念的糖果的孩子,舍不得一口吞下, 只敢用舌尖小口小口地轻舔, 可慢慢的贪婪占了上风,终究无法满足于浅尝辄止。 “姐姐,张嘴。”他碾着她的唇瓣, 喘息着。 不再满足于青涩酸甜,橘子味的,游戏般迂回试探的吻。 他要的是男女之间赤1裸裸的,黏腻、泥泞、浓厚的吻。 舌头侵入唇缝的刹那,苏筱圆像溺水的人猛地探出水面,有短暂的清醒。 这是在她家,在她自己的房间,爸妈就在一门之隔的客厅里,而她正在和一个高中生,苏女士的学生,偷偷躲在这里接吻。 苏筱圆抿紧唇直摇头,发出轻轻的呜咽。 少年抬手握住她的后颈,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滚烫的鼻息与她交缠着:“姐姐,嘘,小声点,别让苏老师他们听见了。” 他的声音甜美柔滑像融化的糖,却是十足的毒药:“姐姐,我们已经是共犯了。” 苏筱圆心脏仿佛被注入毒液,瞬间麻痹。 趁着她晃神的时候,傅停云撬开她的齿关长驱直入。 十七岁的少年不管做什么事都横冲直撞、不留余地。 苏筱圆溺水一般喘不过气,推拒的姿态再难维持,转而揪住他的衣服。 “姐姐,姐姐……”他在吻和喘息的间隙叫她。 “姐姐终于是我的了……” “姐姐好甜,嗯,喜欢,好喜欢姐姐……” 他越来越过分,缠着她的舌头又吸又吮,弄得她舌根发麻。 随时可能被父母撞破的恐惧更放大了感官。 苏筱圆被逼出了眼泪,腿根紧紧抵着桌沿,上半身往后仰,全靠他的手承托着。 少年忽然抽出舌头,与她拉开一段距离。 苏筱圆迷蒙地睁开眼睛,看见他绯红的颧骨到眼尾连成了一片眩目的云霞,漂亮的桃花眼有些失焦,仿佛还没从梦里醒来。 “姐姐,喜欢吗?”他用脸颊轻轻蹭着她。 怎么可能不喜欢,但苏筱圆不愿承认。 少年等不到她的回答,自说自话:“我好喜欢。” 他舔了舔她嘴角溢出的口水,然后顺势往下吻她的脖颈,扯开衣领,轻咬锁骨。 仿佛有股电流在脊椎里上下流窜,苏筱圆从头顶到脚尖都绷紧了。 太过了,真的是太过了…… 握住她后颈的手缓缓沿着她脊椎下移,从衣摆往上探入。 “不行,这个不行……”她用仅剩的理智抓住他的手腕。 少年不能得逞,便恶劣地咬住细细的肩带,拉紧又松开,“啪”一声,火辣辣的疼,像被火舌轻舔了一下。 不等她回过神,柔软湿润的唇已经在织物的边缘试探。 这是不行的,必须阻止…… 可是还有另一个声音在蛊惑她:反正底线已经破了,五十步和百步又有什么区别? 就在这时,敲门声陡然响起。 苏筱圆吓得头脑中一片空白,紧接着便被一双手握住腰,迅速地翻转过来,摁进一旁的椅子里。 一张不知从哪里来的英语卷子摊在她面前的书桌上。 少年镇定自若在她身边站定,离她大约一个身位的距离,他从笔筒中拿出一支笔递给她,俯身在她耳边轻轻道:“姐姐,小心别被看出来。” 听那幸灾乐祸的语气,他显然一点都不怕被发现。 苏筱圆刚接过笔,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响起。 苏女士推开房门:“圆圆,我和你爸有急事要出去一趟。” 苏筱圆抬起头,微微侧身,却不敢正对着苏女士,生怕被她看出来:“出什么事了?” 苏女士:“没什么大事,你外公闹脾气,我们去看看。” 外公有轻度的阿尔茨海默,经常闹脾气折腾儿女,不去又不行。 她又向学生道:“傅停云,不好意思老师先走了,你学习上有什么不懂就问姐姐,需要什么东西也和姐姐说。” 傅停云转过身,一脸乖巧:“好的苏老师,您忙吧,我订正完这套卷子就回去了。” 苏女士交代了几句就匆忙离开了。 大门“砰”一声关上,苏筱圆的心脏也重重一跳。 虽然只有几分钟时间,但也足够让她的大脑冷却下来。 不等傅停云动作,她先一步站起身,和他拉开距离:“你走吧。” 少年定定地看着她,桃花眼已经恢复了清明,颧骨的红晕褪去,只有眼角仍是红的,像染了余晖。 “刚才的事对姐姐来说算什么?” 苏筱圆不敢看他的眼睛:“什么也不算,就当没发生过。” 少年轻笑了一声,向她走来。 苏筱圆不觉往后退,直到后背靠在衣柜门上。 “那好,”少年手撑柜门,将她禁锢在一角,“姐姐看着我的眼睛说不喜欢我。” 苏筱圆根本没办法看他的眼睛:“和喜不喜欢没……” 话说到一半,少年一低头堵住了她的嘴。 他可怕的学习和钻研的能力在这方面也稳定发挥,苏筱圆很快被他吻得脱力,差点顺着柜门滑下去,被他托住后腰才勉强站住。 “看来姐姐是喜欢我的。” 不能让他这样胡搅蛮缠下去,苏筱圆耐心解释:“……你才十七岁,三观还没成形,没办法对自己和别人负责,做出那种事只是因为青春期的荷尔蒙,你只是需要一个出口,刚巧那个人是我……” “姐姐的意思是,我只是把你当作发泄□□的对象,换谁都可以吗?” 苏筱圆:“……”不得不说高中生的阅读理解水平很过硬,虽然话不好听,但她的确是这么想的。 她以为他会生气,但少年的眼神只是有些受伤和失落。 “那么几岁才可以?” 苏筱圆抬起眼皮,不明白他的意思。 “几岁才算能对自己和姐姐负责的大人?几岁才能让你相信我是认真的?”少年接着道,“十八周岁成年?像姐姐一样二十岁?还是法定婚龄二十二周岁?” 顿了顿:“姐姐究竟是因为我年龄小,还是把年龄当作拒绝我的借口?” 他再次逼近,把她抵在门上:“姐姐到底在怕什么?” 苏筱圆本能地回避他的问题:“为什么是我?我就是个普通人,哪方面都不突出,你为什么喜欢我?” “那姐姐呢?你喜欢我什么?” 苏筱圆一怔。 “二十岁的成熟负责的姐姐,为什么喜欢一个人?” 他那么好看,那么耀眼,还那么聪明,喜欢他不是和呼吸一样简单吗? “是因为这副皮囊吗?如果遇到比我更好看的人,姐姐就会去喜欢他吗?” 苏筱圆有些懵,她没设想过这种情况,主要是因为她想象不出世上会有比他更好看的人。 如果真有那样的人,颜狗如她…… 像是猜到她的心思,少年狠狠地在她下唇上咬了一口。 苏筱圆吃痛,以为被他咬出了血,连忙伸出舌尖舔了一下,立刻被他趁机吞入口中绞缠起来。 一吻毕,他舔了舔她唇角,喘了几口气,委屈道:“明明姐姐才是容易变心的那个。” 苏筱圆几乎被他说服了,仔细一想,她对他的喜欢始于颜值,好像也并没有终于人品。 所以她有什么理由苛责他的喜欢太肤浅呢? “我很清楚,我就是喜欢姐姐,只喜欢你一个人,”他扣住她的手腕,细密地啄吻她的脖颈,“姐姐给我个期限,一年、两年、五年、十年……只要你开口,我就会乖乖等。” 他的声音变成祈求:“就算无期徒刑也有个年限,姐姐别对我这么残忍。” 苏筱圆晕乎乎的喘不过气:“至……至少等你满十八岁……” 少年直起身,垂眸看着她的眼睛:“姐姐,我的生日在十一月,很快就到了。” “不,不对,至少等你高考完……”苏筱圆慌忙改口,“要考好才行。” “如果我考上姐姐的学校,你可以做我的女朋友吗?”少年灼亮的眼睛紧紧盯着她。 怎么话赶话就说到这里了,苏筱圆总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他精心编织的陷阱。 “姐姐不反对就是同意了。” 少年根本没给她反对的机会,封住了她的唇。 苏筱圆不记得这天他们亲了多久,好在傅停云没有趁她神智不清勾着她做什么更过分的事。 分开之后,她的理智恢复了一些,赶紧趁着脱离魅魔降智光环的时候和他约法三章:第一,今天这样的事下不为例;第二,不能影响学习和成绩;第三,高考之前非必要不见面,微信只能聊学习。 她以为傅停云会讨价还价,没想到他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下来,只有一个条件。 与其说条件毋宁说是请求:“姐姐等等我,别答应其他人的追求好吗?” 苏筱圆没和他理清楚之前当然不会给自己找更多麻烦,便答应了他。 自那以后,傅停云一直信守承诺,没事不给她发消息,周末在她家遇见也只是礼貌地寒暄几句,或者问几道题目,态度称得上疏离。 苏筱圆几乎以为他的热情已经消褪,自己却被吊着不上不下,好像她才是迫不及待的那个。 她不免又开始胡思乱想。 直到一个月后的周六,苏筱圆回家遇见他,吃过午饭后,他来敲她的房门:“姐姐,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他进了房间却没有关上门,与她擦身而过时低声道:“姐姐别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他真的问了几个语法问题,然后状似不经意地拿起她的手机:“借我用一下。” 苏筱圆看着他飞快地捣鼓了一阵,拿回手机的时候发现安装了一个自制程序。 她打开一看,发现是个监控摄像头,对着一个陌生的房间。 “这是我的房间,”傅停云解释,“除了上学时间,我都会乖乖待在房间里学习、想姐姐。姐姐不放心可以随时监视我。” 他故意把“监视”两个字咬得很重,苏筱圆一阵心虚:“我没有不放心,没必要这样,你有你的隐私……” “没有,”少年倾身在她耳边说,“我是姐姐的,没有隐私。” 苏筱圆的道德操守让她坚持了三天,第四天晚上,她终于还是忍不住窝在被子里,鬼鬼祟祟地点开了监控程序。 刚打开她就差点没把手机砸脸上,少年好像刚洗完澡,穿着件浴袍靠在床头握着手机,没盖被子,袍襟松散着,隐约可见肌肉线条。 他像是有心灵感应似地抬头看了一眼摄像头,仿佛在隔着屏幕与她对视。 苏筱圆连忙退出程序。 就在这时,微信发来一条消息:[姐姐睡了吗?] 苏筱圆:[快睡了。] [刚才姐姐有没有在看我?] [没有!]苏筱圆矢口否认。 [那姐姐早点睡,晚安。] 苏筱圆按灭手机,过了会儿又悄悄打开。 刚一打开,少年又朝摄像头看过来,双眼盯着摄像头,长指握住浴袍衣带…… 苏筱圆心脏差点蹦出了嗓子眼,明知道该立刻退出,却好像被下了蛊不能动弹。 虽然听不见声音,但从口型就知道屏幕里的少年是在叫“姐姐”,间或夹几声“圆圆”和“筱圆”。 苏筱圆浑身的血都往脸上涌,喉口干涩,仿佛和屏幕中的少年一样快要喘不上气。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少年双眼失焦,蓦地坐起身,高清的摄像头中能看见他腹肌绷紧发亮,接着忽然松弛,重重地倒在床上,蹙着眉:“姐姐……” 苏筱圆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连忙退出程序,飞快地点了删除。 接下去的日子风平浪静,傅停云仿佛浑然不知他的秘密被她窥见,依然若无其事地维持着他们约定的距离,隔三差五问她几个问题,定期发一下月考成绩。 他的成绩稳步上升,到高考前已经稳居年级前三,每次拖后腿的都是英语,苏筱圆怀疑他只是为了多几个错题当借口问她。 高考平顺地过去,接着就是等出分。 毫不意外,出分当天,苏筱圆收到了他的成绩截图,凭这个分数全国的学校可以任由他选。 苏筱圆发了一连串鞭炮,外加一个大红包。 [我做到了,现在该你兑现承诺了。] [亲爱的姐姐,我的女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