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园烟火》 第1章 第 1 章 第一章烟火序曲 腊月二十八,年味已经像墨汁滴入宣纸,在这个北方城市的空气里氤氲开。母亲家的客厅,就是这幅年画最温暖的中央。平常家里都是我的父亲母亲和我,日子是安逸和平淡的,只有哥哥嫂子和姐姐姐夫回来的时候家里才会热闹起来。哈,性格使然,我是陈荷,是这个家的小透明和观察者。 陈远和苏玥是第一批到的。陈远一身深色羊绒衫,身形挺拔,将手里的年礼——一套上好的茶具和几盒滋补品——轻放在玄关柜上,动作不疾不徐。苏玥跟在他身后,米白色的毛衣衬得她愈发温婉,她笑着唤了声“爸妈”,便自然地接过母亲手里的果盘,走进厨房帮忙。她声音柔和,询问着今晚的菜式,顺手将母亲耳边一缕滑落的白发轻轻拢回耳后。 哦,是的,陈远是我的哥哥,苏玥是我的嫂子,我是这个家的小透明和观察者。我也并非孤僻或冷漠,而是我的性格核心是内向型 观察型的结合,天性更倾向于“向内汲取能量”,习惯用观察代替表达。但是我的家人如此生动温暖,不动声色的温柔了我的岁月,我很乐意为你将我的这些生活的片段编织成一篇丰富绵长的小说。 客厅里,父亲正和陈远聊着近期的工作。陈远话不多,但每一句都落在点子上,谈到某个政策动向,他能条分缕析地讲出背后的逻辑与可能的影响,声音沉稳,像他杯中缓缓舒展的茶叶,让人安心。 然而,这份安宁在下一刻被毫无预警地打破。 “爸!妈!我们回来啦!快接驾!” 伴随着清脆又略带夸张的喊声,门被猛地推开,一股冷风裹挟着欢快的气息卷入。陈曦像一团红色的火焰卷了进来,她围着一条硕大的彩虹色围巾,几乎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而她身后,跟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林森。 嗯,这两个就是我的姐姐姐夫啦。 与陈远的整洁形成鲜明对比,林森穿着件多口袋的摄影背心,风尘仆仆,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肤色是长期野外工作留下的健康黝黑。他肩上挎着巨大的摄影包,手里还拎着一个看起来颇重的箱子,笑着对二老说:“爸,妈,小曦非要在楼下拍完烟花才肯上来。” “就你话多!”陈曦回头嗔他一眼,围巾下露出狡黠的笑,“是谁刚才拍小区门口那盏红灯笼拍了十分钟,说光影绝佳的?” 林森也不恼,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陈大作家观察入微,佩服佩服。” 只一瞬间,客厅里的气氛就变了。刚才还是舒缓的轻音乐,此刻仿佛切换成了热闹的摇滚。陈曦脱下外套,开始手舞足蹈地讲述路上遇到的趣事,林森一边放下东西,一边适时地补充或“拆台”,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像说相声一般。 陈远端起茶杯,和苏玥交换了一个无奈又纵容的眼神。苏玥则掩嘴轻笑,将切好的水果首先递到了正在“斗嘴”的小两口面前。 “老二,林森,你们俩这能量场,能把咱家屋顶掀了。”陈远终于忍不住,带着一丝笑意开口。 陈曦立刻调转“枪口”:“哟,我们陈大处长这是嫌我们吵了?哪像您和苏老师,永远那么端庄稳重,跟一幅工笔画似的。”她说着,亲昵地揽住苏玥的胳膊,“大嫂,你快教教我,怎么才能像你这样,什么时候都这么温柔似水?” 苏玥温柔地拍拍她的手:“你呀,就像一团火,也挺好,家里暖和。” 林森凑到陈远身边,拿起一个橘子剥开:“远哥,别理她。我这次在羌塘拍到了一组藏羚羊,那气势,绝了,待会儿给你看看。” 父亲看着这两对儿女,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对母亲低声道:“看看,一个像水,一个像火,咱家这日子,想不热闹都难。” 母亲笑着点头,目光扫过沉稳的长子长媳,又落在嬉笑打闹的女儿和女婿身上,眼角的皱纹里都盛满了满足。哦,我是那个美中不足,但是没关系这样才是生活啊。 晚餐时,这种对比更加鲜明。陈远和苏玥安静地用餐,偶尔低声交谈,照顾着身边的孩子。而陈曦和林森那边则笑声不断,为了一块糖醋排骨的“归属权”也能“争论”半天。 看着这熟悉的一幕,陈远的思绪有些飘远。他想起了多年前那个图书馆的下午,想起了苏玥支教归来时疲惫却明亮的眼神。而陈曦则在和林森的斗嘴间隙,偶尔瞥一眼他那被高原阳光雕刻过的侧脸,想起初遇时他相机里那个让她心驰神往的世界。 水和火,静与动,看似两极,却在这个叫做“家”的容器里,沸腾出最真实、最温暖的人间烟火。而这烟火的背后,是两段截然不同,却同样深刻的爱情故事,正等待着被细细诉说。 第2章 第 2 章 第二章静水流深(陈远 & 苏玥篇 ? 上) 图书馆的窗户敞开着,五月的风带着梧桐树的清甜和初夏的暖意溜进来,吹动了少年额前的碎发,也吹乱了少女摊开在桌角的书页。 陈远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摊着厚厚的《国际法导论》,手边的笔记字迹工整,逻辑清晰。他的世界是秩序井然的,如同他规划的未来——一步一个脚印,扎实而明确。 忽然,旁边传来一阵轻微的、带着焦急的啜泣声。他抬眼望去,隔着一个座位,一个穿着浅蓝色连衣裙的女生正无措地看着面前一本被咖啡渍浸染了大半的书籍,那显然是一本图书馆的公物。她试图用纸巾擦拭,却让污渍晕染得更开。 “同学,”一个沉稳的声音在身边响起。苏玥抬起头,泪眼朦胧中,看到一个身形清瘦、面容干净的男生。他眼神平静,没有过多的好奇或怜悯,只是一种解决问题的专注。 “图书馆规定,污损书籍要照价赔偿或购买完全相同的新书替代。”陈远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你这本书出版年份比较早,可能不太好买。” 苏玥更慌了,她刚入学不久,这赔偿对她来说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更重要的是,她害怕被记录,影响学业。 陈远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苏玥的心沉了下去,以为对方只是来陈述规则的“冷漠”学长。却不想,几分钟后,他去而复返,手里拿着棉签、清水和一小瓶专业的清洁剂。 “我试试,不一定能完全恢复,但至少情况不会更糟。”他在她身边坐下,自然地拿过那本书,动作熟练地用棉签蘸取清水,轻轻点在污渍边缘测试,然后才小心翼翼地用清洁剂处理。他的手指修长,动作稳定,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苏玥怔怔地看着,忘了哭泣。 “好了,应该看不出来了。以后在图书馆喝东西,盖子要拧紧。”他将处理好的书推回她面前,书页除了略显潮湿,那团刺眼的咖啡渍果然淡得几乎看不见。 “谢……谢谢你!”苏玥脸颊微红,声音还带着鼻音,“我叫苏玥,教育学院大一的新生。学长你……” “陈远,政法系大三。”他简洁地回答,收拾好清洁工具,站起身,“下次小心。” 他回到自己的座位,重新埋首于《国际法导论》,仿佛刚才只是一段微不足道的插曲。而苏玥的心,却像被那阵初夏的风,吹皱了一池春水。 缘分的线一旦牵起,便再难扯断。他们在食堂“偶遇”,他会顺手帮她拿下放在高处的餐盘;在自习室,他常坐的座位旁边,渐渐成了她的固定位置。他话不多,但她发现,这个看似严肃的学长,会在她为一道题苦恼时,用最简洁的方式点破关键;会在她抱怨食堂菜品时,第二天带来家里做的、味道截然不同的小菜。 他们的感情,像溪流汇入江河,平稳而自然地向前。没有轰轰烈烈的告白,只是在某个夜晚,他送她回宿舍楼下,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她轻声说:“陈远,我们这算是在一起了吗?” 他停下脚步,看着她,镜片后的目光沉静而认真:“如果你愿意的话。” 苏玥笑了,用力点头。 校园恋情美好得像一场不愿醒来的梦。他理性、包容,是她坚实的依靠;她温柔、细腻,是他忙碌学业后温暖的港湾。他带着她逛遍北京城的胡同古迹,讲述背后的历史脉络;她则拉着他去看画展、听音乐会,在他严谨的世界里打开一扇艺术的窗。 然而,现实的考验如期而至。 毕业季,陈远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某中央部委,前途一片光明。而苏玥,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意外的决定——报名参加学校的支教团,去西南山区一所小学支教一年。 “一年时间,不长。我想去看看,我学的教育理论,在真正的土地上能开出什么样的花。”她看着他,眼神里有忐忑,但更多的是坚定。 陈远沉默了很久。他习惯了规划,习惯了掌控,而支教意味着分离、意味着不确定性,甚至潜在的危险。但他看着苏玥眼中那簇理想主义的火焰,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好。注意安全,保持联系。” 他没有说太多挽留或担忧的话,只是在她出发前,默默帮她整理了行囊,塞满了各种常备药品和厚实的衣物。送别时,人潮汹涌的火车站台,他依旧话不多,只是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等你回来。” 苏玥转身走进车厢,眼泪终于落下。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支教的那个冬天,山区遭遇了罕见的寒潮,学校的取暖设备老旧,孩子们冻得瑟瑟发抖。她在电话里无意中提起,语气轻快,只说“有点冷,没事,能克服”。 几天后,一批崭新的、足以抵御严寒的羽绒服、棉被和一台大功率的取暖器被送到了学校,捐赠方署名是“一位关心教育的朋友”。校长激动地握着苏玥的手,连连道谢。苏玥心中疑惑,却找不到答案。 直到她支教期满,回到北京。走出出站口,已是深夜,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站在昏黄灯光下的身影。他穿着她熟悉的那件深色大衣,身姿依旧挺拔,只是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手里没有鲜花,只有一杯一直揣在怀里、还冒着热气的奶茶。 “路上顺利吗?”他接过她的行李,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 “顺利。”苏玥点头,眼眶发热。她坐上他的车,在车子发动前,终于忍不住问:“陈远,去年冬天学校那批物资,是不是你……” 他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侧脸在夜色中显得有些模糊,过了片刻,才轻轻“嗯”了一声。 “你怎么知道的?那边信号不好,我都没详细说……” “你提过一句冷,我查了那边的天气预警。”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正好有个师兄在相关的基金会,就联系了一下。” 苏玥望着他开车的侧影,眼泪终于无声滑落。他从未对她说过什么惊天动地的情话,甚至此刻,他也没有表功,没有渲染。他只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地为她扫清前路的霜雪,为她撑起一片无风的天空。 原来,最深沉的爱,不是山盟海誓,而是“我知道了,我来办”。 车厢里弥漫着奶茶的香甜,和一种无需言说的、静水流深的温情。城市的霓虹在车窗外流淌成一条光河,苏玥知道,她驶向的,是一个无比安稳的未来。 第3章 第 3 章 第三章星火碰撞(陈曦 & 林森篇 ? 上) 与兄长的爱情截然不同,陈曦和林森的故事,开场就像一场毫无预兆的爆炸。 那是一个慵懒的周六下午,陈曦窝在她最常光顾的“尘埃”书店角落,对着一台笔记本电脑眉头紧锁。她正在构思一个探险家角色,却总觉得笔下的人物缺乏真实的生命力,悬浮于想象之中。 “老板,请问有没有《西域古道地理考》?1982年那版?”一个略带沙哑,却很有磁性的男声在柜台响起。 陈曦下意识抬头。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逆光里,穿着件沾了些许尘土的卡其色外套,背上是一个看起来比他人还结实的巨大背包。他头发微乱,下颌线清晰,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与这间安静书店格格不入的、风尘仆仆的气息。 “那本书啊,绝版好久啦,店里没有哦。”老板慢悠悠地回答。 男人似乎有些失望,道了声谢,转身时,背包不小心扫到了旁边书架的一摞书,最上面几本啪嗒掉了下来。同时,他放在脚边、原本就没完全拉上拉链的相机包也被带倒,里面的东西哗啦散落一地。 陈曦离得近,下意识就蹲下去帮忙捡。她的目光首先被散落在地上的几张照片抓住了。 那不是寻常的风景照或人像。一张是广袤无垠的沙漠,夜空深邃,银河如同泼洒的牛奶,壮丽得令人窒息。一张是茂密的热带雨林,一只色彩斑斓的青蛙蹲在叶片上,眼神机警。还有一张,是巨大的冰川,透着幽蓝的光,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这些影像充满了原始的力量感和生命的张力,瞬间击中了陈曦。她笔下那个模糊的探险家形象,仿佛瞬间被注入了灵魂,有了具体的面貌和呼吸。 “对不起,对不起,我自己来。”男人也迅速蹲下,动作利落地收拾着。 陈曦捡起一张落在她脚边的照片——是羌塘的藏羚羊群,在雪山下奔跑,扬起的尘土在阳光下闪着金边。她忍不住问:“这些……都是你拍的?” 男人抬头,看了她一眼。他的眼睛很亮,像鹰,带着一种常年行走野外的人才有的锐利和清澈。“嗯。”他应了一声,继续手上的动作。 “你是……国家地理的摄影师?”陈曦想起妹妹偶尔提过的,那个“一年到头在外面野”的姐夫林森,好像就是干这个的。 男人似乎有些意外,再次看了她一眼,点点头,接过她手里的照片:“谢谢。” 就在这时,陈曦的手机响了,是她母亲。 “小曦啊,你王阿姨给你介绍了个男孩子,听说条件很不错,是个摄影师,满世界跑,见多识广!你今晚必须给我回来见见!” 陈曦头皮一麻,又是相亲!她最烦这种刻意的安排。正要找借口拒绝,目光瞥见正在收拾相机的男人,一个荒诞又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 她捂住话筒,压低声音对男人说:“喂,帮个忙,假扮一下我男朋友,应付我妈的电话,就一分钟!” 林森愣住了,错愕地看着这个初次见面、行为跳脱的女孩。 陈曦双手合十,做出哀求状,眼神急切。 不知是出于一时兴起,还是被她那戏剧性的表情逗乐,林森鬼使神差地点了下头。 陈曦立刻对着电话说:“妈!你不用安排了!我……我有男朋友了!对,就是……就是个摄影师!没错!我们好着呢!今晚就带回去给你们看!”她说完,不等母亲反应,立刻挂了电话。 书店里恢复了安静。两人面面相觑,几秒之后,同时笑了出来。 “那个……谢谢你啊,”陈曦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我叫陈曦。” “林森。”他伸出手,和她轻轻一握。他的手心粗糙,带着厚茧,是常年操控相机和户外装备留下的痕迹。 “刚才那些照片太棒了,”陈曦由衷地赞叹,“我正好在写一个探险家的故事,一直找不到感觉,看到你的照片,好像一下子通了。” “写故事?”林森挑眉。 “嗯,算是……无业游民,在家码字。”陈曦自嘲地笑笑。 命运有时就是这么奇妙。当晚,当陈曦被母亲连环call催回家,硬着头皮推开家门,准备迎接一场“审讯”时,却看到客厅里,那个下午才在书店见过的、叫林森的男人,正一脸尴尬地坐在她家沙发上,旁边是热情洋溢的王阿姨和一脸审视的父母。 四目相对,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巨大的震惊和荒谬。 王阿姨笑着打破沉默:“小曦回来啦!快看,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林森,多精神的小伙子!诶?你们俩……认识?” 林森看着陈曦,嘴角慢慢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率先开口:“原来我妈天天念叨的‘作家’是你?” 陈曦瞬间反应过来,所有的紧张不翼而飞,只剩下满心的好笑,她扬起下巴,回敬道:“原来我媽口中‘不着家’的野人是你?” 这下,连端菜从厨房出来的陈远和苏玥都忍俊不禁了。 这场始于荒诞的“相亲”,注定无法寻常。他们没有兄嫂那种水到渠成的默契,反而像两颗不同轨道的行星,每一次相遇都伴随着剧烈的碰撞。 他嫌她天马行空、不切实际;她嫌他粗枝大叶、不懂生活。他无法理解她为什么能对着电脑一整天,只为斟酌一个词语;她也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能对着同一块石头拍上一小时,就为了等待那一缕最完美的光线。 他们争吵,为了一部电影的评价,为了一次旅行的路线,甚至为了一杯咖啡该不该加糖。陈曦觉得林森像个野蛮的闯入者,打乱了她安静的世界;林森觉得陈曦像个被宠坏的孩子,活在自己的象牙塔里。 然而,在一次次针锋相对的碰撞中,某些东西也在悄然改变。 他会在她为情节卡壳而烦躁时,默默递上一杯她最爱的拿铁,然后看似随意地讲起他在雨林中迷路、最终依靠星空找到方向的经历,给她莫名的灵感。她则会在他说起某个即将前往的、环境恶劣的拍摄地时,偷偷在他的行李里塞进一包自己准备的常用药和一张写着“平安归来”的卡片。 他们的感情,不像溪流,更像地火。在看似冰冷坚硬的岩石之下,炽热的岩浆正在奔涌,寻找着任何一个可能的缝隙,准备喷薄而出。 直到那次,林森前往西藏拍摄一组关于高原铁路的专题,原定归期已过三天,却依旧音讯全无。陈曦表面镇定,依旧每日写作,却第一次发现,书房里安静得让她心慌。那些曾经让她安心的文字,此刻都失去了魔力。 她不停地刷新着新闻页面,害怕看到任何关于高原事故的消息。她才发现,那些争吵、那些别扭,在可能失去他的恐惧面前,变得如此微不足道。 第四天深夜,她的手机终于响了,屏幕上跳动着那个她诅咒了无数遍的名字。 她几乎是瞬间接起,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林森?!” 电话那头,传来他疲惫却带着笑意的声音:“嗯,是我。信号基站坏了,刚修好。我没事,就是……有点想听听你的声音。” 陈曦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她对着电话,带着哭腔骂了一句:“林森你这个混蛋!” 然后,在电话那头男人低沉的笑声中,她清楚地听到心里某个坚固的东西,碎裂了,融化成了滚烫的、名为思念的星火。 下一次家族聚会,水和火又将碰撞出怎样温暖的故事?请允许我稍作停留,期待与你继续这趟旅程。我是陈荷,是这个家的小透明和观察者。 第4章 第 4 章 腊月二十八的晚餐,是陈家雷打不动的传统。圆桌上摆满了母亲的拿手菜,色香味俱全,氤氲的热气模糊了窗上的冰花,也柔和了每个人的面容。 陈远和苏玥依旧扮演着“定海神针”的角色。陈远陪着父亲小酌,聊着时政与经济,声音平稳,偶尔抛出的一两个观点,总能引得父亲深思后点头。苏玥则细心地为婆婆布菜,轻声细语地聊着学校里的趣事,逗得老人眉开眼笑。他们之间没有过多的言语交流,但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都透着经年累月磨合出的默契。 而餐桌的另一端,则是完全不同的景象。 “林森!那块糖醋里脊是我先看上的!”陈曦瞪着刚把筷子伸向盘子里最后一块金黄里脊的林森。 林森动作一顿,非但没收回,反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肉夹起,得意地在她眼前晃了晃:“陈大作家,美食面前,眼疾手快者得之。” “你!”陈曦气鼓鼓地,转头看向母亲,“妈,你看他!” 母亲笑着打圆场:“好了好了,锅里还有呢。小森,你也是,让着点小曦。” 林森从善如流,将里脊肉放到陈曦碗里,脸上带着促狭的笑:“喏,逗你的。看你写得脑子都不够用了,补补。” 陈曦愣了一下,脸上微红,嘴上却不饶人:“谁要你让!”话虽如此,她还是低头咬了一口,酸甜的汁液在口中化开,心里那点小小的不快也烟消云散。 这时,林森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微蹙,对众人说了声“抱歉”,起身走到阳台去接电话。 餐桌上的气氛微妙地停滞了一瞬。父亲端着酒杯的手顿了顿,母亲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陈远不动声色地给父亲斟满酒,将话题引向了父亲感兴趣的老街改造计划。 阳台上的声音隐约传来,带着压抑的不耐:“……我知道时间紧,但我在休假……那边的情况我比你们清楚,风险太大……” 陈曦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向阳台那个高大的背影。她知道他最近在争取一个重要的拍摄项目,关于即将消失的沙漠绿洲文明,竞争激烈,压力很大。 几分钟后,林森回来了,脸上重新挂上笑容,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未发生。他自然地坐下,夹了一筷子菜给陈曦:“快吃,凉了。” 陈曦看着他,忽然放下筷子,很认真地对父母说:“爸,妈,林森他可能过完年没多久又要出差了,去一个挺远的地方。”她顿了顿,补充道,“是为了一个很重要的项目。” 全桌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林森身上。 林森有些意外地看了陈曦一眼,随即坦然点头:“嗯,去塔克拉玛干边缘,拍一组绿洲文明的片子,周期可能比较长。” 父亲沉默了一下,开口,声音带着长辈的沉稳:“工作重要,但安全更重要。那种地方,不是闹着玩的。” “爸,您放心,我有经验。”林森收敛了玩笑的神色,郑重回答。 苏玥温柔地接话:“小森是做大事的人,用镜头记录这些即将消失的文明,很有意义。小曦在家写作,时间也自由,要是想他了,随时可以去看他嘛。”她一句话,既肯定了林森的工作,又安抚了可能存在的分离焦虑,还给了陈曦一个台阶。 陈远也举杯,对林森示意:“需要什么装备或者那边有什么需要协调的,提前说,我看能不能托人问问。” 一场可能引发家庭讨论甚至小小矛盾的“出差预告”,就在这种彼此理解、相互支持的温暖氛围中悄然化解。陈曦看着身边这个即将远行的男人,又看看对面沉稳的兄嫂和慈爱的父母,心里那点因分离而生的怅惘,被一种更庞大的、名为“家”的安全感所包裹。 她知道,无论林森走得多远,飞得多高,这里永远是他可以安心归来的巢。 第5章 第 5 章 夜深了,喧嚣散去。父母已经歇下,陈曦和林森也回了自己的小家——一套离父母家不远,被陈曦装饰得充满文艺气息,又被林森的摄影器材和户外装备“侵占”了不少角落的公寓。 陈远和苏玥留宿在父母家的老房间。这里还保留着许多他们年少时的痕迹,书架上摆满了陈远学生时代的法律书籍和苏玥收集的各种教育理论著作。 苏玥洗漱完,穿着柔软的睡衣走进来时,看到陈远并没有睡,而是站在书桌前,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眉头微蹙,台灯的光勾勒出他略显疲惫的侧脸。 “怎么了?工作上遇到难题了?”苏玥走过去,将一杯温热的牛奶放在他手边。 陈远放下文件,揉了揉眉心,没有立刻回答。他习惯了自己消化压力,尤其是在家人面前。但苏玥的目光温柔而坚持,静静地等待着。 他叹了口气,拉过她的手,让她在身边坐下:“没什么大事,就是最近部里有个岗位调整,可能……会动一动。” 苏玥立刻明白了。“动一动”在体制内往往意味着机遇与风险并存。是晋升,还是平调?是去实权部门,还是清闲岗位?这背后牵扯着复杂的人事博弈。 “是好事还是……”她轻声问。 “说不准。”陈远摇摇头,语气带着一丝罕见的迷茫,“一个去地方挂职锻炼的机会,副厅级。位置不错,但离家远,而且……那边情况比较复杂,是个硬骨头。” 苏玥握紧了他的手。她了解自己的丈夫,他并非畏惧挑战,而是需要考虑得更多——年迈的父母,正在成长的孩子,还有她的事业。 “你怎么想?”她问。 “机会难得,错过了,可能就在部里这样按部就班下去了。”陈远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但去了,至少两年,家里就全靠你了。而且,那地方……水有点深。” 苏玥沉默了片刻。她的事业正处于上升期,刚刚被任命为区里的教研员,负责推动一项重要的教学改革。如果陈远离开,家庭的重担无疑会更多地落在她肩上。 但她看着丈夫眼中那簇被压抑的、属于理想和抱负的火苗,想起了当年他支持她去支教时的沉默与担当。 她微微一笑,声音柔和却坚定:“如果你觉得值得,想去闯一闯,那就去。家里有我,爸妈身体还好,我能照顾好。我的工作……调整一下时间,也没问题。”她顿了顿,补充道,“我相信你,再硬的骨头,你也能啃下来。” 陈远猛地转头看她,镜片后的眼睛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感动,更有一种深切的感激。他伸出手,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没有更多的言语。在这个安静的、属于他们二人的深夜书房里,彼此的心意和支撑,比任何承诺都更有力量。他嗅着她发间熟悉的清香,感觉连日来的疲惫和犹豫都被缓缓抚平。 他知道,无论前路是坦途还是荆棘,身后总有这样一盏灯,一个人,为他而亮,等他归来。 第6章 第 6 章 与此同时,陈曦和林森的公寓里,则是另一番光景。 陈曦盘腿坐在书房(兼她的写作室)的地毯上,对着笔记本电脑屏幕发呆。林森则在他专用的“装备间”里——一个由客房改造的、堆满了各种相机、镜头、三脚架和户外用品的房间——整理着他的行装,为年后的沙漠之行做准备。 “喂,林森!”陈曦忽然扬声喊道,“你到了那边,每天必须给我发个消息!就算没信号,找到有信号的地方也要发!” 林森从一堆滤镜中抬起头,无奈地笑了笑:“知道了,陈大小姐。我尽量。” “不是尽量,是必须!”陈曦抱着靠垫,下巴搁在柔软的布料上,声音闷闷的,“我可不想像上次那样,提心吊胆好几天。” 林森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书房门口,倚在门框上看着她。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她身上镀上一层银边,让她平时看起来有些张扬的侧脸,此刻显得格外柔软。 “担心我?”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陈曦白了他一眼:“谁担心你!我是怕你死在外面,没人跟我吵架了!” 林森低低地笑了起来,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长腿随意地伸展着。他身上的气息混合着相机金属的冷冽和一点点烟草的味道,并不难闻。 “这次要去多久?”陈曦问,声音低了些。 “顺利的话,两三个月吧。不顺利的话……可能更久。”林森看着窗外,“那片绿洲萎缩得很厉害,记录下来的每一帧,可能都是绝版。” 陈曦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把我新写的那章小说带上吧。” 林森有些意外地挑眉。 “就是那个探险家的故事,”陈曦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你……你不是第一个读者吗?帮我看看,在真正的‘探险家’眼里,我写得像不像那么回事。” 这是她独特的关心和依赖方式。林森心里一软,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把她精心打理的发型弄乱:“好。不过我可不会客气,写得不好照样批评。” “你敢!”陈曦拍开他的手,却又忍不住往他身边靠了靠。 两人并肩坐在月光里,一时无话。城市的喧嚣被隔绝在窗外,房间里只有彼此清浅的呼吸声。 “林森,”陈曦忽然轻声说,“等你这次回来……我们,要不要考虑一下……要个孩子?” 林森身体微微一僵,彻底愣住了。他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身边的女人。她依旧看着窗外,耳根却悄悄红了。 他们吵了这么多年,闹了这么多年,从未正式讨论过如此“未来”的话题。他一直以为,她享受的是无拘无束的二人世界,甚至可能还没准备好进入人生的下一个阶段。 “你……认真的?”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陈曦转过头,瞪他,试图用凶巴巴的语气掩饰内心的忐忑:“怎么?不想要?那算了!” “要!”林森几乎是立刻回答,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力道大得让她差点喘不过气,“谁说不要!等我回来,我们就要!” 陈曦在他怀里,听着他胸腔里传来的、有些过快的心跳声,偷偷地笑了。所有的别扭和争吵,在这一刻,似乎都找到了归宿。 水和火,静与动,在这个月光如水的夜晚,各自找到了最温暖的慰藉。前路或许仍有风雨,但家的港湾,永远是他们最坚实的锚地。 我是陈荷,是这个家的小透明和观察者。 第7章 第 7 章 年味尚未完全散去,初春的阳光已带着些许暖意。周六早晨,陈家的家庭微信群“幸福一家人”早早地热闹起来。 【曦小妖(陈曦)】:@所有人报告一个重大消息!本仙女经过慎重考虑,决定亲自下场,体验一下人类幼崽的养成游戏!【坏笑】 紧接着是一张图片——验孕棒上清晰的两道红杠。 群里静默了足足三分钟。 【远山(陈远)】:?! 【玥光明媚(苏玥)】:小曦!真的吗?太好了!【撒花】【撒花】 【老陈(爸爸)】:【点赞】【点赞】好!好啊! 【太后(妈妈)】:哎哟!我的乖囡!什么时候的事?反应大不大?想吃什么?妈这就给你做! 【森林(林森)】:【憨笑】【憨笑】爸,妈,大哥大嫂,我刚下飞机,看到信息。真的,我要当爸爸了!【转圈】 林森的信息带着几乎要溢出屏幕的狂喜。他原本还在另一个城市进行出发前的最后协调,看到消息后,立刻改签了最早一班飞机回来。 陈曦看着瞬间被祝福刷屏的手机,摸着尚且平坦的小腹,一种奇异而温暖的感觉在心底蔓延。这个意外来临的小生命,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和林森这对“欢喜冤家”的世界里,激起了前所未有的涟漪。 当晚,林家小公寓。 林森几乎是冲进家门的,一把将正在吃酸梅的陈曦抱起来转了个圈,吓得陈曦连连尖叫。 “放我下来!你个野人!吓着宝宝了!” 林森赶紧小心翼翼地把她放下,双手却依旧环着她,眼睛亮得惊人,像个得到全世界宝藏的孩子。他蹲下身,把耳朵贴在她的小腹上,动作轻柔得近乎虔诚。 “喂,现在什么都听不到啦!”陈曦哭笑不得,心里却软成一滩水。 “我听到了,”林森抬起头,认真地说,“他在说,‘爸爸,你要早点从沙漠回来’。” 陈曦鼻尖一酸,用力捶了他一下:“油嘴滑舌!” 争吵和打闹似乎暂时退居二线,一种全新的、带着些许笨拙的温柔,开始在这对小夫妻之间流淌。 第8章 第 8 章 春天真正来临的时候,两件大事在陈家并行。 林森背着塞得比以往更满的行囊,在陈曦强装镇定却依旧泛红的眼眶中,踏上了前往西北沙漠的征程。出发前,他对着来送行的陈远和苏玥,以及不停叮嘱注意事项的岳父岳母,郑重其事地鞠了一躬:“爸,妈,大哥,大嫂,小曦……就拜托你们了。” 陈曦扭过头,声音带着鼻音:“谁要你拜托!赶紧走你的!” 然而,当林森的身影消失在安检口后,她的眼泪还是没忍住掉了下来。苏玥轻轻揽住她的肩膀,无声地给予安慰。 几乎在同一时间,陈远的调令正式下达。赴南方某省一个地级市担任分管经济的副市长,挂职锻炼两年。这是一个机会,也是一个重担。 临行前夜,陈远和苏玥在自家书房里进行了一次长谈。 “那边气候潮湿,你有关节炎,记得常备着膏药。” “嗯。” “应酬难免,酒能少喝就少喝,身体最重要。” “知道。” “孩子的学习我会多上心,爸妈那边你不用担心,我和小曦会常回去。” “……辛苦你了。” 没有太多的儿女情长,只有琐碎而真切的叮咛。苏玥细致地帮陈远整理着行李,将他常看的书、惯用的钢笔、甚至喜欢喝的茶叶都一一放入箱中。她的动作从容,仿佛他只是出一趟不远的差。 陈远看着妻子在灯下忙碌的身影,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激与歉疚。他走上前,从背后轻轻抱住她。 “家里,就交给你了。” 苏玥停下动作,拍了拍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声音温柔而有力:“放心去工作。家里有我。” 两个男人的相继离开,让陈家似乎一下子“空”了不少。但女人们的力量,在这个时候凸显出来。 苏玥默默地接过了更多照顾父母和侄儿(陈远和苏玥的儿子,正在上初中)的责任,学校的工作也安排得井井有条。她甚至开始学习研究陈远即将赴任地区的经济资料,想着或许在某些时候,能给他一些来自不同视角的参考。 而陈曦,在经历了最初的孕吐和情绪波动后,也迅速成长起来。她减少了熬夜写作的时间,学着规律作息,甚至开始在苏玥和母亲的指导下,尝试着煲汤、做简单的营养餐。她依然会和远在沙漠、信号时断时续的林森在电话里斗嘴,但话题的中心,渐渐被“宝宝今天踢我了”、“你想好名字没”这样的内容占据。 第9章 第 9 章 塔克拉玛干边缘的夜晚,星空低垂,仿佛触手可及。林森裹着厚厚的防风衣,在帐篷里就着应急灯的光,小心翼翼地摊开一张信纸——卫星电话费用高昂,而且经常打不通,他养成了写信的习惯,尽管不知道何时才能寄出。 “曦: 今天追踪到了一小群野生双峰驼,运气很好。风沙很大,镜头都快被磨穿了。想起你总骂我像个野人,现在真成了个‘沙人’。 晚上对着篝火,算了算日子,宝宝应该快五个月了吧?有没有乖乖的,有没有折腾你?我很想你,也想他/她。 附上一张今天拍到的星空,这里的银河,比我们结婚时在高原看到的还要壮丽。等孩子出生,我们带他/一起来看…… 森字” 而在千里之外的城市,陈曦的写作也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她笔下那个探险家的故事,因为注入了真实的牵挂与等待,情感变得更加丰沛。她常常摸着肚子,对里面的小生命絮絮叨叨:“宝宝,你爸爸现在可能正在看和我们头顶同一片的星空呢……” 另一边,陈远初到地方,立刻投入了紧张的工作中。陌生的环境,复杂的局面,千头万绪的发展难题,让他常常忙到深夜。但无论多晚,他回到宿舍,总会收到苏玥发来的信息,有时是孩子考试的进步,有时是父母的身体近况,有时只是一张家里阳台新开的花的照片。 这些琐碎的信息,像黑夜里的灯塔,提醒着他奋斗的意义和归家的方向。他也会抽空给苏玥回信,不谈工作的具体困难,只说说南方的饮食、气候,问问家里的情况。他们的交流,像一条平静而深沉的河流,承载着彼此的理解与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