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鲤饲养手册》 第1章 疏桐 你听说过吗？那个关于气运恒定的传说。 据说，每个人的一生的运气生来既定，像是玻璃杯中的水，不会凭空消失，而是会在各种形式上转换，总量永远不变，分分合合，纠纠缠缠，在世间游荡，贯穿了所有人的人生。 或许，你也是这其中的一员。 ... 许疏桐站在公交站台前，七月的梅雨季总是带着黏腻的湿热感，雨刚停，空气里带着说不清的泥土气息，可许疏桐并不太喜欢这种黏黏糊糊的天气。 明明已经停了雨，可天色却愈发沉寂，没有丝毫要散开乌云的意思。 第三次摁亮手机，手指用力的有些发白，几乎要掐进屏幕——原本约好八点半的面试，被公交车足足三十分钟的晚点给彻底搞砸了。 这是他毕业季面试的最后一家公司了。 许疏桐在校成绩很不错，学校和专业都很好，他的学习能力很强，基本上一点就通，但就是找不到一个像样的工作。 可这背后的理由很荒谬。 “这次是运气不好，说不准下一次能行呢。” 几乎所有人都这么说。 就是这样一个怪异的理由，将他死死卡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这种事在之前发生的还少吗？ 许疏桐垂着眼，关掉了手机。 公交车不会来了。 果然还是这样，许疏桐扯扯嘴角，苦涩弥漫上舌尖，这种感觉像是在一个无限循环、没有头尾的莫比乌斯圈中奔跑。 他一直跑一直跑，却怎么都跑不出那片无边无际的乌云。 从小到大，许疏桐一直是人群中最特殊的那一个，尽管这种特殊他并不想要。 说来也讽刺，他和别人最大的区别就是——他实在是太倒霉了。 倒霉到什么程度呢？ 基本上算是和好事无缘，坏事倒是如影随形，不是那种能让人彻底崩溃的灭顶之灾，像是一条冰冷黏腻的毒蛇，缠在他的脖颈、手腕，缓慢收紧。 若是它真的对准自己的脖子咬下去，那样就好了，他也不用苟延残喘。 重要事情出门赶路必堵车，买的方便面均无调料包，奶茶店员总是忘放吸管......诸如此类。 又例如高考刚出门就摔下楼梯腿部骨折……还有时不时的手滑总能伤害到自己，有一次去医院，医生还“恰好”给他开错了药方……据说是还未投入生产的有瑕疵的药，剂量过大还有一定几率造成脑部的永久性损伤。 他人生的这条线基本上没有顺过。 好不容易磕磕绊绊，熬到了大学毕业，还接到了知名公司柏琳的面试邀请，却连到公司准时参加面试都是个大问题。 许疏桐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苦涩，整理起了自己的衬衫领口，他试图抚平那几道褶皱，让它不那么杂乱，可却始终不能满意。 怎么都整理不好的领口像极了他的人生。 光顾着整理自己的领口，却没留意身后一辆电动车开过，溅起的水花将他的裤脚淋湿了大半，为了面试特意买的鞋子更是彻底湿透了。 此时手机上的网约车呼叫界面还在不紧不慢地转着圈，偌大的城市，无尽的车流，却始终没有车子愿意停下脚步，载他一程。 明明身处繁忙的市中心，可却连一辆网约车都打不到。 所有的出行方式像是对他单方面关闭了。 许疏桐将湿掉的裤腿卷起，声音轻的像叹息：“没事。” 真的没事么？ 他走到一边蹲下，将背包放在花坛边，伸手想去拿深处的简历。 指尖刚碰到纸张，一阵微风吹过，简历被带着从缝隙溜走，在空中盘旋几圈后直直地扑向路边的一处水洼。 简历上的油墨瞬间晕开，最顶上的“个人简历”四个大字糊成一团墨渍，显得尤为刺眼。 许疏桐身形僵了僵，叹了口气，几秒后才慢吞吞走过去，捡起湿透的简历，犹豫片刻，还是将沾满污水的简历扔进了垃圾桶。 随着他转身的瞬间，脚下却突然一滑，沾满水珠的鹅软石恰好出现在脚下——毫无预兆，脚踝传来一阵刺痛。 身体瞬间失控，不受控制的向前倾去，许疏桐下意识闭眼，已经做好准备迎接疼痛以及冰冷的地面，可身体却没等来预想中的疼痛。 他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你没事吧？” 温和的男声从头顶响起，许疏桐像是被吓到，猛地抬头，却直直地撞进一双浅棕色瞳孔里。 来人长相俊美，发丝浅红，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显得干净利落，指尖夹着一包未开封的纸巾，另一只手提着一双全新的帆布鞋，白色的，很百搭的款式。 是染了头发吗？看起来好自然。 许疏桐感受到对方的身上似乎有股很淡的阳光味，说不上来的好闻，很有安全感，对于这个陌生人，有股说不上来的，想要与他亲近的冲动。 原本有点冰冷的心莫名暖和了起来。 “没事吧？”他再次问了一遍。 许疏桐愣了愣，赶忙从对方怀里挣脱，站稳后向后退了半步，脸颊莫名有些发烫。 “我没事...谢谢。” 不过脚踝似乎还是扭到一下，感受到脚踝此刻传来的阵阵疼痛，许疏桐干脆抱着背包坐在了路边的台阶上。 他对此已经习以为常，这种小灾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什么时候真的转运了，他想自己也不会习惯，甚至还会很惶恐。 害怕生活在给自己憋个大的。 揉了揉脚踝，刺痛感逐渐褪去，他吐出一口浊气。 “不客气。”对方笑笑，将纸巾和帆布鞋放在了他身边的台阶上：“帆布鞋是备用的，先换上吧，总比穿着湿掉的鞋舒服一点。” 说完，他就学着许疏桐的样子，抱着双臂坐在了他的身边，没再说话。 他就这么安静地坐在那里，垂下眼帘，像个走累了的孩子。 好奇怪的人。 “不...这太麻烦了。”许疏桐下意识拒绝，他不太习惯接受陌生人的善意。 “没事的。”对方扬起一个轻柔的笑。 他的目光很坦诚，没有丝毫恶意。 许疏桐盯着那双鞋，犹豫几秒，接过了鞋和纸巾，很小声地说了声：“谢谢。” 帆布鞋的鞋底很软，顺着脚底传来些许暖意，纸巾带着淡淡的清香，擦了擦身上溅到的水，虽然没什么用，但心里莫名松了些。 偷偷瞄了眼身旁的红发青年，对方居然真的就这么坐在了他的身边，仿佛二人早就认识，此刻正坐在一起共同发呆。 收回目光，将剩下的半包纸巾收进包里，正想着要不要与身旁之人搭个话，兜里的手机却突然响起，拿出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您好，是许疏桐先生吗？” “我是柏琳的HR，实在是不好意思，因为有位面试官家里出了急事，今天恐怕不能对您进行面试了，时间推迟到明日的上午八点半，您这边还方便吗？” 许疏桐彻底愣住了。 推迟了？ 他下意识看向一旁坐着的青年——对方恰好朝他这边看过来，浅棕的眼睛带着笑意，嘴角微微向上勾起，看起来心情很愉悦。 直到对面再度传来几声询问，他这才反应了过来。 “我这边没问题，就按您说的来。” 这还是他在第一次，在倒霉之后还能迎来一份“转机”。 对方看着他呆愣的模样，突然笑了。 “看起来运气也不算太差？” 许疏桐挂了电话站起，男人跟着他的动作同样站起，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随后望向他，笑着伸出了手： “我是江祈年，祈福的祈。” “认识一下吧？” 犹豫片刻，许疏桐回握住了那只手，声音还是很轻，却比刚刚更软了些。 “你好，许疏桐。” “缺月挂疏桐？”江祈年夸赞道，“很好听的名字。” 许疏桐飞速收回握着的手——他并不喜欢肢体接触，小声说：“你的也是。” 说完，像是又想到什么，飞快地补了句：“谢谢你的鞋和纸巾。” “不客气。”江祈年挑挑眉，顿了顿，“不过类似的话你刚刚已经说过了。” “有没有什么别的话术？”他笑着问。 “那......”许疏桐想了想，下意识说：“我请你喝咖啡吧？” “正好附近就有一家还不错的店。” 许疏桐这两句话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不是个喜欢社交的人，由于自身运气不好，害怕给别人添麻烦，久而久之，大家也就自然的将他排除在外，他倒也乐得清闲，每天都独来独往，时间一长也就习惯了。 可今天是怎么回事？脑子秀逗了吗请陌生人——好吧，勉强算是请‘给自己送了一次温暖的陌生人’喝咖啡，但人家又是给鞋又是送纸的，请喝个咖啡算什么？ 况且，面试被推迟了，他今天也没什么事干。 权当是复活一下自己死去已久的社交基因吧。 很合理。 许疏桐很快将自己给说服了。 一旁的江祈年眨眨眼，眼珠转了转，最终笑吟吟地应了下来： “好啊。” 于是刚认识的二人就神奇的并肩走在了落了雨的到大道上。 雨后的世界总是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寂寥，雾蒙蒙的，仿佛蒙上了一层水珠的玻璃，模糊的像一副水彩画。 许疏桐心情莫名的有些好起来。 气氛变得有些沉默，许疏桐用余光偷瞄着对方，感觉一直这样也不太好，于是主动抛出一个话题： “嗯...要加一个微信吗？” 说着，许疏桐点开微信，正准备调出自己的个人二维码，身旁的江祈年却无辜地眨眨眼，说： “我没有微信。” 许疏桐轻轻啊了一声。 “那电话号码呢？”他锲而不舍地问，“我存一下你的。”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那么执着于对方的联系方式。 “也没有哦。”江祈年又笑了，露出了两颗小虎牙，尾音上扬，像是雨后的第一缕初阳，带着些暖意。 “我没有手机。”他低着头，踢着路边的小石子，随口解释道。 “欸...”许疏桐愣了愣。 “很奇怪吗？”江祈年转过头去看他，脸上有些疑惑。 “不奇怪，只是有些好奇。”许疏桐说，“毕竟没有手机很麻烦吧？” 江祈年却只是稚气地笑笑，没有回应。 一路无话，好不容易到了咖啡厅，江祈年跟着许疏桐走进了店内，好奇地左看右看，鼻尖动了动，嗅着咖啡店独有的香气。 “这是什么味道。”江祈年皱皱眉，“好怪啊。” “咖啡豆的味道吧？”许疏桐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用手机扫码点单后就抬头看向乖乖坐在自己对面的江祈年。 “你想喝什么？拿铁还是美式？” 江祈年眨眨眼，“不知道。” “不知道？”许疏桐重复。 “我不知道那些是什么。”江祈年诚恳地说。 “那...我给你点和我一样的，行吗？”许疏桐问。 他偷偷瞄了一眼对面的江祈年，潜意识感到有些不太对劲，可看着江祈年干净的眼神，又说不出具体哪里奇怪。 或许是自己多虑了吧。 “好呀。”江祈年点点头，“抱歉啊，我不太了解这些东西。” “不用道歉，不过...”许疏桐犹豫片刻，“你是不是很久没有出过门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就像他不知道为什么一向不习惯与人交涉的自己会莫名其妙的和这个刚认识的人来到这喝咖啡一样。 江祈年给他的感觉很奇怪，那是一种诡异的割裂感。 莫名奇妙出现的人，莫名奇妙的帮助。 他似乎……不太熟悉这个社会？ 像个充满好奇心的小孩儿，许疏桐很快为自己的疑问找到了最贴切的形容词。 “我是偷跑出来的。”江祈年还是笑，对这件事不愿多提，他认真地想了想，身子突然向前倾去，说： “虽然有些冒昧，但是我可以请你帮我个忙吗？” “帮忙？”许疏桐愣了愣，“你说，能帮的我肯定帮。” “那就好啦。”江祈年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呲着牙乐了。 他说：“你可以带我回家吗？” “什么？”许疏桐不理解，“带你……回家？” “送你回去吗？” “不是哦...”江祈年摇摇头，思考片刻，改了说法： “或者说，你可以养我一段时间吗？” “开什么玩笑……”许疏桐茫然地站起，“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啊。”他歪了歪头，唇角勾起，笑说：“我想让你收留我一段时间，可以吗？” “这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 第2章 祈年 ［好神奇……居然是金色的血。］ ［真漂亮啊，像是艺术品。］ ［这就是传说中的“神”？］ 江祈年双手双脚都被锁住，眼神平淡地看着自身血液顺着透明的管子流向一个个玻璃瓶中。 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他有些不耐地想。 身旁被一群白大褂围着，他们叽叽喳喳的话语使他只觉烦躁。 ［什么“神”？不过是一条破鱼而已］ 不知是谁冷笑地说。 身旁寂静一瞬，很快又响起一阵讨论声。 ［锦鲤化形啊……原来这世上真的有妖怪？］ ［瞧你没见识的样。］一个带着眼镜的秃顶白大褂开口了，［这可是世界的平衡器！］ 他们的话语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扭曲。 江祈年梦见自己被绑在一个金属的十字架上，低着头，像是在忏悔。 忏悔什么呢？他不知道。 ［002号，你还不说吗？］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耳旁响起。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江祈年听见一声冷笑，那似乎是他自己发出来的。 ［滚吧，蛀虫们。］ 下一刻，所有的画面卡顿一瞬，像是电脑中了病毒，开始报错。 所有的记忆都在窒息感中变得杂乱了起来，最后的一幕就是他艰难地扶着墙壁，基本是靠着本能向前移动。 身后是一片火海。 江祈年的记忆碎成无数拼图，这段时间他尽力去将过往拼凑，却始终少了最为关键的那几块拼图。 他没有地方可去，只能在路边漫无目的地游走。 他是锦鲤化形，在他的眼中，整个世界都被无尽的、缥缈的金色“气运”所笼罩，所有事物的“吉”与“凶”都握于掌心，被当成玩具随意摆弄。 他知道自己体内有着什么，那是泼天的“气运”，是“心想事成”的钥匙。 他基本上是凭着直觉选的路。 也正是在这天，公交站台旁，他看见了许疏桐。 江祈年眼底不由得闪过一丝疑惑。 此人全身被黑色的厄运所缠绕，在他身上，江祈年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气运。 按理来说，不管是生物还是死物，身上或多或少都会有气运盘旋，这是世界的规则。 这还是江祈年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 这人仿佛是个BUG，世界的BUG。 像白纸上那唯一一点扎眼的黑，在江祈年的眼中无比夺目。 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看见对方的一瞬间，心底瞬间掀起一阵涟漪。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旁回响，他说： “去找他！去找他!” “必须去找他！” 江祈年皱眉：“吵死了。” 犹豫许久，他还是迈开了步子，或许是心底的那个声音过于吵闹，鬼使神差的，他还是朝着许疏桐的方向走了过去。 但他如今记忆缺失，他的小鱼脑袋也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不过幸好对方此时霉运缠身，五分钟不到就经历了四种灾祸。 心中一动，指尖金光流转，轻微拂袖，世界的因果被他随意改动。 江祈年淡定地走到一边的长椅上，“巧合”的是，一个鞋盒静静地摆放在那，似乎是别人刚买不久的，他将其拎起，感受到其中的因果，犹豫一瞬，还是顺着这条线为鞋的失主传递去一丝气运。 这是必须的等价交换，心底莫名冒出这个念头。 刚走没两步，不远处的地上是一枚泛着光的一元硬币，江祈年若无其事将其捡起，如法炮制后，就拿着它去路边买了一包纸巾。 这是上前与许疏桐结识的“因”。 嗯，现在应该可以了。 就在江祈年在心中思考如何合理帮助对方时，许疏桐却脚步一滑，眼看就要摔倒。 江祈年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不由自主地运转了起来，一个闪身就出现在许疏桐身后。 等他反应过来后，江祈年愣了片刻，感受到怀中的温度，想了想，笑着说： “没事吧？需要帮助吗？” “帮助个鬼啊！”许疏桐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语无伦次地说：“带你去我家？收留你？为什么，你不会是离家出走吧？” 许疏桐不由得开始猜想，对方看起来不像是在流浪...但是他又似乎没什么常识。 太奇怪了，不会是某个富贵人家的少爷吧？ 许疏桐想到了之前看到的一部短剧，上面的小少爷就是从小被家里人保护的太好了，导致对社会的各种事物极其陌生。 江祈年居然还认真的想了想，随后说：“不算吧，那里不是我的家。” 这...不会还是私生子吧，所以才会说“不是自己的家”。 太可怜了！ 一个受到家庭挤压的金贵可怜小少爷的形象在许疏桐心底跃然浮现。 而对面的江祈年可没这么多内心戏。 我的家在水里，江祈年咽下了这句话。 虽然不怎么了解这个时代，但他也知道，真说出这句话……他大概会被直接扭送到精神病院。、 况且，他也不想暴露自己的锦鲤身份。 就算说了他也未必会信。 “你……”许疏桐顿了顿，脑海一片混乱，强行将脑补的大戏抛之脑后，又坐了回去，揉揉眉心，“抱歉，我不明白。” “我们今天刚认识对吧？为什么你会选择跟我回家呢？” 许疏桐尽量用对方的思维去考虑这件事，“或者说，你为什么信任我？” 江祈年摇了摇头，慵懒地趴在了桌上，很松弛地笑笑： “其实嘛，信任有时候其实不需要太多原因。” 江祈年作为锦鲤化形，天生就能看清他人命数，仅凭直觉就能分清善恶，断定吉凶，但他也没说谎，对于许疏桐，他确实有种奇妙的信任。 这种没来由的信任感，江祈年感觉有些奇怪，但他懒得多想。 脑细胞本来就不多。 “拜托啦。”他用手指在木桌上画着圈圈，“我是真的没地方可去了。” “你就当是合租？”江祈年很快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名词，兴冲冲地当场运用了起来，“把我当成你的舍友怎么样？很合理吧？” “我会支付租金的。”他说。 对于许疏桐身上的厄运，他确实很感兴趣，恰好此时他也很需要一个落脚地，所以他就算是软磨硬泡也要让许疏桐把他带回家。 “您好，上一下餐。” 穿着工作装的服务员脸上挂着微笑，端着餐盘走了过来，“两杯焦糖玛奇朵拿铁，请慢用。” 说罢，她将其中一杯放在江祈年面前后，刚想将另一杯放在许疏桐面前，却在杯底触碰到桌子的那一刻诡异地一滑，几滴咖啡飞溅而出，眼看整杯咖啡就要尽数朝着许疏桐泼去。 一只白皙的手却将那杯即将倾倒的咖啡握住了。 抬头看去，江祈年此刻正伸着手，察觉到许疏桐的视线还笑吟吟地用另一只手比了个“耶”。 “不好意思！”服务员是个小女孩，看起来吓傻了，赶忙道歉，“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这......” “没事的。”许疏桐看起来倒是很淡定，他朝着女孩微笑一下，“这不是没泼到嘛。” 就连身上的白衬衫也一滴咖啡都没沾到。 不过......在打发走了女孩后，许疏桐眯着眼，看着对面正在双手捧着咖啡小口小口喝着的江祈年，脸上露出些许疑惑。 他其实已经做好被咖啡泼了满身的准备了。 正如他所说，倒霉惯了的人若是突然幸运了起来，只会担惊受怕，害怕未来的某天会不会来一个更大的灾难。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咖啡，轻抿一口，淡淡的焦糖味在嘴里弥漫。 再次看向对面...江祈年已经快要将整杯咖啡喝完了？？？ 江祈年舔舔嘴唇，将嘴边的奶盖舔去后，放下了手中的空杯。 真好喝。 他抬头对着许疏桐眨眨眼，“很好喝，谢谢。” “嗯...你喜欢就好。”许疏桐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抱歉，我还是不明白。” “我们今天才认识，我甚至不知道你是谁，却要带你回家？” “不用明白。”江祈年呲着牙，“你放心啦放心，我不是什么坏人，大不了你把我绑起来带回去嘛。” 当然，如果我“恰好”不小心挣脱了，那就怪不了我了，江祈年暗想。 “不...”许疏桐还想在说些什么，手机却突然振动一下，拿起一看，是柏琳HR发来的短信。 说是为了弥补延期的歉意，明天面试会额外增加一个“优先录用”的评估名额，让许疏桐好好准备。 又是好运。 许疏桐抿了抿唇，心中的天平开始倾斜，今天的一切过于反常了。 抬眼看向江祈年，此时对方正托着下巴，乖乖的看着他，像只等待被收养的小狗。 乖的...有些可怜。 许疏桐突然有些心软了。 “好吧，我可以答应你。”许疏桐叹了口气，身体向后靠去。 "欸？"江祈年歪着头，有些意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随后将双手伸了出去。 “那...要绑住是吗？记得绑紧点哦，我力气很大的。” “不需要...”许疏桐黑着脸，心想我上一秒把你绑回去，下一秒警察叔叔就要破门而入用手枪抵在我的额头上了。 “我住的地方不大，可以收拾一间客房出来。”他叹了口气，还是松了口，“既然你真的没地方可去的话...想来就来吧。” “嗯...不过我平时很忙，可能没时间照顾你，至于租金......” 许疏桐下意识将对方当做小孩来看了。 这也无可厚非，毕竟江祈年各种行为看起来...确实像一个小孩。 “没问题！”江祈年立刻打断了他，眼睛都亮了起来，但又很快想到了什么，“我会付租金的...嗯，但是可能要给我一段时间...但是我还可以帮你做家务！” 说的倒是信誓旦旦，不过许疏桐实在难相信这人会做什么家务。 他扯了扯嘴角，心中的郁结似乎消散了些：“不用你做家务。” “没事，放心交给我就好！”江祈年似乎是觉得对方怕麻烦到自己，笑着说，小虎牙再次漏了出来。 他光明正大地看着对面的许疏桐，饶有兴趣地观察起许疏桐身上的气数。 嗯，好浓重的黑气。 真有意思，要好好研究一下。 许疏桐则是小口小口地喝着咖啡，大脑不自觉的放空，他很喜欢这样，就算什么都不干，就这样发着呆也不会觉得无聊。 而江祈年就坐在对面，隔着玻璃看窗外人来人往，眯着眼没有说话。 约莫十分钟左右，许疏桐不想让江祈年等太久，喝完咖啡就带着对方离开了店内，站在路边，犹豫着拿出手机，最终还是打开了网约车软件。 “可能要等很久。”他忍不住对身旁的人说。 “没关系。”江祈年笑了，许疏桐却忍不住叹了口气，突然有些后悔...自己这倒霉蛋体质应该不会传染吧。 自己脑子真的是秀逗了，居然真的答应了这种莫名其妙的请求。 还是陌生人的“合租”请求。 真是吃错药了。 这个季节的江城总是忽冷忽热，这会出来居然觉得有些冷。 明明才七月。 许疏桐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却听到了一声汽车的鸣笛声。 是听错了吗？ “喂，是不是你们叫的车？” “快上来啊，这里不能停太久。” 一位带着棒球帽的大叔将头探出车窗，朝着这边喊道。 许疏桐一愣，在核对了车牌号后就拉着江祈年坐到后座，在向司机师傅报过尾号后，汽车缓缓开动。 一种不真实感包裹了许疏桐。 假的吧？ 他有些不敢相信，这么快就打到了车？ 一旁的江祈年兴冲冲地像小孩一样，整个人都虚趴在车窗上，看着窗外人流涌动，时不时还要过来戳戳许疏桐，指着窗外的糖葫芦摊，问：“那是什么呀？” 许疏桐也将视线投向窗外，雨后的街道被冲刷地发亮，霓虹初上的光影在湿漉漉的地面晕开，像一幅被打翻的调色盘。 “买糖葫芦的。”他回答道。 目光不由得从窗外飘到身旁，江祈年似乎对窗外额景色失去了兴趣，此刻端端正正地坐在位子上，歪着头，好奇地盯着车载导航屏幕上跳动的蓝色箭头。 浅棕色的瞳孔里映着光，像只初次闯进人类世界的小动物，懵懂又鲜活。 这也引得司机师傅时不时的侧目。 “这是什么？”江祈年看见屏幕上的动画变了，皱着眉伸出手指，在空中顿了顿，转头看向许疏桐，满眼的求知欲。 “导航。”许疏桐说，“告诉你现在走到哪里了，就像是电子版的...地图。” “哦...”江祈年拖长了调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比水里不会动的珊瑚礁有趣多了。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们两眼，笑着搭话：“小伙子，你朋友第一次坐网约车啊？” 许疏桐一愣，刚想说话就听身旁的江祈年抢先开口： “对呀，我还是第一次见会跑的‘铁盒’呢！” “哈哈，这叫汽车，不是铁盒，”司机师傅被他逗乐了，“你们是学生吧？看着年纪不大。” 许疏桐摇摇头，轻声说：“我不是学生，刚毕业，在找工作。” “找工作啊，不容易。”司机叹了口气，“现在行情不好，这不，我这不就出来跑出租了，至少能赚点。” 说完，像是觉得这么说不太好，司机赶忙补了一句：“不过你这小伙子看着实诚，比我强多了，肯定能找到份好工作。” 许疏桐附和地笑笑，没说话。 很可惜，‘实诚’并没有什么用，他的运气，从来不会因为‘实诚’变好。 倒是江祈年，突然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许疏桐被吓了一跳，江祈年却笃定地开口： “肯定能找到的，最好的工作。” 手指触碰到许疏桐脸颊的瞬间，一抹金色光芒一闪即逝。 无人注意到这一幕。 许疏桐侧头去看他，江祈年正对着他笑，小虎牙若隐若现，眼里的盛满了闪亮的霓虹。 “你怎么知道？”许疏桐问。 “因为...我有魔法啊。”他笑着说。 许疏桐的家距离市中心不远，这里房价不低，还是当初十八岁生日的时候爸妈送给他的礼物。 许疏桐扯了扯江祈年的衣袖，“快到了，准备下车了。” 江祈年点点头：“好。” 车子缓缓停下，司机师傅转头说：“前面进不去了，未登记车辆开不进去。” “没事。”许疏桐朝司机笑笑，“放我们下车吧。” 下了车，许疏桐领着江祈年往小区里走，二人并肩走在落了雨的道路上，空气中还残留着泥土和花草的味道，地板湿漉漉的，有些滑，许疏桐很有经验地慢吞吞地一步一步走......他已经在这里摔过很多次了。 还都是平地摔。 江祈年对他的行为赶紧有些奇怪，不理解但尊重。 于是他也跟着许疏桐的动作，也开始慢吞吞地行走起来。 “许疏桐，你看那边。”走了一会，江祈年停了下来，指着小区门口的便利店，“那是什么？也是卖糖葫芦的吗？” 他隔着玻璃看到了柜台上的烤肠机里不停旋转的烤肠。 “便利店，卖零食、饮料和日用品的。” 江祈年眼睛一亮，“可以吃的吗？” “可以。” “那我们进去看看吧！”江祈年直接拉着他的手腕就朝便利店跑去，动作自然又亲昵。 许疏桐下意识想抽回手，但感受到对方温热的触感，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没动。 二人没跑几步就到了便利店门口，许疏桐有些惊讶，居然没摔倒。 实在是不合常理，湿滑的地，突如其来的奔跑，而他...居然没有摔倒？ 这又是好运？ 没思考出个结论，许疏桐就被拉进了店内。 便利店的灯光很亮，货架上摆满了各种商品，江祈年好奇地东看西瞧，嘴里还念念有词： “这个能吃吗？看起来好香。” 许疏桐走到冰柜前，拿了一瓶矿泉水，又拿了一包小鱼干和几包平时爱吃的零食，最后走到柜台前，“帮我再拿一根烤肠吧。” 结了账后，许疏桐随手将烤肠递给身后的江祈年。 “给。” “谢谢！”江祈年原本想去看看许疏桐买了哪些零食，这下见到烤肠直接高兴的接过，小口小口地啃了起来。 好香。 “走吧。”许疏桐说。 江祈年是小孩心性，但不蠢，而且这个时候锦鲤同学还没完全信任我们小许，所以对小许同学会“藏拙”啦，不用见怪。 PS：我们小许同学也不是傻白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祈年 第3章 入住 进了小区，许疏桐偷偷观察着身旁的江祈年，时不时回应着对方的疑问。 许疏桐话不多，却也没觉得烦，偶尔回应两句，他发现江祈年虽然对现代社会一无所知，却很聪明，基本上一点就通，并且眼神格外干净，没有那些复杂的算计，相处起来很是舒服。 上了楼，许疏桐犹豫片刻，还是将家门口的门锁密码告诉给了江祈年，他想自己真的是疯了，居然对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这么信任。 至于原因...许疏桐自己也不知道。 可能信任真的不需要太多的原因吧。 许疏桐的家装修是极简风格，房子不大，却收拾的很干净，阳台上摆着几盆绿植，还有一个小小的鱼缸，里面养着两条正在吐泡泡的小金鱼。 “你先坐，我去给你拿两床被子。”许疏桐说完，转身走进卧室。 江祈年站在客厅中央，好奇地打量着周围，最终被缸里的小金鱼吸引，走到鱼缸前，盯着里面的小金鱼看了一会，指尖轻轻点了点玻璃。 原本有些胆怯的小金鱼居然主动游了过来，对着他的指尖摇了摇尾巴。 江祈年笑笑，指尖泛起一丝金光，没入水中后消失不见，鱼缸中的水轻微晃动一下，小金鱼瞬间变得欢快了起来，在缸里转着圈。 许疏桐...... 江祈年眯起眼，最终决定，就留在许疏桐身边，趁着这段时间，好好调查一下自己的记忆，顺便...... 他看向卧室方向，眼底流转着看不懂的情绪。 顺便，调查一下他身上的‘厄运’。 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已，他想。 嗯......也可以考虑渡一些细散的气运给他，总不可能每时每刻都待他旁边。 就当是自己的房租了。 “被子找到了，你就睡客房吧？” 许疏桐抱着薄被，将其扔在了客房的床上。 “好。”江祈年笑着点了点头。 他没再多说什么，指了指卫生间，“那里是卫生间，别走错了，洗漱用品我给你找了套新的，放在柜子里了，晚上的话...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我不是很挑。” “红烧鱼怎么样？”许疏桐系上围裙，开始收拾食材。 鱼......江祈年嘴角微抽，作为锦鲤化形，他是吃不了鱼的。 一吃就想吐。 叹口气，江祈年还是没去打扰他，而是坐在沙发上，开始解决起了刚刚在便利店买的零食。 大不了待会不吃鱼就行。 看着厨房忙碌的身影，江祈年突然有股奇异的感觉，胸腔内的心脏好像突然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 厨房的灯光很暖，勾勒出许疏桐柔和的轮廓。 好像，确实不错。 他突然有些恍神，似乎在很久很久之前，也有这样一个人给他做饭。 真奇怪，明明自己没有这样的记忆。 他摇摇头，开始专心对付起手中的零食。 嗯，薯片真好吃。 许疏桐的厨艺....只能说是能吃，也只会炒几个家常菜。 “开饭了。”他将一盘红烧鱼放在餐桌，卖相不差，随后又端出一盘小青菜和红烧茄子。 “冰箱里没什么菜，将就吃点吧。” “没问题。”江祈年说。 许疏桐走到一旁，余光撇见桌上空空如也的塑料袋，塑料袋边上还摆着一包未开封的小鱼干。 居然就剩一包小鱼干没吃？是不喜欢吃鱼吗？ 许疏桐不动声色地将小鱼干揣到自己怀里，又将塑料袋揉成一团，扔到了垃圾桶。 江祈年则是很有眼力见的走到厨房，盛了两碗饭，又拿了两双筷子放在桌上后就乖乖坐回座位。 许疏桐跟着落座，笑了笑，“不用太拘束。” 江祈年点点头，二人在沉默的氛围里吃起了饭。 好奇怪，他怎么不说话？我有惹他吗？ 许疏桐暗想着，有些摸不着头脑。 对面的江祈年则是内心极度纠结。 要不要尝口鱼呢......一口都不吃会不会觉得我不喜欢他烧的菜？但是吃了万一没忍住吐出来了怎么办？ 刚吃了太多零食，现在好像有些吃不下饭了...... 于是江祈年只能垂头丧气地小口小口往嘴里扒拉着米饭，中间夹了两筷子青菜，权当是捧场。 好寡淡的味道，而且没有薯片好吃。 许疏桐见对方这副表情，也有些心虚。 坦白讲，他厨艺确实不算好...但应该没难吃到这种程度吧？ 而且不要嫌弃的这么明显啊...... 鱼似乎一口没动，是不喜欢吃鱼吗？ 联想到刚刚拆都没拆的小鱼干，许疏桐心中也有了个底。 “嗯......我有点吃不下了。”许疏桐放下了碗筷，尝试将锅全推到食材身上：“今天的鱼好像不太新鲜啊。” 对，不是自己厨艺的问题，全都是食材的锅。 “我也这么觉得。”江祈年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也放下了碗筷，诚恳地说：“太不新鲜了，一点都不好吃。” 许疏桐抽抽嘴角，鱼是今天早上邻居送来的，当他面现杀的。 喂...果然还是觉得烧的不好吃的原因吗 许疏桐干笑两声：“是啊是啊。” “既然如此，我们就点外卖吧。”许疏桐无可奈何，打开了外卖软件。 江祈年好奇地凑了过来，“外卖？” “就是买了吃的可以叫人送上门。” “原来如此，好方便。”江祈年了然地点点头，顿时对这块会发光的玻璃肃然起敬。 “手机可真是个好东西。” 他想到了前不久许疏桐的‘没手机不方便’这句话。 “嗯...说到这个，”许疏桐像是想到什么，沉吟片刻，“我似乎还有个旧手机，你不嫌弃的话可以先用着。” “真的吗！”江祈年欢喜地鼓了鼓掌，“谢谢疏桐。” “你叫我什么？”许疏桐一愣。 “疏桐啊。”江祈年装傻充楞，“不能这么叫吗？” “不，倒是也可以。” 只是很久没有人这么叫他了。 许疏桐晃神片刻，很快回过神，看着眼前的江祈年，换了个话题。 他清了清嗓，说： “你现在是什么打算？” “什么什么打算？” “你说你是偷跑出来的……冒昧问一句，你准备怎么办？” “没打算，没准备，能躲一会是一会。”江祈年打着马虎眼，事实上，他有气运加身，总能逢凶化吉，研究所的人没那么容易找到他。 当然，研究所也不是吃素的，江祈年承认，对方也不是吃干饭的，还是研究出了点名堂。 不过江祈年如今记忆缺失的厉害，想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他也没把研究所放在心上，在他眼里也就是些瓦鸡土狗，当初被抓到纯属是自己起了逗弄的心思。 没想到玩砸了。 想到这里，江祈年脸色不由得沉了沉。 嗯，研究所的事情不急，等他先好好研究下许疏桐身上的厄运。 而对面的许疏桐则是见江祈年久久不说话，只能百无聊赖地刷新着外卖的定位，却只看到骑手距离他越来越远。 过了一会，许疏桐突然开口道： “你会用手机的对吧？” 江祈年从思绪中抽身，思考一会，犹豫地点了点头： “我会用按键机。” 几十年前，他来到人间游历时稀里糊涂地被拉进一家手机店，说是抽奖，可对他来说，无论怎么样答案都是确定的。 当时就慢慢地摸索学会了。 许疏桐则是满脸黑线，他想问问眼前这人是从哪个山洞跑出来的，最终思虑再三还是没说出口。 于是许疏桐干笑两声：“挺好。” 顿了顿，他再次开口，宽慰道：“倒也没事，大体操作很简单的吃完饭我可以教你。” “好呀。”他又扬起一抹笑，“谢谢疏桐。” 江祈年心中暗想：能有多难，自己随便学学也定能学会！ “您好，您的外卖放在门口了。” 一道男声从门口传来，随即是离去的脚步声。 “来了。”许疏桐站起，走到门口将门打开，外卖挂在门把手上，是熟悉的‘M’标志。 许疏桐将纸袋放在桌上，因为不知道江祈年的饭量是多少，所以他并没有买太多，是正常的二人份。 “喏，这是你的。”他将一个汉堡和两份小食放在江祈年面前，又去取了两个漂亮的玻璃杯来，将套餐包含的可乐倒在杯里。 这是许疏桐的习惯，在喝碳酸饮料时他喜欢将饮料倒在专用的杯子里，看着一个个气泡升起，在最顶端炸开。 江祈年则是好奇地观察了一会汉堡，嗅着其散发的香气，忍不住咬下第一口。 眼眸刷的亮了。 “好好吃！”江祈年狠狠咬下一大口，一边嚼，嘴里还在含糊不清地说着好吃。 “是吧？”许疏桐笑笑，在自己的汉堡上咬下一口。 还是垃圾食品让人心情愉悦。 他吃的不紧不慢，意识不自觉神游，开始发呆。 吃了一半，他猛地打了个寒颤。 他感受了一道如狼似虎的视线，正在盯着他。 准确来说，是在盯着他手上的汉堡。 再次看向对面，措不及防地看到了...一桌的残骸。 准确来说，是炸鸡的残骸。 “吃完了？”许疏桐一愣，嘴角措不及防地一抽。 等等，自己的那份呢？ 视线转移到一旁空空如也的纸袋。 “全吃完了？！” 他点的可是二人份啊！ 江祈年无辜地眨了眨眼。 “没吃饱。”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许疏通：“......” 他愣了片刻，最后无奈扶额，黑着脸拿出手机，再次点开了外卖软件。 他这是捡了个啥玩意回家？ 第4章 调查 夜晚9点52分，明月高悬，群星闪烁。 许疏桐房间内，二人躺在床上，挨得很近，炽热的呼吸交织、缠绕，最后混杂在一起，许疏桐喘着粗气，面色酡红，耳垂染上粉意。 “江祈年，你...” 许疏桐声音都有些颤抖，随后变得细碎。 旖旎的气息在房内围绕。 随后彻底消失。 许疏桐稳住声音，说： “江祈年，你是不是有病？” 他脸上罕见的浮现一丝恼怒，“你要气死我了。” 许疏桐很生气。 他现在严重怀疑这人在消遣他。 只因他已经教了江祈年半小时‘怎么使用外卖软件’了。 谁知对方直到现在都还没学会。 而始作俑者却用一双无辜的眼眸看着他，歪着头，看起来无辜又可怜， 不知为何，只要江祈年摆出这幅表情，他就控制不住地泄气，心也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 就在他准备在教一遍时，江祈年说话了。 “这个要怎么用啊？”江祈年委屈巴巴地端着手机，说：“刚刚没听...不是，没听懂，再教我一遍吧？” 许疏桐觉得自己要被气晕了。 他莫名想到了自己高中的班主任，当初明明是挺温柔明媚一小姑娘，说话都轻声细语的，却在他们第一次月考后彻底炸了，气势汹汹地站在讲台上挥舞着粉笔张牙舞爪。 “为什么这道题我讲了这么多遍还有人错，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气死我了，你们要气死我了！” 时隔数年，许疏桐突然有些共情这位老师。 “对不起嘛。”江祈年陪着笑，看着手机上五花八门的界面，有些汗颜。 他也着实没想到点个外卖居然还能这么麻烦。 有些功能藏的太深，他一找就要找好久。 原本他是想直接记住的，奈何记忆力实在不怎么样。 “罢了罢了。”许疏桐疲累地挥挥手，“我先教你怎么用社交软件吧，这个还简单一些。” 他心中再暗想‘这是哪里跑出来的山顶洞人’？ 江祈年点点头，没拒绝。 许疏桐将自己的微信小号给了江祈年，又将一张已经弃用的电话卡插入，最后将手机递还给了江祈年。 这个账号暂时还只有一个联系人，那就是许疏桐。 江祈年倒是无所谓，他也没什么想要联系的人。 “有什么事情可以给我发微信。”许疏桐恢复了往日的神情，晃了晃自己手里的手机，笑眯眯地说。 莫生气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我知道了。”江祈年眨眨眼。 “你还有什么事吗？”许疏桐淡淡地说。 江祈年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回你自己房间吧，我要准备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去面试。”许疏桐收敛起脸上的表情，伸出手，对着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 “晚安。”江祈年朝许疏桐笑笑，踩着新买的拖鞋出了门，还顺手关掉了房间的灯，将门带上，床头的小夜灯散发着微弱的光。 许疏桐看着关上的房门，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轻声说：“晚安。” 平躺在床上，柔和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房间，许疏桐却罕见的失了眠。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像是梦。 对于江祈年，他只觉得虚幻。 不真实感铺天盖地的扑了上来。 “江祈年...” 夜色里，许疏桐脸上的表情逐渐隐没，嘴角绷得很直，抿成一条直线。 他望着天花板，一言不发，不知名的情绪在眼底流转。 ... 凌晨2点28分，繁星点缀，幽月高挂。 许疏桐呼吸平稳，睡得很沉，怀中抱着枕头，将头埋起。 很没安全感的睡姿。 房间门被悄然无声地推开，江祈年面色平淡，轻拂衣袖，隐没于在黑暗中。 看着熟睡的许疏桐，他轻叹一口气。 又来了，这种想要与对方亲近的感觉。 他摇了摇头，驱散了莫名涌上的情绪。 他今夜是为了调查许疏桐身上的厄运前来的。 这也是他跟着对方回家的原因。 对方身上的厄运只增不减，浓厚的黑气在他面前依旧狂妄，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这不是普通的厄运缠身。 江祈年觉得有意思，脑海回忆着可用的法咒，依靠着本能念念有词，他指尖掐诀，浅金光芒于之间凝聚。 随后，修长指尖在许疏桐额间轻点，狂暴化的金光以许疏桐为中心轰然爆开，金色的浪潮在夜色中翻涌。 下一刻，黑金二色狂龙般纠缠起来，引的强风呼啸，风云变色，许疏桐蹙了蹙眉，似是有所感应。 二者缠斗一分钟不到，黑色的厄运染上一抹血红，暴怒的开始了反攻。 最终结果以金光的落败而结束。 这是厄运与气运之间的角力，金色的气运被无情荡开，在房间激荡片刻后，最终无奈归于天地。 江祈年眼中难掩震惊，由于记忆缺失的缘故，他现在掌握的法术不多，刚刚所释放的，正是能够强行为他人渡送气运，甚至是改天换名的‘福源咒’。 这是他如今记得的，最强力的渡运之咒。 “怎么可能？”江祈年喃喃自语，此刻的他，脸上再没了稚嫩。 江祈年站在床边足足半小时，静默着，最终轻叹一声，转身离去。 房门被悄无声息地关上，一切重归平静。 ... 清晨。 许疏桐迷蒙地睁开眼，看着纯白的天花板，发了会呆。 今天还要去面试。 得早点去啊，不然又和昨天一样，连公司门都没踏进。 他苦着张脸，坐起了身。 世间最苦的是哪三类人？ 学生，牛马，以及老师。 其中，许疏桐觉得，老师是最惨的。 在学校里当牛马。 至少自己不是最苦的。 这么一想，心情就好了不少。 不过自己现在面试还没通过，至少自己现在不是牛马。他苦哈哈地想。 揉揉眉心，许疏桐总算是起了床。。 嗯，要换套衣服。 许疏桐将睡衣随手扔到床上，露出了白皙的肌肤，腰身修长，脊背处还点着一枚红痣，颜色鲜艳，像是朱砂，衬的肌肤愈发白皙。 许疏桐想了想，决定先去洗漱，于是光着上半身，穿着短裤走了出去。 刚踏出房门，就迎面撞上了刚进家门，从外归来的江祈年。 许疏桐：“......” 江祈年：？！ 二人遥遥相望，相互沉默片刻，最后还是江祈年举起手上热腾腾的早餐，试探性的开口： “嗯...我买了早餐，要吃点吗？” 说罢，他又补了一句： “今天温度不高，还是把衣服穿起来比较好。” “不然会着凉。” 许疏桐：“...好的我知道了我现在去。” 随后慌不择路地逃进房间，‘嘭’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哒的一声，许疏桐锁了门。 房间内，许疏桐内心尖叫着扑到了床上： “啊啊啊啊！独居太久忘记家里还有人了！谁能救救我！” 太尴尬了，实在是太尴尬了！ 他羞红着一张脸，在床上翻滚半天，最后猛地坐起。 “救命...” 许疏桐脸皮薄，尽是如此就导致面颊染上一抹绯色。 过了一会，许疏桐才从尴尬的情绪中抽身，抿着唇从衣柜里翻出一件纯白的针织衫和米色的风衣。 他决定今天还是穿休闲点比较好。 换了衣服，他这才再次走出房门，在卫生间洗漱后，若无其事地走餐桌旁坐下，桌上是一碟热气腾腾的小笼包，旁边摆着一杯豆浆和一碗洒满了白砂糖的豆腐脑。 “早安。”江祈年早已坐在餐桌旁，嘴里嚼着小笼包，吃的很香。 许疏桐朝江祈年微微颔首，说：“早安。” 他在假装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 “待会你要去面试是吗？”江祈年问。 许疏桐点头。 “能带上我吗？”江祈年面色平静，咽下最后一口小笼包，视线不自觉地看向许疏桐。 “你也要跟着去？”许疏桐没答应也没拒绝，只是脸上流露出一丝困惑。 “嗯。”江祈年点点头，“可以吗？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这算什么麻烦。”许疏桐喝了口豆浆，“到时候你就在大厅等我吧？” “好。”江祈年笑笑，“谢谢疏桐。”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许疏桐，眼底闪过一丝犹豫。 他原本是想直接渡送一些气运给许疏桐，就当做是接下来的住宿费了。 但他却失败了，辗转难眠，思来想去，江祈年最终还是决定跟在他的身边。 虽说无法渡送气运，但他周身的气运光环能够压制许疏桐身上的厄运。 准确来说，是中和。 这太奇怪了，江祈年昨夜思考了一个晚上，都没能想明白这究竟是什么原因。 他原本是想直接放任许疏桐身上的厄运不管的，江祈年自认自己不是什么慈善的人，但他就是做不到看着许疏桐被厄运所纠缠。 他的前路应该是光明璀璨的。 许疏桐很快解决掉了早餐，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又对着镜子整理起了衣服。 似乎是满意了，他拿起手机，推开家门，转头看向沉浸于内心世界的江祈年： “愣着干嘛，我们要走了。” 江祈年回过神，笑了笑，说：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