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击的巨人]未拆的信》 第1章 第 1 章 晨雾像一层薄纱，笼罩在即将开启的希甘希纳区大门之外。 调查兵团的士兵们整齐列队，马匹不安地踩着蹄子，喷出白色的鼻息。这是又一次壁外调查，与往常一样，前途未卜，生死难料。 佩特拉调整了一下立体机动装置的皮带，确保它牢牢固定在身上。她的目光，如同以往许多次那样，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队伍前方的那个身影—— 利威尔兵长。 他骑在马上，身姿挺拔，即使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出发的命令，也散发出一种不容忽视的强大气场。 “又是漫长的一天啊，”奥卢欧在一旁叹了口气，试图让语气显得轻松，“希望这次能多推进几公里。” “埃尔文团长的计划很周密，”埃尔德接口道，检查着自己的刀刃，“我们应该能到达上次标记的那个废弃村落。” 佩特拉没有加入谈话，她只是默默地将手伸进外套内侧的口袋，指尖触碰到那个小心折叠的信封。边缘已经因为长时间的携带而微微磨损。 这是她第三次带着它出征，却始终没有勇气递出去。 “开门！”前方传来命令。 沉重的齿轮开始转动，巨大的城门缓缓升起，门外的世界逐渐展现在众人面前。 一片未知而危险的广阔天地。 “前进！”埃尔文团长的声音斩钉截铁。 马队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大门，利威尔班作为精英小队，紧随在团长和兵长身后，担任侧翼护卫。 佩特拉策马紧跟在利威尔右后方，这个位置能够随时响应兵长的指令，又能保护他的侧翼。 风迎面扑来，带着墙外特有的草木气息。 调查兵团以熟练的队形在开阔地上行进，几个小时后，他们已经深入了巨木之森的边缘。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保持警惕，”利威尔头也不回地命令，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队员耳中，“这种地形容易遭遇奇行种。” 佩特拉握紧了缰绳，目光扫视着周围那些粗壮的树干。每一次壁外调查都伴随着极高的风险，即使是最有经验的士兵，也可能因为一瞬间的疏忽而丧命。 突然，前方升起了绿色的信号弹——发现巨人。 “左侧，两个12米级！”负责左侧侦察的队员高声预警。 佩特拉顺着方向看去，两只普通巨人正蹒跚着向队伍靠近。它们愚蠢的脸上挂着永恒不变的诡异微笑，步伐缓慢却坚定。 “利威尔班，跟我来。其他人继续前进。”利威尔简洁地命令，同时已经调整马头朝巨人冲去。 立体机动装置的锚钩射向两侧的巨树，佩特拉熟练地操控着身体在空中转向。 她瞄准较远那只巨人的后颈，瓦斯喷射，身体如离弦之箭般向前冲去。刀刃划出完美的弧线，精准地切下巨人的要害。庞大的身躯开始蒸发，她轻盈地落在一旁的树枝上，调整呼吸。 另一只巨人也已倒下，利威尔兵长站在它的尸体上，甩去刀身上的血迹。他的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 “清理完毕，继续前进。”他下令，声音平静。 队伍继续向前推进，到达了预定勘察的废弃村落。残垣断壁间长满了杂草，荒凉而寂静。按照计划，小队分散进行侦查和地图绘制。 佩特拉被分配与根塔一组，检查村落西侧的一处疑似储藏室的地下结构。地下室里阴暗潮湿，散发着霉味。 “这里看起来已经被废弃很久了，”根塔举着油灯，照亮四周空荡荡的木架，“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佩特拉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你还好吗，佩特拉？”根塔关切地问，“今天你看起来有些心神不宁。” “我没事，”她勉强笑了笑，“只是有点累了。” 当他们完成勘察回到地面时，发现其他队员也已经陆续返回。奥卢欧正兴奋地报告着在东侧一间废弃民居中发现的一些旧工具，可能对兵团的技术开发有帮助。 利威尔兵长仔细听着汇报，偶尔点头。当他的目光扫过佩特拉时，她感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兵长，”埃尔德走上前，“东南方向发现小型巨人群体，大约四只，正在向这个方向移动。” 利威尔眯起眼睛。“距离？” “大约十分钟路程。” “收集好发现的物品，准备撤离。”利威尔下令，“我们没必要在这里浪费资源和精力。” 队员们迅速行动起来。佩特拉帮助奥卢欧将那些旧工具打包，准备带回兵团。就在她弯腰拾起最后一件工具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丝不寻常的动静。 村落外围的树林中，一只体型较小的奇行种正以惊人的速度直扑而来，它的目标明确，直指背对着它的利威尔。 “兵长！右侧！”佩特拉尖叫的同时已经启动立体机动装置。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利威尔迅速转身，但奇行种的速度超出预期。在佩特拉冲到他面前的瞬间，巨人的手掌已经挥到眼前。 她听见自己骨骼碎裂的声音，感到身体被重重击中，然后是一片黑暗。 --- 疼痛是她恢复意识后的第一感觉。全身像是被碾过一样，每一次呼吸都带来胸口撕裂般的痛楚。佩特拉艰难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 她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从摆设来看像是临时征用的民居。窗外已经漆黑一片，看来她昏迷了相当长的时间。 “别动。”熟悉的声音从床边传来。 佩特拉惊讶地转头，看见利威尔兵长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就着油灯的光亮擦拭着他的刀片。他的外套盖在她身上，而他自己只穿着白衬衫，领口随意地敞开。 “兵长……我……” “你断了两根肋骨，左手骨折，全身多处挫伤。”利威尔平静地陈述，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医疗兵说你需要至少一个月的静养。” 佩特拉努力回想之前发生的事：“那只奇行种……” “解决了。”他的回答简洁有力。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 佩特拉偷偷观察利威尔的侧脸，油灯的光影在他脸上跳跃，却读不出任何情绪。她突然想起那封信，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口袋，却发现外套已经被脱下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在找这个？”利威尔从身旁的桌上拿起那个磨损的信封。 佩特拉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脸上。“兵长，我……那是……” “埃尔德告诉我，这是你准备交给我的。”利威尔放下刀片，转向她，“你想说什么？” 佩特拉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所有的勇气似乎都在白天的战斗中消耗殆尽。她垂下眼睛，轻声说：“只是一份报告，关于装备维护的建议。现在想想，那些建议可能不太成熟。” 谎言。他们都知道这是谎言。一份装备维护报告不会用那样精致的信封装载，不会被她如此珍重地放在最贴近胸口的地方。 利威尔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长时间的沉默让佩特拉几乎无法呼吸。 “佩特拉。”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在战场上，不要为别人挡刀。” “可是兵长——” “我是你的上级，保护你们是我的责任，不是反过来。”他的语气严厉，佩特拉没有感受到其他的情绪。 “我很抱歉，”她低声说，“但我当时……无法眼睁睁看着您受伤。” 利威尔站起身，走到床边。他的身影在灯光下显得格外高大。佩特拉屏住呼吸，看着他伸出手，轻轻拂开她额前的一缕碎发。 这个动作如此出乎意料，佩特拉直接愣在原地。 “活下去，”他的声音很轻，却重重地落在她心上，“才是对利威尔班最大的贡献。” 他收回手，重新坐回椅子，拿起他的刀片继续擦拭，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佩特拉望着他，胸口的情感汹涌澎湃。 她知道，有些话永远无法说出口，有些界限永远不能跨越。但在这一刻，他指尖的温度和他的话语，已经足够。 “我会的，兵长。” 第2章 第 2 章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唤醒了浅眠的佩特拉。身上的伤痛让她一夜辗转，但更让她心神不宁的，是房间里另一个人的存在。 利威尔兵长依旧坐在那把椅子上，姿势与她入睡前几乎别无二致，只是头微微后仰，闭着眼睛。 油灯已经熄灭，刀片和擦拭工具整齐地放在一旁的小桌上。他居然在这里守了一夜。 佩特拉不敢动弹，生怕惊醒他，只能借着晨光偷偷打量他沉睡的侧脸。 没有了平日凌厉的目光，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一些，但紧抿的嘴角和微蹙的眉宇间，依然镌刻着挥之不去的疲惫与重压。一缕黑发垂落额前，随着他平稳的呼吸微微拂动。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和埃尔德压低的声音：“兵长？该出发了，团长派人来催了。” 利威尔立刻睁开了眼睛，那双灰色的眼眸在醒来的瞬间就恢复了惯有的锐利清明。他看了一眼床上的佩特拉，发现她醒着，便站起身，动作流畅地整理了一下衬衫。 “进来。”他对着门口说道。 埃尔德推门而入，看到醒着的佩特拉，脸上露出一丝欣慰：“佩特拉，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谢谢。”佩特拉轻声回答，目光却不自觉地追随着利威尔，看着他利落地穿上挂在一旁的制服外套。 “医疗队一会儿会来接你，跟后续部队一起返回总部。”利威尔一边系着领口的扣子，一边对佩特拉说，语气是公事公办的平静，“回去后安心养伤。” “兵长，我……”佩特拉急切地想坐起来，却被胸口一阵钝痛逼得倒抽一口冷气，重新跌回枕头。 利威尔眉头微蹙，走到床边：“我说了，别动。你的任务就是养好伤，这是命令。”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佩特拉咽回了想说的话，只能低声应道：“是，兵长。” 利威尔点了点头，他转身准备离开，却在走到门口时，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侧了侧脸，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的音量说： “那封信，我收下了。” 说完，他便径直推门而出，埃尔德对佩特拉投来一个复杂的眼神，也紧随其后离开。 房间里瞬间空荡下来，只剩下佩特拉一个人，心脏因为那句轻描淡写的话而狂跳不止。 他收下了？他是什么意思？他会看吗？ --- 返回调查兵团总部的路程，对佩特拉而言漫长而煎熬。身体的疼痛远不及内心的忐忑。 奥卢欧、根塔和埃尔德轮流过来看望她，告诉她后续的情况。 教堂的幸存者已安全转移，那片区域的巨人也被清理干净。他们也带来了兵长的消息：利威尔兵长直接率领利威尔班剩余成员，继续向墙外推进执行侦察任务了。 “兵长心情似乎不太好，”奥卢欧压低声音说，偷偷观察佩特拉的反应，“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训练量加倍了。” 佩特拉垂下眼睫，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毯子的边缘。是因为她吗？因为她的受伤，因为她那封不合时宜的信，打乱了他的节奏，增添了麻烦？ 几天后，车队终于回到了那座熟悉的城堡总部。佩特拉被直接送进了医疗室，开始了严格的卧床休养。日子突然变得漫长而单调，每天面对的都是白色的墙壁、药水的气味和医疗兵程式化的叮嘱。 利威尔班的其他成员也陆续归队，开始了新一轮的训练和任务。他们时常来看她，给她带来外面的消息和一本旧书，还有几颗难得的水果。 但从他们的言谈中，佩特拉敏锐地察觉到，兵长自回来后，变得更加沉默，也更加严苛。 他从未出现在医疗室。 佩特拉试图告诉自己，这很正常。利威尔兵长是调查兵团的支柱，是人类的希望，他有无数重要的事务要处理，怎么可能有时间来探望一个受伤的下属。 更何况，她那冒失的举动和那封信，或许已经让他感到不悦。 那封信，此刻在哪里？是被他随手丢弃在了某个角落，还是……已经被他阅后即焚？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最初的期待渐渐被现实的失落所取代。 佩特拉开始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封信，不再去揣测兵长的想法。她积极配合治疗，努力进行康复训练，只盼能早日回到队伍，回到能看见他背影的位置。 也许只有这样，一切才能回到正轨。 --- 一个月后，佩特拉终于被允许离开医疗室，返回兵营。骨折的手臂还吊着绷带，但至少可以自由行动了。她深吸一口久违的自由空气，走向利威尔班专用的训练场。 还没走近，就听见了奥卢欧的哀嚎和根塔沉重的喘息声。 场中，利威尔兵长抱臂而立，冷眼看着正在拼命进行体能训练的队员们，偶尔吐出几句简洁却一针见血的批评。 佩特拉站在场边，目光不由自主地聚焦在那个黑色的身影上。他站在那里，强大，孤独。 利威尔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转过头，灰色的眼眸精准地捕捉到了她。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扫过她吊着的手臂，然后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便重新转向训练中的队员。 “太慢了！奥卢欧，你的动作像只没吃饱的猴子！根塔，重心再放低！” 没有问候，没有寒暄，甚至没有多余的一瞥。佩特拉的心微微沉了下去，但同时又奇异地安定下来。这就是利威尔兵长，一如既往。 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转身先去整理自己的行李，却听见他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是直接对着她： “佩特拉·拉尔。” 她立刻转身，挺直脊背：“是，兵长！” 利威尔没有看她，目光依然落在训练场上，语气平淡无波：“从明天开始，恢复文书工作。在你完全康复前，负责整理历次壁外调查的伤亡报告和装备损耗记录。” “是！”佩特拉大声回应。 “还有，”他顿了顿，终于侧过头，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晚饭后，来我办公室一趟。关于那些报告，有些具体要求。” 周围训练的声响仿佛瞬间远去。佩特拉感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努力维持着表情的平静：“明白，兵长。” 他不再多言，重新投入到监督训练中。 佩特拉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夕阳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第3章 第 3 章 晚饭时间，食堂里人声鼎沸。 佩特拉没什么胃口，机械地拨弄着餐盘里的炖菜，脑海里反复回响着利威尔兵长的话。周围的喧嚣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膜，她只能听见自己紧张的心跳声。 “佩特拉，你不舒服吗？”坐在对面的奥卢欧关切地问，“脸色不太好。” “没、没有，”佩特拉猛地回神，挤出一个笑容，“可能刚恢复，还有点累。” 根塔憨厚地点头：“是啊，别太勉强自己。兵长让你负责文书工作，算是照顾你了。” 埃尔德若有所思地看了佩特拉一眼，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把一块面包递给她。 照顾？佩特拉心里苦笑。这更像是某种形式的隔离，或者是对她能力的重新评估。毕竟，一个会在战场上分心、为上级挡刀而受伤的士兵，显然不再适合冲锋在最前线。 晚饭在一种难以言说的焦灼中结束。佩特拉几乎是数着秒熬过了这段时间。 当食堂的人渐渐散去，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朝着那个既熟悉又让她敬畏的方向走去。 利威尔兵长的办公室位于总部城堡较高的一层，相对安静。走廊里光线昏暗，只有墙壁上间隔挂着的油灯投下摇曳的光晕。她的脚步声在石砌的走廊里回响，每一下都敲击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站在那扇深色的木门前，佩特拉再次深呼吸，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传来利威尔平静无波的声音。 她推门而入。 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几把椅子，一个装满文件和书籍的书架，墙角立着衣架，上面挂着他的立体机动装置和熟悉的绿色披风。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茶叶清香和墨水的气味。 利威尔正坐在办公桌后，低头批阅着一份文件。桌上油灯的光线勾勒出他专注的侧脸，羽毛笔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是房间里唯一的声音。 “兵长。”佩特拉立正站好，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干涩。 利威尔没有抬头，只是用笔指了指桌前的椅子：“坐。” 佩特拉依言坐下，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脊背挺得笔直。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利威尔终于批阅完那份文件，将其放到一旁，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叠厚厚的报告，推到佩特拉面前。 “这是近三年的壁外调查伤亡报告和装备损耗记录，需要重新归档，核对数据，找出异常损耗和重复出现的问题。”他抬起眼，“我要一份详细的汇总分析，指出潜在的风险点和改进建议。明白吗？” “明白，兵长。”佩特拉接过那叠沉甸甸的报告，感觉接过的是一份沉重的责任。 “你的手臂不方便，可以慢点做，但务必仔细。”他补充道，语气依旧平淡，但佩特拉似乎捕捉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考量。 “是，我会全力以赴。” 公事交代完毕，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利威尔向后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落在佩特拉身上，似乎在审视，又似乎在等待。 佩特拉感到手心开始冒汗。 她知道，现在是最好的时机，也许是唯一的时机。 那封信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着她的心。她必须知道答案。 “兵长……”她鼓起勇气，声音微微发颤，“关于……关于那封信……” 利威尔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他的表情没有变化，但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嗯。”他发出一个简单的音节，示意她继续。 “您……您看了吗？”佩特拉几乎不敢呼吸，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那片灰色的深潭中读出些什么。 利威尔沉默着，时间仿佛被拉长。 利威尔看着她脸上交织的紧张、期待和不安，他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我没有看。” 佩特拉松了一口气。 “佩特拉，”他的声音从窗前传来，比平时更加低沉，“你是一个优秀的士兵，利威尔班不可或缺的一员。” 他的话语是肯定，却让佩特拉的心微微一沉。 “我明白，兵长。”她低下头，“我不会让个人情感影响我的职责和判断，我向您保证。” 她一口气说完，而后盯着自己放在膝盖上、微微颤抖的手，不敢看他的背影。 房间里再次陷入长久的寂静，只能听见窗外隐约的风声和油灯灯芯燃烧的细微噼啪声。 良久，利威尔转过身，重新走回办公桌旁。他没有坐下，而是站在桌边，目光落在佩特拉低垂的头上。 “在这个地狱一样的世界里，任何一份真挚的情感，都弥足珍贵。”他缓缓说道，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 “前方是地狱，身后是必须保护的同伴。我没有回头路，也不能有太多的……牵挂。”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 佩特拉怔怔地看着他。他的话像一把钝刀，割开了她的心，但同时，又奇异地带来一种释然。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但佩特拉强行将它们逼了回去。她站起身，挺直了脊背，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声音回答： “我明白，兵长。” 她看着他，眼神坚定： “能够站在您身后，作为利威尔班的一员，追随您的背影，守护您的背后，这就是我选择的道路，也是我的荣耀。” 她的声音平稳，带着不容置疑的真诚。 “那封信，请您当作是一个士兵对长官最高的敬意和……和最坚定的誓言。我会变得更强，强到不会再让您因为我的弱小而有任何顾虑。” 利威尔凝视着她，灰色的眼眸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闪动。他沉默了片刻，最终，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他重新坐回椅子上，拿起另一份文件：“报告下周一交给我。出去吧。” “是，兵长！” 佩特拉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转身，步伐坚定地离开了办公室。 走廊里依旧昏暗，但佩特拉的心却前所未有地明亮和坚定。 她知道，有些界限永远存在，有些话无需再说。但能够以“士兵”的身份，被他认可，被他需要，能够继续守护那个孤独而强大的背影，这或许，就是属于她最好的结局。 而她，将带着这份无望却炽热的情感，以及今天从他那里得到的力量，继续战斗下去，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这，就是她的选择。 --- 门被轻轻关上，房间里只剩下利威尔一个人。 羽毛笔尖停留在文件上方，墨迹微微晕开，但他没有动。窗外夜色浓重，玻璃上模糊地映出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以及桌上那盏跳动着微弱火光的油灯。 佩特拉·拉尔。 优秀，敏锐，在战场上异常果敢。 她的感情，他并非毫无察觉。 在调查兵团，在利威尔班，他需要的是绝对的专业和冷静，任何多余的情感都是奢侈品，甚至可能成为致命的弱点。 愚蠢。为了别人不顾自身安危，是最愚蠢的行为。他本该严厉斥责，将任何可能影响判断的苗头扼杀。 但是……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办公桌最底下的那个抽屉。那里，躺着一个边缘磨损的米色信封，与周围冷硬的文件格格不入。 他确实没有看那封信。 在某个深夜，结束了一天血腥和疲惫的任务后，他独自坐在这个房间里，本来打算拆开了它，却还是停止了动作。 信纸带着极淡的、属于她的气息，与他记忆中那个总是努力跟上他步伐、细心为他打理好一切琐事的娇小身影重叠在一起。 他对她说的是真心话。 在充斥着巨人咆哮、同伴鲜血和绝望硝烟的世界里，这样纯粹而温暖的情感，脆弱，却耀眼。 他从地下街的污秽中挣扎而出，他早已习惯了孤独，习惯了背负，习惯了将所有的软肋深深掩藏在外壳之下。 他不能是某个人的“寄托”，更不能成为谁的“牵挂”。那太沉重了。每一次壁外调查都可能是永别，他亲眼送走了太多人。法兰、伊莎贝尔……那些他没能保护住的人，他们的面孔至今仍会在深夜刺痛他。 他不能再增加一个名字，一个因为与他有特殊联结而让他更加无法承受失去的名字。 尤其是……佩特拉。 她太认真，太纯粹。他不能回应，也无法回应。任何一点示意都可能将她引向痛苦，甚至可能在关键时刻影响她的判断，害死她。 所以，他只能用最冷静、甚至近乎残酷的方式划清界限。 心口有一瞬间细微的、陌生的抽痛。被他强行忽略。 “我会变得更强……强到不会再让您因为我的弱小而有任何顾虑。” 她的话还在耳边回响。这个笨蛋……她根本不明白。问题从来不在她是否强大。 恰恰相反，正是因为她足够优秀，足够坚定，才让他…… 利威尔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他重新拿起笔，将注意力强行拉回眼前的文件上。 他不能给她希望，让她留在利威尔班，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在他还能掌控的战场上。他会继续用最严苛的标准要求她，让她变得更强，强到足以在未来的某一天，即使没有他在前方，也能活下去。 那封信，他会好好收着。 仅此而已。 第4章 第 4 章 时间如同托洛斯特区外流淌的河流，看似平静，却从不停歇地向前。 转眼间，佩特拉的伤势已完全康复，她重新拿起了立体机动装置，回到了日常的训练和任务中。 利威尔兵长依旧严苛，对训练的要求甚至比以往更高。他的批评简洁而犀利，从不因任何人的情况而放宽标准。 佩特拉将那份情感深埋心底，转化为战场上更加凌厉的身手和更敏锐的判断。她依然是那个可靠的、总是站在他右后方的下属，只是目光更加坚定，背影更加挺拔。 而利威尔，他依旧是那个背负着人类希望、行走在地狱边缘的士兵长。 但他偶尔会在战斗间隙，目光扫过队伍，确认她的位置；会在分配任务时，将最关键但也相对稳妥的位置交给她。 这些细微的变化，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在知情者心中漾开微小的涟漪。 --- 一次壁外调查，目标是探索玛利亚之墙西南方向的未知区域，并尝试建立一条相对安全的前进路线。起初一切顺利，调查兵团的主力部队成功穿越了开阔地带，记录了大量有价值的地形信息。 在穿过一片茂密的森林时，部队遭遇了超大型奇行种集群的伏击。它们从树冠间、从地底突然出现，数量远超预估，阵型在瞬间被冲散。 “保持阵型！不要乱！”埃尔文团长浑厚的声音在混乱中响起，但巨人的咆哮和士兵的惨叫声几乎将其淹没。 “利威尔班，保护左翼！”利威尔的声音冷冽如刀，他黑色的身影已然冲出，刀光闪处，一只奇行种轰然倒地。 “是！”佩特拉与奥卢欧等人紧随其后，立体机动装置在林木间穿梭，瓦斯喷射的声音与刀刃破空声交织成死亡的协奏曲。 战斗异常惨烈。巨人的数量无穷无尽，它们无视常规，行动诡异，给经验丰富的利威尔班也带来了极大的麻烦。 佩特拉刚刚解决掉一只从侧面扑来的7米级巨人，落地时急促地喘息着。 她下意识地寻找那个黑色的背影，看到他正被三只奇行种同时围攻。他的动作依旧精准高效，但在如此密集的攻击下，也显得险象环生。 “兵长！”她心中一紧，立刻想要冲过去支援。 “佩特拉，小心上面！”根塔的惊呼声从身后传来。 佩特拉猛地抬头，一只体型异常瘦长、手臂奇长的奇行种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从高空俯冲而下，目标直指她！ 它的速度太快，距离太近，她已经来不及完全避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黑色的身影以更快的速度从侧面撞开了她！ 是兵长！ 利威尔在撞开佩特拉的瞬间，立体机动装置的锚钩射向旁边的巨树，身体险之又险地擦着奇行种挥下的利爪荡开。 但那只奇行种的手臂实在太长，指尖依旧在他的左腿上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兵长！”佩特拉眼睁睁看着鲜血从他腿侧涌出，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利威尔闷哼一声，落地时动作明显滞涩了一下，但他立刻用刀支撑住身体，眼神中的凶戾之气更盛。 “别分心！”他朝佩特拉低吼，随即再次迎向追来的巨人。 佩特拉咬紧牙关，将所有的担忧和恐惧强行压下。她知道，此刻最好的支援，就是清理掉周围的威胁。她与奥卢欧、根塔、埃尔德背靠背，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防御圈，拼命抵挡着源源不断涌来的巨人。 战斗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直到增援部队终于赶到，残余的巨人才被逐渐清理。 森林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巨人蒸发的白色蒸汽，地上散落着破碎的武器和士兵的遗体。 当最后一只巨人倒下时，佩特拉几乎脱力，她第一时间踉跄着冲向利威尔的方向。 他靠在一棵树下，左腿的伤口已经被他自己用撕下的披风布料紧紧捆扎，但鲜血依旧在不断渗出，将绿色的布料染成深褐色。他的脸色因失血而苍白，额头上布满了冷汗，但眼神依旧锐利，审视着周围的状况。 “兵长！您的伤……”佩特拉跪倒在他身边，声音带着哭腔，手颤抖着不敢触碰他的伤口。 “死不了。”利威尔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完好无损的身上停留了一瞬，似乎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其他人呢？” “奥卢欧轻伤，根塔和埃尔德没事，我们小队……无人阵亡。”佩特拉快速汇报，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和灰尘。 这一次，是她连累了他。 利威尔看着她的眼泪，沉默了一下，然后抬起没有受伤的右手，用拇指擦去她脸颊的泪痕。 “别哭。” 这是他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主动触碰她，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安抚。 “兵长……” “扶我起来，”利威尔打断她，试图凭借自己的力量站起，却因腿上的剧痛而蹙紧了眉头，“啧，麻烦。” 佩特拉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架起他的胳膊，用自己的身体支撑住他大部分的重量。 周围的士兵们开始清理战场，收拢伤员。奥卢欧等人也围了过来，看到兵长的伤势，脸上都写满了担忧。 “看来得消停一阵子了。”利威尔看着自己受伤的腿，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嘲。 在众人的簇拥下，佩特拉支撑着利威尔，一步一步向马走去。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的重量真实地压在她的肩上，他的呼吸近在耳边。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遥不可及、战无不胜的人类最强士兵，而是一个会受伤、会流血、需要依靠的活生生的人。 佩特拉感受着这份沉重的依靠，心中那份无法言说的情感。 利威尔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身边努力支撑着他、眼神坚定的女子，灰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复杂情绪。 “走吧。” “是，兵长。” 第5章 第 5 章 回到调查兵团总部后的日子，对许多人来说是一种缓慢的煎熬。 壁外调查的损失远超预期，阵亡士兵的名字贴满了告示栏，沉闷压抑的气氛笼罩着整个城堡。 而对于利威尔班而言，还多了一层不寻常。 他们战无不胜的兵长，第一次需要静养。 利威尔的腿伤比预想的要麻烦一些，深可见骨的伤口加上轻微感染，让医疗兵勒令他至少休息两周，禁止高强度活动和训练。这对习惯了行动和掌控的利威尔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 佩特拉主动承担了更多照顾兵长起居和协助处理文书的工作。这并非命令，而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奥卢欧等人也识趣地将更多与兵长接触的机会让给了她，只是在背后交换着“果然如此”的眼神。 此刻，佩特拉正端着一杯刚泡好的红茶，轻轻敲响了利威尔私人房间的门。 “进。”里面传来他略显烦躁的声音。 佩特拉推门进去。房间和他办公室一样简洁，除了必要的家具，几乎没有多余的物品。 利威尔正靠在床头，腿上盖着薄毯，手里拿着一份报告，眉头紧锁。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给他苍白的侧脸镀上一层浅金，削弱了几分平日里的冷硬。 “兵长，您的茶。”佩特拉将茶杯小心地放在床头柜上，氤氲的热气带着红茶的醇香弥漫开来。 “嗯。”利威尔头也没抬，目光依旧停留在报告上，“西南区域的巨人活动频率数据核对完了吗？” “已经核对完毕，异常数据已经标注出来，放在您办公室的桌上了。”佩特拉恭敬地回答，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他受伤的腿上，担忧地问，“您的腿……还疼吗？” 利威尔终于从报告中抬起眼，瞥了她一眼：“死不了。别摆出那副表情。” 佩特拉抿了抿唇，没有反驳。她安静地站在床边，看着他专注的侧影，看着他因为行动不便而微微蹙起的眉头，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只有报告纸页翻动的沙沙声。 过了一会儿，利威尔似乎终于处理完手头的那部分，他将报告放到一边，伸手拿过红茶，轻轻吹了吹热气，喝了一小口。 “泡得还行。”他评价道，语气平淡。 但这简单的认可，却让佩特拉的心微微雀跃了一下。 利威尔放下茶杯，目光转向窗外，看着训练场上那些正在挥洒汗水的士兵身影，灰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晦暗。 不能动，不能掌控，这感觉糟透了。 佩特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似乎明白了他此刻的烦躁。她犹豫了一下，轻声开口：“兵长，您是在担心之后的调查吗？” 利威尔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巨人可不会因为我腿瘸了就停止进攻。” “但调查兵团还有团长，还有大家，还有……利威尔班。”佩特拉的声音坚定起来，“我们会守住您开辟的道路，直到您回来。” 利威尔沉默了片刻，转过头，目光落在佩特拉身上，带着审视：“即使可能会死？” “即使可能会死。”佩特拉毫不犹豫地回答，眼神清澈而坚定，“从加入调查兵团，选择追随您的那一刻起，这就是我们所有人的觉悟。” 她的目光坦然而炽热，里面没有丝毫虚假和动摇。那是一种将信仰、忠诚和无法言说的爱意糅合在一起的、无比纯粹的力量。 利威尔凝视着她，许久没有说话。窗外的阳光移动着，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在冰冷的地面上。 “笨蛋。”他最终低声说了一句，移开了视线，重新看向窗外。但这一次，他紧蹙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些。 他又拿起报告，似乎不打算再交谈。佩特拉知道该离开了，她微微躬身：“兵长，如果没什么事，我先去整理装备库的清单了。” 就在她转身准备离开时，利威尔的声音再次响起，很轻，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下次泡茶，就用今天这个水温。” 佩特拉脚步一顿，心脏猛地一跳。她回过头，看到利威尔依旧看着窗外，侧脸线条在光线下显得有些柔和。 “……是，兵长。”她轻声应道，嘴角无法抑制地微微上扬。 她退出房间，轻轻带上门，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用手按住怦怦直跳的胸口。 而在房间内，利威尔听着门外渐渐远去的脚步声，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了那杯冒着热气的红茶上。他端起来，又喝了一口，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向来冷峻的眉眼。 他想起森林里她惊恐的眼泪，想起她支撑自己时坚定的眼神，想起刚才那毫不退缩的“即使可能会死”。 麻烦的情感。他再次在心中确认。但……似乎也并不全是坏事。 他放下茶杯，重新拿起报告，却发现自己有些难以集中精神。腿上的伤口隐隐作痛，提醒着他战斗的残酷，也提醒着那个毫不犹豫撞开他的身影。 “真是个……笨蛋。”他低声重复了一句，这次，语气里却带上了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淡的无奈和……某种难以定义的情绪。 --- 利威尔的腿伤在两周后基本愈合，但医疗兵还是建议他再避免一段时间的剧烈活动。然而，对人类最强士兵的建议，往往只能停留在“建议”层面。 回到训练场的利威尔，周身的气压比受伤前更低。他抱着手臂站在场边，灰色的眼睛像淬了冰的刀片，刮过每一个正在训练的士兵。 “太慢了！你们是在模仿蜗牛散步吗？” “动作变形！下次面对巨人，你就是送上门的外卖！” “奥卢欧，你的平衡感被狗吃了吗？重来！” 利威尔班的成员们苦不堪言，连一向沉稳的埃尔德都汗湿了后背。佩特拉紧咬着下唇，操控着立体机动装置在木桩间穿梭。 佩特拉深吸一口气，瓦斯喷射，身体旋转，刀光划出凌厉的弧线，假想中的后颈肉被精准“切除”。她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流畅。 落地，翻滚，再次跃起。汗水顺着她的额角滑落，浸湿了鬓发。她的世界里，只剩下战斗的本能，和那个在场边凝视着她的身影。 终于，训练结束的哨声响起。所有人都如同虚脱般瘫倒在地，大口喘着气。 利威尔缓缓踱步到场中，目光扫过横七竖八的部下，最后定格在刚刚稳住呼吸、努力站直的佩特拉身上。 “勉强及格。”他淡淡地丢下一句，听不出情绪。 但这对佩特拉而言，已经足够了。她悄悄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收拾干净，半小时后会议室集合，复盘今天的问题。”利威尔说完，转身率先离开了训练场。 --- 夜晚，总部城堡的天台。这里视野开阔，能望见远处城墙的轮廓和更远处那片吞噬了无数生命的巨木之森。夜风带着凉意，吹散了白日的疲惫和喧嚣。 佩特拉喜欢在训练结束后独自来这里待一会儿，整理思绪。她靠在冰冷的石栏上，望着星空，脑海中却不自觉地回想起白天训练时利威尔兵长那审视的目光，以及他离开时那句“勉强及格”。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认可，但至少，她没有被他抛下。 身后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佩特拉警觉地回头，却在看到来人时愣住了。 利威尔披着常穿的深色外套，一步步走到她身边，同样将手臂撑在石栏上，望向远方的黑暗。他没有看她，应该只是是偶然来到这里。 “兵长。” “嗯。”利威尔应了一声，没有多余的话。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但并不显得尴尬，反而有种奇异的宁静。夜风吹拂着他们的头发和衣角，带着远山和夜晚特有的清冷气息。 “今天的训练，”良久，利威尔才开口，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有些低沉，“最后那个回转突进，角度还可以再调整三度，能节省零点五秒的滞空时间，降低被抓住的风险。” 佩特拉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他是在指导她。她认真地点点头：“是，我明白了，兵长。” 利威尔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远方。 佩特拉看着他，鼓起勇气，轻声问：“兵长，您是在担心下一次壁外调查吗？” 利威尔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他只是淡淡地说：“墙外的世界，永远不会因为谁的担心而改变。” 他的话语里带着一种宿命般的冷静，但佩特拉却从中听出了沉重的压力。他是人类的希望，是调查兵团的利刃，所有人都指望他斩开前路，可他肩膀上的重量，又有谁能分担？ “我们会跟随您的，兵长。”佩特拉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无论前方是什么。” 利威尔终于侧过头，看了她一眼。月光下，她的眼睛亮得惊人，里面映着星辉，也映着他的影子。 他移开目光，重新望向无尽的黑暗。过了一会儿，他才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说： “我知道。”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佩特拉的心瞬间被填满。他知道她的决心，知道利威尔班的忠诚。这就够了。 又一阵夜风吹过，带着深秋的寒意。佩特拉下意识地拢了拢衣领。 “晚了，回去。”利威尔直起身，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命令式。 “是，兵长。”佩特拉应道。 利威尔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却又停下，没有回头，只是说了一句： “明天，记得泡茶。” 说完，他便迈步离去，黑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楼梯口的阴影里。 佩特拉站在原地，愣了片刻，随即，一抹无法抑制的笑容在她脸上绽放开来。她抬头望着星空，感觉夜风也不再寒冷。 她深吸一口空气，转身走下了天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