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古代的总裁》 第1章 第 1 章 烈日高悬于天际,似一个巨大的火球,无情地炙烤着大地。在这广袤无垠的沙漠之中,一位身披灰袍、头戴斗笠的旅人,牵着一匹瘦骨嶙峋的马,马蹄在沙地上留下一串串浅浅的印迹。他叫柳安年,无路城新上任的县令,昔日金榜探花郎,前程似锦的翰林新秀,如今却披着风沙,在无边的荒漠里踽踽独行。 行至一处破败的茶铺,在风沙的侵蚀下摇摇欲坠,由几块破旧的木板随意搭建而成的小屋,勉强为过路人遮阳避风。柳安年稍作停歇,将马拴在茶铺旁的木桩上,向老叟讨了碗茶水。又微微欠身,拱手作揖,问道:“老丈,在下要去无路城,可惜这里风沙太大迷了方向,请问该如何行走?” 老叟上下打量他一番,随后伸出枯枝般的手指,朝着一个方向指了指,声音嘶哑:“年轻人,顺着这个方向一直往东走,约莫半日便能看到无路城的城门了。”柳安年闻言,心中大喜,连忙从怀中掏出几枚铜钱放在桌上,以作谢礼,口中说道:“多谢指路。”说罢,便转身离开。 柳安年按照老叟所指的方向,牵着马大步前行,心中满是对即将抵达无路城的期待。忽然,狂风吹过,脚下一空,柔软的沙子如活物般翻涌,一点点吞噬着他的双腿,受惊的马儿挣脱缰绳逃到了别处。他惊恐万分,挣扎着试图从流沙中爬出来,可越挣扎陷得越快,转眼已没至腰间。 柳安年大声呼救,可荒漠之中,除了呼啸的风声,再无其他回应。“母亲,孩儿不孝......”他想起那间热气蒸腾的包子铺、母亲那双被热气熏红的手;还有金榜题名之日,自己衣锦还乡的风光。“寒窗苦读数载,抱负未展,壮志未酬......”风沙依旧肆虐,模糊了他的视线,埋没了他的声音,他就这样在流沙中苦苦挣扎着,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一二三,好,换下一个场景。”摄影师按下快门,对这次的拍摄非常满意,要在落日之前多拍几张。镜头中的人却不乐意了,“好了没有,我都换几套衣服了?”尚奕川有些后悔,他本来是来沙漠拍景的,可就在他架好三脚架时,旁边有一支旅拍队正给模特上妆,妆造师看他的时候,忽然眼前一亮:“这位先生,要不要也试试看?你这气质长相,像极了古代的异族王子。” 看着那些披风、长剑、骏马,尚奕川的好奇心被击中了,把相机调到录像模式,接受了他们的邀请。没想到这一折腾就是两个小时,太阳都快落山了,他还没拍到落日!“这是最后一个场景,拍完这个就结束了。” 沙丘之巅,落日沉沉,天边烧得通红。一道孤绝的身影跃入镜头——男人骑于骏马之上,身披浓重异族风格的华美装束,宛如从古老历史中走出的异域战神。一袭黑色与赤金交织的长袍,衣襟与袖口绣满种族的图腾,似是某种失传部族的象征;腰间束着铜扣皮带,悬挂着一把华丽的短匕;额头上是一抹镶嵌着玛瑙与骨雕的皮质头饰,配着如鹰隼般锐利的双眸,更添几分野性与沧桑。 身下是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男人一手紧握缰绳,另一手高举长剑。他猛然挥剑,剑身发出“嗖”的一声锐响。剑影与身影在镜头中定格,宛如一尊孤傲的雕塑。旅拍队的人纷纷举起相机,记录下这难得的影像。“OK,收工。” 尚奕川从马上跳下来,衣服都来不及换,赶紧跑向远处的三角架,拿出相机调整参数,对着落日拍摄。忽然间,一抹瘦弱的身影出现在镜头中,他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灰布长袍,肩头沾满黄沙,步履蹒跚,朝他的方向走来。身体摇摇欲坠,眼中却充满希望,像是一株在沙暴中不肯倒下的枯木。 柳安年睁开眼,发现自己胸部以下被埋在黄沙中,双手从沙土中伸出,把沙子一点点刨开。他站起身,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天地交接的苍茫之间,男人挥下长剑,仿佛劈开了沙漠的热浪,也斩断了纵横交错的时空。 尚奕川看着来人,他这样打扮,难道也是拍写真的?现在流行粗布麻衣了?眼见人要倒了,赶紧过去扶他。对方站稳后拱手作揖,声音有些沙哑:“敢问兄台,此地是何处?在下要去无路城,恳请兄台指点迷津。” 尚奕川听他文绉绉的话语,不像是现代人,难道是附近有剧组在拍戏?看自己的装扮出色,就导了这场戏?他才没兴趣做群演,“喂,兄弟,你们拍戏也太不注重个人**了吧,问都不问我就拍摄?” “兄台这是何意?”柳安年听不太明白他的话,刚走近时看清楚眼前异族人的长相,他还抱有一丝希望,结果他听不懂对方说话。 “意思是说你们别拍了,我不想当网红。”说完就要走,柳安年却拉住了他,“这位兄台,在下无意冒犯,实在是不懂兄台话中之意,还望兄台解释一二。” 尚奕川本就不是好脾气,顶着烈日拍了许久,头有些发懵,被他一拉火气立马上来了。“说了不拍就是不拍,找别人吧。”狠狠甩了甩袖子,然后柳安年就被带到了地上,脑袋朝着沙子跌去。 看着地上的人久久没有动静,尚奕川有些无语,他没用力咋就倒了?碰瓷儿也不带这样的吧。那个人看着脸色苍白,但肯定是化妆的缘故,好歹是个男人,咋那么弱不禁风。叹了一口气,把人扶起来,“喂,我知道明星是靠脸吃饭的,你可别讹我啊。” 柳安年却是晕过去了,尚奕川把他翻过来正面躺着,一会儿肯定有剧组人员来找他。天色暗了,本来准备先关掉录像,想了想,还是把衣服还给旅拍组的吧。尚奕川过去的时候,他们还在讨论着他的装扮特别出片,价格还给他打了八折。尚奕川看着取景器中的身影,突然有点恍惚,仿佛自己真是沙漠中的战神。 等尚奕川再次回到三脚架旁边时,发现柳安年还躺在地上。擦,不会挂了吧。他赶紧跑过去,手伸到柳安年的脸庞,感到一股温热的气息,尚奕川松了口气。尚奕川在附近找了找,没发现相机设备,这个满嘴文言文的男人是从哪冒出来的?没办法,尚奕川把人送去了医院。 柳安年耳边是一阵“滴滴”的怪声,眼前白得刺目。他猛地坐起,发现右手插着细细长长的管子,贴着皮肤那处有些痛。环顾四周,墙壁洁白无瑕,身上的被褥也是洁白一片,摸着格外柔软。 门“哐”地一声被推开,一个穿着怪异的人走了进来,是之前遇到的那个异族男人,可是他怎么换了一身衣物,头发也剪短了。“哟,你醒了。” “敢问兄台,此乃何处?” 尚奕川笑着回他,“兄弟,你不用那么入戏吧?这里又没别人,赶紧把频道换回来。” 柳安年眉头紧锁,“在下乃当朝探花柳安年,不知兄台是何人?” “探花?你哪个剧组的?拍的是明朝还是清宫戏啊?” 柳安年愣在原地,他着实听不懂眼前人的话语,什么“剧组”、“频道”,勉强抓住“戏”这个字眼,微微皱眉,“在下并非戏子,望兄台慎言。” 尚奕川感叹,“你演技挺逼真的啊,台词功底也不错,一点都不出戏。”然后拍拍柳安年的肩膀,“好啦好啦,人都散场了,杀青了。” 柳安年看着他,心中道,这人好生无礼,再次开口:“在下是无路城新上任的县令,乃朝廷命官,兄台为何屡次折辱于我?” 尚奕川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简直要笑到扶墙:“哥们儿,你这入戏太深了啊,不是撞到脑子了吧,要不......给你做个检查吧?”说着按铃叫来护士,“你们给他检查一下,能做的都做。” 当晚,检查结果还没出来,尚奕川点了外卖,在病房和柳安年一起吃。柳安年自检查后就没说过话,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太陌生了。到处都是洁白无尘的墙壁、奇奇怪怪的物件、还有穿着怪异的男女,好像一切自他从流沙中出来就变得不同了。难道是邻国?可他从话本中看到,蛮荒古国矗立在极北之境,城墙由黑曜石垒成,族人身穿兽皮脸部刻火焰图腾。 一道声音打断了他,“别发呆了,过来一起吃啊。”尚奕川点了很多当地特色菜,一个人吃不完。 “兄台,敢问......”“停,我叫尚奕川,别喊兄台,听得头都大了。” “奕川兄,敢问......”“停,别带那个‘兄’字。” “奕川?”“行,就这么叫吧。” 柳安年望着桌子上的餐食,碗筷非陶非竹,白色的盒子中热气氤氲,他忍不住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丁,入口后双眼放光,“好香!此味辛而不燥,似有蜀地之风。” “你们古人不是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吗?你话怎么那么多?”尚奕川实在听不下去了,柳安年一开口就唤醒了他小学背书的不美好记忆。 “抱歉,是在下失态。” 两人在沉默中吃完了大半饭菜,尚奕川还点了杯咖啡,柳安年看着那杯冒热气的“黑水”,眉心紧蹙:“此乃何物?墨汁乎?” 尚奕川捧着咖啡,笑得险些喷出来:“兄弟,别这么敬业,我怕你真信了!”他知道有些演员是体验派,会为了演绎角色而实地考察,体验当地的生活。可眼前这个,也没名气啊,他刚刚百度的,没找到柳安年的信息。 “咳咳,别等结果了吧,我看你能跑能跳的,十分健康。你记得谁的电话?或者让剧组的人来接你回去,万一碰到你的粉丝堵医院,你就该上热搜了。” “奕川兄,请勿再说玩笑话。” “行吧。”尚奕川笑着挥手,“安年兄饱腹乎?你我二人步于中庭?”他吃撑了,要出去走走,想到背过的一篇文章,邀请柳安年出去走走。柳安年起身跟着他,尚奕川暗暗给自己点赞,耶,对方听懂了,看来他记性还不错。 二人走到直梯前,“咔哒”一声,电梯门自动开合。柳安年倏地退后一步,神情戒备:“此门......无人推,却自启,邪术也!” 尚奕川揉着眉心,忍笑:“不是邪术,这是电梯,是现代文明的高科技产物。你看,”他按着旁边的按钮,门再次闭合。 柳安年却被发光的按钮吸引住了,“此处,无蜡烛,为何会发光?” 尚奕川弯腰,捂着肚子笑,柳安年再这么说下去,他还没等到散步就不行了。 出了电梯,穿过大厅,外面是喧闹的街道,车辆川流不息,柳安年被车辆鸣笛声吓得一跳,几乎要拔腿就跑。尚奕川拉着他的袖子,“跑什么?”刚才两人独处,还没觉得怪异,现在来到街上,才感觉柳安年穿的太显眼了。虽说现代社会玩cosplay的人很多,也有不少古风爱好者穿古装,可那大多是女生呐,而且就算有男生穿,也不像柳安年套着一块破布就出门。 “此为何物?竟大如铜器,为何有人坐于其中?” 尚奕川扶额笑:“那是汽车,可以载人,呃,就跟马车一样。” 一路上,柳安年对奇特之物皆问了出来,尚奕川看着这个神态古板的男人,眼中新奇不像作假,忽然觉得这场“闹剧”竟有点真实。他低声问:“你真是探花郎吗,哪个皇帝任命的?” 柳安年停下,眼底坚定:“在下来自大炎王朝,当今圣上乃是弘仁帝。” 第2章 第 2 章 尚奕川脑仁有些疼,如果说柳安年在演戏,可这也入戏太深了吧,连基本的常识都没了。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尚奕川拉着他回医院。 柳安年坐在长椅上,双手端端正正地放在膝上,神情安静。尚奕川拿着体检报告走出来,低头一页一页翻。“身体指标还好,有点营养不良,脑部CT也没问题。”他抬起眼,神情复杂,“医生说你有轻微的‘认知混乱’,可能是创伤后的幻觉,你受伤了?”他轻轻一甩,难道把人摔成了傻子? 柳安年神色不变,只轻声道:“未曾,那时柳某陷入了流沙中,醒过来便看到奕川兄骑马举剑之姿。”柳安年还以为他说的受伤是被困沙漠。 “流沙?”尚奕川盯着他,沉默良久,忽然拿出手机,人脸解锁屏幕亮起。“你看看这是什么?”他打开了音乐软件,摇滚乐曲在寂静的走廊上响起。柳安年被吓了一跳,睫毛颤了两下。“此......此物竟能言语?” 尚奕川没说话,是自己累过头了,还是对方真傻了?不对劲,自从下午碰到柳安年,一切都透着古怪。尚奕川决定明天要带着柳安年去那片沙漠看看,说不定那里能刺激他变得正常。 尚奕川带着柳安年回到病房,看着人躺下,道:“你先睡觉,有问题不要问,我明天带着你去沙漠。”说完就关了灯躺在旁边的陪护床上。 柳安年对突然变黑的房间有些紧张,不安道:“奕川兄,在下......” “闭嘴。” 第二天,尚奕川趁着柳安年还没醒,去附近超市买了两大包食物和水,他有预感,晚上说不定要待在沙漠了。 回来时柳安年坐在床上发呆,看见他的身影,神情有些尴尬,“奕川兄,茅房何在?”尚奕川带他去了厕所,不放心地在外面等。过了许久,柳安年才红着脸从里面出来,尚奕川喊住他,“诶,你洗手了吗?” “嗯,多谢。” 车子启动时,柳安年紧紧抓住安全带,身体笔直,一脸肃然:“此物载人,堪比马车,似乘风。” 尚奕川听着头疼,一脸不耐烦地说:“第一,你能不能不要拽酸词儿了?我听不懂。第二,我没文化,不许笑我。”柳安年道过歉便不说话了。 两人来到沙漠,尚奕川让柳安年找他昨天陷进去的地方,自己则在一旁扎帐篷。完工后,他拿出相机,来都来了,再拍几张照片。固定好相机,换上广角镜头,半蹲着调整角度,取景框里铺满了黄沙。 风从地平线吹来,卷着细沙,一层一层拍在镜头上。夕阳将要落到戈壁尽头,远处的残红仿佛在燃烧,天地一线之间,只剩下晚霞。尚奕川调低曝光,光圈收紧,准备按快门时,一个人影出现在镜头中。他一身灰炮跪在地上,衣角被风卷起,束起的长发变得散乱,影子被落日拉得极长。他背对着光,神情看不真切,却无端透着些许落寞。 是柳安年,尚奕川回想了一下,他好像一直在那里转悠,刚才喊他过来吃饭,都没回应。不会更傻了吧?尚奕川赶紧过去看柳安年的状况。走近了,他的声音有些崩溃,“怎会如此?怎......” 柳安年有些撑不住了,他曾看过一些鬼怪志异的小说,大多的落魄书生的幻想,有人入仙境又梦醒,有人坠地狱难以超生。他以为自己遭受的一切是一番奇遇,只要回到原处就能醒过来。他摸着脚下柔软的沙子,和流沙那种把人吸进去的松软不一样;又试图把自己埋进沙子里,希望睁眼便能回到大炎。可被太阳烤醒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还处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因为他看到了尚奕川在举着一个奇怪的黑色物体走动。 “诶,你咋了?有没有中暑?”尚奕川一摸到相机就会忘了时间,在太阳下晒了几个小时,自己都有些受不住,更别提眼前这个瘦弱的探花郎了。柳安年朝声音来源的方向看过去,他的眼有些红肿,似乎刚哭过。 尚奕川伸手拉他,柳安年跪坐的时间久了,腿脚脱力扑到他身上。尚奕川赶忙扶着他,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喂,你还好吗?”见眼前人没有回应,尚奕川把他打横抱起,放到越野车上,给他喂了中暑药。 尚奕川动作急躁,整瓶水灌下去,柳安年被呛地回过神。嘴中苦涩不已,他接过水瓶小口饮下,“多谢奕川兄,柳某......我方才有些思家。”柳安年斟酌着用语,使自己的话不那么难以理解。 尚奕川看他一眼,神情怪异,“哦,没事,醒过来就好,你想起什么了没?” 柳安年道:“未曾。”良久,他抬起头,有些犹豫地开口:“奕川兄可曾听过异世界?” “你说。”尚奕川到要看看他搞什么鬼, 柳安年顿了顿,似在组织语言。“我非此世间人,乃大炎朝弘仁七年探花,在上任途中,陷入流沙,睁眼便到了此处。” “我家境清贫,父亲早亡,母亲卖包子供我读书。自八岁启蒙,十二年苦读,方考取功名。”说到这里,他轻轻一笑,带着一种独属于穷苦书生的孤傲。 “我之志,惟愿立身为民,清正廉洁,有益于世。然,殿试归来,太师召我入府,欲以女配婚于我。我不从,被贬边陲。” “昨日,风沙骤起,我深陷流沙挣扎无果。再醒,便来到此世界。”短短几句话,便道出了自己前二十年的经历。 尚奕川听得发怔,本想打断,却被柳安年真切的语气压住了。他面色憔悴,仿佛丢失了希望。“我不知此为何世,街上铁车横行,各处皆是发光之物,屋中无火却能照明。” “我宁愿一切为死后幻境,可母亲孤苦无依......为人子女,未尽孝道。”说到此处,柳安年声音都打着颤,眼角发红,终是落泪。 尚奕川看他连哭都讲究礼数,不敢放声痛哭,只得小声啜泣,喉咙微微发紧。“你的意思是,你从古代穿越过来的?”说完自己都有些不信,穿越?太荒谬了。他想,柳安年真是个好演员,都带着他入戏了。 “非我荒唐言,可事实如此。” 尚奕川揉了揉眉心,“别想了,来吃饭吧。”他觉得自己仁至义尽了,明天把他送到公安局,让警察同志帮忙吧。 柳安年不知他是否相信,只好点点头,“多谢。” 夜深,沙漠的风呼啸而过,篝火在风中摇曳,两人坐在帐篷边。尚奕川在看这两天拍摄的照片,而柳安年坐在不远处,手里捧着一杯热水。他盯着那团火光,眼神一点点散开。风声渐远,天地开始模糊。那团火好像灯芯,再睁眼,他回到了家中那间低矮的草屋。 之后便是母亲在城门口与他送别,递给他一个纸包,她笑着说:“阿年,包子要趁热吃,今日上路,更要吃饱些。” 柳安年眼眶一热,哽咽着:“娘。”他扑过去,却发现自己的手穿过了母亲的身体。 画面忽然一转,是母亲得知他殉职后,跌坐在门槛上,喃喃道:“阿年才离家十日,怎会......?”告信的官差低声道:“探花郎于途中遇流沙,不幸亡故。”说完放下一个包裹,匆匆离去。 屋里只剩母亲一人,外面下起了大雨,也盖不住她的痛哭声。良久,女人缓缓起身,对着儿子留下的遗物轻轻摩挲。“阿年,娘知你这辈子最大的愿望便考取功名造福百姓,可哪知中途遭遇不测。娘还想看着你娶妻生子,好享受天伦之乐。也罢......娘去陪你,慢点喝孟婆汤,娘下辈子还要和你做母子。儿啊,等着娘。” 她颤着手,从抽屉里取出那条红绸带——柳安年衣锦还乡时系的那条。柳安年大声喊,他扑上前,却触不到她的身体。“娘,不要啊,不要......”她的身影在灯光中晃了晃,随即一切陷入黑暗。 “柳安年!”有人在喊他,猛地睁开眼,他躺在沙地上,四周一片金黄。尚奕川蹲在旁边,脸上满是担忧。“你梦到什么了,我叫你半天不醒。” 柳安年怔怔地坐起,嘴唇干裂。他环顾四周,还是昨夜的帐篷、一堆烧剩的火柴和那辆黑色的越野车。昨晚那些是梦吗?可他的心为何那么痛,母亲得知他去世,受不了打击而自缢。 喃喃道:“此地......果真是我葬身之处。”他脸色惨白,目光慢慢变得空洞。 尚奕川看他这幅样子,有些紧张,“柳安年,我胆小,你别吓我啊。” “我梦见我娘了,她得知我的死讯,悬梁自尽而亡。”他的声音颤抖:“我娘不在了。” 尚奕川脸微微发白,他想起来昨晚的梦了!他梦到一个女人吊在房梁上,身旁有一个男子痛哭,伸手想把女人放下来,手掌却穿过了她的身体。他醒来时觉得头疼,没想到烤着火就睡着了。至于那个梦,他没当回事儿,因为他严重失眠,经常做噩梦。 现在听柳安年说话,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明明在沙漠中,却如同身处冰窟一般。梦里那个痛哭的男子仿佛有了脸,正是柳安年。 第3章 第 3 章 风吹散了柳安年的头发,他捧起一捧沙,渺小的沙粒从指缝间滑落,细如灰尘。 “昨日来时,我尚存念想,想着若能寻得那片流沙,便可归乡。可今日醒来,我知前世命数已尽。”他抬头望向天,眼中却没有焦点。“奕川兄,我是真的死了吗?可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尚奕川不知道怎么回答,心底有道声音在说,柳安年真的是古代人! 风声卷起,如泣如诉。柳安年缓缓闭上眼,泪水在颤动的睫毛间滑落,他跪坐在沙中,像是在向远方的母亲叩别。 待人终于平静下来,尚奕川把矿泉水递给他:“喝点水,补充补充水分。”柳安年双手接过,恭敬的捧着,仿佛那不是一个塑料水瓶,而是一盏祭酒。 两人沉默了许久,尚奕川终于开口:“我在想一件事。”柳安年抬头,眼神疲惫却仍专注:“奕川兄请讲。” 尚奕川吸了口气,慢慢说道:“假设你真的是从古代来的,可能是某种地理磁场、或者时空的异常现象,把你整个人从过去带过来。你说过你曾陷入流沙中,或许就是那片古怪的流沙。”他在柳安年哭泣的时候想了很多,也接受了对方是个古人的事实。 柳安年眉头紧锁,不解道:“磁场?那是什么?” “简单来说,我们现在所处的星球叫做地球,地球上有磁力,在特定的地方,磁力可能影响着时间、与空间的能量线交错。不知道你所处的年代有没有指南针,它就是受到磁场的影响才能辨别方向。” 柳安年不懂他前面说的话,提到指南针,还是知晓些的。“那片流沙也是因为磁场吗?” “可能,说不定是流沙下有特殊的矿层,加上狂风......理论上,可能形成一种‘时间裂缝’。”尚奕川照着平板上的话念给他听,其实他也不太懂,不知道这个高中探花的古人会不会相信这些。柳安年刚经历丧母之痛,还是安慰安慰他吧。 他一边说,一边翻着平板,看到有个讲解视频,点开给柳安年看,“你看,这是一个3D模型,讲了磁场的作用原理。” 柳安年看着那转动的球体,眼神有些迷茫,他摇摇头。“奕川兄此言,难道天地变幻之数,均可预测?” 尚奕川有些尴尬,“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猜想一下你来到这里的原因,或许你可以相信这些,留个念想。说不定,有一天你再次遇见那片流沙,就能回去了呢。” 柳安年笑了笑,他知道尚奕川是在安慰他,“多谢奕川兄相告。在大炎王朝,若有异事发生,皆归之于天。奕川兄言之磁场、能量、矿层,亦是以理学代天。然而天与理学,皆非人可控。” 尚奕川听到这话怔了怔,看向他。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这个从千年前走来的人,比任何科学理论都难以令人信服。课本上有太多猜想,都是科学家们经过无数次实验,得到的结果。而眼前这个活生生的人,是独立于理论外的,目前来说,没有一种说法可以解释他的出现。 “所以,你不想知道原因,不想回去吗?” 柳安年的笑容有些苦涩,“我曾求归,是因心中担忧寡母,现知母亲亡故,已无执念。” “那你不当官了?探花郎。” 听到这个称呼,柳安年有些恍惚,那日他断然拒绝太师,赴任边境时就知,此生仕途已断。可想起曾经的壮志,他意难平。 尚奕川看到他眼中的不甘,“你就这么算了?” 柳安年轻声答道:“若天地将我留下,那便是天意。唯望能立于新世,不负此身。”风从远处吹来,带着干燥的沙粒。灰色长袍被轻轻掀起,他的目光坚定,却带着一种不属于现代的沉稳。 此时,尚奕川到有些佩服柳安年了,他经历巨变,也没有惊慌失措,反而接受了这个陌生的世界。“好啦好啦,别想那些了,既然来到了这里,就要适应现代人的生活,来包薯片。”昨日柳安年尝一片就说有种怪怪的味道,放下不吃了。 所幸昨天买的东西够多,尚奕川不想回家,就在沙漠中多待了一夜。晚上,他翻着旅游团发他的写真样片,看到自己穿着民族风格衣服,想到自己录了和柳安年初见时的视频。 打开那段录像,他看到一个灰袍男子,立在风中,衣袍被沙土卷得猎猎作响,眼神带着希冀朝前方走去;在他的对面,一个身披黑金披风的异族男人正缓缓朝他走去,在灰袍男子几乎要倒下的那一刻,稳稳扶住了他。画面中的两道身影,对立而站,黑金与灰在风沙间交织,像古老的传说在现代重现。 他把画面定格,放大到柳安年的眼眸,他眼中有一道光,而光中映着自己的身影。一个被家庭困住的现代人,与一个从异世来的古代人,在同一帧里。 直到这一刻,尚奕川才知道到自己缺的东西是什么。从小到大,他都按父亲的要求走,上名校、读MBA、继承公司,这次来沙漠拍摄也是想暂时逃离生活。摄影只是他发泄的窗口,所以他拍的风景,只是风景在那一帧的画面,是“凝固”的。可现在他意识到,他缺的不是技巧,而是“活着的人”。周围景物随柳安年在动,风真的在吹,沙真的在落,夕阳也有了温度,那是时间的流逝,是“生机”。 尚奕川忽然笑了,低声呢喃:“原来我拍的不是风景。”修长的手指摩挲着相机,“柳安年,也许你就是我镜头中缺的“生机”。他看向远处,沙粒随着风吹四处扬起,视线有些模糊,虚实之间,似乎有个声音在呼唤他。——他的人生不应该是“继承”,而是重新开始。 尚奕川回到帐篷的时候,柳安年已经睡着了。他挪到另一头,与柳安年相隔远些,也不知道古人讲究男男共枕不? 次日,柳安年先行醒来,他看到尚奕川躺在身边,自己都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脸颊有些泛红,他从未与人同睡,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男人,简直是成何体统! 尚奕川醒来后看柳安年坐在外面发呆,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啥呢?” 柳安年却是被吓了一跳,“奕川,我不知当往何处。”称呼问题昨天晚上被尚奕川纠正过了。他的话中没有悲伤,只是迷茫前路。 尚奕川想起昨晚的念头,心中一动,“你要不要跟着我回家?”柳安年的出现让自己重燃希望,他身上又有那种纯真,也许柳安年可以做他的模特。 “跟着你?” “对。”尚奕川笑了笑,“你的神态是真实的,表情自然,不是摆出来的。我之前一直拍景色,现在想拍‘人’,记录‘生命的流逝’,拍时间在一个人身上留下的痕迹。你愿不愿意做我的模特?” 柳安年显然没听懂他的话,也不知“模特”是什么。他皱眉,谨慎地问:“‘模特’……可要读书?” 尚奕川被逗笑,摇头:“不用读书,也不用写文章,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 柳安年沉吟片刻,神色带着几分惶然,“我不知现代之法,唯恐误事。” “不会。”尚奕川的声音低而稳,“我想让你留下来,毕竟我也好奇你那个时代,以后你可以多说给我听听。” 柳安年有些心动他的提议,在这个世界,他无处可归。若此人愿收留他,便是他唯一的去处。他轻轻颔首,起身作揖,语气郑重:“承蒙奕川厚爱,柳安年愿伴君左右。” 尚奕川看着他,心头一松,露出一个几乎不易察觉的笑,“那就这样定了。” 金色荒芜中,两个对视一瞬,一个在找未来,一个在找归处。命运的线,从这一刻,悄悄缠绕在一起。 尚奕川带他在酒店住了一周,柳安年在现代没有身份,是件很麻烦的事。恰好此处地广人稀,办个身份不难,他又动了“钞能力”,加速办好了证件。只是这一周,发生的事让他啼笑皆非。 从沙漠回来,尚奕川到了酒店第一件事就是洗澡,他从浴室出来,见柳安年在四处张望,这里的一切都让他新奇。“安年,你先去洗漱吧。”他那身灰袍早已沾满风尘,走动间就会有沙子落下来。 尚奕川指着浴室:“洗手间在那儿,热水左边扭一下就有。”说完还是不放心,为他操作演示一番,柳安年看懂了他的操作,抱着一套干净衣服,关上了门。几分钟后,“咣当!”浴室里传来一声巨响,伴着惊慌的喊声:“此处好神奇,水竟是热的。” 尚奕川冲进去一看,柳安年满身是水,头发贴在脸侧,仍旧紧紧系着腰带,正与花洒搏斗。柳安年满脸通红,喘着气:“奕川,为何此处会流出热水?”尚奕川笑着看他,“因为热水器在烧水啊。”他走过去,替柳安年关掉水,语气柔了几分:“没事,这些都是现代科技,你先洗澡,回头我给你普及一些常识。” 柳安年洗漱的时候,感叹这里的生活真好,不用烧柴就有热水洗澡。之前在大炎,百姓很少沐浴,他这种穷苦出身更甚。关上水,他有些犯难,这里的衣物怎么穿啊?想起尚奕川的模样,柳安年试着套了套,不一会儿,他看着自己裸露的手臂和小腿,脸颊红晕升起,真是有伤风化! 第4章 第 4 章 柳安年在浴室待了很久才出来,一开始他准备把擦身的毛巾裹住身体,可毛巾长度不够,胳膊是遮住了,小腿还漏在外面,而且整体看着不伦不类的。只好放弃毛巾,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才打开浴室门。 尚奕川正在沙发上玩手机,听到声音看过去,柳安年的长发还在滴水,“来来来,带你见识一下现代科技——吹风机。”之前他可喜欢的一部电视剧,里面男主给女主吹头发的场景,那个画面导演拍的很唯美,他想尝试很久了,只可惜一直没机会。 “这个你可以学学,吹头发的用的,尤其是你头发那么长。第一次我教你吧,便宜你了。”他眼睛里有些期待。 “我...我之前都是立于太阳下,慢慢晾干的。” “那多慢呀,你看现在天都黑了,哪来的太阳给你晾。” 看到他手中拿的那个像是两个圆筒交叉放一起的物体,柳安年有些局促,还是走过去坐到沙发上。尚奕川插上电,轻轻一按,热风呼地出来,他在背后给柳安年吹头发。柳安年下意识往前躲:“它……它在喷气!怎么还是热的?” “对,有热风有冷风,给你换一下。”说着把按钮调到另一边,朝着柳安年的手指吹,“这个温度可以吧?” 柳安年手上传来温温的感觉,不是尚奕川说的冷风,他有些新奇,坐回沙发上,“尚可。” 尚奕川一开始还有耐心,因为柳安年的头发又黑又亮,看着湿漉漉的头发变得干燥蓬松,他还感觉挺好玩的。吹到一半,他觉得少了点什么。 对,是味道。柳安年身上没有香味,他像是只用水冲了一下,那在浴室磨蹭大半天是干啥呢?“你没用洗发水和沐浴露吗?” “嗯?”耳边风太大,柳安年听不太清。 尚奕川关掉吹风机,“我说,你没用洗发水和沐浴露?” “那是何物?” “呃,就是能把你身上的灰尘洗干净的,浴室那两个小黑瓶。” 柳安年大概懂了他的意思,“我方才没找到胰子,不过我洗的很干净,不脏的。” “好吧。你自己吹吧,我手酸了。”果然电视上那些美好画面都是骗人的。 “好。”柳安年接过吹风机,他想,也没什么难的,把出风口对准头发就行。下一秒,他就后悔了。他头发太长,又是第一次用,没掌握好距离,头发被风扇那头吸进去了。柳安年只觉得头皮一痛,就看到出风口的另一端吸满了头发,紧张之余忘记了关,只大声喊,“奕川,我的头发......头发。” 尚奕川正在喝水,听他这动静,赶紧跑过来拔掉插头,蹲下身与他平视。“没事,我来帮你。” 柳安年眼眶微红,一半是疼的,一半是吓的,现代科技也有不好的! 尚奕川小心翼翼地将缠绕的发丝从风叶间拔出来,一边安抚道:“放松点,你的头发一根都没少,拿出来就好了。”不知怎的,柳安年这幅样子还怪惹人心疼。柳安年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紧张的心竟在他细致的动作中慢慢平复下来。“多谢。” 十分钟后,尚奕川看着那些弯弯曲曲且炸毛的头发,有点想笑。“要不把这些剪了吧,你头发那么多,少一缕也看不出来。” 柳安年不愿意,“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可轻易损毁?”说完就心疼地拽着头发往下拉,企图把头发拉直。看着再也变不回原样的青丝,柳安年叹了口气,“你们这里真奇怪,男子的头发都短短的。” 尚奕川本想劝他剪短些的,大热天留长发这不是找罪受吗?可看他这么心疼几根弯了的头发,也不好再提理发的事。也是他理亏,要是刚刚没提议用吹风机,柳安年也不会有这番遭遇了。 “你衣服呢?一会我帮你洗。”给他洗衣服做补偿吧,反正往洗衣机里一撂就完事儿。 “嗯?我刚刚没有看到木盆啊,用什么洗?” 尚奕川忍笑,“不用木盆,也不用自己洗,我们这里都用洗衣机。”他指了指角落,柳安年看过去,果然有一个黑色的大箱子。 “又是现代科技吗?”柳安年狐疑地看着他,经过吹风机一事,他对所谓的现代科技产生了些许怀疑。 “对,你看,”尚奕川一边往里面塞他的衣服,一边讲解:“加入洗衣液、盖上盖子、再根据上面的指示按按钮。”他没把柳安年的衣服放进去,因为那件灰袍子眼瞅着脏得很,要多洗几遍才能干净。 “然后呢?” “没了啊,你等着它洗就行。” “这就完了吗?” “对,你看,它里面在自己转。” 洗衣机正在“嗡嗡”地转动,柳安年盯着那黑桶转了半天,脸上写满怀疑:“声音这样大,衣服会不会烂啊?” 尚奕川一噎,他的衣服都是名牌肯定不会烂,柳安年的就不一定了,“你衣服不是已经烂了吗?衣摆上有几个大洞。” 柳安年脸发红,他也不想的,从家乡到无路城路途遥远,所带盘缠不多,衣服自是能省则省。“咳咳,我还是自己洗吧。” “你要是手搓的话,我就帮不了你咯,我不会洗衣服。”尚家有钱有权,他的衣服都是专人洗护,也就这两年跑到全国各地摄影,才学会使用洗衣机。 “无妨,只是这里无容器,奕川,你知道哪里有卖木盆和棒槌的吗?” “噗,那些早就被淘汰了,你用这个吧。”说着把人带到水池,“你看,往下一按,下水口就堵住了,把衣服泡进去就能洗。” “对了,我不知道你们那里有没有洗衣粉,现在大部分人都用洗衣液,听说是不伤手。”往水池中挤了两泵洗衣液,给柳安年做示范。 “我晓得了,多谢奕川兄。” “你以后可以用‘谢谢’两个字,这样听起来不会太怪。” “好。” 尚奕川在客厅玩手机的时候,柳安年正在跟洗衣液做斗争,这物好滑,也无太多泡沫,能洗干净吗?他有些想皂角粉和棒槌了,不过这液体味道还是很香的。听到洗衣机不转了,还发出一串声音,“奕川,这个机器为何没动静了,莫不是坏了?” “哦,没事,这代表衣服洗好了。” “好快。”柳安年之前看到尚奕川放进去一堆衣服,才一会儿就洗好了?他一件衣服还没洗完呢!不过那机器洗干净的衣服看着干净整洁,像新的一样。 等他把灰袍彻底洗干净,晾晒的时候又出了问题。柳安年不愿意放洗衣机里烘干,要直接在阳台上晒,而尚奕川不想屋子里弄得都是水渍。最后两人都做了妥协,柳安年可以把衣服晾到阳台,但是要负责把地拖干净。他拿着现代用的拖把,感觉很新奇,轻轻一拉就能把拖布上的水挤干净。 尚奕川把他领到房间,指了指吊灯和开关,“我们不用蜡烛,现代都是用电照明的,按一下开关,房间就亮了。” “真神奇。现代的所有地方都是这样吗?到处都是奇怪的机器,都不用人做事了。在大炎朝,都有人以砍柴为生。。 “也不是,有些贫穷的地方会落后一点,但也要比你们那好。” “好吧。你们这里是一直都这么‘先进’吗?” “不是啊,现代科技也是经由古代社会演化而来的。经过了数个朝代的变迁,才变成今天的文明。” “那它经过了多久才变成这样的啊?”柳安年想,如果一直在大炎朝,他能活到这个时候吗? 历史经常倒数的尚奕川:“......”顿了顿,“你十万个为什么啊?问那么多干什么?我只知道,历史书上写从秦始皇开始到今天,大概过了两千多年。” “秦始皇?那不是史书中统一六国的皇帝吗?”听到这个,柳安年眼睛一亮,“也许我们大炎朝也在你们的历史书中呢。你能给我看看你们的书籍吗?” “以后吧,现在,你关灯睡觉。”尚奕川不打算跟他掰扯了,开了一天车,他早就累得不行了,只想躺床上呼呼大睡。 “好吧。”柳安年却是兴奋难眠,他看着黑漆漆的屋子,尚奕川走时给他关了灯。想了想,摸黑下了床,朝着记忆中的方向走去,右手摸到一面墙壁,再往前走,有一个凸起,柳安年凭感觉按下去。下一刻,满屋光亮,亮如白昼。他不禁那它和古代的煤油灯作对比,在过去,他白天去学堂,晚上难免要在家温书。他总是舍不得点灯,娘亲就会端着一盏油灯进屋陪着他,柳安年看书,她在一旁缝补衣物。 想到娘亲,柳安年心里一阵空。虽是读书人,他并未遵从圣人说的君子远庖厨,从小看着娘亲做各种活计把他拉扯大,替人洗衣物、绣手帕、去山里采蘑菇,直到后来卖包子才安稳下来。那时的柳安年也长大了,他和娘亲一同早起,帮她烧火添柴。日子久了,倒也能包几个包子,和娘亲做的放一起售卖。 想到那间被蒸汽熏得模糊的小铺子,娘亲笑着递来一笼包子,叮嘱他“出门要行得正、吃得饱”。她在炉边唤他:“阿年,天凉了,添些衣罢。”那是他此生最后的温暖,如今他活着,却不知身在何年何世。 第5章 第 5 章 次日,柳安年被阳光晒醒,不知是什么时辰,来到现代之后他就无法分辨时间了,他发现尚奕川经常从衣服里掏出那块发光的盒子,然后嘴里说着几点几分,就带着他一起吃饭。 他走到客厅的时候,尚奕川还没醒,柳安年便在这个房间四处转悠,看着一切都新奇,就在他对着窗帘感叹的时候,尚奕川从房间出来了。“此物材质非丝非麻,触感光滑细腻,与古代的帷幔乃天壤之别,怕是贵妇小姐的衣物也不可比。” 尚奕川听见这句,一早的起床气都笑没了,这小古板真是!“你错了,这些都是工艺织物,应该是比不上你们那个年代的丝绸。对了,你中探花时有没有穿官服啊?” “有的。”柳安年想起那件正红色官衣,圆领、对襟长袍、坠有孔雀纹样,那是他这辈子穿的最好的衣物,可惜他的行李都在马上,没能带过来。 “那你是不是骑着白马各处炫耀,胸前还带有一朵大红花?我看电视上都这样演。” “......不曾,‘电视’又为何物?”柳安年不知道尚奕川为何这样想,他怎么会做这种奇怪的举动,归乡那日也就是有百姓吹锣打鼓,鞭炮齐鸣,周围人都来贺喜罢了。 “喏,就是那个。”尚奕川指了指墙上的电视机,“等会我教你用,你一定感到更神奇。”他已经能想到柳安年被吓的胡言乱语的画面了。 “现在先来洗漱。”幸好酒店有多余的一次性用品,尚奕川不知道古代有没有牙刷,挤好牙膏递给他,“你会用吗?”柳安年摇摇头。 “好吧,跟着我做,把他放进嘴里,然后上上下下刷动。” “你看,现在出泡沫了,吐出来,再漱口。”声音嗡嗡的,有些听不清。柳安年跟着他的动作来,感觉嘴里凉凉的,比青盐漱口麻烦多了。“现代的东西都是奇奇怪怪的,而且好多能清洗的物品都带有香味。” “习惯就好了,男人用的还算少的,女人的东西那才叫多呢,我妈化妆桌上一大堆的瓶瓶罐罐,我都分不清哪个是哪个。” 吃完饭,尚奕川带着他出门买衣服,柳安年却是站在门口不肯动,“奕川,我不要。”他想不‘裸露’着出去,在尚奕川面前穿着短袖短裤还勉强能接受,出了这道门,他就感觉自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游街示众一般。 他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尚奕川都快笑趴了:妈呀,这封建思想,小古板还真是有意思。“没事,现代人都这样穿,再说了,你看起来有一米七五,现在穿我的睡衣都宽松,其他衣服更不用说了。” 看柳安年没反应,他只好循循善诱道:“你也不想一直这样吧,过几天带你回我家,你今天不去买衣服,到时候还要穿这身出门。” “无妨,过几日我的衣物晒干了,我可以穿自己的。” “好了好了,不会让见太多人的,而且可以买外套长裤,保证把你包裹地严严实实的。”尚奕川生拉硬拽地把柳安年带出了酒店。 地下商场,柳安年下了车就一直小心翼翼的,东张西望,生怕有人看到他似得。尚奕川看了他一路,忍不住打趣:“你背能再弯点儿吗?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像当官的。” 柳安年一本正经:“但我以前确实是官。” 尚奕川:“……对,你赢了。”他竟无言以对! 商场里人声鼎沸,灯光亮得晃眼。面对陌生的环境,柳安年明显有些拘谨,脚步略慢,甚至在后面停了下来。他看到前方的女子穿的衣物更少,肩膀露在外面,下身衣物只到膝盖。他不敢看了,紧闭着眼睛问尚奕川:“奕川,为何姑娘们穿这些衣物?” 尚奕川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直到柳安年的手往前指了指,他笑了,“这算什么?还有更刺激的。”说着故意把柳安年捂眼睛的那只手拿下,让他看附近一家门店的导购小姐。 柳安年惊得后退两步:“这、这成何体统......”他咳了一声,面色严肃,“你们这里风气堪忧。” “不是风气的问题,现代好多都这样穿,那是她们的自由。”尚奕川憋着笑:“放心,没人要求你这么穿。” 两人走进男装区,导购笑着迎上来:“先生,情侣装还是日常装?”现代社会思想开放,同性相恋也不稀奇,尤其眼前两位看着那么般配,导购下意识就把他们归为一对儿。 柳安年一怔:“什、什么装?” 尚奕川镇定自若:“日常装。”转头对柳安年道:“别管她。” 柳安年皱着眉,显然没听懂。不耻下问是个好东西,他充分发挥自己勤学好问的优秀品格。“情侣是什么?” 尚奕川也想逗逗他,凑近他耳边小声说:“就是未婚夫妻。”柳安年要是知道两个男人可以在一起,还不吓坏了? “原来如此。”柳安年学到了一个新名词,现代原来是这样称呼男女关系的,一点也没意识到他和尚奕川两个男人被称为情侣有什么问题。 尚奕川没得到料想中的回应,耸耸肩,“快换衣服吧。” 柳安年看着导轨拿来的衣服,一件一件评价:“这衣服料子太薄。” “这个颜色太鲜艳。” “这裤子……太窄了吧?”他举着一条修身裤,怀疑地看着:“走路会不会裂开?”大炎朝的衣服都是宽松的,他从未见过如此贴身的裤子。 尚奕川笑着说:“放心,弹力好得很。” “……我不信。” “要不你试试?” “我宁愿穿麻布。” “那你也得先找到卖麻布的地方。” 柳安年一噎,这时,导购小姐又拿来几套衣服:“这几件很适合您。”他看着那件花衬衫,脸上浮出明显的抵触。“这衣服......好多花啊。” 尚奕川看不下去了,递给他一件白衬衫,“这件呢?简约款,除了白什么也没有。” 柳安年看着那件纯白衬衫,眼神终于缓和了些,但还是说:“这个好像我们穿的里衣啊。” 尚奕川挑眉,让导轨拿几件相同款式,带有简单图案或者浅色的衬衫过来。 最终,柳安年选了一件米色的衬衫。他换好衣服走出来,浅色衬衫、深色长裤,配上及腰的长发,衬得他整个人有点秀气。 “good,你这气质,怪不得能成探花郎,古代是清秀书生,放在现代就是那种书卷气男神。”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但感觉不太正经。”柳安年没听懂,总觉得被笑话。 “你只要知道我在夸你就好了。”尚奕川给他买了几件类似的,最后结账的时候,柳安年拿着衣服问,“这些要多少银子啊?我现在身无长物,付不起这些。” “没事,我来付,以后你卖身还钱。” “什么卖身,不是做模特吗?模特不是那些青楼妓子之流吧?”柳安年声音不小,引得周围人看向他俩。 尚奕川有些尴尬,“咳咳,不是,我开个玩笑罢了,出去再跟你说。” (店员:这俩人在玩什么play!) 出了门,尚奕川把袋子给柳安年,“自己的东西自己拿,现代和古代有很多不一样的,如果在外面,你遇到不懂的可以小声问我。”指了指橱窗里的假人模特,“这个就是模特,用来展示衣服的,你要做的也是这些,不过是在照相机前展示。照相机就是一个机器,和你们的画师差不多。” 柳安年点点头,似懂非懂,经过一家女装店的时候,拉住尚奕川,“那我要穿这种衣服吗?” 尚奕川回头看,假人身上穿着婚纱,“噗,不用,这是结婚穿的婚纱。”说着还犹豫了一下,柳安年秀气的长相穿着这件婚纱说不定还真合适,尚奕川决定以后要忽悠柳安年穿一次。 “好吧,你们不用银子吗?为何我看你拿出手机在黑筒前扫一下就可以了?” “不用,现在很多人用手机支付,很少拿现金的。”尚奕川想说那是扫码枪,后来还是忍住了,柳安年的问题太多了,反正以后总会知道的。 “那几件衣服要多少钱呀?我以后还你。”柳安年不知道现代的物价高低,但看尚奕川买了好多给他,仿佛一点都不担心钱。 “算了,这些送给你。”尚奕川心想,小古板那破破烂烂的衣服里还能有钱? 柳安年抬头,表情严肃:“我分文未出,实在受之有愧,日后一定还你。” 尚奕川扬眉:“你用什么还?” 柳安年想了想:“我可以帮你抄书。”他对这个还是有自信的,之前曾给同院的纨绔子弟抄过书补贴家用。 尚奕川更乐了:“不如帮我熨衣服吧,你这手艺古法传承。”不行了,每次柳安年说话都能逗他笑,不当模特当个开心果也行啊。 柳安年:“……你少贫嘴。” “那你以后多多听我的就行。” “好。” 尚奕川发现柳安年竟然没落后,还走在了他身旁,奇道:“诶,我发现你穿上衣服,气势都不一样了?”然后落后两步,“你别停,继续走让我看看。”又绕道柳安年前面,“果然变了,刚下车时还感觉你有点扭捏,现在换个衣服而已,咋就变得这样从容?”他想,要是柳安年穿着古代衣服,一定是那种身姿挺拔,翩翩公子类的。 柳安年被他看的不自在,“圣人道:君子当行则恭,步则舒。这是最基本的,人人都要遵守。” “是是是,那你继续遵守吧。” 第6章 第 6 章 接着,尚奕川带着柳安年去了一家网红餐厅,是这个城市必吃的一家特色饭馆。他们走进去,店内装潢整体上还可以,就是某些地方有点暴发户风格,大厅的吊灯都快闪瞎他眼睛了!他正想问柳安年,结果转头一看,那人一副惊奇的样子,忍不住伸手去摸发光的珠帘,然后视线又被一个巨大的水族箱吸引。 柳安年心中连连称赞,现代的酒楼竟是如此豪华,店内都用水晶装饰,还有那五颜六色的小鱼,摆在大堂也如此吸引人。“奕川,为何这些鱼儿如此小?身体也是色彩斑斓。” 尚奕川发现他真是个好奇宝宝,有不知道的立刻开口问,可真接受不了的又会红着脸拽些自己听不懂的词。“那是观赏鱼,长不大也不能吃,有些人会当做宠物养着玩。” “可养着不会浪费吗?”柳安年不理解为什么有现成的鱼却不能吃,他和母亲最落魄的时候,只能上山采一些野菜蘑菇来吃。 “浪费什么?有些人养宠物是因为它们能提供情绪价值。鱼和小猫小狗一样,只是各人爱好不同,有人喜欢毛茸茸,有人喜欢滑溜溜,我有个朋友还养蛇呢。” 柳安年:“......”现代人真可怕,都敢养蛇,难道没听说过农夫与蛇的故事吗? 到了包厢,柳安年看着门口的点餐机,愣了足有一分钟。“这个发光的板子比你的手机大很多诶,是做什么的啊?” “你点一下试试,可以点菜。” “这个是厨子?” “差不多。” 柳安年皱眉,小心地戳了一下屏幕。“它……动了。真的有一盘菜在上面诶。” 尚奕川忍住笑,“那代表你选了菜。是麻辣兔丁,可以,我喜欢。” 柳安年立刻收手:“我没想选!” “没事,我吃这个,你再选其他的。看见右上角那个红色的叉叉没?点它然后选下一道菜。” “好像妖术啊。” “科技,现代科技。”尚奕川笑着纠正。 “这里的科技,在我看来,和妖术差不多,都是人力无法达到的。”柳安年说着话锋一转,“不过你们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有没有什么异于常人的技能啊?” 尚奕川憋笑憋得肩膀都在抖,“想什么呢,人类发明这些都是为自身服务的。现代人学的知识和古代的不一样,所以时代的产物也不一样,你们那时候有造纸术印刷术利于学习,我们这就有冰箱空调等物方便生活的。至于人嘛,没有什么特异功能。” “原来如此。”柳安年点点头,确实,他看着尚奕川也不像是那种能上天入地之人。 吃饭的时候,柳安年看着一桌菜色,认真地研究筷子上夹着的薯条。“这是什么?” “炸土豆,也叫做薯条。” “土豆我吃过,但这形状……像断了的筷子。” “现代版。” “旁边红色的酱汁是何物?” “番茄酱,你用薯条蘸着吃味道会好一点。” 柳安年将信将疑,照着他说的做,夹了一根金灿灿的薯条沾了些许番茄酱送到嘴边,微微尝了一口。尚奕川看着他眉头紧皱,像是不能接受这个味道,但还是把剩下的大半根吃完了,嘴里还说着,“不可糟蹋粮食。” “奕川,这个味道怪怪的。你吃吧,我换一种食物。” 尚奕川笑着答应,这小古板,还挺节约。吃完,他扫码付钱。柳安年盯着二维码:“这又是什么?” “付款码。” “款?是给店家钱吗?” “对,也是用手机支付。” “那要是手机坏了,不就断粮了?” 尚奕川被噎住:“……你说得太对了。不过手机坏了就修,或者再买一个。放心,饿不着你的。”他想到什么,转头对柳安年说,“一会儿带你买个手机,现代人的标配。” 两人逛了一天,大部分时间都是柳安年见到了新奇玩意儿,尚奕川停下来给他讲,所以等他们回到酒店的时候天都黑了。 柳安年坐在沙发上,双手整齐地放在膝盖,盯着桌上的那堆“奇形怪状”的东西。尚奕川拿来他的电脑和平板放在一旁,笑着开口:“来,现在继续你的科技启蒙课。” “我还算是博学吧?已经知道了洗衣机、吹风机、汽车......”柳安年如数家珍地说着这两天学到的东西。 “今天再加一门课——电子产品。” “电子?和雷公电母有关吗?” 尚奕川有意逗他,“差不多,都是会放电的。” 柳安年神情一凛,微微后退:“这东西会劈人?听着怎如此吓人?” “不会。”尚奕川憋着笑,“它只会发光。”他先拿起手机,放在柳安年面前。屏幕一亮,光线映在柳安年脸上,他瞬间眯起眼睛。“这个发光的石头不是你随身带着的手机吗?” “对,它不仅仅能用来付钱,还能打电话、发消息、拍照片、看时间、上网......有很多种功能。” 柳安年听得一头雾水,“这些都是什么?” “来来来,我给你演示一遍。”尚奕川给他指了指数字,说现在是晚上七点二十六分,结果柳安年认识阿拉伯数字,但只知道十二时辰,不明白数字代表什么。 “算了,看下一个。”尚奕川点开照片相册,几张图片立刻跳出。“看,这些是我拍的。”柳安年定睛一看,画面中是一盘菜肴,他们上午吃的那道麻辣兔丁! “不是这个,看其他的。”这是他打算发社交媒体的,分享日常生活。结果连划了几张,不是美食就是他的自拍。“等一下,你为何会在里面。”柳安年指着一张他的自拍照惊奇道。 “这就是拍照,我们可以用手机拍自己喜欢的画面,然后那个画面就会传到手机里,来,咱俩拍一张。”说着搂着柳安年的肩膀、抬高他的下巴,按动快门,尚奕川把手机举到柳安年眼前时,他还没反应过来。 那只手晃了晃,柳安年回过神,看着手机里亲密的两个人,尚奕川一脸笑意,自己却是有些呆愣,可他们的样貌却是非常清晰,他还能看到下巴处一道小小的疤痕。好似女子梳妆用的铜镜,不过铜镜只能倒影出模糊的人影。 尚奕川又拿出平板,“这个是大一号的‘手机’。” 柳安年盯着那块“更大的石头”,看着更多的照片,“你们的石头都爱发光。” “对,还能看书、写字、画画。” 柳安年愣了一下,立刻正经起来:“能写字?” “当然。”尚奕川给他演示,在屏幕上用笔随手写下“尚奕川”三个字。 柳安年瞪大眼:“……这字也太省事儿了,不用笔墨纸砚,手指轻轻滑动就能自己出来。” “来,你试试。”尚奕川把平板递给他。 柳安年接过,动作有些犹豫,在屏幕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他写的是繁体字,尚奕川问:“我们这个时代的字,你是不是不认识?” “还好,识得一小部分。”作为探花郎,柳安年不好意思承认他不识现代的字。 “那这些呢?认得多少?”尚奕川把平板字体调成繁体,随便打开一本书。 只见柳安年眼前一亮,“奕川,这些字我都识得,现代人写字和我们一样吗?”心中有了希望,他就说,自己还是很博学的嘛。 “差不多吧,我们写简体字,也有些地方用繁体字。” 尚奕川点开了一个视频,“给你看个更神奇的。” 柳安年看过去,画面中先是一片金色的沙漠,然后两个人影出现了。他盯着那一幕,自己穿着灰袍,眼含希冀的朝那个异族男人走去。然后,在自己快要倒下的时候,对方接住了他。画面停留在这一刻,柳安年好奇道:“奕川,为何我们相遇时的画面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是视频,我拿相机拍的。让你当模特,做的就是这种工作,你站在镜头前,我给你拍照。” “哦哦,看着这些似变戏法一般。当模特听起来很容易,我会好好做的。”柳安年觉得尚奕川对他太好了,不仅收留他,还教他现代知识,甚至为他提供能养家糊口的生计! “奕川,为何你那天如此装扮?“柳安年早就想问,第一眼还是古人衣着的尚奕川,怎么自己再醒来他就变成现代人的模样了? “那个叫做化妆,长发是头套的,衣服是旅拍队提供的。其实现代有些导演就是专门拍古装剧的,还有好多关于历史的纪录片,你以后有时间的话可以了解了解。” “好。” 最后介绍的是电脑,柳安年盯着那块更大的屏幕,看着里面密密麻麻的小方块、还有个亮光一闪一闪的。“这个比手机、平板都要大,盖子还能合起来。” “对,电脑的用途更多了,能写文章、存资料、开会、剪视频、赚钱。” 柳安年沉默片刻,很认真地问:“那用它能当官吗?” 尚奕川愣了下,笑着摇头:“不太能。” 柳安年叹气,“还是比不上八股文,一纸文章便能高中做官。” 尚奕川失笑,“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官迷啊。” “读书人寒窗苦读,为的就是考取功名报效朝廷。”柳安年神情淡淡,眼底却有一丝落寞。 尚奕川看着他,忽然没再笑。把新买的手机递给柳安年,设置成繁体字,手把手地教他使用。给他讲了最基本的软件,又教他上网查资料,之后存了自己的电话号码,给柳安年演示打电话。 柳安年看他按下几个数字,然后点击绿色的圆圈,之后是一串铃声,尚奕川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他接通后拿着手机走进卧室讲话,柳安年听到耳边尚奕川声音,自己则尝试着喊了喊他的名字,尚奕川温柔回应。“好了,今天学了很多,现在要下课了。先休息吧,以后有很多时间。” “好。”柳安年听着电话那头的嘟嘟声,想要再次尝试,却怕打扰了尚奕川,于是抱着手机点开了其他软件。 柳安年:真好,拥有了这块发光的石头,我可以探索新世界了!(开启熬夜模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 6 章 第7章 第 7 章 第二天,尚奕川吃过早饭,也不见柳安年的身影,又等了会儿,不放心地敲敲他门,“安年,你醒了没?”难道小古板出去了?才一天就认得路了?他正想拧开把手,门就从里面开了,柳安年顶着一副大大的黑眼圈出来。 “好家伙,你这是熬夜了?”尚奕川感慨,原来古人也无法拒绝手机的诱惑啊!“探花郎,昨晚几点睡的啊?” “我、我昨夜看得稀奇,现代的时辰算法真有趣,就晚睡了些,我记得那些数字好像是0331。”柳安年昨晚按尚奕川教的上网冲浪,目前他最想知道的就是现代的时间和金钱,身边没有纸笔,只好靠大脑硬记,看着看着就睡过去了。 “3点31???刚接触手机就熬夜,小古板,你不乖哦!”尚奕川说着还摇摇手指,专门让柳安年看到。 柳安年被他的动作弄得脸颊发烫,好像自己做了件很不好的事情。“奕川,熬夜不好吗?我昨夜就寝时是不是很晚了呀?” 尚奕川本想逗逗他,没想到柳安年没get到自己的意思,顿了一下道:“熬夜有害身体健康,我记得你们不是讲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吗?你咋那么有精神?以后在24点、不,23点之前睡就行,太晚了第二天没精神。”然后把他拉倒镜子前,“你看,眼下是不是有些青黑?” 柳安年被镜子中自己的疲态吓到了,脸色发黄,无精打采,看上去像是生了重病,暗暗发誓以后一定早早入睡,再也不熬夜。“好吧,日后我会早睡的。” 白天,尚奕川坐在沙发上,电脑屏幕亮着,映出他专注的神情。他轻轻滑动鼠标,将他与柳安年初见那张像照片放大,指尖在键盘上敲击,调整着光影曲线和色彩饱满度。他时而蹙眉,时而嘴角轻扬,将那一帧画面,修剪成自己满意的模样。终于,他放下鼠标,一切大功告成,却听到有声音从柳安年房间里传来。 “掐指一算,包您成功推算古代十二时辰......无名指指根代表子时,中指指腹代表午时......”门没锁,尚奕川往里看,柳安年正伸着手掌比划呢,嘴里还念念有词,“这个是辰时,早上七点到九点,然后是巳时,九点到十一点,再是......” 尚奕川就站在门口看着,他觉得柳安年认真学习的劲头是好的,就是画面有些诡异,那人木簪束发,身穿灰色长袍,左手拇指有规律地触碰其他四指,怎么看都像是一副算命道士的架势。视频也是应景,恰好播到了“左手无名指指根代表小吉,代表好事发生、耐心等待。然后你就可以选择时间跟对方表白了。” 尚奕川越听越觉得奇怪,这不封建迷信吗?可不能让柳安年再受荼毒。走过去打断他,“安年,你这是干啥呢?学习看时间?” 柳安年抬起头,脸色有些迷茫,前面的十二时辰推算二十四小时部分他已经理解了,但后面说的‘速喜、赤口、小吉’这些他越算越晕乎。看到尚奕川过来,仿佛有了救星。“是的,奕川你来帮我看看,这些是什么意思啊?” 尚奕川点开视频,发现是两段内容拼接的,前一部分是正常讲解知识,后一部分就是推销算卦书籍了。“没事,这些不会没关系,讲的不重要。你能看懂时间就很棒了。” 柳安年开心的点点头,“多谢奕川兄夸奖。”说完又想起了什么,“奕川,刚才那些声音和画面是何物?我不小心点到了屏幕,它们就出现了,怎样才能使其消失?”他本来是想看文字继续学习的,不小心点到了播放,顿时手忙脚乱的,不知道怎么关闭。柳安年尝试按了解锁键,画面没有了,声音还在。再次解开锁,不知不觉间,他就跟着那些声音和画面学完了。 “这个叫视频,和我昨晚给你看的一样。”尚奕川又给他找了一些科普视频,“有不明白的看这些也可以。” “好,那有了这些视频,现代还有夫子教书吗?” “当然有,我们一般叫做老师,这些科普视频只是讲解课外知识,替代不了老师的。” “原来如此。” “对了,你怎么穿这件衣服?在屋里不热么?”现在是初秋,天气凉快,屋里不开空调也行,但是柳安年穿着衣服后又套了一件就显得很奇怪。 “不热,我看衣服干了,就顺手穿上了。”其实柳安年还没适应现代这些较为贴身的衣服。 “好吧,随便你。” 晚上八点,酒店的窗外灯火亮起。柳安年站在窗边,双手里捧着手机,小心地举起对准窗外。尚奕川坐在沙发上看他,笑着问:“干嘛呢?” 柳安年没回头,只专注地看着屏幕:“我在拍照。”他神情很认真:“你说,这东西能留住眼前的景色,我想试试看。” “那你在拍什么?” “一棵树,旁边有一盏灯,外面起风了,树叶被吹落,缓缓飘到地上。” 尚奕川走过去,看到屏幕上,一棵普通的梧桐树被路灯染成橘黄色,叶子微微闪着光。“很好看啊。但是,你没拍上,要点击那个红色的圆圈。” 柳安年照着他说的做,然后放大刚才拍的照片,盯着看了好一会儿,轻声道:“不过眨眼,一副画就完成了。之前城里有位屡次落榜的秀才,靠卖字画为生,他一日也难以画出这些。” “正常,现代也有画画这个职业,画师也是要花费很多时间才能完成一幅作品。照片只是方便人记录某个瞬间。" 没过多久,柳安年拍完树,又拍了街上跑过的孩子。孩子笑着蹦跳,在照片里模糊成一团。他端详着那张照片,道:“模糊了。” “模糊也有感觉。听说过朦胧美吗?” 柳安年歪头想了想:“像画里泼墨。” “对,你回答的可真艺术。” 后来,他又拍了屋内的布置摆设,墙上的影子、甚至拍尚奕川。“别拍我。”尚奕川发现他的动作,笑着抬手挡住脸,“我上镜要钱。” 柳安年没理他,依旧举着手机:“为何?你坐那儿不动,很好看啊。” “看在你夸我的份儿上,让你拍几张,要是把我拍丑了,我就给你删了。”他靠在沙发上,灯光从侧面打在脸上。 柳安年盯着屏幕,认真地调整角度,“别挑眉,”他轻声说,心中却想着尚奕川这副神情像极了京城的纨绔子弟。 “你还管表情啊?” “不是,我觉得你的表情有些轻浮。” 尚奕川忍不住笑了,“好好好,听探花郎的。” “咔嚓。”照片定格的那一瞬间,柳安年眼睛亮了一下,把照片拿给他看。 尚奕川看着画面里,灯光柔和,他的侧脸半明半暗,可真正吸引他的是拍摄者留下的那种“温度”。那不是技巧,而是温柔的凝视。他笑了笑:“不错啊,拍得挺有感觉。” 柳安年却说:“我在学你。” “可你拍的,比我有灵气。” “灵气?”柳安年摇头,“那是我心静。拍照的时候,我只想着要拍你好看的一面,手下的镜头也跟着我的想法呈现,所以才有了那张照片。” 尚奕川看了他一眼,半真半假地说:“你是不是在骂我浮躁?” 柳安年一本正经:“你自己说的。” 尚奕川笑着叹气:“算了,我认了。”突然想到什么,他把相机拿过来,点开屏幕:“你看,这些是我以前拍的照片。” 柳安年靠近看,画面中有蓝天,有草原,也有建筑。但他感觉,画面中少了什么。他记得那位秀才作画时说的最多的就是‘心手合一,笔随心运’。柳安年虽不知摄影讲究什么,却本能的感觉照片里缺少的意境。 尚奕川问:“你觉得如何?” 柳安年沉默片刻,道:“很美,但只有景,没有意。照片上的东西都是静的,没有声音,没有呼吸。但看久了,它给我的感觉就是一片死寂。” 尚奕川怔了怔,心里忽然被什么轻轻拨了一下。“你说得对,”他笑了笑,语气里带了点轻叹,“我拍的照片,总缺点活气。” 柳安年同意他的说法:“若想让影像有魂,须得先让人有意。” 尚奕川靠在椅背上,看着他那认真而古怪的模样,轻声道:“你这话,比很多摄影课讲得都明白。” 柳安年只道:“我不过随口说说。” “可我听进去了。”尚奕川笑,“看来选你做我的模特还真选对了,你不仅在照片上能提供‘生机’,私下也能给我灵感。” “模特?可是你一直没让我做事情。” “放心,明天你就能发挥价值了,我们去摄影棚拍。” 后来他俩并排坐在沙发上,柳安年一张张翻看自己拍的照片。树、孩子、茶、影子、还有尚奕川,他感叹道:“我以前只读圣贤书,自以为‘流芳百世’就是凭为官清廉、丰功伟绩留名,或文章千古、青史留痕。如今才知道,一张简单的照片也可以长存,而且人不费吹灰之力,用科技就能做到。” 尚奕川转过头,看着他安静的侧脸。这个人古板、迂腐、笨拙而认真,但每句话都像有分量。他知道柳安年想叉路了,提醒道,“照片也只是留作一时,供人观看怀念。但你说的‘流芳百世’,是造福人类的。安年,你这思想不当官可惜了。” 柳安年猛地抬头:“我还能做官吗?”他还记得尚奕川给他科普过现代社会没有皇帝了,那怎么做官? “当然,你现在是现代公民了。以后可以考公,先做公务员,然后慢慢升官。”然后话锋一转,“不过,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先适应现代社会,然后再做其他的。” 柳安年认真地想了想,点头:“我会的。” 柳安年:我要考公,我要当官!(信誓旦旦) 尚奕川:可怜的孩子,读了十二年,一朝穿越,梦碎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 7 章 第8章 第 8 章 摄影棚的灯亮起时,黑漆漆的房间变得刺眼,柳安年后退一步,他看到一排奇怪的道具,器械、光幕、支架、反光板,感到头皮发麻。“这是......刑场吗?怎会有如此用具?” “别乱想。”尚奕川忍住笑,“这是灯光设备。”他本来想带柳安年去沙漠拍的,因为觉得他们在沙漠初遇十分有意义,但又怕他触景生情,于是约了摄影棚拍内景。 “它们发光,都用电吧?”柳安年小声嘀咕:“电真乃人世间至强之力。”他来这里短短几天,见到的科技产品多数离不了电。 “差不多。”尚奕川随口应着,一边调焦,一边打量他。柳安年还是那身灰衣,挺胸收腹,站得笔直。尚奕川忍不住揉了揉眉心:“你别站那么直,身体太僵硬了。”要是再捧个玉笏,更像是站在朝堂上候旨了。 “我没僵,君子当站如松。”柳安年认真地说。 “那你放松点。” “我已经很放松了。” “但你这样子像是在上朝。” 柳安年有些窘迫:“我只是......不知手该往哪儿放。” 尚奕川盯着他看会儿,确实没地方放。柳安年要是穿现代衣服,还能插兜里;可他穿着古装,若是双手作揖倒也可以。问题是这个房间简陋,没有丝毫背景,这样就会显得他这个动作很奇怪。“你等会儿,我出去找人。” 没等多久,尚奕川就回来了,他脚步轻快,眉眼中有掩不住的喜悦。“走,我们今天拍外景,运气真好,附近就是一家影视城。”他本来是想让工作室的人加一下古香古色的家具摆设,没想到不远处就有家小型影视基地,听说剧组才收工,搭的景还没拆。 去之前,柳安年换了身衣服,因为这家摄影棚接拍古代婚纱照,他离开时,正好看到一对夫妻拍结婚照,两人都穿着宋制婚服。柳安年被他俩的服饰吸引,尚奕川明白他的想法,问工作人员有没有其他衣服,最后柳安年挑了一件青色长衫。 晨光如薄纱般洒落在书院的青瓦白墙之间,桂花的幽香在回廊间悄然浮动。书院内,古树参天,檐角有鸟燕飞过,一方砚台静置于案几之上,仿佛还残留着昨日墨香。 柳安年立于石阶之上,一袭青色交领长袍,衣袂随风轻扬,他腰间系着一条墨色丝绦,发髻束得一丝不苟,仅以一支木簪固定。他肤色自然,眉目清秀,唇线柔和,像是从古画中走出来的清瘦书生。他微微垂眸,轻轻掀过一页《大学》,神情专注而宁静,书卷气自骨子里沁出,不张扬,却令人难忘。 尚奕川架着相机,屏息凝神,手指在快门上轻轻按动。镜头里,那人身形挺拔如竹,气质沉静如水,早已没了之前的僵硬,他不是在摆拍,而是在继续千年前的晨读。尚奕川觉得,此时的柳安年已忘记了短暂的现代生活,仿佛回到了他的时代,从未离开过。 眼前这幕,让他心头一震。“这就是我要的,有故事、有距离、有生命。”尚奕川低声喃喃,眼睛仍看着取景器。他按下连拍,捕捉柳安年抬眸望向远方的瞬间。阳光斜照,勾勒出他清隽的侧脸,眉宇间似有墨香流转,眼神清澈,却藏着万卷诗书的沉淀。 “安年,你科考时,是不是就是这样?”尚奕川终于放下相机,语气中没有平日的调笑。他虽知道柳安年是古代人,但对方的言行举止,从没有这一刻带给他的震撼多。 青年微微一笑,抬眼看他,轻声道:“儿时在一间破落书院打杂,夫子见我伶俐,免了我的学杂费,传授我知识;后来进京赶考,所有考生被分配到第一书院,才有幸接触到这幅场景。每当我提笔写一篇策论时,都会想若是高中,定会报效朝廷,改革学制,提拔寒门。” 柳安年起身作揖,“多谢奕川兄带我来此处。我方才并未想到拍摄,只是坐在此处,仿佛听到琅琅书声从记忆深处传来。不知可有误事?” “没有,你很棒。”尚奕川回过神夸他,“你没有摆出来的僵硬,而是从内里透出来的书卷气,之前是我小瞧了你。” “是吗?你不是喊我‘小古板’吗?今日我令你刮目相看了?”两人相视一笑,再没有提起这个话题。 风吹过,一片片黄叶轻轻飘落,落在柳安年脚边。他弯腰拾起一片最完整的,夹入书中,动作自然如常。尚奕川又按下一次快门——这一刻,他突然觉得应该做一个系列,里面全是柳安年的点点滴滴。 下午,他们在工作室等照片。柳安年不解:“奕川,为何要洗照片,它沾染灰尘了吗?”尚奕川耐心解释:“不是洗东西那样,是‘打印’,就是把相机里的照片变成实物。” “实物?” “对,就像你们古代的画卷,可以拿在手上的。”柳安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店里机器嗡嗡作响,不一会儿,工作人员把他们拍的照片拿了过来,柳安年伸手去接,动作极轻,怕一不小心就弄坏了。“这是……我?” 尚奕川笑着点头:“对,有上午拍的,还有昨天你拍的。” 照片上——他坐在案几前,眉目清隽,衣衫素净。整幅画面,有一种古意盎然的寂静。柳安年盯着那张照片许久,指尖微微颤抖,认真地说:“像画像,但它......比画像更真。”看完所有照片,柳安年把它们装进信封,下意识地收在胸口,然后放入衣襟。 尚奕川看他动作,随口问:“你这么珍惜吗?” 柳安年看向他,认真道:“这是我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存在’。若哪日我消失了,至少它们能证明我来过。” 尚奕川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人,觉得“我来过”三字,竟比任何豪言壮语都要沉重。 剩下几天,两人没有外出,都是在酒店度过的。大部分时间尚奕川会给柳安年科普一些现代常识,手把手地带他使用手机。当然,每当柳安年对各种新奇之物发表自己的见解,大都逗得尚奕川捧腹大笑。比如: 柳安年第一次看到电视剧中身穿皇帝服饰的演员,他下意识地行了一礼。尚奕川在旁边笑得前仰后合,“这些都是假的,他们是演员。” 尚奕川教他怎么用冰箱、空调、微波炉等生活必备产品,柳安年学得飞快,每学一样就感叹一次:“妖术。”然后再添上一句:“你们这时代,过得真是神仙日子。” 还有一次,尚奕川故意给他发了一段女团跳舞的视频,柳安年全程红着脸捂着眼睛,嘴里不断说“非礼勿视”。可又被越来越欢快的歌曲吸引,手指悄悄漏了一条缝,看到一片白花花的大腿,他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逃回了屋里。从那之后,柳安年说什么都不肯再看尚奕川发的视频。 ...... 直到最后一天,拿到柳安年的身份证明,他们订了次日返程的车票。那天晚上,两人并肩走在街上,街头音乐悠扬,彩色霓虹灯在玻璃幕墙上跳动,显示当地的打卡标识“我在**等着你。” 柳安年望着高楼林立的夜色,他神情怔怔的,似是在思考什么,“这世间……真奇特。” “怎么个奇法?” “灯光长久不灭,人声络绎不绝。在我那时,天黑便歇,如今却是越夜越明。”他忽然又问:“你们这般忙碌,是为功名,还是为生计?” “都有吧。” “你们这里也重‘功名’吗?那岂不是人人都想当官了?” “不全是当官,对于不同人来说,学历、地位、财富就是他们所追求的‘功名’。不一定要走上仕途之路,他们可以选择继续读书,也可以选择工作或者创业。” “那你呢?摄影是你的工作吗?” 尚奕川苦笑:“不是,其实我家里还算有钱,但是我没法随心所欲的做想做的事。我爸只有我一个孩子,所以把希望都放在了我身上,我也算顺着他的想法,可无论我怎么努力,都达不到他的要求。时间一长,我也愈发想脱离那个环境,我这次出来,也是临时起意,给他发了个短信就走了,至今都没敢接电话。”他叹了口气,“公司的事情,我不想管,但又逃不开。” 柳安年静静听着,语气柔下来:“现代虽开放自由,但你仍被世俗琐事所缚。” “你不也一样?”尚奕川反问:“你那么聪明,中了探花,若不是得罪了太师,恐怕早就封官加爵了,也不会来到这里。你喜欢那样的生活吗?” 柳安年沉默片刻,轻声道:“我自幼被教育‘读书人当以天下为己任’,读书数年,我所求的,不过是一展所学,济世安民。但,朝堂并非我想象的那样清明。我自被贬边境时,就已知此生仕途已断。” 尚奕川侧头看着他,柳安年嘴角带着淡淡的苦意,眼中却依旧亮着。“那你后悔吗?” “后悔?”柳安年摇头,“不,若让我重来一次,我仍要读书。只是,我会尽己所能孝敬母亲,不再执着于功名。” 尚奕川笑了,“我也差不多。我老想着离开家里追求自由,可有时候自由到最后,反而失了方向。” 柳安年正色道:“那就找个值得去的地方。只要能让你心安的,便是方向。” 尚奕川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探花郎,你知道吗?你有时候说话像在作文章。这就是‘出口成章’吗?” 柳安年微微皱眉,他的话已经很直白了,尚奕川难道不明白?“那你听不懂?” “懂,太懂了。”尚奕川低声说。 那一晚,微风轻轻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他们走过天桥,经过河边。对彼此的了解在对话中变得深厚,两人的关系悄然拉近,如同夜空中璀璨的星辰,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