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她一心只想搞钱》 第1章 穿越 暮春时节,微风携着院外落下的桃花瓣潜入室内,落在窗前的桌上。 这间属于沈家嫡女的闺房,却处处透露着难掩的局促感。床榻上悬挂着一顶半旧的青纱帐,颜色洗的发白。一略显圆润的身影俯身,用温热的帕子轻轻擦去沈听微额角的汗液,带着哭腔哽咽道,“姑娘已经昏睡三日了,都怪那黑心肝的,这是要姑娘的命呀!” 她身旁旁站着一道高瘦的身影,听见这话忙压低声音,捂住她的嘴,“浣青!小声些,这沈家不比江南,隔墙有耳!” 被她捂住嘴的女子挣脱开,音量稍减,但仍忿忿不平,“她做都做了,还怕人多嘴!语荷姐姐,那日分明就是二小姐故意推的,却说什么姑娘失足,简直颠倒黑白!” 那高瘦的女子叹了口气,又替床上躺着的人掖了掖被角。她满眼心疼的看着昏睡三日、面色苍白的沈听微,无奈的拍了拍浣青的肩,“我们知道又如何……老爷疼爱二小姐,又偏信夫人,姑娘在这儿势单力薄。” “如今,也就只能指望姑娘快些醒过来了。” “醒过来又如何?”浣青冷哼一声,“这沈府里没一个好东西,姑娘这头还病着,那头都把婚事定好了!” 语荷神色一紧,“浣青,慎言!”她长叹一口气,如果当初听了舅老爷的话,留在江南,是不是姑娘就不会遭遇这些。 沈听微的脑中被强行塞入了不属于她的记忆,记忆的主角是她,又不是她。 先是江南水乡,自己依偎在祖母怀中,再之后是舅舅牵着自己的手走在街巷里。场景变换,她看见慈爱的祖母在眼前离世,看着无甚记忆的父亲哭着要将她带回玉京。 梦境闪过百花宴,闪过金云舒那满是算计的双眼,闪过沈恩怡紧攥的袖口,最后停留在一处楼梯上。沈听微转身,对上沈恩怡满是嫉妒的双眼,她轻声开口,“你不该回来……不该和我抢东西!” 身前被猛地一推,一阵失重感传来。 沈听微梦中惊醒,额角是沁出的冷汗。她突然惊醒,语荷连忙拿出手帕,轻轻擦去她额角的冷汗,满脸紧张,“姑娘醒了,身体可有不适?” 浣青带着一脸未干的泪痕走进,见沈听微坐在床榻上大口喘气,勉强忍住的眼泪又夺眶而出。“姑娘,你可算醒了!要吓死浣青了!” 沈听微渐渐从梦境中缓过来,她茫然的看着周遭古朴的布置和眼前满眼关切的两位少女,注意到她们二人身上全然不同于现代的服饰,一瞬间恍惚。 自己不是刚和明星助理对完台本,准备闭眼休息的吗?怎么,眼前两位少女的模样逐渐与梦境中重合,她忽的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这是穿越了! 她闭上眼,强压下心中波澜,细细分析了一番现在的状况。 沈听微,与自己同名。自小在江南被祖母一家带大,不久之前祖母病逝,被父亲沈明接回玉京,却被继母、继妹算计。她回想起最后一幕,原主被沈恩怡推下楼梯,头狠狠撞击在地上,直到现在还隐隐作痛。 语荷见她醒来,连忙去请大夫。沈听微看着面前双眼通红的少女,轻拍她的手臂。她声音沙哑,“我…睡了多久?” 浣青眼角含泪,“三日,姑娘整整昏睡了三日,可要将奴婢们吓死了!” 她忙倒了杯温水递到她面前,语气关切,“姑娘饿不饿?厨房里还有温着的清粥,要不要给姑娘端来?” 沈听微轻轻摇头,在浣青搀扶下缓缓靠近那窗边的铜镜。 镜中少女面容白皙,眉如新月,浑身带着一股江南女子的温婉气质。美中不足的,也就只有额角处不起眼的磕伤,是那日在楼梯上磕的。她细细端详着自己现在这张脸,推算原主应该也就只有十七八岁。沈听微叹息,“果然是在爱里长大的孩子,太天真了。” 她手抚上那块不起眼的伤疤,又摸向后脑勺那块隐隐作痛的区域,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穿越到这里,更不知要如何做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眼下,也就只能当做一场梦境,走一步看一步了。 “浣青,我昏睡的这几日,可有发生什么?”她在浣青的搀扶下回到床榻上,蹙眉问道。 “姑娘,他们……”抬头,浣青眼中满是心疼,“他们将姑娘和那安勇候世子定了亲!三日后便是婚期!” “什么?”沈听微心下震惊,眉头皱得更深。自己可是昏睡了三日,终身大事竟就这样儿戏般定下来。 自从来到玉京后,这金云舒表面客气,总是在与夫人们的宴会上大肆赞扬她温婉贤淑、才情兼备。甚至还大放言辞说沈恩怡与她相比,有过之而不及,沈恩怡因此没少明里暗里给原主使绊子。原主天真烂漫,只当金氏心善,对沈恩怡的所有恶意都视作被抢走家人关注的不满。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浣青,你且说说,这婚事可还有回转的余地?” 看着浣青渐渐沉下去的神色,沈听微握着她的手不由的收紧。这沈家还真是不要一丝脸面,她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眸中已是一片沉静。 她将目光投向窗外,望着江南的方向,“等语荷回来,让她悄悄去一趟这京中最好的邮驿。舅舅,怕是还不知晓这件事。”对沈听微来说,这舅舅便是少有的可完全信赖之人。 不久,语荷引着一位大夫走进,刚确认身体无碍,门外就传来通报,“夫人请姑娘过去一趟,不得推辞!” 金氏的院子里,熏香浓的呛人。 沈听微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坐下,感受着头顶上那道打量的目光。她又拿起手帕抵在嘴前咳嗽几声,肩膀微微耸动,做足了一副病弱美人模样。 “醒了便好,瞧着脸色白的,可要吓死母亲了!”金氏云舒声音是一如往常的慈爱,可却让人感受不到半分温度,“你父亲呢,为你寻了门极好的婚事……” “你也知道,姑娘家的到了你这个年纪,就是难嫁了。侯府夫人看你才情出众,这才前来求亲。” 沈听微心中冷笑,这极好的婚事是万分不舍让自己的宝贝女儿沈恩怡去的,也难为她大费周章铺了这么久的局,才让侯府夫人注意到自己。 “侯府门第高贵,你嫁过去也是衣食无忧,你父亲可真是给你找了个好归宿!”金云舒说完,拿起手边的茶盏轻抿一口,眼睛却紧紧盯着下座的沈听微,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沈听微一脸娇羞地垂下头,看起来十分乖顺,她轻声应到,“婚姻大事,女儿全凭父亲母亲做主。” “只是…”她顿了顿,“侯府门第高贵,女儿心中忐忑。唯恐踏错一步惹人笑话,牵连我们沈家。” 她微微蹙眉,“女儿怕嫁妆简薄,让侯府误会我们沈府不看重这门婚事,让两家之间生了嫌隙!” 金氏脸上满意的笑容一僵。她确是没打算好好准备沈听微的嫁妆,可她方才这番话,句句都在说着嫁妆薄就是轻视侯府的意思,金云舒可担不起这么大的帽子。 她胸口一阵闷堵,还要强颜欢笑赞她懂事明理。沈听微见状,心中冷笑。自己猜的果然不错,以这金氏的脾性,她的嫁妆怕是早就被克扣了不少。只是这嫁妆对她而言就是在这个时代的一份底气,没理由拱手让人。 金云舒捧起一旁的茶杯,也不松口加备嫁妆,她眼神冰冷的看着座上掩面咳嗽的沈听微。她竟不知,这丫头还有这番本事。 “夫人,大少爷回来了!”就在两人僵持之际,门外丫鬟高声喊道。 “快,快请进来!”那金氏一听这话,脸上忧虑一扫而空,语气里满是迫不及待。 大少爷?沈听微努力拼凑着脑中记忆。沈煜,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舅舅告知过自己这府中的复杂情况,这沈煜便是金氏被养在外面做外室时生的儿子,后来自己母亲病逝,金氏成为正妻,这才有了嫡长子的名头。近些年来,沈煜被外放为官,这遭突然回来,是因为自己的婚事,还是另有所图? 沈听微视线不自觉瞟向门口,只见一男子身穿青色官袍,风尘仆仆。他面容与沈明有着五六分相似,却更显年轻俊朗,眉宇间是舟车劳顿的疲惫。 金氏激动地走下来,上前拉着他的手细细打量,脸上是藏不住的担忧和疼爱,比起对沈听微而言可真心的多。“可算回来了,娘一直念着你,生怕你出了什么事!” 沈煜被她仔细看着,出声安慰,“母亲说的哪里话,儿子不是平安回来了吗?” 沈听微神情恹恹,她没兴趣看这一场母慈子孝的戏码。她将手帕抵在唇边,轻咳出声,想要告辞离开,却不料吸引了沈煜的视线。 他视线落在沈听微身上,带着一种陌生的审视,“这位便是,听微妹妹?” 金氏点头,例行公事般向他介绍,“这就是刚从江南接回来的,你的妹妹。听微,快来见过大哥!” 沈听微依言起身上前,恪守礼数微微屈膝,声音里是难掩的虚弱与生疏,“听微见过大哥。” 沈煜见她虚弱,虚扶了一下,“妹妹不必多礼。”他目光在她苍白的脸上和额角处的伤疤停留一瞬,眸色微深,“听闻妹妹前几日摔伤,眼下怎不躺着静养?” 金氏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她正了正神色,随即出声解释道:“是我叫你妹妹来商议一下婚事!” “与那周世子?”沈煜眉头紧蹙,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母亲,你明知那周晏清是出了名的……” “煜儿!”金氏沉声打断,语气里是与方才截然不同的严厉,“离别数月,我们一家子也该好好聚聚了!”她目光落在一旁垂着头,掩面咳嗽的沈听微,话语间满是赶客之意,“听微既身体不适,便先回去吧!侯府送来的那些个聘礼,我稍后再派人送去你院子里!” “是。”沈听微怯生生回应,在两人注视下踏出房门。她心中冷笑,稍后送来,是等挑拣完了再送来还差不多。不过这沈煜,似乎与这沈家的其余三人并不相同,听他话中的意思,自己这位未婚夫周世子,似乎并非良人。 她握紧了身边语荷的手,“语荷、浣青,你们且和我说说……” 还不等她话说完,迎面就碰上不想见之人。沈恩怡带着一众丫鬟在这条必经之路上等候已久,待瞧见沈听微,她便急匆匆上前,假惺惺牵起她的手,“姐姐怎的出来了?看来是前几日受的伤已好了大半了!” 第2章 演戏?我看谁演的过谁! 沈听微没有急着回答,沉默着,想看看她又来演什么戏码。沈恩怡看她并不搭话,面上闪过一丝不满,随即转移话题,装作不经意间提起,“姐姐可是从母亲那儿出来的?母亲可真是重视,昨个儿还专门开了库房为姐姐添置嫁妆呢!” 她语气亲切,可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宛如粹着毒的刀,“话说这女子出嫁啊,若是生母在世,必然是要好好准备一番的!”她抬手刻意将自己手上的玉镯子晃了晃,那玉镯成色极好,细看还能发现内里雕刻着的侯府徽记。 “可惜姐姐娘亲去世的早,还是我母亲心善。念着几丝情分,为姐姐置办了嫁妆,虽说是单薄了些,可想必姐姐定能体谅!” 她向前一步沈听微,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带着一丝怜悯和嘲弄的开口,“对了,姐姐要嫁的那位周世子,可是‘风流倜傥’、闻名京城呢!姐姐与他,甚是相配!” 若是原主,听了这话必然是一脸羞愤,红着眼眶安慰自己妹妹并不是有意为难。但此刻,沈听微视线落在她牵着自己的手上,因她这拙劣的手段心中冷笑。 她面上柔和,摆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语言犀利,“妹妹说的极是,母亲的这份‘心意’,我定会记在心间。毕竟,不是谁都像妹妹这般心安理得。据我所知,妹妹那里,可是有不少侯府夫人送来的首饰。” “你说,侯府夫人要是得知自己送给未来儿媳的首饰,却在另一女子身上,她会怎么想?” “你什么意思?”沈恩怡眼睛倏地瞪大,似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话。 “意思就是……”沈听微轻笑,眼神自上而下与她对视,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不属于你的东西,终归是要还回来的!” 她看着沈恩怡难看的脸色,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令人心底发寒的微笑,“我这个人,向来睚眦必报,只是祖母在时总是教我忍一时风平浪静。可是如今祖母去世了…”她顿了顿,咬字清晰,“我倒觉得,退一步,只会让有些人得寸进尺!” 沈听微拿起帕子,像擦去什么不可触的脏东西一番仔细擦过被她触碰过后的双手。她抬脚走出几步,随后又想起什么似的蓦然回头,“对了,还要谢谢妹妹!” “谢我什么?”几乎是下意识,沈恩怡脱口问出。 “谢谢你那一掌,倒是让我看清了许多。”她语气平静无波,却让身后的沈恩怡陡然从脚底生出一股寒意。她紧抓着身旁丫鬟的手臂,恶狠狠地盯着沈听微离开的背影。她怎么,像是突然变了个人? 浣青与语荷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惊讶之色。二人沉默着将她送回房中,待见沈听微合上眼睛,才轻手轻脚走出房门。 “语荷,你有没有觉得姑娘同以前相比,变了许多?”浣青收拾着手中的活,低声询问。“以往姑娘对二小姐的刁难,总是默默忍着,今日倒是不同……” “许是这一次,姑娘将那人看清了罢。”语荷皱着眉头,回想着以往沈听微的种种,“姑娘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 翌日清晨,天光大亮。沈听微从未睡得如此安稳,穿越前大多时候熬夜加班,第二天还要早起打卡,如今也是再也不用为全勤奖而烦心了。 她起身坐在镜前,看着镜中少女渐渐红润的脸色,任由浣青替她梳着繁复的发髻。语荷替她端来一碗银耳羹和几块糕点,“姑娘简单吃些,今日可有什么想做的?” 沈听微执起小勺,动作优雅,语气里听不出丝毫情绪,“先和我说说我那未婚夫的事……” 浣青丫鬟手上动作一顿,看着自家姑娘一脸镇定,想了想还是开口,“那周世子,是玉京城里有名的纨绔!” “那周世子今年二十又四,平日里尽出入些享乐场所……玉京城中,多少姑娘避之不及!生怕与他沾染上一点因果!” 沈听微静静听着,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她就知道,这金云舒定不会那么好意,放她去享受那荣华富贵、无忧无虑的好日子。 语荷见她不语,以为她心中难过,连忙开口接过话头,语气更加谨慎客观些,“这周世子虽是纨绔……可,可却没有听闻他有欺压百姓之事。奴婢还打听到,上月周世子骑马不小心撞翻了一老人家摊位,不仅将那老人家的货物全部买下,还付了那老人家双倍银钱。” “哦?”沈听微挑眉,心中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未婚夫更加好奇。一个成日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私下里待人和善,还能答应与自己的婚事?莫非,是另有图谋? 她垂下眼帘,遮住眸中一闪而过的思量,对这位素未谋面的纨绔世子,产生一丝的探究欲。沈听微放下手中碗勺,语气平静无波,“语荷,你心思谨慎,帮我办两件事……” 语荷静立在她身旁,神情严肃,“姑娘请说。” “第一,将我从江南带回来的东西,无论大小,一并清点,单独理出来给我。” “第二。”她抬起头,目光锐利,“我要打听到那侯府里的详细情况!包括那侯府夫人她是怎样想的……还有,这周世子二十四岁仍未婚配的真正原因。” 浣青盘好发髻,插上典雅的白玉簪子,更衬整个人温婉可人。她撅了撅嘴,似是不满,“哪有什么别的原因,哪个姑娘家敢嫁这样花天酒地的纨绔,也就只有老爷这样卖女……” “浣青,慎言!”语荷连忙伸手捂住她的嘴,沈听微见状笑着拍了拍语荷的手,“行了,他既敢做就不怕我们在背后议论,何况浣青所言非虚。” 她望着镜中少女,轻轻抚上额角那块伤疤,“我这父亲啊,为了官场仕途,舍不得嫁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宝贝女儿,还专程跑到江南一趟,倒也真是难为了他!” 语荷听见这话,缓缓松开手,“姑娘……”她怕沈听微伤心,年幼丧母,本以为父亲真心待她,不料却是让她回来成为自己升官加爵的筹码。 “我无事。”沈听微冷笑一声,“沈家予我,本就情薄。” 微风轻拂,落英缤纷。少女一身月白广陵长裙,墨色长发披在身后,只简单绾了一根玉簪,任谁看都是一副逸世仙子模样。沈听微坐在桌前,享受着暖融融的春光,翻看浣青为自己寻来解腻的话本子。 自上次那母女两人在她这儿吃了瘪后,她难得过了两天安稳日子。明日,便是她与那周世子的大喜之日。语荷带着打听好的消息回来,将整理好的明细放入沈听微手中。 “姑娘,从江南带来的所有东西都记录在这儿了!”语荷沉声汇报,“都是些衣服首饰,还有些舅老爷悄悄塞进来的银票。给舅老爷的信已经送出去了,只是时间太赶,舅老爷恐也无力回天。” “嗯。”沈听微颔首,“将东西收拾齐全,明日全部带走。” 她捻起桌上摆放着的栗子糕,“对了,之前让你打听的那些消息?” “回姑娘,那周世子前几年来多与别家少爷跑去花楼厮混,不过奴婢打听到这位世子也是个极挑剔的,没一个姑娘能入了他的眼,也是个干净的。”语荷压低声音,似是极其羞耻,“倒是坊间有传闻说世子他,怕是不举……” “哦?”沈听微闻言,拿着栗子糕的手停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愕然,随即轻笑一声。“若真如此,与我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好事?”浣青惊的瞪大了眼睛,“这……这怎么会是好事?” 沈听微将手中糕点放入盘中,拍拍手,竖起一根手指戳了戳浣青的额头。“你呀!”她满脸笑意,看不出本分难过或不堪,“他若是真的不举,我嫁过去既不必为打理后院的莺莺燕燕烦恼,也不急于孕育子嗣。这对我而言,可不就是好事吗?” “姑娘莫不是嫌奴婢笨了?”浣青捂着被她戳过的地方,噘着嘴装作委屈的问道。 穿越至今,沈听微对二人也有了大概的了解。浣青年纪小,尚且刚过及笄之年,天真率直。语荷年纪稍长,性子沉稳,办事踏实。 语荷在一旁看着两人这幅和谐画面,轻笑出声。随后又想到了什么,补充道:“对了姑娘,还有一事……” 沈听微回头,不再与浣青的打闹,只等语荷补充。“你且说罢。” “奴婢还打听到那侯府夫人对姑娘喜欢得紧,嫁衣都是侯府找京中顶好的绣娘赶制出来的!”她顿了顿,继续开口,“那侯府夫人也是个狠角色,将那侯爷后院里的妾室收拾的服气,姑娘过去想必定不会受了委屈!” 沈听微听完,唇角弯了弯,喃喃自语,“是个狠角色。”她指尖无意识敲打着桌面,垂下眼睫细细思考。 浣青还沉浸在“定不会受委屈”里,直到看见沈听微淡定思考的神色,脸上的笑意才慢慢消失。“姑娘?”她低头看着沈听微的神色,试探着问了一声,“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沈听微抬眼,目光锐利,“一个能将侯爷后院管理的井井有条、镇住那些个莺莺燕燕的婆婆,固然能保我不受委屈,可你们有没有想过…” 沈听微顺手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后平和开口,“若是哪天我惹了她不快,她可不会轻易放过我。” 听此一言,两人皆是一愣,脸色微微发白。 “所以啊……”沈听微瞧见两人沉下去的脸色,继续说着,“在侯府里,讨好我这位婆婆,可比讨好那沾花捻草的夫君要有用的多!” 她忽的又笑起来,一改方才心机深沉的模样,做回了那个来自江南的温婉美人。“待嫁过去,我们可要谨言慎行,万不能仗着喜爱得意忘形。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终是要靠自己才能走得稳不是?” 她重新拿起一块栗子糕,塞进还在发愣的浣青手里,语气轻松,“好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浣青,帮我看看那侯府送来的聘礼还剩些什么,我可不能叫人白拿了我的东西!” 将浣青支开,沈听微看向一旁的语荷,脸上笑意渐渐沉下来,低声吩咐,“语荷,日后在侯府,夫人的心意动向,可远比世子爷的喜欢要重要的多……” “日后若是夫人的喜好,更要紧上三分。” “是,奴婢记下了。”语荷郑重点头,心领神会。 第3章 大婚,这世子当真是个“混账” “姑娘,老爷喊您过去一趟。” 这是来秋后算账来了,那“慈父”沈明舍不得宝贝女儿受委屈,要来为她讨个“公道”了。 沈听微抬脚踏进屋内,原本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画面瞬间归于沉静。没人搭理她,她也不自讨没趣,作势就要转身离开。 “站住!”一道沉稳带着怒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沈听微回头,恭敬行礼,“不知父亲母亲叫女儿前来所为何事?” “呵!”金云舒冷哼一声,放下手中茶盏,“我这人自认带你不薄,可你怎生能欺负你妹妹呢?” 看来是因为前日的事来兴师问罪了。沈听微茫然抬头,装作不知,“母亲说的是何事?女儿不明白。” “不明白?”沈明冷眼瞧着她,“你妹妹可是都跟我们说了,你还敢在这装糊涂!” 沈恩怡在下座一脸委屈,拿起帕子擦着根本没有眼泪的眼角,“父亲母亲,女儿知道,是姐姐怨恨我将她推下楼梯!” “可,可那分明是姐姐自个儿失足掉下去的!恩怡只是想拉一把,不曾想倒让姐姐误会是我做的!因着这事,姐姐前日还堵在路上,说了一些好生可怕的话!”她抬起那双泪眼汪汪的眼睛,看向沈听微时却难掩得意。 “姐姐说我们沈家亏待她,吞了她生母的嫁妆,说母亲是个鸠占鹊巢的毒妇!” 此话一出,金云舒脸上的脸色瞬间铁青,沈明怒火中烧,猛地一拍桌子。 沈恩怡被吓得瑟缩,又火上浇油,补上最为致命的一句,“姐姐还扬言,说等她嫁入侯府,定要我们沈家身败名裂!” “逆女!还不跪下!”沈明怒吼道,抄起手边的茶盏砸了下去。 好一出无中生有、颠倒是非的戏码,沈听微暗自为她的好演技鼓掌,却是不卑不亢,站在原地仰着头,直直对上座上沈明的双眼,“女儿并未做错,为何要跪?” “你暗中编排母亲、欺负姐妹,还不知感恩,要毁我整个沈家!”他愤怒地指着挺直着身子面色如常的沈听微,反问道,“你还没有做错?” 沈听微偏头看了眼躲在帕子后坏笑的沈恩怡,又抬头看向佯装抹泪的金云舒。“父亲息怒,女儿没有做过之事,定然不会承认。” 她轻笑,转头将视线投向暗中窃喜的沈恩怡,“妹妹方才的话,倒是提醒了我许多。比如,我竟不知,我生母的嫁妆,竟都被母亲吞了去?” “妹妹说我私下威胁,放狠话要报复整个沈家。”沈听微垂眼,做出强忍泪意的姿态。不就是装可怜吗?她沈听微又不是学不会。“女儿虽见识短浅,可也知晓沈家便是女儿在侯府的底气。我与沈家,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此话一出,金云舒抹泪的动作一顿,不再言语。沈明脸上闪过一丝难堪,随后又怒气冲冲质问,但气势早就大不如前,“孽障,还想狡辩!我沈府怎会养出你这么个白眼狼!” 沈听微算是明白了,这两人揣着明白装糊涂,为的就是给自己宝贝女儿出口气,平白浪费了自己的好演技。只是现在,她已经对眼前的戏码没了兴趣,她眸光一闪,拿起手帕猛地咳嗽起来。 “父亲教训的是…”她声音陡然弱下去,下一刻,竟直直向后倒去,精准地靠在身旁语荷身上。 “姑娘!”语荷反应极快,立刻惊呼,稳稳的扶住她。她声音带着哭腔,“老爷,夫人,大夫说姑娘需要静养,万般不可动气,这要是出了什么好歹,明日可怎么…” 浣青虽心大,此刻也是立即反应过来,扑在沈听微身边,“快请大夫!姑娘方才就说身子不适,却还要硬撑着前来!” 沈明眼见沈听微晕了过去,又想到明日婚期,脸上的愤怒瞬间变为慌乱。金云舒也立刻顺势换上关切的表情,“快!快扶回去歇着去!” 沈明就坡下驴,连忙摆手,“快扶回去休息,万不可耽误了明日的婚事!” 沈听微被语荷、浣青两人搀扶着回去,沈恩怡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将手中的手帕握的更紧。 凤披霞冠,十里红妆。整个玉京城的百姓无一人不知今日那不争气的安勇侯府世子娶妻,排场极大,给足了沈家面子。他们围堵在沈府门前,想要瞧瞧到底是怎样的姑娘,踏入了安勇候府这方泥潭。 沈听微端坐在镜前,任由喜婆摆布。她看着镜中那明艳动人却又极其陌生的自己,内心深处泛不起一丝波澜。语荷和浣青在一旁静立,听着喜婆口中的声声夸赞强颜欢笑,眼中是藏不住的担忧。 “放心。”盖头落下的前一刻,沈听微安慰道。离开沈府,只是她人生新的开始。穿越数日,她早已分清利弊,与其在这沈家后宅里和这所谓的继母妹妹争斗,日后被指婚给一酒囊饭袋,不如安心嫁入侯府。 金氏和沈父假惺惺嘱咐一番后,沈听微被沈煜背起,朝府门外的轿子走去。一路无言,直到沈听微被稳稳放下,他才弯下腰,将手中紧握的金镯子戴在她手腕上。 “我知你为难,可此事已尘埃落定,兄长无能。”他声音低沉,看着眼前这个并不相熟的妹妹嘱咐,“日后若是有难处,兄长定竭力相助!” 沈听微没有回话,垂眼看着手腕上那只崭新的镯子,眼睫微颤。这镯子的分量不轻,想必绝非沈煜那点微薄的俸禄能及,他怕是动用了自己的积蓄。 “多谢,兄长。”她终是轻声回应,在沈煜转身离开,轿帘垂落的刹那。她看着那在昏暗环境里腕间的金光。沈煜,当真与其他人不同。 轿子晃晃悠悠停在侯府门前,轿帘被掀开,递向她的却不是语荷或浣青熟悉的手。这只手骨节分明,手掌宽大,不必多想便知是自己那未过面的夫君。沈听微犹豫一瞬,还是将手轻轻搭了上去。 那只手触感冰凉,只是虚虚扶着,漫不经心地带着她跨过马鞍、火盆,走到正厅停下。沈听微视线被盖头遮挡住大半,听觉却不由的放大。 她听见宾客们逢场作戏的恭贺,感受着身上投来的数道打量目光,和几声不足以引起注意的嘲弄,垂落在另一侧的手不自觉紧握。 “一拜天地!”司仪的高亢的声音响起,将沈听微的心揪的更紧。说到底,她这也是第一次嫁人,还是嫁给一个臭名在外、素不相识的男子。无论心中计划如何,面上如何波澜不惊,难免紧张。 她跟着周晏清转身,却因为他较大幅度的动作而微微踉跄。她耳中隐隐约约的嗤笑声,而身旁那人却仿若未闻,依旧一副散漫模样。他真是恨不得人人都知晓,这场婚事本就是一出儿戏。 “二拜高堂!”再次转身,沈听微谨慎许多。她可不想因为身边这个不怎么重要的夫君,毁了在未来婆婆眼中的好印象,毕竟,自己日后在这侯府里过得顺遂与否,全凭着这位婆婆的喜爱。 “夫妻对拜!” 最后一道仪式,两人相对而立。沈听微屏住呼吸,再次下拜,却在两人头颅交错时灵敏的嗅到那人身上的一股冷冽清香。一个终日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身上竟然不是姑娘身上的胭脂水粉味。 她挑了挑眉,压下心中疑惑,只当他是今日特地所为。 礼成的声音落下,沈听微被引着离开这满是宾客的正厅。浣青和语荷紧紧跟着,待到了人少之处,浣青才笑嘻嘻开口,“姑娘,奴婢看那世子面容俊朗,看着倒是没有传闻中那般老成!” 语荷搀扶着她的胳膊,在一旁补充道,“侯府夫人春风满面,想必对姑娘很是满意!” 沈听微颔首,悄悄抬起盖头一角,低声吩咐,“待会儿去给我备些吃食,送到新房里来!” 语荷看了眼前方带路的掌事姑姑,理了理她头上的盖头,“姑娘放心,我和浣青都备好了!” 话音刚落,前方的掌事姑姑停下脚步,推开面前的一扇雕花木门。“世子妃,这边是您与世子的新房了,请您稍作歇息……” 沈听微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踏入,待掌事姑姑离开,她便立刻扯下头上那碍事的盖头,长舒一口气。 “快!把门关上!”她一边吩咐,一边毫不客气地坐到桌边,拿起茶壶为自己倒上一杯水。眼前再也没有遮挡,她视线飞速扫过这间新房。 这间房空间充足,虽陈设华贵,却无半点冗杂装饰。她目光落在窗边的软榻上,心中开始盘算待会儿该如何躲过圆房。 “姑娘,先垫垫肚子!”语荷和浣青仔细将门闭紧,拿出带来的吃食,一一摆放在桌子上。沈听微扶着酸胀的脖颈,捻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对了,东西都收好了吧?” 语荷点头,“都收好了,只是……沈家为姑娘备好的嫁妆,似乎被二小姐拿走了许多……” 沈听微手一顿,随即扯出一抹极淡的微笑。 “呵,意料之中。”沈听微轻笑。她这个妹妹,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即使是自己不要的、裹着刀子的“恩赐”,也不允许旁人带走一份。本打算留着这嫁妆做些小生意,等赚够了银钱就和离潇洒,眼下看来要另寻他路了。 房间里逐渐静下来,只剩烛火轻微的噼啪声。许久,她才追问道,“现在还剩些什么?” 浣青默不作声,心疼地替她捏着发酸的肩颈。语荷沉默半刻,缓缓开口,眼中满是不甘与心疼,“只剩下夫人留下来的那座,早就破败的茶楼……” 沈听微颔首,让两人退下,自己一人静静待在屋内。 许久,脚步声由远及近,还夹杂着远处周晏清那群狐朋狗友的打趣声。沈听微重新将盖头披上,端坐在床榻中央。 门从外推开,周晏清裹着一身酒气踏入,脚步虚浮,嘴里含糊不清的嘟囔着,“烦死了……成个亲怎么这么多事!” 他踉跄着走上前,漫不经心地用玉如意挑开红盖头。四目相对,他眼神迷离地打量着她,口吻轻佻,“是个美人!倒没有辜负了那些传闻!” 沈听微眉头微蹙,同样打量着眼前夫君的模样。剑眉星目,唇角含春,一身红色喜服由他挺拔身姿撑起,更显风流倜傥。看来浣青说的不错,这人确实长得俊俏。若非纨绔,想必也是不少京中少女的梦中情郎。 “以后只需安分待在这侯府,该给你的体面一分不会少,记住别来烦本世子就好!”他看着沈听微垂下的眼睫,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竟是个木头美人!” 沈听微双手紧紧攥着衣角,做足了惶恐又温顺的模样,她点点头,声音轻若未闻,“是,夫君……妾身记下了。” 周晏清满意于她这幅温顺模样,毫无形象地躺在婚床上,连靴子也未脱。他翘起二郎腿,对着沈听微不耐烦的挥挥手,“本世子对你这木头美人没兴趣!” 沈听微碍于他的动作起身,怯生生站在床榻前,扮演着新娘子的无措,眼底却是一片平静。 “你!”他指了指沈听微,又指了指她身后窗边的软榻,“今日去那睡,少来烦我!” 沈听微心中欣喜,她本还备了许多推辞的借口,如今看来是不需要了。“是……”她面上为难,却迅速动作,抱着一床被子走向软榻,生怕他反悔似的。周晏清看着她没有丝毫犹豫离开的背影,原到嘴边的那些刁难话都咽了下去,微微一怔。 屋内陷入一阵长久的沉默,只能听见彼此极浅的呼吸声。沈听微卸下沉重的头饰和那浓艳的妆容,吹灭噼啪作响的烛火,摸黑爬到软榻上,将自己包裹在柔软的棉被里。看周晏清的意思,以后的日子就是两不干涉了,这正中她怀。 夜渐深,屋内温度渐降。沈听微在榻上蜷缩着,听着床榻方向传来翻身的窸窣声,沉沉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