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秘 骨生花》 第1章 骨花齿怨 民间诡异故事,未经考证,胆小慎入,不包真。 (老人,小孩,孕妇,心脏病患者不适合看) 恐怖小说,胆小慎入 —————————————————— 为治疗顽固牙疾,我偷偷潜入滇南葬谷,盗取传说中的骨花。 每晚,我都在梦中经历横死者最后的痛苦:被推下悬崖、被活埋、被毒杀…… 醒来时,枕边总会多几颗带血的牙齿。 牙痛奇迹般消失,我却开始渴望生肉,尤爱舌尖的柔软。 镜中,我的牙龈开出苍白花朵,每一片花瓣都刻着死者的遗言。 直到我发现,最后一颗骨花上刻着:“下一个,就是你。” —————————————————— 牙痛是从一个月前开始的,不是那种尖锐的、让你恨不得一头撞在墙上的剧痛,而是钝刀子割肉似的磨人——像有只无形的虫子,躲在牙床深处,昼伏夜出,用细齿一点点啃噬着神经。它不罢休,也不猛烈,就那样缠缠绕绕,无休无止。太阳穴跟着突突地跳,像是被人攥着一根看不见的线,每跳一下,牙床的痛感就顺着神经蔓延开,半边脸肿得老高,用手一按,硬邦邦的,连带着眼眶都发沉。咽唾沫时最是难熬,喉咙一动,牵扯着牙根处的神经狠狠抽抽,那痛感像是带了钩子,勾得人五脏六腑都跟着发紧。 西医看了三回,拍了片,说牙体完好,找不出病灶,只开了些消炎止痛药。药片灌了一肚子,从缓释的到强效的,吃下去时短暂麻木,药效一过,那磨人的痛就卷土重来,甚至更甚。 后来又找了老中医,搭脉时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说是什么“邪祟郁结于齿,气血不通”,开了黑漆漆的苦汤药。药汁熬得浓稠,喝一口苦得舌根发麻,反胃感直冲喉头,捏着鼻子灌下去,接连喝了半个月,钱像流水似的花出去,脸依旧肿着,那牙痛却像生了根的野草,在牙床里扎得更深,纹丝不动。 我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眼眶凹陷,脸色蜡黄,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生怕牵动那根敏感的神经,整个人被这慢性的凌迟逼得快要发疯。 就在我抱着枕头坐在床上,盯着窗外的黑夜快要绝望时,一条模糊的信息,像黑暗中垂下的一根蛛丝,被我死死抓住。 是在一个快要废弃的民俗论坛上看到的,发帖人只留了寥寥数语,说滇南深处,有个地图上找不到标记的葬谷,那地方邪性得很,横死之人不得入土,棺木就随意弃在谷中,棺内种着一种异花,名曰“骨花”。传言说,那花生于骸骨,以死气为养分,能吸尽一切沉疴顽疾,哪怕是医不好的绝症,只要取花服食,便能药到病除。 我几乎是立刻下了决心。疯就疯吧,比起这无休止的折磨,冒一次险又算得了什么?就算是谣言,就算是死在那所谓的葬谷里,也比这样被牙痛磨死强。我连夜收拾了简单的行李,揣上仅剩的积蓄,第二天一早就踏上了南下的火车。 一路颠簸得让人骨头都快散架。换了火车换汽车,汽车在盘山公路上绕得人头晕目眩,窗外是陡峭的悬崖和茂密的树林。 后来汽车到了尽头,又在当地找了个愿意带路的老乡,骑着摩托在泥泞的山路上穿行,颠簸得五脏六腑都错了位。 最后,老乡说什么也不肯再往前,指着一条杂草丛生的小径,说再往里就是葬谷,是禁地,进去的人从没活着出来过。 我谢过老乡,揣着他给的一把柴刀,靠着一双快走断的腿,在齐腰深的草丛里跋涉了大半天,才按照那语焉不详的指引,摸到了那片被当地人视为禁地的山谷。 谷口弥漫着一股混杂着腐木和某种奇异甜腥的气味,浓得化不开,一吸气就钻进鼻腔,黏在喉咙里,让人一阵反胃。 两侧的树木长得张牙舞爪,枝杈扭曲得如同鬼魅的手臂,交错缠绕,遮天蔽日,连正午的阳光透下来都显得灰蒙蒙的,带着一股死寂的凉意。静,死一样的静,连声鸟叫虫鸣都听不见,只有风穿过扭曲的枝杈时,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有人在暗处哭泣。 我握紧了手里的柴刀,壮着胆子往谷深处走。越往里,景象越是骇人。几口薄皮棺材随意搁在浅坑里,或者干脆半露在地表,被雨水泡得朽烂发黑,棺材盖大多已经脱落,露出里面的森森白骨。有的骸骨散落一地,颅骨滚在一旁,空洞的眼窝对着天空,像是在无声地控诉。 而就在那些骸骨之上,一簇簇苍白得刺眼的花朵,正静静地绽放着。它们的根茎如同细小的、泛着青黑的血管,密密麻麻地缠绕着,深深扎进朽坏的棺木和死者的骨骼里,像是在贪婪地汲取着最后一丝养分。 花瓣薄如蝉翼,带着一种尸体般的冰凉光泽,摸上去滑腻腻的,没有一丝生气。最诡异的是花蕊,那本该是娇嫩花心的地方,却牢牢嵌着一颗颗人类的牙齿,有些还带着黑黄的牙垢和暗红色的血渍,有些则相对干净,在晦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幽的、骨质的白。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捂住嘴,强忍着呕吐的**,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但一想到牙床里那磨人的痛,我又咬了咬牙,从背包里拿出准备好的小刀,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缠绕的根茎和散落的骸骨,割下了三朵看起来稍微“顺眼”点的骨花——至少它们的花蕊牙齿上,没有那么多令人作呕的污垢。 我迅速将骨花塞进贴身的内袋,指尖触到花瓣的冰凉,像摸到了一块寒冰。花朵离开根茎的瞬间,我似乎听到一声极轻微的、如同叹息般的声响,细细的,带着无尽的哀怨,在死寂的谷里回荡了一下,便消失无踪。 我吓得一哆嗦,不敢多做停留,转身就朝着谷口狂奔,身后的风声里,仿佛夹杂着无数细碎的低语,追着我不放。 当夜,我住在县城边缘一家肮脏破旧的小旅馆里。房间里弥漫着一股霉味和烟味,墙壁上布满了污渍,床单硬得像铁板。我反锁了房门,从内袋里掏出那三朵苍白诡异的骨花,它们在昏暗的灯光下,依旧泛着冰凉的光泽。 我没有丝毫犹豫,找了个豁口的搪瓷碗,把骨花揉碎,又从背包里拿出一瓶廉价白酒,倒了小半碗,将碎花瓣混了进去。酒液瞬间变成了浑浊的白色,一股土腥气混杂着铁锈味和白酒的辛辣,直冲脑门,让人胃里一阵翻腾。 我捏着鼻子,仰头将那碗浑浊的液体一股脑吞了下去。味道难以形容,像是在喝掺了泥土和血的酒,辛辣过后是绵长的腥苦,顺着喉咙滑下去,一路灼烧着食道。我放下碗,趴在床边剧烈地咳嗽,眼泪都呛了出来。 但奇迹真的发生了。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牙床里那磨人的痛感开始一点点消退,像是退潮的海水,慢慢隐去。太阳穴的跳动也平息了,半边肿着的脸,似乎也在缓缓消肿。 我对着旅馆洗手间那面布满污渍、模糊不清的镜子,咧开嘴,用手指轻轻叩击曾经痛不欲生的牙床,只有健康的、坚实的触感,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疼痛。狂喜如同潮水般淹没了我,我忍不住对着镜子笑了起来,那点盗取死人东西的不安,那点对葬谷的恐惧,被这巨大的解脱感冲得一干二净。我想,就算这花真的有什么诡异,只要能摆脱那该死的牙痛,一切都值得。 然而,好景不长。或者说,我当时并不知道,那所谓的“治愈”,不过是一场交易的开始,而代价,才刚刚拉开序幕。 第一晚,我就坠入了噩梦。不是寻常的、醒来就模糊不清的梦,而是无比真实、浸入骨髓的体验。我变成了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男人,肩上背着一个竹篓,里面装着些草药。 我站在陡峭的山崖上,脚下是湿滑的青苔,身旁是万丈深渊。风很大,吹得我衣角猎猎作响。突然,脚下一滑,我身体猛地向前倾,失重感瞬间攫住心脏,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自己的尖叫。我拼命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抓到一把空气,身体不断下坠,最后重重地撞在一块岩石上。 彻骨的撞击感传来,骨头碎裂的剧痛瞬间蔓延全身,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内脏在破裂,鲜血从嘴角涌出。意识模糊之际,我似乎看到崖顶上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正冷漠地看着我……我惨叫着惊醒,浑身被冷汗浸透,睡衣黏在身上,冰凉刺骨。心脏快要跳出胸腔,那种失重和碎裂的剧痛,仿佛还残留在身体里,久久无法散去。 窗外,还是沉沉的夜,月光透过破旧的窗户,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是一个个扭曲的人影。 第二晚,梦境换了场景。我被困在一个狭小逼仄的空间里,四周是冰冷的、粗糙的木板,头顶也是封死的,一丝光线都没有。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泥土气息,呛得我无法呼吸。 我意识到,我被埋在地下了。恐惧瞬间攫住了我,我拼命捶打四周的木板,大声呼喊着救命,指甲在粗糙的木板上抠得鲜血淋漓,指尖传来钻心的痛。但回应我的,只有无尽的黑暗和死寂。氧气一点点耗尽,我的呼吸越来越困难,胸腔憋得快要炸开,眼前开始发黑,意识一点点模糊,那种被活活闷死的绝望,深入骨髓……再次惊醒时,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口依旧隐隐作痛,手指上似乎还残留着木板的粗糙触感和泥土的腥气。 窗外,天依旧没亮,房间里静得可怕,只有我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 第三晚,梦境又变了。我坐在一张破旧的八仙桌前,对面坐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女人,她穿着一身深色的衣服,手里端着一碗水,递到我面前。那碗水看起来很浑浊,泛着诡异的黄色。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喝,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伸手接过,仰头喝了下去。水刚入口,喉咙和肠胃立刻像是被火烧着一般,剧烈的疼痛瞬间蔓延开来,像是有无数条虫子在啃噬我的内脏。我蜷缩在地上,翻滚着,惨叫着,看着那个女人冷漠地转过身,一步步走开,消失在黑暗里……我再次惊醒,浑身冷汗,嘴里还残留着一股淡淡的、诡异的苦味。 接下来的每一天晚上,梦境都在重复,每一个梦,都是一场横死。被人从桥上推落,在冰冷的河水里挣扎着溺亡;被绑在柱子上,活活烧死,皮肤灼烧的痛感清晰无比;被人用刀捅进腹部,鲜血汩汩流出,感受着生命一点点流逝……那些死者最后的恐惧、绝望、不甘和怨恨,如同墨汁滴入清水,丝丝缕缕地渗透进我的意识,让我白天也变得精神恍惚,总觉得身边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耳边时不时响起细碎的、哀怨的低语。 而更实在的恐惧,发生在每次梦醒之后。枕边,总会多出几颗我的牙齿。它们就那样安静地躺在那里,带着新鲜的血丝,牙根裸露,上面还附着着些许牙龈组织,仿佛是从我沉睡的口腔里自然脱落。看着那些牙齿,我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它们曾经在我牙龈上摇晃的感觉,一种微妙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松动感,仿佛在梦里,它们是自己主动脱落的。 牙痛是彻底好了,好得过分。不到半个月,我嘴里的牙齿已经脱落了大半,整个口腔空空落落的,说话都漏风。但一种新的、更诡异的渴望却在我心底悄然滋生。 我开始无法忍受熟食的味道,不管是米饭、面条,还是肉类,只要一闻到那股烟火气,就阵阵反胃,甚至会忍不住呕吐。相反,市场肉摊上那血腥的生肉气息,却对我产生了致命的吸引力。那种浓郁的、带着温热气息的血腥味,让我浑身燥热,口干舌燥,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啃食。 我第一次失控,是在一家面馆。我点了一碗清汤面,刚吃了一口,那股熟面的味道就让我胃里一阵翻涌。恰好邻座点了一碗排骨汤,飘着浓郁的油花和肉香,那熟悉的熟食气味瞬间刺激到了我,一阵强烈的恶心涌上喉头。我再也忍不住,猛地推开碗,冲出门去,像着了魔一样扑到街角的肉摊前,眼睛死死盯着那块刚割下来的、还冒着热气的猪里脊。摊主被我那副眼神看得发毛,警惕地瞪着我,问我要买多少。我什么也说不出来,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钱,丢在案板上,抢过那块生肉,转身就跑到无人的巷尾。 我靠着冰冷的墙壁,几乎是贪婪地啃噬起来,温热的血肉滑过喉咙,带着浓郁的腥甜,那种野蛮的、原始的满足感,是我从未体验过的。我知道这很诡异,很可怕,但我控制不住自己,那种渴望像一团火,在我心底熊熊燃烧。 这种渴望越来越具体,越来越强烈,并且渐渐指向一个部位——舌尖。我开始疯狂地想念那种柔软、弹韧的口感,想象牙齿(尽管它们正在一颗颗离开我)陷入其中的触感,想象那温热的、带着浓郁气息的血肉在口中咀嚼的感觉。我开始频繁地伸出舌头,用仅剩的几颗牙齿轻轻咬着,感受着舌尖的柔软,心底的渴望越来越强烈,几乎要将我吞噬。 又是一个从溺亡噩梦中挣扎醒来的清晨。我猛地从床上坐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嘴里弥漫着河水的腥臭和淤泥的味道,仿佛真的在河里浸泡了一夜。我下意识地摸向枕边,那里空空如也,没有新的牙齿。心里刚升起一丝侥幸,舌根处却传来一阵奇怪的、被填满的异物感,还有一丝冰凉的触感,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生长。 我心头一紧,连滚带爬地冲到洗手间,拧开那盏昏黄的灯泡。我对着镜子,颤抖着张开了嘴。 镜中的景象让我瞬间冻结在原地,血液仿佛都停止了流动。 我光秃秃的牙龈上,那些牙齿脱落留下的空隙里,不知何时,钻出了一簇簇苍白的花朵。它们细小而密集,像丛生的杂草,花瓣依旧是那种尸体般的冰凉光泽,和我在葬谷棺材里见到的骨花,一模一样!只是这些花,它们不是长在骸骨上,而是从我的血肉里长出来的!根茎深深扎进我的牙龈,和我的血肉缠绕在一起,泛着青黑的颜色,像是一条条吸血的虫子。 我颤抖着,缓缓凑近镜子,几乎要把脸贴到冰凉的镜面上。然后,我看清了。那些苍白的花瓣上,布满了极其细微的、仿佛是天然生长出来的纹路。那不是普通的纹路,那是字!是我在噩梦中听到过的、那些横死者临死前的诅咒、呐喊或低语! “推我下去……为何……” “闷……透不过气……救我……” “好狠的心……我不甘心……” “火……好烫……烧死我了……” 密密麻麻的遗言,刻满了每一片花瓣,细小得如同发丝,却又清晰可辨。它们像是活的一样,随着我呼吸的气流,在我口中轻轻摇曳,那些字迹仿佛也在微微蠕动。我的口腔,成了一个横死者怨念的陈列馆,一个被诅咒的容器。 恐惧像冰水,从头顶浇下,瞬间浸透四肢百骸,让我浑身冰凉。我瘫倒在地,手指死死抠着喉咙,想要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那些冰冷的花朵在我口中轻轻晃动,花瓣上的字迹仿佛在嘲笑我的愚蠢和贪婪。我终于明白,我以为的救赎,不过是一场致命的交易。我用自己的身体,换来了片刻的止痛,却成了骨花的温床,成了那些横死者怨念的宿主。 就在这无边的绝望和混乱中,一个念头鬼使神差地冒了出来——还剩最后一颗牙齿,左下颌最深处的那颗臼齿,它似乎还顽强地留着。 我连滚带爬地再次扑到镜前,用颤抖的手扶住洗手台,竭力张大嘴巴,另一只手粗暴地掰开脸颊,用力看向那颗仅存的牙齿。 它果然还在。泛黄的牙面上,甚至还残留着一丝牙垢。但就在那颗牙齿靠近喉咙的那一侧,紧贴牙龈的地方,一抹刺眼的白色,已经顶破了牙龈,冒出了一个极小的、苍白的花苞。它像一颗细小的珍珠,嵌在我的血肉里,带着一股诡异的生机。 那花苞还未完全绽放,但就在那蜷曲的、稚嫩的花瓣上,我看清了,清晰地刻着几个比头发丝还细的小字,如同死神的宣判: “下一个,就是你。” 手中的洗手台边缘被我抓得发白,指节因为用力而泛青。我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不知何时,我手里多了一面从梳妆台上摸到的小镜子,此刻,那面镜子从我无力的手中滑落,“哐当”一声脆响,摔在地上,碎片四溅。其中一块碎片弹到我的脚边,映出我满嘴苍白的花朵,和花瓣上密密麻麻的字迹。 我僵在原地,张着的嘴巴无法合拢,那些冰凉的花朵在口中轻轻摇曳,带着死者的怨念和骨花的腥气。 那最后一个清晰的念头,带着一股难以抑制的、腥甜的渴望,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盘踞不去,强烈得让我浑身战栗,让我几乎要失去理智。 舌头……活人的舌头……尝起来……会是什么味道? 我蜷缩在洗手间冰冷的瓷砖上,满嘴冰凉的花瓣随着呼吸轻轻颤动,那些刻在花瓣上的遗言像无数根细针,扎得我神经剧痛。左下颌那颗仅存的臼齿旁,那枚小小的花苞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下一个,就是你”这六个字越来越清晰,带着死亡的气息钻进脑海。 口腔里的腥甜与骨花的冷香混杂在一起,催生着那股对舌尖的疯狂渴望。我猛地站起身,眼神涣散地冲出旅馆,像一头失控的野兽穿梭在清晨空荡的街巷。路边早点摊飘来的油条香气让我作呕,而巷口流浪狗啃食生肉的腥气,却让我喉咙发紧,涎水不受控制地涌出。 我躲在菜市场后巷的阴影里,死死盯着每一个经过的人。他们的嘴唇开合间,舌尖若隐若现,那柔软的轮廓在我眼前无限放大。一个背着书包的小女孩经过,舔了舔嘴角的糖霜,我几乎要冲出去,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血肉,才勉强压制住扑上去的冲动。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青布衫、手里拎着竹篮的老者站在巷口,眼神锐利如鹰,直直地看向我。“骨花食疾,怨气缠身,后生仔,你闯大祸了。”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我浑身一僵,满嘴的骨花突然剧烈晃动,花瓣上的遗言发出细碎的哀嚎,像是被某种力量震慑。 老者缓步走近,从竹篮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符纸和一小罐黑色的粉末。“葬谷的骨花,以横死者怨气为养分,吸疾却不除根,反将死者的执念种进你体内。你吃了它,便是接下了那些未竟的怨恨,如今它们要借你的身体,再死一次,顺便拉你陪葬。”他指着我嘴角溢出的花瓣,“这些花,每开一片,就多一分怨气入体,等最后那朵花苞绽放,你就会成为新的骨花载体,死在你最恐惧的场景里。” 我浑身冰凉,抓住老者的衣袖,声音嘶哑:“救我……求你救我!” 老者叹了口气,将黑色粉末倒在我掌心:“这是焚骨灰,用葬谷横死者的骸骨烧制而成,能暂时压制怨气。但要根治,必须回到葬谷,找到种下第一株骨花的人,让他收回所有执念。”他顿了顿,眼神凝重,“那人也是横死,被挚爱之人毒杀在葬谷,怨气最重,骨花便是从他的棺木里长出来的。你要做的,不是杀他,而是听他说完最后的遗言,解了他的执念。” 我攥着掌心温热的焚骨灰,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当天下午,我便踏上了返回葬谷的路。这一次,山谷里的风不再只是呜咽,而是夹杂着无数清晰的低语,那些曾经出现在我噩梦里的声音,此刻都在耳边回荡:“听我说……”“我不甘心……”“帮我……” 走到谷深处,那口最古老的棺木静静躺在谷底,棺盖上开满了硕大的骨花,每一片花瓣都如巴掌大小,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棺木前,一个穿着红衣的虚影正背对着我,身形颤抖,隐隐有哭声传来。 “是你……吃了我的花?”虚影缓缓转身,面容模糊,唯有一双眼睛赤红如血。我认出他,他就是我无数次在噩梦里见到的,那个被毒杀的男人。 我握紧焚骨灰,鼓起勇气开口:“我知道你死得冤,我听你说。” 虚影的哭声戛然而止,开始诉说他的故事:他本是滇南的草药郎中,与师妹相恋,却被师妹和她的奸夫觊觎药方,诱至葬谷毒杀,尸骨被弃在棺木中,师妹还在他身上种下了骨花,想借怨气让骨花成为她的治病工具。“我不是想害人,我只是想让世人知道,她的真面目……” 他的话音未落,我嘴里的骨花突然开始枯萎,花瓣上的遗言渐渐淡去,那股对舌尖的渴望也随之消退。左下颌的花苞停止了绽放,慢慢蜷缩成一团。老者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执念已解,快用焚骨灰撒在棺木上,让骨花彻底枯萎!” 我立刻将掌心的焚骨灰撒向那口棺木,焚骨灰落在骨花上,瞬间燃起幽蓝的火焰。火焰中,红衣虚影渐渐变得透明,脸上露出了解脱的笑容:“多谢你……” 火焰熄灭后,棺木上的骨花全部枯萎成灰烬,我嘴里的骨花也随之化作粉末,被我一口咳出。口腔里空荡荡的,却再也没有那种诡异的异物感,牙龈上的伤口慢慢愈合,一种久违的轻松感席卷全身。 我跌坐在地,看着棺木化为灰烬,心中百感交集。下山时,老者早已不见踪影,只在原地留下一张纸条:“天道好还,一饮一啄,皆有定数。此后,莫再贪捷径,莫再碰邪物。” 回到城市后,我的生活渐渐恢复正常。口腔里重新长出了牙齿,不再渴望生肉,也再没有做过那些恐怖的噩梦。只是偶尔,我会想起葬谷里的那些低语,想起那些未曾说出口的遗言。 我明白了,这世间最可怕的不是鬼怪,而是人心的贪婪与执念。骨花能吸走病痛,却吸不走**;焚骨灰能压制怨气,却解不开人心的枷锁。而那些横死者的怨念,不过是想求一个公道,一个被倾听的机会。 只是,我永远不会忘记,在葬谷的最后一刻,那朵即将绽放的花苞上,除了“下一个,就是你”,还有一行极淡的字迹,直到它枯萎时才显现出来:“若能重来,我不愿化作骨花,只愿好好活一次。” 凌晨1:00一边写一边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我不行了。 不知道有没有人看自己先写着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骨花齿怨 第2章 灯影勾魂 槐树坳的炊烟总带着股焦糊味,像被什么东西压着,飘不高就散了。赵家的悲事,就是在这样灰蒙蒙的日子里,压得整个坳子都喘不过气——赵家老三的媳妇,怀着九个月的身孕,终究没能熬过那场凶险的难产,大人孩子,一并去了。 下葬那天,天阴得能拧出水来。按照老辈传下的规矩,黑漆棺材的前头,稳稳当当摆了一盏厚重的铜质油灯。灯身磨得发亮,刻着模糊的缠枝莲纹样,是赵家老奶奶压箱底的物件。灯里添的是新榨的菜籽油,金黄透亮,冒着股青涩的香;灯芯是粗棉线搓成的,扎实地立在灯油里,点燃后,火苗不大,却稳稳当当,像一枚小小的太阳,映得棺木上的“寿”字忽明忽暗。 “这是引魂灯,也叫指路灯。”赵家老奶奶拄着拐杖,枯瘦的手指指着那盏灯,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难产的妇人,怨气最重,魂魄困在阴阳交界,舍不得走,也不甘心走,就想找个替身,才能安心投胎。这灯,就是探她心思的——火苗直直往上烧,便是她认了命,要去轮回了;可若是无风自动,朝哪个方向歪,就是她看上了那个方向的人,要勾来当替身。”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人,最后落在那些同样怀着身孕的妇人身上,眼神里满是凝重:“多半是勾身怀六甲的,或是命格软、压不住邪祟的。” 这话像一块冰,投进了在场每个人的心里。众人看着那盏铜灯,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自己的呼吸,会惊扰了棺木里那位带着怨气的亡魂。 赵家媳妇的坟,葬在村外的乱葬岗边缘,背靠一座光秃秃的土坡,面朝东南方——那是小河村的方向。下葬后第三天,按照规矩,赵家老三和几个族里人,提着祭品去坟前看灯。刚走到坟前,几个人的脚步就顿住了,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那盏铜灯还燃着,只是灯芯早已不是笔直的模样。烧了一半的棉线,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硬生生朝着东南方向弯了下去,形成一个清晰的弧度,火苗也顺着灯芯的方向倾斜,明明四周没有一丝风,那火苗却固执地歪着,仿佛在死死盯着某个地方。 “坏了……”赵家老三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坟前。跟来的族叔也是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她……她指向小河村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不到半天就传到了小河村。这个依山傍水的小村子,瞬间被恐慌笼罩。村里有三个怀了孕的妇人,最年长的李二嫂,已经怀了五个多月,肚子都显怀了。消息传来的那天,李二嫂当即就吓得瘫坐在地上,家里人赶紧把门窗都关严了,连窗帘都拉得密不透风,仿佛这样就能挡住那来自坟墓的、无形的勾引。 其他两家怀了孕的,也都紧闭门户,白天不敢出门,晚上更是不敢点灯,整个村子死气沉沉的,连狗吠声都少了许多。 赵家不敢怠慢,知道这事拖不得,一旦真的勾走了人,那就是两条人命的孽债。当天下午,赵家老奶奶就领着人,准备了满满一篮子白米,又备了香烛、纸钱和一碗清水。天一擦黑,赵家的几个男丁,就提着篮子,沉默地朝着小河村的方向走去。 他们不敢进村,只在小河村的村口停下。夜色渐浓,田野里的蛙鸣虫叫都停了,只有风穿过庄稼地,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有人在暗处走动。赵家的族老,是个头发胡子都白了的老人,他接过篮子,从里面抓出一把白米,朝着坟的方向拜了三拜,然后拖着苍凉而拖沓的调子,开始喊魂: “回来哦——三娘——回来哦——” “莫害人,安心去——” 喊一声,就往地上撒一把米。米粒落在泥土里,在朦胧的月色下,泛着细碎的微光。那喊魂声,不高,却穿透力极强,在寂静的田野里飘荡,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悲戚,听得村里那些躲在门缝后偷看的人,脊背一阵阵发凉。 “撒米送你走,莫回头——” “回来哦——三娘——” 赵家的男人们,沿着小河村的田埂,一路撒,一路走,族老的喊魂声就一路跟着。黑暗中,只能看到几个模糊的人影,和不断落下的米粒,那场景,说不出的诡异,又带着一种沉甸甸的敬畏。 这样的日子,一连过了七天。每天夜里,小河村的人都能听到那从村外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喊魂声,和沙沙的撒米声。起初,大家还吓得睡不着觉,到后来,竟也习惯了,只是心里的恐慌,丝毫没有减少。 到了第七天晚上,赵家老三再次带着人去坟前看灯。这一次,几个人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下了——那盏铜灯里的灯芯,不知何时,已经缓缓地、不情不愿地直立了起来,火苗恢复了平稳的燃烧,安安静静的,再也没有一丝歪斜。 “总算……总算送走了。”赵家老三长舒了一口气,腿都有些发软。 消息传到小河村,村里的人也都松了口气。紧闭的门窗,渐渐打开了,怀了孕的妇人们,也敢在白天出来走动了。大家都说,是赵家的诚意感动了那位亡魂,她终究是放下了怨气,去投胎了。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这仅仅是一场噩梦的开始。 就在灯芯归正后的第九天,天刚蒙蒙亮,小河村东头就传来了一阵凄厉的哭喊。是李二嫂家的声音。 村里人赶紧跑过去看,只见李二嫂的房门大开着,地上淌着一滩刺目的鲜血,染红了门口的青石板。李二嫂躺在床上,脸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已经晕死过去了。她的男人抱着她,哭得撕心裂肺:“娃……娃没了……五个多月的娃,就这么没了……” 村里的接生婆忙前忙后,好不容易才把李二嫂从鬼门关拉了回来。等她悠悠转醒,眼神却直勾勾的,像是丢了魂,死死地盯着空无一物的墙角,嘴里喃喃自语,反复说着同一句话: “那天晚上……我听见有人在我窗外撒东西,沙沙的,还有女人在哭……呜呜咽咽的,听得人心头发慌……我忍不住起来看,就看到一个穿着蓝布衫子的女人,站在我院子里,头发湿漉漉的,脸上看不清模样……她朝我招手,一直招手……她肚子那里,也是湿的,还在往下滴水……” 蓝布衫子! 在场的人心里都是一惊。赵家媳妇下葬时,穿的正是一身蓝布寿衣! 而李二嫂流产的日子,恰好是赵家停止撒米喊魂后的第二天。 村里的老人私下里聚在一起,面色凝重地议论着。“怕是……怕是赵家的撒米喊魂,终究是没能把她完全送走。”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叹了口气,声音压得极低,“她怨气太重,又认准了小河村,撒米喊魂虽让灯芯归正了,却没能断了她的念想。她还是勾到了替身,只不过,或许是因为那七天的仪式起了点作用,没能勾走大人的命,只勾走了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这话一出,众人都沉默了。是啊,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命格最软,最容易被邪祟缠上。 自那以后,小河村的人,再听到“引魂灯”这三个字,就浑身发颤。往后村里再遇到类似“点灯勾魂”的事,撒米喊魂的仪式便做得更加郑重,不仅要撒七天米,还要请真正懂行的法师来做法,念咒、画符、烧纸,一套流程下来,才能稍稍安心。 而那盏赵家的铜质油灯,也成了这一带人心中既敬畏又恐惧的物件。有人说,那灯芯的歪斜,是亡魂的怨念在指引;也有人说,那不过是活人内心的恐惧,借着一盏灯,放大了罢了。 只是,没人敢去深究——当灯芯再次无风自动,朝着某个方向弯下时,那背后,究竟是阴阳两隔的怨念,还是某种更阴暗、更无法言说的存在,正借着这古老的仪式,悄然潜伏在夜色里,不动声色地,勾走那些本就脆弱的魂魄。 就像李二嫂家窗外,那沙沙的撒米声,到底是赵家男丁的脚步声,还是亡魂不甘的徘徊?那盏铜灯里的火苗,到底是引魂的光,还是勾魂的索?没人说得清,也没人敢去想。只知道,每当夜色降临,那盏灯的影子,总会在某些人的梦里,弯成一个诡异的弧度,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