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懂霸总尼龙绳的另一种用途》 第1章 第一章 同事们是猪 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请更换代理。 代理一代理二代理三代理四代理五 他不懂霸总尼龙绳的另一种用途来源更新 文学城 第1章 第一章 同事们是猪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2章 第二章 搞得好像我接得住似的 李原虽然经常想请假,身体又不好,可是很勤快,他去公司总是很早。 谢景轩也会很早就去公司工作,这是他多年以来养成的好习惯,若他不自律,也成就不了他今天的地位和成就。 而李原去公司的这趟电梯里,经常有谢景轩在。 谢景轩习惯端着一杯咖啡,他不吃早饭。李原总是带着一个旧的保温杯。 李原的墨镜之前被人故意打碎了,后来总是一脸沉默地看着电梯镜面映出两人的倒影发呆。 谢景轩笔挺的黑色西装裹着昂贵的冷香,李原衬衫领口泛着洗旧的灰白。 可能是听说老板的事迹多了,李原不用看清他,下意识里就对这位老板也有了一些疏离的熟悉感。 但不算害怕,只是尊敬他。 这明明是一位和他大不了一两岁的青年,才二十五岁不到,可他手底下却已经有很多家独自开创的知名公司了。 外界传言,谢景轩连内核都是一座永不动摇的商业大夏—— 和李原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生。 电梯间冰冷的反光里。 李原也只比谢景轩矮一点儿,却很瘦,皮肤很白,就是很安静,往谢景轩旁边一站什么动静也没有。 那时候谢景轩并不知道就是这个小员工在经常请假。 后来他还反省了一下请假机制,因为他不清楚为什么总有一个新员工每天都在发消息说想要请假。 谢景轩最厌恶不正之风,李原后来甚至把举报信都匿名写到他面前来了。 他当时还把信翻过来疑惑地看了看,因为这人还在举报信背后画个了小太阳。 ——小红花? 他对着那个小太阳皱了皱眉,又一次地把信翻过去看了遍署名栏。 自己公司里到底什么时候混进来这么一个蠢货了? 是谁在大胆地匿名举报? 后来谢景轩就随口派人调查了一下这件事情,结果发现有许多员工因为请假被故意刁难了。 但谁举报的没查出来,谢景轩也不太关心,万一调查出来反而显得他斤斤计较。 谢景轩之后很快就整改了请假机制,未来李原如果想请假会变得轻松很多。 不过,谢景轩整顿公司是一回事,他却从来没有在意过身旁这个员工。 可以说,除了工作和公司,他什么都不在乎。 而二十三岁这年。 李原终于下班了,他低头站在公司大楼下,雨冷冷地溅在脸上。 他在担心会被辞退。 毕竟,李原胎穿到这个世界二十三年了,风风雨雨都是他一个人的。 他必须十分重视这份工作,这已经是他人生中唯一一次被命运垂怜了。 虽然公司里的人们一直在排斥他。 可李原已经在尽力了。 他没有朋友,没有家人,全靠自己在大街上乱走,然后盲目地开始投简历。 李原刚开始甚至还躲开保安,爬到这座城市里某栋有钱大楼顶上观察了一下这座城市的布局,一种神奇的条状布局,像一条天路一样延伸,没有尽头似的。 他那时就觉得奇怪,他没有见过有城市长成这种坏虫子模样。 感觉要爬一辈子。 于是他干脆直接揪准了视野里最近的那栋高楼进行死磕面试。 他把剩下的简历全投了。 而现在好不容易面试过了。 结果又要他一个人硬扛地狱级别的实习期。 可他早就习惯了一个人,不仅从毕业以后就独自一个人来到这座城市求生,而且,他完全没有任何社交。 他什么都没有,钱只有支出,没有收入,更没有一个健康的身体。 李原唯一的资本只是一个不太突出的学历。 而且,他哪里谈得上是闯荡,那说法太舒适,于他而言,他的生活是流浪,是不如乞讨,是生存一线。 可这一切已经是他对命运顽强抗争后才得来的最好的结果了。 所以李原依旧情绪稳定。 这时候,霓虹灯突然闪了一下李原的眼睛,他伸手挡了一下,雨也更大了。 他还是没钱买伞,他钱包只剩三块钱了,这很扯,却很现实,他只能淋着雨走在公司楼下,被大雨持续冲刷。 这就是李原一如往常一样的生活姿态。 雨水会比他更加愤怒。 可李原依旧没有情绪,所以寒冷会更喜欢怀抱着他这个没有脾气的人,将他推往更深,更难的冷水里。 但李原,还有一句话要说,他还不能就这样死了,放弃生命并不光荣。 翻滚的水流朝他压来后,冰冷的好处就是,可以盖过疼痛,也可以盖过情绪。 可他并非行尸走肉,他只是一直都在试图了解这个世界。 只不过不理解罢了。 他揪紧了衣领,沉默地走在公司楼下,外面很冷,眼镜片上蒙了水雾,很臭,是轮胎味的。 但哪怕看不清,他也从来不会在这个时候把眼镜片擦拭干净。 因为想擦眼镜就得把眼镜取下来,可一旦取下来,路面的车灯炫光就会逼得他往上看。 如果他一旦抬头,不用躲闪,立马就能精准的看见对面大楼上,正挂着一幅印着李昭宁容颜的巨幅广告。 李昭宁是他姐。 光芒万丈的天才大明星。 也是他小明星外号的来源。虽然他从未提起过,他还有一个姐姐。 因为姐姐不认识他。 只有李原会记得他是谁,他并非孤儿,甚至父母健在,家庭美满。 李原父亲李洪华也是名人,长得像广告画上圆润智慧的标准上中年贵族绅士。 母亲端木蓉也很出名,薄薄的红嘴唇,小小的鼻峰,是端木家排名第四,模样最俊俏的千金小姐。 只不过这份美满里不带上李原罢了。 李原过的一点都不美满,他从诞生以来身体就很差,他也从未健康过,包括在这个世界,都一脉相承的初始设置。 他前世生病了倒没关系,父母把医疗机器都弄家里当家具备着了。 哪怕一场小感冒也能惊得父母朋友鸡飞狗跳。 但这辈子的李原在新家庭的境遇并不好,姐姐的一份饺子和高烧的李原比起来。 饺子重达千金,李原轻如鸿毛。 而端木蓉更从来只会高高在上地垂下眼皮来扫视年幼的李原的脸。 她身为李原名义上的母亲,对待他,竟然连头都懒得低下一次。 所以李原从未认识妈妈。 妈妈也不认识李原。 至于这里用妈妈来代称这个姓端木的女人,只不过是为了泛指。 泛指这个世界所有的妈妈。 他后来也不喜欢照镜子。 这不是他,只是另外一个人。 李原后来终于走到公车站了,公司附近公交车站很少,他开始等待公交车,又是好无聊的时刻。 他站在围栏边,手却经常要捂住肚子,不止是胃疼,也是习惯。 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一个动作,可一旦不捂住肚子了,他也说不准胃疼和心口疼到底哪一个会先击垮他。 李原意识到他脑子可能出了点问题,他对于过去的回忆总是呈片段式的循环,如此循环往复。 哪怕对于感触这个世界,也是如此,他从来没有对自我有一个连贯的认知。 就算感情感受也是这样,以支离破碎的形式存在着,无法用规则感去形容。 李原应该是被两个世界的不同步给撕扯成了一个认知畸形的产物。 在这个同样走向畸形的世界下沉沦。 从本质上讲,这个世界和李原从前那个世界就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前世是规则完善的道德至上的共同体社会意识形态。 这个世界是单纯的利益至上的经济全球化世界。 这个新世界连生活的背影色都是灰暗的。 只不过这个世界的运转完美符合了利益至上者们的逻辑,所以才存在下来,甚至欣欣向荣。 李原真的一点都没搞清楚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运行起来的。 他甚至一度无法分清楚两个世界规则的差别。 他或许不记得了,当年在一句,“养你这个药罐子这么多年,还想当医生?趁早出去打工。”后,李原刚读初二就被赶出了家门。 他甚至被李洪华一脚踹在肚子上后,他自己一点一点爬出了李家。 他忘了。 当时十三四岁的手里只有三千块,那是他未来用来生存的所有的钱。 这还是他抢的。 在即将要被赶出去时,他深知这家人是真的想要他死,他们敢赶他走,就说明已经有了不让他报警的理由。 强烈的求生欲导致他拼命拽住了姐姐的名牌包包。 那一刻他才懂,这个世界的爱,比恨更冷。 未能有过的共情令社会规则更加龌龊,这个社会更从来经不起正义的推敲。 哪怕李原被遗弃,也只是被李家掂量过价值的合理化摈弃罢了。 当时他的怀里就只有一堆快被捏碎了的三千块钱。 而从那个时候开始,李原开始记不清过去,胃痛也已经相当严重了。 所幸李原后来在学习上不会太困难,也空出来了很多用来打工的时间。 其实他那阵儿也只有成年前打工的时候费了些功夫,后来就好多了。 毕竟李原身高一向可以,寸头老板总是拍着李原说,你这小孩除了瘦,打黑工,干工地之类的都可以。 反正李原怎么捏都可以,就算累死了也没人追究,拖欠了工资也没人给他撑腰。 后来磕磕绊绊过了十几年,他这个所谓的家里愣是没有给过他一分钱。 可前两周。 大明星的弟弟却连药钱都没有了,他也交不上房租了,他快饿死了。 医生说他必须住院了,再这样下去,他可能都维持不正常生活了。 李原自己翻译下来说,他的身体已经在死去了。 他当时实在没办法了,只能一边投简历,一边回了一趟老家。 李原快记不起李家的地址了,不过一踏上熟悉的城市,他便找到了路,高调奢华的市区里,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栋很漂亮的三层小别墅。 他脑中闪过无数关于过去的画面,可仅仅是一堆画面堆积,李原连一帧都抓不住,他脑子空白地按响了门铃。 “你好,我是李原——” 李原其实还是找错地方了,他按响的门铃是车库,门口只有一个醒目的红色的标志。 他等了好久。 这天入秋了,除了他,每辆车都挂上了棉质厚遮帘。 直到快九点多了,别墅外仍有外来车辆进出。 一般要到十点后,才渐渐没了来客。 这个时候,端木蓉会慢悠悠来逛小花园,然后慢吞吞来巡视一遍自己的爱车。 当李原终于把医院缴费单递到端木蓉面前时,千辛万苦之后,她立马翻着白眼把单子摔回李原怀里。 这个世界的人都爱这样对待他。 似乎把东西往李原怀里硬摔,就能被他伸手给接得住了似的。 每次都被砸得脸好疼。 当纸张边缘刮过脸颊,总会偶尔划破皮肤,他抬手抹了下,指腹沾了点薄红。 李原妈妈这一点剧情有点狗血,我主要是想展现一般贵族都这个调调,连李原都有些无语和不理解。 然后这之后再看谢景轩,你就知道谢总和这个世界贵族的区别。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二章 搞得好像我接得住似的 第3章 第三章 耳红 “你怎么又病了?” “能不能不要像个无底洞似的一回来就吸家里钱?你姐姐下个月还有活动,正是要钱的时候。” 端木蓉绷着冷脸,搭拉着眼皮子去扫视李原的袖口。 李原袖口已经破损了,被他自己缝过,在她眼里,这就是最穷酸的表现。 她一只手扶着厚重的毛皮披肩,另一只手在夹着了一只垫满了昂贵草纸的香烟。 端木蓉其实不喜欢和李原说话,所以她大多时候,只是对着李原冷眼相待。 李原知道没希望了,沉默蹲下去捡起缴费单。 可紧攥着缴费单的手指关节发白,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还沾在袖口—— 端木蓉用鞋尖轻轻踢了一下他的袖口,这次她没尖声叫唤了,她只是傲慢地吸了一口烟。 “你说你!从小就听话,长大了反而一板一眼的,你懂事点不行吗?” 而后,端木蓉故意用力踩住李原强忍得发抖的手。 “你姐下个月可是要去走娜迦美红毯,赞助商盯着呢,别在这节骨眼上添乱。” “你要是再闹,把你的身份暴露了,对你我都没有好处——” 端木蓉的话总是带着刺。 她很喜欢的丝爱儿香水味裹着冷气扑面而来,又冷又硬。 香味刺激着胃里的酸水不断涌上喉咙,李原咬出血的舌尖才能勉强吞咽。 “可是,我只是想来借八千块,会还的……”李原解释自己来的原因。 “一分钱都没有!” 端木蓉突然发威,话语如同一把刀扎进他本就溃烂的伤口。 李原认真重复道,“可是我需要钱。” “钱?我说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我让你识相点快滚!” “别想和我们扯上半毛钱关系!” 李原听完,胃又开始痛了,绞痛得他快呼吸不了了。 “妈妈……”李原生硬又陌生地喊她,发出来的声音被胃部突然的痉挛扯得破碎。 可那个女人裹紧貂毛大衣走掉了,她的儿子身上只有一件廉价衬衫。 端木蓉虽然是在锦绣丛中长大的,其实跟抢垃圾的孩子一般泼辣强势。 李原安静捡起缴费单后,强忍着冷意往地铁站走,他没哭,只是在仔细规划着自己的余额。 本来他就没对李家的人抱有过太大希望,他这次来也只是想碰碰运气。 没碰上运气就算了—— 毕竟他早已经走投无路了,可他又找不到工作,能有条路就走走看看,本来他接下来都打算先去找些干苦力的工作撑一撑了。 二十几岁的身体不比十几岁,他成年了,有资格再得一些乱七八糟的病了。 结果,当天下午,雨越下越大,李原没有伞,手机却突然震动了。 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碾破绝望的齿轮。 他竟然被通知拿到了大公司的工作机会。 刚死后胎穿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李原并没有感受到新生的喜悦。 可那一天,他看着自己被录取的消息,一向把分秒刻在心里的他,竟然坐过站了。 他忘记了下车,还在地铁上睡了一觉,手搭在自己的肚子上,疼痛的汗水裹着头发上的雨水落下来。 当时卡到发烫的手机已经是他身上唯一的温度了。 而谢景轩第一次主动和李原搭话,是几个月后的有一天中午午休。 他那时刚要回办公室,经过办公区的时候,看到有人蹲在饮水机旁边。 那时周围的人都睡了,公司里很安静,几乎看不到还在运动着的人,只有他一个醒着的。 谢景轩看到他晃悠悠地站起来,又很快地蹲了下去。 他似乎很不舒服,喝了口热水后就把脸埋在膝窝里,露出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在昏暗的灯光下微微发颤。 谢景轩还是头一回见有人的脸色能那么白,连身体的抖动都是清晰可见的。 可他依旧很安静,不知道他是不是疼得快没意识了。 出于安全考虑,谢景轩就上前问了一句,问他要不要请假回家。 他没抬头,只摆了摆那只消瘦的手。 谢景轩注意到他应该是一直在给自己灌热水,磨砂的大理石地面上散了不少滚烫的水渍。 但这个人明显痛得很厉害,说话飘飘忽忽的,他说他药吃完了—— 可谢景轩告诉他,就算这样,只喝热水是没用的。 他让李原去自己的办公室坐会儿。 他说办公室里配备有软沙发,比办公区的椅子要更舒服些。 而且,他柜子里备有止痛药,吃一些会比较好,他不推荐员工硬撑。 谢景轩拿了些给他吃。 李原吃药的动作很熟练,比他还吞得快,几乎不用犹豫。 谢景轩说,“你要是不回家的话,就在这里午休也是可以的,多休息会儿,说不定就好转了。” 李原点了点头,说了句谢谢后,就侧身窝在沙发的一侧睡觉。 李原真的是个很安静的人,坐着也没动静,很快就睡着了。 谢景轩则转回身继续处理文件,键盘敲击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 他这人中午几乎不会午睡,他的工作很多,也很忙,这早就养成习惯了。 偶尔抬头看李原一眼,他发觉应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放下文件,他上前试探性地碰了碰李原的额头。 感觉有些烫。 接下来是一个让谢景轩印象很深的时刻,李原明明睡得很熟,却能感应到他的动作,把头稳稳地偏了过来。 他的脸落在谢景轩的手里,很烫。 是发高烧了。 可能是谢景轩一向为了能够保持清醒,把空调开得太低了吧,他在低温下睡了一中午,冷着凉了。 他考虑到自己下午正好有应酬要路过医院,于是他摇醒了李原。 毕竟他不知道李原叫什么。 李原抖了两下,惊醒了后懵逼地看着谢景轩。 并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的状况。 谢景轩心里似乎跳了一下,和他说,“你必须请假了,你发烧了,在工位出了事我也要负责任的,我不能让你继续工作。” 谢景轩看着他灰白的脸,试图放缓语气:“我可以开车送你去医院。” 李原点头同意了。 只不过后来他下车的时候不太顺畅,可能是确实撑不太住了吧,谢景轩还是心里跟着揪了一下的。 不知为什么,这个人有个魔力,不盯着他,就会感觉他不存在。 谢景轩怕他死车上,中途看他好几眼了。 况且,他当时还没站稳,直接被车门绊了一下,往前冲出去了好几步远。 所幸谢景轩在车外面,伸手稍微给他挡了一下。 这个动作完全出于下意识。 可是李原他自己站稳了,没碰到谢景轩的手,他的肚子离谢景轩的手有两厘米的距离,甚至还往后缩了一点。 他略微弓着腰,手一直按着胃部,睡乱了的头发盖住了眼睛。 因为谢景轩这个透着关切的动作,他的眼神有一征神的变化。 毕竟如果不是谢景轩刚才关注了一下他下车的状态,这人不会伸手比他稳住身体还要快。 李原的身体定了一下,眼睛里是类似于震惊的神色,还有回忆。 没人知道,李原来到这个世界太久的病痛生活,几乎要让他忘记已经是个胎穿者的事了。 而谢景轩这个动作,让他想起来很久以前,他还没来这个世界的时候。 也有人这么关心过他。 也曾有人在他生病时,伸手挡了他一下。 他总以为不去想,也不会产生眷恋,更不会为此觉得有落差感了—— 李原卡壳了一下后才抬头看谢景轩,跟着就微微笑了一下。 这是公式化的在表示感激,谢景轩看出来了。 然后李原就捂着肚子一摇一晃地走远了,他走得很慢,样子竟和不倒翁有些神似。 谢景轩上车的时候,看到车里有一些零钱,大概是他留下来的车费吧。 李原给他留下了一定的印象,但是不深。 和这些零钱一样微不足道。 后来再次在电梯里遇到他谢景轩倒是能认出来他了,只是依旧不知道他的名字。 也就依旧没有搭理过他。 偶尔反应过来遇到他的频率,谢景轩这才注意到了原来群里经常请假那个就是他。 后来路过他工位的时候低头扫了一眼,果然发现了一朵和当时匿名举报信上差不多风格的小红花。 谢景轩笑了笑,他这才知道,原来这个敢偷偷往他办公桌上扔举报信的叫李原。 谢景轩后来也经常能看到他带病工作吧。 李原请假的时间虽然多,但是在公司的时间他几乎都在投入工作,也很少会休息,或者是睡午觉。 这点儿和谢景轩很像,有一定的拼搏精神。 而且,谢景轩必须要强调的一点就是他对待工作真的很认真,不是一时兴起,而是刻在骨子里的认真劲。 可惜李原的能力确实不是很优秀,却一点一点地在进步着。 谢景轩能看见他因工作进步在那里捏着保温杯笑。 很安静的一种笑。 也会在睡午觉的时间里搬个椅子在窗户那里休闲地坐着摇一会儿椅子。 依旧是静静的笑,不过,虽然像是笑,谢景轩却很少觉得他是在开心。 更像是终于短暂地松弛下来了。 不过,他这有什么好放松的? 工作能力差成这样,要是换作是其他大牌公司可能都不会要他。 谢景轩也私下了解到李原眼睛有问题,他有白内障,先天性的,由于先天眼底条件不好,还不能做手术。 这大概是李原平时看上去比较安静的原因吧。 谢景轩似乎有些理解他了。 在他看来,自己更像是唯一会收留他的人。 他的条件之差,差到谢景轩除了努力外挑不出来亮点,在市场上几乎没什么竞争力。 任何一个新员工都可以轻松取代他。 他太没有价值了。 但所幸李原是一个足够自律和吃苦的人,谢景轩能看到李原的努力,又恰好他不会让努力的人白费功夫。 不然谢景轩真的会毫不留情地辞退他。 李原入职这一年的冬天,天气很冷,公司里的空调却很暖和,谢景轩罕见地看李原竟然在午睡。 可能是摇椅子的时候没注意睡着了吧。 手还是惯性搭在肚子上。 谢景轩走过去,鬼使神差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是温温热的,和那次一样,李原又偏头挨到了他的手里。 他似乎是有感应到触摸自动靠近的潜意识。 也可能是李原前世被爱过,从前每次被人摸脸,他都会下意识去回应。 这是刻在他意识深处的反应,是来自前世的爱的遗留。 谢景轩试着又重新换了一边去靠近他的脸,李原又把脸靠近过来了。 很好玩的一个小动作。 心跳腾地一下。 谢景轩竟有些耳朵红了。 可能李原这里没啥优点,但他就是足够理性。 我虽然写得不是很好,但是这两人前期真的挺好磕的,刚开始主要是谢景轩的视角,他喜欢李原之后,李原屁都不知道。[三花猫头][三花猫头] 后面几章过后,会有个小反转,从李原视角来看一下我们谢总是什么样的。[烟花][烟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三章 耳红 第4章 第四章 庆功宴 但之后,李原也很少会有睡午觉的时候,直到谢景轩搬了办公室,不在这一层楼里了,也再也没有关注过他。 毕竟公司的重心有所转移,他必须保证工作的最大效率。 后来由于和家族的斗争,以及公司里面的很多事,谢景轩几乎一直在忙工作。 他弟弟谢景行是个很讨厌的人,他和谢景轩这种实干派不同,他总能轻易得到长辈们的欢心。 他很擅长花言巧语,在媒体面前也比谢景轩更有魅力,大家都夸他是矜贵公子。 多才又多金的天才总裁。 而谢景轩很凶,像是脾气不好的古板老头,也只会安排律师函。 而他除了更加拼命的投入工作,靠实力去打败谢景行外,他没有其他的贱手段。 谢景轩不像他的弟弟,总是要耍了些肮脏手段来妄图击垮自己。 谢景轩不会垮的,他将赢得风光霁月。 只是搬办公室的下午,他突然想起来李原因视力频繁揉眼的问题,于是顺手就更换了公司里的照明设备。 后来也只有在电梯里才经常遇见李原了,谢景轩也偶尔会多看一眼他。 仅是好奇吧,毕竟自己咖啡都换了三种口味了,他手里还是那个旧保温杯。 保温杯上有个太阳,谢景轩这才反应过来,那个小红花原来是小太阳。 但李原从来不把注意力放在别人身上,或许是从刚来这个世界就有的朦胧感吧。 他已经快忘了清晰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了。 比起前世,这里更像是死了以后,一场不真实而又漫长无比的噩梦。 他确实很安静,只不过是对外界的期待值降到了最低了。 直到一年后谢景轩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好了,不论是在媒体,还是在家族,谢景轩都大败了他的弟弟,只是,家里人还是更爱谢景行。 谢景轩依旧被排斥,被讽刺,被挖苦,像个不该赢的罪人。 谢景轩请全公司来了一场庆功宴,庆祝他又一次打败了他的弟弟。 他相信努力一定会有结果的。 唯独爱不会。 庆功宴在酒店里,谢景轩让员工们自己点餐,菜品摆了很多,酒水也很丰富。 这天公司里的人几乎都来了,李原也难得没请假。 但是,说是庆功宴,其实也还是少不了阿谀奉承那一套吧,谢景轩到后面也有些累了,顺着椅子往后躺了一下。 耳边到处是嘈杂声。 谢景轩看到了李原,他也在喝酒,喝完后趁人聊天的功夫,他也顺着椅子往后倒了一下。 谢景轩知道他经常请假就是因为胃不好。 庆功宴对他来说并不是好事,他可能会为了讨好去吃一些超出他承受限度的食物。 他在这时候喝酒,其实对他来说很残忍。 李原明显已经很难受了,面前是又一次被斟满了的酒杯,他顺着椅子躺下来,竟和谢景轩隔空对视了。 酒店里的灯很明亮,却照不亮他那张脸。 谢景轩看着他,也看到了他眼底的点点水汽。 但是,这也是生活的必经之路,谢景轩曾经也是这样,非常多的应酬,非常多的委屈和无可奈何,也有太多的酒精被灌入胃里。 所以他的抽屉里才也有止痛药。 他坐起来继续他的工作。 而李原躺了多久,谢景轩不知道。 只是不久后,谢景轩听见有人在起哄,起哄的动静很大,直到,他有了理由可以直直地看过去。 他早知道是李原所在的方向。 谢景轩看见李原的面前是部门里那几个一贯爱出风头的员工,他们端着酒杯,满脸堆笑却不达眼底。 他们想出风头,自然需要逮一个最好欺负的来当跳板,而李原无疑是个很好的人选。 其中一人大声说道:“小明星啊,平时看你工作挺努力,今天谢总庆功,你可得好好表示表示,这杯酒,必须干了!” 谢景轩皱眉,一句没用的客套话,李原工资这次一点没涨,却必须表示感激。 周围人的目光早就聚焦过来了,大家都跟着起哄, “就是就是,别扫兴啊。” “我还没见过李原喝酒呢,不知是一杯倒,还是千杯不醉啊?” 李原坐在那里,周围的气氛已然被烘托到了**。 可那些员工不仅要灌酒,更当众揭开李原的伤疤。 “听说你眼睛快瞎了还硬撑?不如今天喝完十杯,大家一高兴,说不定给你众筹手术费!” 周围爆发出刺耳的哄笑,将李原逼入绝境。 没有人替他说话,包括谢景轩。 热闹的起哄声逐渐把他越架越高。 而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在众人的注视下,慢慢,把手从兜里抽了出来。 他抬手端起来了桌上的酒杯。 觥筹交错间,谢景轩的目光突然稳稳定在他的干涩的眼睛上。 而李原仰头饮尽手中这杯酒,喉结滚动的幅度大得异常,也异常镇定。 他连着喝了三杯。 整整三杯。 他平时胃痛那么厉害。 这三杯酒下去的话——谢景轩想着还下意识看了一眼他的肚子。 他的肚子瘪下去了。 而其他人,全都看着白酒顺着他的嘴角滑落,嬉笑着这酒,在他的白衬衫领口晕开成了大片脏污的水泽。 众人在他喝完后大声笑了笑。 笑得很尴尬。 本来就是想看着他难堪拒绝的场面,谁想到他竟然喝得这么干脆,还没见着他有多难受。 真扫兴—— 李原甚至还故意借着这万众瞩目的氛围,顺势说了几句好话。 他这一年学会了阿谀奉承,三言两句就哄高兴了桌上的领导。 于是,渐渐的,大概是效果不理想吧,人群也转移了注意力。 去抓下一个倒霉蛋了。 谢景轩这才用余光去看他,看着他不动声色地用颤抖的手按住胃部,面色泛白如纸。 他的肚子在抖。 也就是在大量的白酒在胃里泛滥出痛楚的同时,李原喉间泛起铁锈味。 他快速低下头偷偷把嘴捂住。 指缝间渗出的血珠落在地毯里,晕开细小的粉色涟漪。 血流得不多,可疼的是他的表情,他的眼神是空的。 宴会厅的音乐震得耳膜生疼,谢景轩却只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十年前,他在家族聚会上被逼着喝下一瓶白酒,也是这样拼命压抑吐意的姿势。 自己也曾在家族聚会上喝到胃出血,却无人在意。 谢景轩镇定地喝了口酒。 或许是对李原有些改观了吧,其实,在刚才之前,他也在心里默以为李原会表现出格外难堪的一面。 但是,李原他确实很稳得住,甚至是太稳得住了。 稳定得都有些诡异了。 这场庆功宴持续得太久了,连谢景轩也被灌了很多酒水,平时不喝酒的人也喝酒了。 后来李原也还在喝,他竟然还能喝。 他甚至还喝不醉。 这到底什么怪物,一个人喝趴了一桌人后,还搁那里面无表情地继续喝。 一直到宴会结束后,他才把酒杯放下去。 这晚很多人都在门口拼出租车。 唯独他没出来。 员工们在酒气的熏蒸下跟谢景轩道别,他一一回应了,目光却始终追随着酒店里那个灰白色的身影。 期间还有个老员工大着胆子过来搂谢景轩的脖子,他说,谢景轩是他见过最能干实事的老板,跟着他干,真他妈值了。 谢景轩笑笑应付过去了。 后头也有人来,却不敢效仿那个人,但说的内容大差不差。 谢景轩机械地笑着颔首,员工们的奉承声一遍又一遍地像潮水般漫过耳畔。 他的目光穿过人群,眼睛瞬间亮了一下,终于看到李原出来了。 这个人大概也想来说两句,这个是在领导面前留下好印象的机会。 李原这一年学了这么多套路了,他应当要走过来,然后用那种所有人都说过的烂句子刷好感。 但是他看着谢景轩,竟没有动了,更没有走,只是看着谢景轩愣了两步。 这时候,谢景轩和他对视了一眼,是他躲开了。 直到最后谢景轩在等他的司机来接他,都快凌晨一点多了,他远远地都还能看见李原还是蹲在酒店门口。 他应该是走不动了。 附近也没有公交车站,风也很大,什么都是冷的。 在这个城市里,他就像一颗被遗忘的石子,独自承受着生活的重量。 但是李原是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了,谢景轩相信他会自己想办法的。 他等到了司机后也离开了。 只是走的时候,他还是下意识透过车窗看着李原所在的位置。 那个灰色的点儿一直没动。 像是被永远烙印在了那里,也刻在了谢景轩的记忆里。 但第二天李原还是来上班了。 这个人疯了吧? 他看到李原貌似如同往前一样,除了脸色更加苍白。 这明显快撑不住了。 谢景轩自己也疯了吧? 他从来不在电梯里看谁,这一天他眼睛似乎开了自动锁定了。 而几乎不到第三天,李原就在电梯里晕倒了。 他倒了下去,保温杯也摔坏了,连带着这个人也安静地倒在谢景轩的脚边。 他的额头重重磕在谢景轩的皮鞋尖。 像是垂死的蝶。 这一瞬间,地球爆炸。 这个总在电梯里与他擦肩而过的人,终于以最狼狈的姿态,跌进了他的世界。 谢景轩真的为此愣了很久很久。 他感觉他的心里突然有一种朦胧的情愫钻了出来,像是急剧萌发的小树芽,逐渐脱离了他的控制,变成了一种不再受他掌控的情感。 可他向来是铁着心在活着。 不论是面对偏心的至亲,还是冷漠的家族,亦或是每日都妄图置他于死地的商业对手。 可是,面对李原,他的情绪似乎称得上是悦动的。 谢景轩听见了自己剧烈的心跳,但他已经分不清自己是什么情绪了。 原来有人倒下的声音,比家族会议上的冷嘲热讽,更能让他手足无措。 他蹲下身,膝盖重重地磕在电梯里,金属震颤,震得发麻。 他伸手去扶李原的手,消瘦的骨节硌得掌心生疼,他的气息像悬在悬崖边的游丝。 “李原?”谢景轩第一次当面叫出他的名字。 他探了探李原的鼻息,他滚烫的呼吸喷在谢景轩的手背上,一点儿格外的动静都没有。 他的头也不再偏向谢景轩的触碰。 “李原!” 此刻,电梯停下。 他的耳边模糊地传来人类的声音,可他只是盯着李原灰白的唇,在耳鸣声中克制住自己的嘶吼声。 他站了起来,克制地对那几个人说。 “叫救护车。” 此刻谢景轩下意识地觉得自己应该回避对李原的情感。 而作为老板,他要做的是冷静地指挥人清理好现场,而不是盯着他灰白的唇,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而后来,谢景轩还是鬼使神差地将办公室又搬回了那层楼里,往后两年里都没有任何变化。 谢景轩其实也是这个世界的一个异类,他和其他贵族霸总不同,他和李原看对了眼,是类似于原住民中的异类遇上了外来异类的火光碰撞。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四章 庆功宴 第5章 第五章 谢总表示自己委屈了 但这两年来,谢景轩总是不受控制地去关注李原。 不论总是对这种突然生长出来的情感非常抗拒,还是自甘堕落似的任由自己的目光锁紧在他的身上。 他能感受到自己生命中所有的一切都在被李原的身影给侵占了。 可他怎么可能承认? 承认自己喜欢上一个小员工? 还是一个男的。 甚至是个连自己都养不好,满身病痛的废物。 可直到那次他大汗淋漓的噩梦里,头一回呢喃出了李原的名字。 空荡荡的别墅卧室里,冷色调的冷石装修,偌大的黑暗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坐起来又一次恍惚了很久,以及脸上未消退的一抹不自然的红晕。 谢景轩这才开始承认,他已经暗恋了李原快两年了。 他没法再自欺欺人了。 因为他梦见自己亲他了。 如今再在公司撞见,哪怕只是余光瞥见那个清瘦的身影——他的耳尖都会不受控制地发红发烫。 他总是要盯着李原的手看,脑子里不受控地冒出来一种占有欲。 ——这双手要是攥紧了他的衬衫,会是什么滋味? 可李原这一年已经二十六岁了,依旧是谢景轩公司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员工。 这是他在谢景轩公司工作的第二年零四个月。 他目前还没有结婚。 别提婚恋了,他甚至连自己都是勉强养活,连租房都是主要输出。 另一项可视输出,就是他生病吃药,这几乎烧光了他所有的钱。 他还时不时就要住院,压根剩余不下来什么钱。 而在李原的记忆中,那些来自前世休闲娱乐所带来的快乐早已经被忘却了。 而他总说自己现在挺好的了。 他总在说挺好的了。 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告慰自己远在另一个世界的至亲们。 而他能在这家公司上班更已经非常幸运了,这是他这次生命里唯一有光的时候。 他在那天有了工作,再也不怕饿死街头。 只要有了这份工作在,他就还能活着,活很久,直到死亡。 但是很可惜,这种风平浪静在一天夜晚会被他亲口打破了。 除夕夜的晚上李原刚来上班,他已经很久没来上班了,连日的胃痛让他几乎爬都爬不起来。 这种不受掌控,若即若离的脱离感,也让谢景轩觉得心里很痒。 他希望让李原能够永远出现在他可以监管的范围里,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他总是期待在电梯里和李原碰面,但是李原身体在逐渐变差,他期待落空的时候总是太多了。 而每一次的期待落空,都像是从一次极度兴奋中的脱力,心里逐渐生出了厌烦的情绪。 可如果能遇上李原,他的余光又总是不由自主地追随,仿佛有热汤漾出来,流了一点在他的心上。 他总是会微微地抿嘴一笑,可这种笑容暴露得转瞬即逝,他一向自持。 但太多时候了,那间空荡荡的电梯里确实只有他一个人,一个人独守空房。 谢景轩试过去了解,因为李原胃病发作的频率确实太高了,也很严重,像是中了疼痛的诅咒。 只不过找了个载体来施发。 他不理解,他为什么会疼得这么严重,李原难道会死了吗—— 可平时的这个人实在太安静了,几乎感受不到除了安静外其他的情绪波动。 谢景轩死活也调查不出来,李原的会诊记录一直少得可怜,原来大多数时候他只是独自在出租屋里硬撑。 再加上工作的压力,李原似乎越来越沉默了。 还有他长期以来的清淡饮食,导致他情绪不高,所以他才更加安静。 但在谢景轩看来,这种安静更像是一种麻木了。 这一年,李原连视力也紧跟着断崖式下降,眼镜也没戴了,他说就算戴了也看不清,工作时,光线太强太暗也不行,他只是勉强能够工作。 因为视力问题,李原离了这里,压根就不可能再找到好工作了。 本来光是经常缺勤这一点谢景轩已经足够开除他几千几万回。 况且李原的工作能力确实不行,身体条件是他的短板,他完不成长期工作。 但谢景轩没有辞退他,只是公事公办地让他的工资早就降低到了最低水平。 毕竟李原确实很能吃苦,除了工作就是生病,倒是能完成些工作。 性价比还是有的,也安静,不吵不闹,可以留下。 谢景轩和人事部是这么说的。 这天晚上李原刚来,就明显盯着自己的工位卡壳了一下,他的工作已经堆了很多了。 他不太爱说话,又经常不来公司,所以和同事几乎不熟识。 他坐到自己的工位上,他的生活强迫着他,导致他并没有机会等到病好,只是稍微能动了,就撑着身子来了。 谢景轩能看到他安静外表下汹涌着的疼痛,静默的,绵延又深远。 而且他的椅子也不舒服,被坏人调换了,但是椅子的靠背没坏,他能勉强撑着坐好。 也能继续工作。 他总是这样静默着,仿佛谁都能踩他一脚,包括他自己,他也不拿自己当回事,他总说挺好的了,总是这样宽慰自己。 连浮木都不曾自动寻求。 李原此刻在找回工作状态,又或许是还没回过神,目光有些落寞地看着不远处聊得火热的几位同事。 在这个世界,他从来没有被关心过,也没有人想要和他说说话。 好多苦都被咽在心里,化作一波又一波更为汹涌的胃痛。 李原的手指搭在键盘上,默默地,有着难以掩埋掉的志气,更有轻易不展露出来的无助。 李原在谢景轩眼里就是颗野草,还是和温室就差临门一脚的野草了。 如果他能有时间稍微养一下病,也不会如此恶性循环下去。 可是,他的生命似乎并不属于他自己,把所有苦咽进肚子里,连快乐都成了遥不可及的东西。 谢景轩发觉今晚的时间似乎过得格外漫长了些,也因为临近过年尾声了,他纵容公司的氛围可以松散一些。 现在,那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员工正在讨论他谢景轩。 但谢景轩从来不阻止,因为他知道,李原也会听。 借助流言,是谢景轩除了工作对接外,唯一可以给李原留下印象的途径。 他们吹嘘了谢景轩的本事和经历,但这些是个人都会夸,这是公认的事实。 但同时他们也会看低谢景轩。 说不明白为什么他偏偏喜欢待在这个相对不是很出名的公司里面。 他手底下分明有那么多公司,偏偏把这家当做了总部。 还偏偏爱待在这一层楼里。 同事们臭骂他是因为主持不了大场面才躲在这里。 他们还说谢景轩其实是为了退位让贤。 因为他有个弟弟谢景行。 家族里的资源从小就优先倾向于他弟弟,包括他手底下的资源。也会被强制掠夺。 这些是大众都看在眼里的事。 大家也都希望他的弟弟会赢,因为谁不喜欢谢景行那帅气多金的天才总裁人设呢? 而且,他们还宣传说谢景轩是个同性恋,经常出入相关场所。 关于谢景轩是一个同性恋的传言,这更是同事间话题的热点,也是媒体关注的焦点。 似乎这也是唯一可以用来抹黑和击垮他的弱点。 家族里也拿这一点做了很多文章,这两年,谢景轩也确实逐渐落了下风。 本来这也正常,没有人会一直赢,尤其是大家都在想让你输的时候。 但是,谢景轩不会输的。 他更从来不在乎外界的诋毁,他只会用实力和真实的人品去折服一切,至少,这几个员工跟在他身边,也并没有偏向他的弟弟。 口舌而已,他们也跟着骂了谢景行几句华而不实。 这些也能够证明,谢景轩并不是那么真正讨人厌,他也是能被人看重的。 浮夸和实干的对峙,而实干才会是最终的赢家。 谢景轩今晚一直都注意着李原的表情,他看得很认真。 这是他很在意的一点,也是他放任这几个员工宣传自己是同性恋的事。 同性恋在他眼里已经不是问题了,他早就想开了,所以他才会特别留意李原的看法。 “真恶心。”这就是李原的看法了。 和李原从前的世界不同。 李原听说这个世界并不特别排斥同性恋,甚至是被法律承认的,只不过不是主流。 而自由的恋爱观冲破了束缚的同时也卷进来不少脏病—— 这是他从旁人闲聊里抓来的碎片,被拼成尖刺,扎在他对生病的本能恐惧里。 同性恋从来都不是问题,旁人诟病的只是其中的肮脏和混乱。 可在李原这里,逻辑拐了个弯,他直接给同性恋贴了个标签:病原体。 而李原厌恶生病。 生病只会把他钉在床榻上,针头扎满全身,被消毒水味残酷地淹没生命。 所以他不可能会接受那些标志着病原体的同性恋。 哪怕可能也有无害的,但是他还是会觉得膈应。 就像知道不是所有感冒都会致死,但谁会喜欢感冒呢? 这一突兀的声音,让一向习惯了李原沉默寡言的同事感到很意外。 从不讲闲话的李原这次不仅地插了话,竟还是句骂人的话。 “哟,小瞎子,你竟……”他们正要打趣,谢景轩就推开办公室的门走来了。 是板着脸的,虽然谢景轩经常板着脸,但是这次,绝对绷得更紧。 所有人都赶紧退回去做自己的事情,但他们都心知肚明了一件事,那就是李原说的那三个字绝对被谢景轩听见了。 几人都不敢去看谢景轩的表情。 他们的尽力投身入工作的手指在瑟瑟发抖。 可李原依旧很安静,他对环境变化不敏感,一直都沉浸在工作里。 仿佛刚才那句话并没有被他清晰地说出口。 谢景轩倒也希望如此,这样他就可以假装没有听见。 或许只是他的随口一叹—— 可是,那三个字清晰得仿佛谢景轩这辈子只听清楚了这三个字。 他来回巡视了一圈,从李原的不远处路过,又远远地斜眼看了他一眼,他眼神发沉,嘴角原本紧绷的弧度又往下压了压。 然后才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把门锁上。 他的办公室还在这层楼。 不仅是因为李原,还因为他的弟弟。 谢景行无时无刻不想要抢夺谢景轩的公司,而家族里也在帮他。 谢景轩必须抗争。 他一直把办公室设置在这一层楼,一方面是为了距离折中,方便他指挥和巡视。 一方面也是因为这间办公室布局和视野比较好,他挺满意。 他的这间办公室正对着外面就是李原和其他人的集中办公区,办公室有两侧出口,方便他坐电梯。 也方便他随时注意办公区的动向。 这一层楼的氛围在谢景轩这种监视下总是有些低气压,但是能在这里坐这么久的,多少都有些抗压能力。 后来,过了些钟头了,谢景轩还是处于耳鸣的状态。 三个字而已,却久久地在他的脑海之中反复咀嚼。 谢总其实是全书中面对感情最不成熟的一个了,他垮脸时委屈死了,他的微表情一直都挺好玩的。[求求你了] 【我在晋江上看了,发现大家写作排版似乎拍了两下空格,但是我总觉得读起来时不紧凑,我这里是手机阅读,所以包涵一下排版了,我这种排版读起来情感释放更紧,不会一跳,一跳,代入感好一些。】[三花猫头][三花猫头][三花猫头][抱拳][抱拳][抱拳]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五章 谢总表示自己委屈了 第6章 第六章 楼道追逐 透过办公室的门,可以看见加班的人不多,渐渐地只剩下了李原,以及办公室里的自己。 谢景轩从来下班都很晚,在员工的眼里,他谢景轩就是一具永远不会倒下的工作机器。 精密,严谨,从来不会有差错。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其实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正常人。 他吃了止痛药,头也很重,他知道,一墙之隔外的李原也和他差不了多少。 谢景轩又开始抽烟了,自从三年前试了一回,他便戒不掉了。 他站在百叶窗背后看着李原,指间的香烟渐渐成为灰烬,灰烬落在地上,逐渐碎裂,心里有什么东西,好像也一起碎掉了。 楼下停车场的霓虹不知从什么地方透过办公室的玻璃窗斜斜射进来,在办公桌投下冷硬的光影。 李原撑着喝了口热水。 可是,冷汗依旧是丝丝缕缕地浸出,他的视线也一点一点儿地被剥夺。 最终狠狠地在桌子上磕了一下。 他依旧没有声响,一声不吭地把脑袋立了起来。 李原很清楚他如果再强撑下去会出问题了,于是收拾东西,准备要下班了。 而办公室内此刻也传来关灯的动静,谢景轩打印了东西,从另一侧的门下楼。 就在楼道里,往楼梯口走去了。 可是他只往上走了一层,将自己隐藏在楼道的黑暗里。 李原数了一下,他的东西不多,只拿了些复印的文件,想着今晚能不能花时间去做完。 他一贯都是这样,并不是他不想努力,是实在力不从心。 他想去等电梯,却发现电梯竟然被贴了维修的字条。 他没有多想,认命地去走楼梯。 整栋楼都是谢景轩买下来的,因为明天就是新年了,大多人都放了假,所以今天的楼道里空荡荡的。 谢景轩看着他,想起来李原微信的个性签名——这破世界,这破身体。 其实李原从来不是大家眼里这么安静的模样,他前世曾说过,他永远不会安于现状,他其实是一个小有野心的人。 只不过,这些也全只是他上辈子的投影罢了,这辈子他早就认命了。 谢景轩看到李原站在楼道口往下望,竟还突然笑了笑,他很少会笑了,这次怕是在自嘲吧。 除了刚认识时,他公式化对谢景轩疑似笑过,往后他就没见李原弯一下嘴角。 毕竟,这长而黑的楼道,他又病得这么严重。 连保安都在一起包饺子,这个时候就算他李原在下楼梯的过程中出了什么意外死在楼道里了—— 也不会有人发现的。 虽然楼道内有监控,也有保安一边包饺子一边实时盯着,但是,至少今晚绝不会有人来为他收尸了。 两人都这么想,荒谬又确实如此。 这里离地面一共十一层。 李原慢吞吞地扶墙走着,可是,痛感总是比他自己的抗议还要多得多。 他咬紧牙,突然想蹲下来歇一歇。 就在这个时候,谢景轩从楼上下来了,空荡漆黑的楼道里,他的高级皮鞋踩出的脚步声清晰入耳。 不知为何,这个场面让谢景轩感觉他就荒诞得像是前去索命的鬼魂。 虽然确实很生气,但是谢景轩依旧是一个很能克制的人。 他不会放任自己生气的。 不过,话虽如此,此刻谢景轩的步伐中又确实带着这种令人胆寒的力道。 他正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节奏向着李原逼近。 他一步一步地走着,皮鞋重重地擦过粗糙的楼梯台阶,发出哒哒的声响。 李原就在他的前方。 楼下的李原似乎也注意到了异常,他想快点走。 这是动物对于危险即将来临的本能逃避。 可李原突然刹住了脚步,他注意到,楼下那几层监控已经坏掉了,又似乎是压根就没有开,整个楼道内连一丝光亮都没有。 声控灯也坏了。 他完全看不清了。 他才刚摸索几步,扶着墙壁的手就开始抖了,感受到墙面的冰冷与潮湿,仿佛摸到了某种未知生物的皮肤。 这是恐惧溢出来了,使他不自觉寒毛倒竖了起来。 而这时,谢景轩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 他的手里把玩着手机,却连一点要打开手电筒的光亮去为李原照明的想法都没有。 他也猜测到,李原身上没有任何可以用来充当光源的物品。 当他在楼道里缓慢贴近李原的身体,周围的黑暗仿佛像是他内心的占有欲一样,不断蔓延、吞噬一切。 谢景轩能感受到李原正在安静地颤抖。 是因为太痛了吧。 他总是这样,像株倔强的野草,即便被病痛反复碾压,依然把腰板挺得笔直。 谢景轩想起来他伏案的身影,想起庆功宴那晚,他蜷缩在酒店门口的模样。 灰扑扑的像团被人丢弃的棉絮。 这些曾不被他重视的画面,却让他整夜辗转。 李原安静地继续往前走了,也更快了,谢景轩则是缓缓跟上。 像是在快乐的享受追逐猎物的快感,他知道,他总有一刻会突然扑上去。 谢景轩走的每一步都莫名令他心神振奋,他更知道,接下来的每一秒都不会被打扰,接下来,是属于他的绝对掌控。 李原的生命至少在这一刻是属于他的,不会受到其余外界的任何打扰。 那句“真恶心”真的让谢景轩很生气了…… 皮鞋踏在走廊的声响惊飞了思绪。 谢景轩知道他很冷。 李原一整个冬天都没穿过哪怕一件羽绒服,他只穿一层薄薄的大衣配廉价毛线织成的手套,最冷时加条毛绒围巾。 掉的毛沾在脸上,李原总是要鼻子痒得打喷嚏。 谢景轩将脚步放得更慢,细细聆听着着自己的皮鞋在空荡楼道里荡出回音。 他聆听他逐渐颤抖的气息,楼道内没有暖气,寒冷正在侵蚀这个体弱的人。 谢景轩摸了一下西装纽扣,眼神暗了暗,却没敢脱给他。 他想起来这两年来的很多瞬间,每一次和李原隐秘对望,他的心里都带着一种难以抗拒的滚烫**。 慢慢的,转角处,那个单薄的身影扶着墙颤抖,苍白的脸上沁着冷汗。 指节因用力扣住了墙壁而泛白。 黑暗里,这个李原是他想象的模样。 而他也曾像李原这样脆弱过,但如今已经不会害怕了。 “李原。” 谢景轩终于叫住他,声音裹着夜色般的冷意。 已经够了,他已经够温柔了。 李原浑身一抖,下楼梯时踉跄了半步,他摔了出去,谢景轩顺势扶住他,伸手将人推在墙上靠好。 “小心。” 李原身上带着苦药味,混着些汗水的咸涩,呼吸灼热地喷在谢景轩的手腕。 谢景轩打开手机手电筒,营造出一个贴心好老板的形象。 “谢谢,老板。”李原低垂着眼,他的声音比见到了他发出得更快。 李原在谢景轩的手底下强撑着颤抖,却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放松。 他其实能猜到是谢景轩跟在后面。 也正因为两年前谢景轩伸手挡他的那一下,让他有股来自前世的亲切感。 不多,但比起这个冷淡的世界来说,却浓烈异常。 李原微微仰起脸,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他长得确实太好看,也确实安静过了头。 黑色的微卷毛,浅灰色眼睛。 他的脸像是圈子里很出名的某位贵族女明星。 也姓李。 李原的眼睛,也因疼痛慢慢有了水汽。 “老板?”李原安静地喊他。 “嗯?” 谢景轩从愣神中反应过来,自己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察活着的李原,目光却不自觉地去看他的唇。 他嘴好润—— 谢景轩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还是克制地松开手,后退了半步。 手掌残留的余热,让他有些心跳加速。 “这几层楼声控灯坏了,我找人去修,你自己注意安全。”谢景轩镇定异常,假装打了个电话走了。 转身时余光瞥见李原扶着墙缓慢蹲下,胃部痉挛的颤抖隔着衬衫清晰可见。 谢景轩突然听见李原低声咳了一下,这一声不小心泄露出来的气音,在楼道里蔓延着。 所以,你也很难受对吗—— 那我呢? 长久以来反复压抑的情感瞬间被点燃,谢景轩想起来了自己最初设计这场追逐的目的。 他关掉手机,几步返回,连呼吸都变得灼烫起来,仿佛能把心脏烧穿。 他想向李原质问个清楚,却不是想要一个答案,而是带着种破罐破摔的狠劲—— 在他此刻的冲动里,满是对这份情感失控到了极致的绝望。 他缓缓靠近他,等待着李原终于再一次下楼的瞬间,突然将他摁到了黑暗里。 他竟突然为此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和掌控欲,此刻身前的李原已然完全占据了他的大脑。 他故意将李原抵在墙上,暗火终于冲破理智的堤坝,在狭窄楼道里肆意蔓延。 “再说一次?” 谢景轩的鼻尖几乎擦过他颤抖的唇,“说我恶心?”金属墙面冰凉刺骨,却抵不过两人交叠的体温。 可李落的身体却这种对峙之下,因恐惧和疼痛彻底失去了力气支撑。 他用力推开谢景轩后滚了下去,脑袋狠狠地磕在了消防栓的棱角上,金属表面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后颈。 滚落时,指尖还徒劳地抓过台阶边缘。 他尝到嘴角血腥味后,眼前阵阵发黑。 血滚落下来的瞬间,被压抑到极致的弦突然崩断。 从来一声不吭地李原头一回发出了稀碎的呻吟。 他咬着唇想把声音压下去,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发抖。 谢景轩的突然靠近,瞬间冲垮了他之前所有伪装的镇定,和平,以及他内心对这个世界最后的一点温存。 终于进入双人剧情了,慢热嘛,后期好磕得要死,我保证。[烟花][烟花][烟花] 谢总这里看起来确实讨厌,因为这里他还带着一点被贵族培养出来的傲性。 再加上谢总总是一个人扛公司,还要一个人对抗家族,所以他最初掌控欲特强,不是本心,是害怕,他会因为李原慢慢改变的[三花猫头][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六章 楼道追逐 第7章 第七章 关注 下一层楼的声控灯终于通上电,灯光骤然亮起的刹那,惨白的光线将两人的面容照得毫无血色。 谢景轩感觉自己像是被车辙碾过一样,眼神僵硬地看着地上的李原,连呼吸都忘了怎么调整。 李原慢吞吞爬起来的位置正对着楼道窗口,窗台上刚铺下一层绒绒的白。 但他没怪谢景轩,只是快速捡起地上的文件下楼了。 那些被他刚才仓促垫在背后抵挡墙面的纸张,早已褶皱得不成样子。 谢景轩看着那道灰白色的背影在黑暗中摇晃,李原整个人虚浮得像是要被永远拖入黑暗的沼泽之中。 他的表情更木了,文件理得整齐,可到处都在泄露他很痛苦。 谢景轩看到他两只膝盖都在流血,他强装淡定,沙哑说,“你,流血了……” 可李原没回头,只是每下一步台阶,都要扶着墙低头缓上好一会儿。 谢景轩却在不知所措中彻底恍了神。 他从没听李原哭过,明明这么能忍的一个人,可他有一瞬间绝对听见了哭声。 他看着李原被冷汗浸透的大衣紧贴在背上,勾勒出嶙峋的脊背。 直到脚步声渐渐消失在楼梯尽头,谢景轩依旧站在冰冷的台阶上注视他下楼。 他的世界在连想弥补都找不回勇气的慌乱下,逐渐处于一片死寂般耳鸣之中。 谢景轩颤抖摸出烟盒,手指抖动着点燃一支烟,烟雾在昏黄的灯光中弥漫,却无法驱散他心中的阴霾。 烟草燃烧的焦苦混着空气里残留的中药味,方才追逐时的隐秘欣喜早没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被弥补的愧疚感和惶恐。 他这才明白,李原不是安静,只是为了结束这场痛苦的配合和忍耐。 他只是将一切当做了另一种病痛,全程知情,却连反抗的念头都没有。 楼道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偏偏在这种事上表现得这么冲动。 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李原隐忍的颤抖和艰难离去的身影。 两年间的回忆翻涌,每一幕都化作利刃,狠狠剜着他的心。 “我都做了些什么啊……”谢景轩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蹲下,一只手死死揪住头发,指节因用力而泛青。 他终于反应过来,李原从头到尾的沉默和压抑,只不过是将所有的痛苦都吞咽下肚。 他像是对待日复一日地病痛一般,麻木地承受着来自他的失控与莽撞。 当他后来叼着烟想回去继续加班时,却突然踩到了一颗被崩开的纽扣。 他这一脚,像是把地面也直接踩裂开了,纽扣碎了,他的心里咯噔一下。 纽扣碎了,可李原这个冬天,好像一共就两件大衣可以穿了—— 直到第二天,李原没有和他请假,也没有辞职,更没有出现在电梯里。 谢景轩一夜未睡,此刻面对如同失联了般的某人,他不免有些焦躁。 他守在办公室里,一直紧盯着窗外唯一通向公司的马路。 助理进来看了谢景轩好几次,不知道老板今天为什么迟迟不开始工作。 可是那副不同以往的烦躁模样,大概是谢家那边又作妖了吧。 助理也在考虑,要不要把谢家今早发来邮箱的事告诉他。 但他猜到这里面可能也没啥好消息。 一直到了打卡时间快要结束了,李原的身影依旧没有出现在马路上。 谢景轩手里的烟就没断过。 他在后悔,后悔自己不该那么快就表明心意的,后悔自己竟然对一个这样的人显露出这样可怕的占有欲。 他都这么难了,真的承受得起自己的喜欢吗? 现在仔细想来,他其实和李原连一次正经的谈话都没有过。 他甚至都没当面认真喊过他的名字。 他只是盯着李原看了两年,而李原,只是拿他当老板看了两年。 他试图用尼古丁的麻痹来减轻内心的煎熬,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 他昨晚面对离去的李原,看着他的背影,他连一句道歉都说不出口。 当阳光如水般扫过写字楼,落下来一丝光明时,李原如常推开了公司大门。 灰白色大衣领口一丝不苟地扣到最顶端,却遮不住锁骨处若隐若现的淤青。 额头上是他昨夜撞在消防栓棱角上留下的印记。 类似的伤口有很多,昨晚李原后来从楼梯上摔下去过好几回。 是因为害怕,也因为疼痛,更因为黑暗让他看不清方向。 李原本来就皮肤白,还瘦,这一来,大大小小的伤口在身体上醒目异常,哪怕他想遮,也很难全部遮掩干净。 那些淤青如同烧红的印章,一遍又一遍地烙印在谢景轩的脑海里。 当李原抬手打卡时,袖口处露出半截绷带,将原本要来找李原谈话的谢景轩硬生生地调转了个方向。 窗外的雨毫无征兆地下起来,打在玻璃上的声音像极了谢景轩此刻的心跳声。 李原一如往常地路过谢景轩,步伐不是很好看,他说了一句老板好,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谁都看得出李原今天走路很痛。 谢景轩冷着脸,刚想要伸手搀扶的动作带着些许呆滞的僵硬,仿佛触碰是件需要反复斟酌的危险品。 可他最终没有伸手,然后如同往常一样,目中空无一物地走进了电梯。 空无一物地去楼下楼上巡视工作,听助理汇报,准备晨会,批文件…… 家族那边又在逼迫他把公司让出来了,附带了很多威胁的话,却不痛不痒。 他手下有很多家公司,可哪怕只是其中一家,他们也休想得到。 谢景轩继续着他的工作,继续他的斗争,却唯独不再敢去看李原了。 晨会室内,投影仪的蓝光在谢景轩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斑。 最近有一个跨部门的协作,需要大部分员工参加,要求互相交流信息。 主要是为了应对最近新来的某个竞争对手。 是谢景行的新公司。 家族里特意给他用钱托举出来的大公司,规模在目前所在的这个公司之上,他们已经抢了谢景轩不少客户了。 这很正常,毕竟谢家的名头摆在那里,是他也选择和谢景行合作。 他个人的力量目前确实还抗衡不了一个举世闻名的大家族。 然而,应该快了。 谢景轩上升的势头令家族的人终日惶惶不安,那栋新公司甚至就被开在这家公司不远处,透过窗户就能看见。 谢景轩坐在老板的位置上,目光从窗外冷冷收回。 文件在指尖反复摩挲,发出细碎的沙沙声,惊得前排汇报的经理下意识瑟缩了下肩膀。 “下一个,继续。”他强迫自己吐出这几个字,却鬼使神差地将会议议程翻到最后一页。 下一个是李原汇报,鬼知道是哪个天才把这个项目甩给他了。 李原虽然已经来公司两年多了,工作能力也一直有进步,但是由于他总是需要请假,所以不应该会把重要的项目交给他。 这是一种潜在风险,是必须规避掉的错误。 谢景轩相信公司里的人都不是决策上的蠢货,知道需要将李原边缘化处理才是最正确的,而不是让他出现在这里。 这大概是有人怕担风险,或者是故意陷害之类的,把工作丢给李原了吧。 毕竟这个项目不是个香饽饽,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坑。 所以,意识到这一点,他此刻应该像是以往那样严厉地斥责给李原分配工作的员工,然后公开指出李原不能堪当大任。 最后再向这群人树立规矩,说下次不可以再次出现甩锅,错漏风险,以及其他会对公司带来危害的错误行为。 要严格执行公司的每一个工作程序,各司其职…… 可当他看见那个安静坐在角落,强撑着走过来的人时,他的喉结重重滚动了一下。 谢景轩假装高傲地在看文件。 李原的身影近在咫尺,而这应该是他第一次近距离听清楚李原的声音。 他的声音沙哑,平静,简短,却能将项目信息阐述得很清晰。 想必李原昨晚就是在忙这个项目吧,那堆褶皱的文件,此刻正紧紧捏在他的手上。 但仅此而已了,项目处理并没有亮点,很难说得上优秀。 不仅是谢景轩这么觉得,总项目经理也发表了看法,“你这数据测算太理想化了,缺乏风险预案。” 有几位员工也发出了质疑,也有甩锅的,说这都是李原的错误。 李原感觉到了后颈突然泛起细密的麻意。 抬眼望去,正对上谢景轩沉如深潭的目光,李原表现得很平静, “我汇报完了。” 谢景轩眼睛一动,躲开了目光交汇,翻阅文件的手比以往快了一些,却依旧保持着老板的威严。 “滚下去。”谢景轩说。 按以往遇到这种质量的工作汇报,他早把文件摔桌子上了。 可是,谢景轩知道,这不怪他,是因为自己昨晚耽搁了李原的工作。 但会议桌前十几双眼睛盯着,他只能体面地把那句“是我的错”咽回喉咙里。 在会议结束后,谢景轩对助理说,“下午三点前把这个项目的分配记录和相关责任人名单送到我办公室。” 他确实不能把这个项目交给李原,如他所说,李原潜在风险很高。 但公开不好处理,等一下先把分发给李原这个项目的人给追责了,再贴个告示以示警戒。 最后等李原下次请假的时候这个项目换个人来处理就行了。 后来两人也默契地对那晚楼道里的事情闭口不谈,只是偶然的目光相撞,他看到李原那平静得毫无波澜的眼神。 谢景轩几乎是冰冷地闪躲着离开了。 他不敢承认,他对他做了什么。 李原也从未停止过在病痛中麻木地生活着,更好似从来在乎过那一晚的事。 谢景轩又会为此感到厌恶和烦躁。 在茶水间相遇时,李原会礼貌地说一声老板好,然后如常离开。 深夜加班时,谢景轩也全程看到过他伸手去够文件架顶层的资料。 胃部撕裂般的疼痛让他的动作凝滞在了半空。 指尖用力地攥住铁架,等这阵抽痛过去才缓缓取到文件,仿佛他不过是被普通的困倦绊住了手脚。 大衣袖口滑落半寸,腕骨处青紫的淤青在白炽灯下泛着惨白的光。 他垂眸将袖口仔细抚平,总觉得这些事情无关紧要。 谢景轩的办公室门总是半掩着,里头正对着办公区的灯光更从来不会熄灭。 当打印机的嗡鸣声停歇,谢景轩会冷冷地看向窗外,伸出双指让谢景行的公司被捏在指尖之间,丈量捏死他们还需要多少力气。 凌晨咖啡机蒸腾的水雾漫过两人时,谢景轩鬼使神差地开口: “你别喝咖……” 话音未落,李原忽然抬头,动作带起的风掀动他领口歪斜的纽扣。 四目相撞的瞬间,谢景轩的心脏也跟着剧烈跳动。 李原的眼神沉寂得可怕,浅灰色的眼眸里倒映着他略显局促的模样。 那目光没有愤怒、恐惧或委屈,只是空洞的平静,仿佛那天发生的事真的只不过是场无关紧要的毛毛雨。 可谢景轩几乎不能动了,在对方移开视线的刹那,他转身突然撞翻了手边的咖啡杯。 褐色液体在地毯上蜿蜒,谢景轩盯着那滩污渍发怔。 余光里李原已经安静地将杯子捡起来还给他了。 他目送着那人走到拐角处,亲眼看到他的身体突然失去平衡,整个人向前栽去。 [烟花][烟花][烟花]拉扯拉扯嘛,我选的年龄段都是成年人了,主要李原的生平比较长,需要这么长时间的一个跨度。 最初稍显克制,只因为两人都在作为异类适应这个世界,等熟了之后,谢总就恋爱脑了。【不是蠢蠢的恋爱脑,是热热的恋爱脑。】 其实我也考虑过要不要年轻点,弄点少年心性,但这二人真的只能把幼稚作为反差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七章 关注 第8章 第八章 不看了… 李原下意识伸手去撑墙,很快,便又能继续拖着沉重的步子向下走了。 身后,谢景轩呆立在原地,看着那道身影,心里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心疼。 其实李原的身体状况自楼道那晚之后就肉眼可见地变差了,本来就差,差上加差,性子也比以往更加安静了。 他突然间和所有人之间都仿佛隔了一层厚厚的墙,将自己和这个世界隔得越来越远。 所有人都觉得李原有些变了,自从那次项目负责人身份被撤了以后,他就很少再请过假了。 话自然是更少了。 他几乎全勤呆在公司里,却比起从前请假的时候更要透明化。 很少有人再撞见他生病的样子,似乎他的生活正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着。 他开始可以被大家承认价值,不再被理所当然的边缘化。 也只有谢景轩看到过,楼道里他拆开止痛药铝箔板的动作熟练如常。 喉结却在吞咽药片时微微发颤。 他看着这个人。 看到这个人在这个月里突然揽下了以往他好几个月的工作量,为此,他一天假也没有请过。 谢景轩知道,再这样下去,肯定会出问题的。 午休时分,办公室逐渐陷入寂静。 李原正靠在椅背上翻着行业报告,公司走廊上传来压低的对话声。 “李原手头的项目……”陈经理的声音被风扇的运转声割裂。 “全部转交给你。”谢景轩的回应短促冷硬,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李原的视线仍停留在电脑的文字上,指节却在膝头无意识掐紧。 皮鞋踏在大理石地面的声响由远及近时,李原缓慢转头。 他的目光平静如湖面,落在谢景轩紧绷的表情上。 谢景轩快分不清这平静是早有预料的淡漠,还是刻意掩埋的惊涛骇浪。 他刚才出去的时候分明李原还在破天荒地午睡。 “你继续忙。” 谢景轩惯例板着脸,却听见了自己干涩的嗓音。 他没想到李原会听见谈话,但是不知为何,他总感觉李原是生气了。 转身时,他加快脚步逃回办公室,随手抓起钢笔却在报表上洇出墨团。 恍惚间又看见那夜楼道里那人苍白的唇色,和文件在黑暗中纷飞的模样。 他后来出办公室,准备提前让合作商结束午休去楼下接他,他要和他们早点把合作给谈了,少管他为什么非要这么快。 走出门口的时候,李原这一次才是真的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他再不睡就要猝死了。 谢景轩皱眉,一只手拿着文件,仔细清点了一下资料,另一只手则将对折成三折的手帕展开。 里面是上次李原崩掉的那颗纽扣,碎了,修不好了,他尽量了,他只好去买了一颗差不多一样的。 其实他可以送他一件新的羽绒服,可是,他没有理由送。 难道要他承认,他那晚就是故意在追他玩,还起了歪心思,想靠近他,让他再想起来难受一遍吗? 谢景轩不敢。 可当他匆匆路过,看到李原脑袋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抑制不住地心跳加速。 他偷偷地先把李原的破旧保温杯移到桌子的另一边去。 午休是他给公司定下来的传统,而且公司压力很大,基本这个时间点不会有人醒着。 杯子里冰凉的生水洒在他颤抖的手上时,他也感觉不到冷。 他把纽扣轻轻放在他手边,并趁机用手指偷偷扫过他蓬松的发梢。 李原的头发一直都很蓬松,就是太干枯了,看上去没什么营养。 看着他,他被愧疚挤压的胸腔越来越紧。 谢景轩其实并没有因为归还了纽扣而欣喜,而是连心也快破碎成块了。 谢景轩抓开他衣领看了一眼,大冬天的,哪有人只在里面穿衬衫的—— 冬末的晚霞落入办公区时,李原独自在核对交接清单。 那些被接手走的项目又被他不知费了多少功夫给要回来了,他正在忙。 可胃部突如其来的绞痛让他攥紧桌角,冷汗顺着脊椎滑进衬衫。 他无声地调整呼吸,直到痛感消退成钝重的余波。 办公区的另一面墙上倒映出办公室另一个人的身影。 谢景轩握着咖啡杯的手悬在半空,目光穿透门口的缝隙,落在他因疼痛微驼的脊背上。 当李原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时,谢景轩突然走出办公室。 两人在走廊相遇的瞬间,李原微微颔首,动作带着标准的职场礼仪。 “老板好。” 擦肩而过时,谢景轩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苦药味混着冷汗气息。 他深吸了一口尾气。 却故意停下来等待下一趟电梯。 直到电梯门即将合拢,李原才在电梯内的灯光下摇晃了一下,又很快挺直脊背,把疼痛刻意隐藏。 他如今需要钱,非常需要钱,在此之前,他什么都不在乎了。 哪怕死。 谢景轩往回退了两步,他本来是想和李原一起走的,但是他不知道要如何和他待在同一个空间里。 早上那趟只有他二人的电梯就已经够煎熬了。 盯着窗外渐暗的天色。 他想起李原那双永远波澜不惊的眼睛,像是一层蒙着雾的玻璃,看得见轮廓,却永远触不到温度。 李原现在和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了,变得很优秀,这却让谢景轩感到惶恐了。 谢景轩来到办公区,坐到李原的工位上,他盯着李原的抽屉犹豫了三分钟,最终还是抵不过好奇。 伸手随意翻了翻他的东西。 他知道这个行为很不耻,但是他太想了解李原了。 哪怕他再怎么伪装不在意,他也装不到李原那么像。 对于这个比起烟雾更难捕捉的人类,去观察他的足迹反而更加真实。 换做是对付任何一个正常人,他都不会去做这种事,可对方偏偏是李原。 冬天的落日正从公司的大窗镜面渗进来,公司里罕见的空无一人,李原的工位上投射出昏黄的光影。 他的目光无意识扫过桌面,钢笔,便签,褪色的文件夹整齐排列。 很符合这个人寡淡的生活。 直到瞥见抽屉半掩着的缝隙里,露出半盒铝箔板的止痛药,包装边缘蜷曲泛黄。 手指触到抽屉拉手的瞬间,他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狠心拉开抽屉的刹那,浓烈的消毒水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 谢景轩看到了这半盒止痛药,他看了看,快过期了。 还有几团带血的纸团,几块泛黄的零钱,以及一堆被撕碎的病历,和几根签字笔。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私人的东西了。 谢景轩仔细拼起这堆泛黄的病历看了看,撕碎的病历残片下露出“胃镜检查”字样,时间已经是两年前。 报告结果这一块缺了。 而后他一直没有去医院检查过,公司体检也没参加过了,这些日子里,他全靠着止痛药吊着一口气。 谢景轩看出了他生活的窘迫,也看到了那堆新旧交替的欠条。 原来这就是他拼命的原因吗…… 甚至与那晚的失控无关,只与生存挂钩—— 他沉默地刚想点上一根烟,结果李原出现在了门口。 谢景轩瞬间愣住了,他的心是乱的,保持点烟的动作一动不动,看着他,竟一时不知该怎么办了。 李原拎着便利店塑料袋站在门口,他也愣了一下,额头还沁着冷汗,连浅灰色大衣被汗渍洇出深色水痕。 谢景轩以为这人吃饭去了。 而这所有的一切,都被买面包回来的李原尽收眼底,谢景轩呆愣了好几秒才慌忙取下叼在嘴里的烟。 “我,对不……” 他听见自己干涩的解释卡在喉咙里。 而李原什么也没说,像是默许了老板的越界。 或许是觉得谢景轩什么事干不出来? 基于上次楼道里的事,李原半点儿也不觉得意外。 他很自然地径直坐到谢景轩旁边的空位置上啃干面包。 冷汗顺着额头流下,对于病痛和耻辱的容忍,李原的情绪稳定得像个怪物。 他甚至还能稍微滑动椅子靠过来一点儿,往谢景轩这边挪了半个身位,冰凉的手指覆上鼠标。 窗外的霓虹依次亮起,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投在办公区上,模糊成一幅荒诞的画。 李原一边啃面包,一边用手握住鼠标翻看自己工位上的电脑文件。 谢景轩心跳加速地斜眼去看他,可他表情依旧好平静。 呆在他身边,就会有一股天然的静谧感。 谢景轩自幼身处家族纷争、职场厮杀的喧嚣中,李原身上的静谧感像块净土,竟让他不自觉眉头松懈了下来。 谢景轩深吸了一口气,又一次嗅到了他身上浓重的铁锈味。 混着廉价的洗发水的气息。 当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举起旁边的矿泉水瓶仰头灌下时,谢景轩才从注视着他的混沌中缓过神来。 对不起了,李原。 谢景轩低眉,刚起身想走,却看见李原突然用手捂住了嘴。 他亲眼看见这人捂着嘴压抑咳嗽,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在衬衫领口。 他猛地转身想看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却因震惊而撞上办公桌。 他看到李原淡定地用纸巾擦去嘴角的血迹,不动声色地掩盖掉这一切。 这种近乎麻木的镇定让谢景轩心脏猛地抽痛,喉咙发紧得几乎说不出话。 原来这一直在他周围萦绕着的气味,竟是血腥味吗? 那可是血啊。 谢景轩突然意识到,在那些自己未曾察觉的时刻,李原或许早已无数次重复这样的场景。 “老板还要看吗?”李原突然开口。 谢景轩今天看他太久了。 李原不舒服。 而谢景轩此刻真的想撇下眼前这一幕直接走掉了。 但是他好怕李原会死了,他对于吐血处理的态度,搞得谢景轩都差点儿以为这是什么小毛病。 就像是擦干净了之后就什么事都没了。 那是他会没了。 虽然那次庆功宴见过他吐过一回,但是如今这也变得太严重了吧。 他都没去治过吗? 他怎么熬得下来的? 谢景轩鼓起勇气重新坐回了李原的工位,重新坐进那张硬邦邦的办公椅里,专注盯着屏幕上未完成的报表。 他感觉他坚定得要加入什么组织似的。 他指了指电脑上的文件,“点开给我看看,我看你工作做得怎样。” 声音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沙哑。 怎么可能不哑了,这个人真就是团烟,直接烟熏雾燎得他眼睛疼。 他还装个屁的高冷。 李原的指尖在键盘上悬停半秒,随即点头,熟练地调出项目文档。 对于谢景轩,李原也说不清是什么情绪了,他和他的关系超过了李原对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 甚至,可以说,谢景轩于他而言还算熟悉。 是除了医生和便利店店长外,唯一长久驻扎在他生命中的人。 他不会避讳太多。 光标在屏幕上闪烁,映得他眼下的青黑愈发浓重。 谢景轩强迫自己将视线从对方衬衫上的血渍移开。 “打开浏览器。” 李原照做。 浏览器页面弹开的瞬间,谢景轩拼命压抑住胸腔内的那团酸楚。 “搜,吐血该挂哪个科。” 他听见自己压抑的声音在硬得发抖。 “老板,内消化科。” 回答来得平静又迅速,像是早已将这个答案刻进血肉。 谢景轩刚想说话,喉咙却像被李原这句话给一下怼了一坨绵花进去。 他看着李原颈侧凸起的青筋,随着呼吸的起伏,对方因疼痛蜷缩却仍挺直的脊背。 那些没说出口的质问与愤怒突然凝成尖锐的刺。 “你!” 他明明比谁都清楚—— “怎么了,老板?”李原转头看他,眼神清澈得可怕。 仿佛方才吐血的不是他自己。 窗外暮色消沉,最后一缕阳光掠过李原苍白的唇,在谢景轩眼底烙下这道刺目的红。 他太刺眼了。 “继续。” 谢景轩的声音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手指重重戳在医院的字眼上。 他指挥李原点开医院挂号的界面,说,“你点这个。” 可李原的指尖这次悬在回车键上方迟迟未动,突然,他的头毫无征兆地在桌子上狠磕了一下。 谢景轩想急忙伸手去接,却发现他已经立起来了。 李原撑着桌面直起脊背,苍白的脸上还挂着破碎的汗水。 “抱歉老板,这个……不可以。”他的声音像是像断了线的风筝般虚弱。 “我是你老板,我为什么不可以!” “这是私事了,老板,若是要……聊,看,看看,工作吧。”李原实在有些力不从心了,却依旧强撑着看向谢景轩。 “老板,要不,不,不要看了。” 不看了…… “可我就是看见了我能怎么办——李原,你不疼吗?” 谢景轩好想知道,这更是他下了好大的决心才咬出来的话。 他一向不是一个很擅长说煽情话的人,连生日快乐之类的话他都会觉得别扭。 谢景轩现在恨不得立刻给他扯去医院,却又怕这会像是那晚的一种强迫。 他怕李原会更讨厌他干涉他的生活,他也怕被员工发现,怕被人发现自己对于李原的喜欢。 他同时更是一个需要独自抗争一整个家族的老板,他什么把柄都不能给人落下。 “抱歉,我去趟卫生间。”李原的声音轻得像片随时会被风吹散的枯叶。 他捂着胃部踉跄起身。 起身时还撞翻了桌上别人的水杯,透明的玻璃在地面炸开。 谢景轩本能地伸手去扶他,却在指尖即将触到对方衣袖时猛然缩回。 此刻走廊传来同事说笑的声音,李原捂着胃部踉跄着冲向洗手间,谢景轩僵在原地,看着对方衬衫上的血渍,像一朵正在枯萎的花。 当行政部的员工抱着文件推门而入时,只看见谢景轩弯腰收拾满地的玻璃碎片。 打火机反复开合的咔嗒声混着未点燃的香烟气息,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突兀。 谢景轩叼着烟斜了他一眼,员工却吓了一跳,“老老板,不用你赔!” 这辈子只写这一本**了,试试水,如果真的不适合写就不写了。 [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慢慢来吧,看得进去就看,发了几天了,心态也好了,不优秀,但是仍要结束。[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第八章 不看了…… 第9章 第九章 霸总奶妈的福利 谢景轩把自己锁在办公室里,百叶窗将窗外的灯光划分成条状的牢笼,冷光斜斜刺在他的手背上。 “李原,你不疼吗?”这句话像卡在齿轮里的铁片,在他脑海里反复碾磨。 他一直在复盘刚才的事,后悔没按着他的手把号挂上。 手里的笔尖在报表上戳出密密麻麻的破洞。 他盯着那些凌乱的笔画,突然想起李原擦拭血迹时平静的眼神。 那根本不是人类面对死亡威胁时该有的反应。 这人真的像个怪物,按理说都吐血了,说明病的要死了,该害怕了吧。 他这样拼命的意义是什么呢? 如果换做是他谢景轩自己,早就疯狂地越货杀人,无恶不做了。 他回忆起自己年少时被家族打压的绝望,那时的他确实想过玉石俱焚。 可李原却连反抗的念头都没有,像株任人践踏的野草。 “之前说他是野草,他还真就把自己当根草了。” 谢景轩等待着,等待着公司里的人都走掉了,直到不出所料地只剩下了李原。 李原工位的台灯在黑暗中圈出一方惨白的光晕。 那人蜷在椅子里,胃部绞痛让李原弓起脊背,他却只是摸出半片止痛药干咽下去,继续机械地敲打键盘。 “李原,你进来。” 虽然把他叫过来已经是费了很大的勇气了,而此刻李原就立在自己面前,谢景轩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两人都沉默着。 打火机的红光在谢景轩指间咔哒咔哒,他一紧张就会反复按压打火机。 香烟被点燃后散开的烟气却盖不住愈发紊乱的心跳。 他盯着李原衬衫第二颗错位扣上的新纽扣,那里有一团新鲜的血迹,但新纽扣已经缝上了。 谢景轩思考着,他反思着,想着自己自成立公司以来,对待员工一向以来的公平公正。 虽然要求严厉,但他至少从未耍过官威,更很少拿老板的架子。 但是,唯独是面对这个人,他发现自己只有用老板的身份去压迫他,他才会想有和自己对话的**。 “你恨我吗?”谢景轩沉默了很久,才抽着烟小心翼翼地询问。 说起那日在楼道里发生的事,记忆突然翻涌,他想起楼道里失控的冲动。 李原没有回答,谢景轩生怕这是默认了。 “对不起。”谢景轩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他其实想说很久了。 一直都想说了。 不管李原是个怎样的人,自己又是什么身份,到底是自己做错了。 但李原没有讨厌过谢景轩,但更不会喜欢,甚至完全都没放在心上。 他移开目光说,“没事的老板。” 在他心里,那晚的事或许真的像阵无关痛痒的风,吹过就彻底散了。 此刻他想的,只有工作,报表,下班,然后如何才能在病痛中熬过长夜,又在昏迷中准时起床。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很差,但是他死不了,只是症状严重了些。 他目前最缺的还是能够活下去的钱,他非常缺钱。 可是正如先前公司里公认的那样,他是一个竞争力很弱的对手。 任何一个新来的实习生都有资格替代他。 所以,他必须非常努力才能留住自己的工作,不然以他的工作能力,就算留在公司也只能遭人诟病。 而离了这份工作,他就很难再找到工作了,没有人会想留下他这样的风险员工。 所以他对于谢景轩还是有感激的成分在里面,哪怕对方的心思并不单纯,而自己的这份感激也不再强烈。 可这份工作已经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锚点了。 谢景轩发觉到了,自己似乎喜欢上了一个很难搞的怪物,甚至是连老天都不知道他还能活多久。 空调的冷气裹着烟草味在室内盘旋,却怎么也驱散不了心底泛起的寒意。 谢景轩终于再次清晰地认知到,自己爱上的不是某个具体的人,而是一团烟雾。 李原将所有情绪和脆弱都锁进了深不见底的黑匣,连疼痛都成了默不作声。 看来自己的眼光还是太好了,挑了个最难挑战的来喜欢。 切—— 其实谢景轩还是挺庆幸的,若不是自己的那次失控,他也没有足够的理由来接近李原。 他也知道,如果不是自己将李原拉来公司凑数,他也绝不会接触到这样一个怪物。 自己是他命运的转折点。 “你下班吧。” 谢景轩在赶走李原后自己一个人想了很久。 虽然他实在不方便去光明正大地帮他,毕竟他肯定不能让自己的行为给家族留下可诟病的弱点。 他需要支撑公司,防范家族,提防自己的弟弟抢自己的东西。 他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敌人,他一竖在商业圈里就是公敌,又一个人干了这么多大事,他的思虑里自然不可能全是情情爱爱。 而眼下唯一能够给到李原帮助的方式,可能最好还是通过大众福利来间接达成吧。 谢景轩也说不准自己为什么要开始做这种事,气得烟头都快咬烂了。 他从来看不起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成年人,觉得废物都不配活着。 但可能是李原吐血那一刻对他的冲击太大了吧。 自从认识李原以来,这个人一次又一次地刷新着谢景轩一贯以来的认知。 谢景轩首先就补充了基础的医疗保障,他为全体员工升级医疗保险。 将员工的重大疾病、住院津贴等保障额度提升两到三倍,还额外为其购买专项医疗险。 费用由公司全额承担,对外宣称是公司整体福利升级。 然而,不该去看病的都去了,唯独李原连个休息日都没有过。 医疗基金已经批下来半个月,李原也没有预约体检。 为此,他也削减过李原的工作量,却被他一次又一次地申请要了回去。 谢景轩怕他会死,可他只会在意要如何成为一个优秀员工。 谢景轩一直在权衡公司福利的合理性,毕竟他也不是养一大家公司的奶妈。 可是李原又是一个完全不在乎自己死活的蠢货。 他往公司设立的福利角摆了很多必需品和药品,可贵的李原不碰,便宜的又没用。 拿给他用他也不拒绝,不提醒他他又只会专注工作。 李原宁愿偷偷依赖他那一堆的廉价止痛药,也不愿公然暴露脆弱。 其实谢景轩心里清楚,近来公司里多了很多优秀的新人,员工饱和了,他自然要计划进行一轮裁员。 而李原一旦在这种时候“示弱”,只会成为他被淘汰的理由。 四个月后的夏天,夏日的余波未尽,公司的团建活动也轮到李原所在的部门了。 这对于谢景轩和李原都是一次很幸运的机会。 办公室里,谢景轩起身调低了空调的温度,冷冽的温度让他不自觉想起来,他第一次认识李原,也就是在两年前的这个时候。 那个时候的他蹲在饮水机前,虽然安静,却有着比现在要更鲜活的韧劲。 说谢谢不含糊,对于工作上的小成就也会感到开心。 谢景轩当时还觉得他开心得太微不足道了,现在想来,那个时候的笑简直再美好不过了。 为什么反而越来越麻木了,李原?谢景轩想理解,却又不能理解。 从前谢景轩一般是不会参加任何团建活动的,但是这次他却让人加上了他的名字。 甚至提前半个月加难了请假程序,还约了大巴,他也要坐。 他这次约的是海边度假,旅途故意选远了些,管你病不病,躺着就能参加的活动,要是拒绝了反而是他们对自己这个老板的不尊敬。 谢景轩自然不会强迫人参加,但能不能通过请假审批就看运气了。 出发前公司里一片欢呼,毕竟这次团建有谢景轩参加,很豪华,而这家公司只是谢景轩手底下的零头。 此次团建的费用,大多数都被他给自费承担了。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出发这天,这天天气很好,谢景轩难得脱掉了西装。 黑色的休闲装在他身上尤为贴合,媒体总盯着他和他弟弟报道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而在出发当天的大巴上,大巴位置自愿选择,但并没有人敢坐在谢景轩旁边。 陆续上车的员工像被无形磁场推开,刻意绕开谢景轩身边的空位。 他却倚着座椅靠背,笑着和每个人点头。 待大多数人都上车了,车厢内叽叽喳喳的,大家都表达了对这趟旅程的期待。 而谢景轩,这才把注意力全部放在车窗外,透过车窗,他终于看见李原出现在公司大楼的阴影里。 那张太过白皙的脸被初秋的太阳照耀得惨白一片,给人以病态的,轻飘飘的感觉。 他这个人,连阳光都照不透。 他更像是一条行走的灰色阴影。 李原只带了一个灰色背包,没有其他行李了。 谢景轩知道刚在卫生间吐完血的李原一定会最后一个上车,因为他在害怕自己的状态被人看见。 而谢景轩也能意识到,李原在伪装一个正常人的生活,而他后来也在尽力配合。 不论是在工作上,还是在对他的态度上,谢景轩都尽量一视同仁。 不让李原有特殊化的嫌疑。 而现在,看着那个人,谢景轩甚至不用刻意安排就知道李原肯定会落到自己旁边。 不论再如何伪装,他的步伐其实也快不了多少,而其他人都怕谢景轩,注定了最后一个上车的人将是谢景轩的同座。 虽然此刻在路上走的又快又稳的这人,面色平静,看不出丝毫的难受。 但谢景轩还是很担心。 他看到了那团被李原攥在手里还没来得及扔掉的染血纸团。 当他稳步赶上车后,谢景轩才挪开了目光,却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抱歉,我来迟了。”李原向等待的众人表达歉意的同时,扫视了整个车厢。 他很快就注意到了大巴车里只剩下了第一排,而那个空位旁边位子上,谢景轩突然直勾勾地看向他。 他依旧不太敢直视李原的眼睛,却不得不作为一个主持大局的领导者。 谢景轩让自己像个和蔼的老板一样叫他快点,要出发了。 李原点点头,径直坐过来的瞬间,谢景轩却差点儿心跳漏拍。 可目光又不自主追随李原,在这人坐下的瞬间,不动声色的抬手擦了擦他嘴角残留的血渍,却碰到了滚烫的温度。 他发烧了,真残忍。 谢景轩心想。 两人情感铺垫我只准备了前二十章的样子,且行且珍惜,后期主要是进主要剧情了,李原这个孩子现在还没疯哈。[抱拳][抱拳][抱拳] 然后前几章似乎对话不是很多,主要两人本身话就不多,以及不是很熟,主要是暗流涌动的调子。 这两人不纯靠对话堆感情,靠灵魂共振,就这样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第九章 霸总奶妈的福利 第10章 第十章 强制送医 李原几乎是强撑着意识才来的,还带着文件,药藏在背包里。 他没坐一会儿就昏昏欲睡了。 鬼知道他为了能请次病假废了多大的劲儿,却连续在半个月里被退回了无数次。 谢景轩突然加大的请假难度,确实难倒李原了。 在李原快要睡着的瞬间,谢景轩突然低声叫助理提议了车上活动,理由是车程太长,避免无聊,娱乐一下。 这让大家都很开心,除了强撑着眼皮在发抖的李原。 这个时候发出来的提议只能是集体活动,他怕自己应付不了了。 谢景轩差点儿苦笑出声,他也不是故意要欺负他,但是,他这幅模样确实好玩。 至于游戏是什么,谢景轩不关心,也不参加,还说了一句不舒服的也可以不参加。 本来就是吓一吓他。 而借着大家都在游戏,他也好找机会和李原说说话,哪怕是给他递一盒药也好。 而他俩坐的第一排,除了另一头的助理,谁也看不见。 当然,助理也很累,戴个眼罩,同情地瞅了一眼李原后就转个身睡觉了。 当大巴车碾过减速带的瞬间,谢景轩余光瞥见李原的喉结剧烈滚动。 那压抑的咳嗽声像是钝重的铁砧,直直砸碎他的心脏。 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 谢景轩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扯来一条毛毯,将他笼罩在阴影里的同时,温热的血已经顺着他的手背蜿蜒而下。 李原早就不敢暴露自己生病太严重的事实了,这是职场,不是学校。 掌心传来的灼烫更让谢景轩瞳孔骤缩。 他能感受到这个人在抖,抖得很厉害,体温也很高,却硬是什么声响也没有。 李原滚烫的呼吸喷在他手腕,混着铁锈味的血正浸透他的袖口。 所有理性都在叫嚣着,他必须挡住李原,必须藏住这一切。 除了这两个人,不会有谁见到吐血的场景不会尖叫。 他知道一旦被人发现会引发骚乱——尖叫、恐慌,甚至可能传到家族耳中成为把柄。 当李原咳嗽得手脚发软时,是谢景轩伸手去捂住他的嘴。 掌心的温度越来越烫,李原的气息却渐渐微弱。 谢景轩能感觉到这人正在吞咽自己的血,肩胛骨硌得他胸口生疼,却不敢有丝毫松懈。 “坚持住,别死在这儿……”他贴着对方耳际呢喃。声音不由得发抖。 他捂紧了李原的嘴,另一只手想将人圈进怀里。 可李原的手掌用力抵开了自己的手臂,这让谢景轩反而松了口气。 至少这人还活着,还有力气反抗。 海浪声慢慢从车窗外传来,与身后同事的笑声交织成诡异的背景音乐。 而他怀中的人正与死神拔河,每一次呼吸都是赌上性命的博弈。 血终于不再渗出时,谢景轩的黑色衬衫已经被血迹浸透了大半。 毛毯已经被谢景轩塞进了自己的行李箱里,他又伸手往助理的背包里掏了两下,摸出来一瓶香水朝天上喷了喷。 他顺手也揣进了兜里。 当他掏出纸巾递过去时,却在触到李原滚烫的脸颊时愣住。 这个怪物,原来远比他想象的更坚韧,更骄傲。 他现在了,竟还在强撑着保持清醒,那双蒙着水雾的眼睛里,除了疼痛还有稀碎的光。 “谢谢。” 李原平静地接过谢景轩递来的纸,擦了擦嘴角后就往内侧缩了缩睡觉了。 仿佛方才的生死一线从未发生过。 谢景轩不知道李原是不是在假睡,吐血都能硬生生吞回去的人此刻还能睡得着? 谢景轩试着大胆点,将人的脑袋扳到了自己肩头。 这人不知是不是没有力气反抗了,小小的挣扎了一下,就睡着了。 谢景轩僵着肩膀不敢动弹,感受着颈侧传来的温热吐息。 回头瞥见后排同事仍在嬉笑。 没人注意到这片不被注意到的角落里,藏着怎样惊心动魄的秘密,又流淌着怎样笨拙又滚烫的情愫。 李原在下车前准时醒来了,这是谢景轩第一次看他睡醒后的眼神,倒映出他无意识的破碎。 这些情绪在他意识回笼的刹那轰然平静。 太能装了,李原。 谢景轩没有阻止强撑着要从自己肩头离开的人,本来他也没有要将人光明正大抱下车的勇气。 李原始终没有抬头看过谢景轩一眼,只是一边收拾地面的狼藉,一边低声吐了一句谢谢。 其实垃圾都被谢景轩整理了,李原在把垃圾袋往背包里塞。 但是他收拾东西的动作愣了一下,像是在疑惑东西不见了,等他后知后觉扭过头去看,谢景轩早已经默不作声地要下车了。 李原看着那人挺拔的背影已经踏尽大巴车的台阶,整个人都在阳光下泛着一圈淡淡的暖光。 刻意裹上的西装外套掩盖了血液的痕迹,外套的闷热使他后颈沁出密密麻麻的热汗。 他手上的拿着的是李原带来的所有工作文件。 海风裹挟着咸涩灌进车厢。 谢景轩感受到背后突如其来的凝视,却强迫自己目不斜视。 他举着扩音器清点人数的声音平稳如常,掌心却沁出冷汗,将文件边缘洇出褶皱。 余光瞥见李原立在车门前,苍白的脸在人群里忽明忽暗。 最终被欢呼着涌向沙滩的同事淹没。 李原不想在乎谢景轩到底是为什么要这么做,拿了就拿了吧。 李原从未把注意力锁在任何人身上,下车跟上队伍后,连谢景轩希望哪怕能有的一丝一毫的涟漪也没有。 没有对望,没有疑惑,甚至没有半分多余的情绪。 仿佛方才大巴上的一切,都只是谢景轩的独角戏。 谢景轩有些挫败,堂堂冷面大老板,为了个废物员工做到了这种地步了。 谢景轩其实还是很不爽的。 可当他看见李原在队伍最后微微晃神的瞬间,那人苍白的指节按在胃部的动作,让他心口又泛起尖锐的酸。 “至少还活着。”他对着呼啸的海风喃喃自语。 指腹却下意识摩挲着手里的文件。 从来追求最高效率的他,头一回在心里说,能一点一点来,也挺好的了。 喜欢本来就是一件很没有道理的事情。 到了活动地点,谢景轩也没有强制性的组织活动,本来他的目的也不在这里。 唯一让他提了一嘴的,便只有今晚后半夜的篝火晚会,这个所有人都需要参加。 至少大家互相要混个脸熟吧,谢景轩也需要了解一下他们。 了解一下呆在自己公司里的人们,除了李原这种怪物外,还存不存在其他值得关注的大人物。 篝火在百米外的沙滩上跃动,橘色火光让谢景轩投射在沙滩上的阴影被拉得老长。 其实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了,篝火在沙滩上张牙舞爪的同时,猩红的火舌贪婪地舔舐着夜空。 将同他们含笑交谈的谢景轩扭曲成一道充满戾气的剪影。 谢景轩最后是在酒店楼下找到李原的。 他那时正在酒店楼下坐着写文件,这是他又跑去打印店重新打印出来的。 谢景轩想打死他的心都有了,一个人怎么可以过分成这个样子? 自私自利,自以为是,愚蠢至极。 谢景轩冷着脸兑了一杯含有少量安眠药的温茶。 别以为他不知道李原在车上真正睡着的时间其实少的可怜。 车上睡着时的他却连呼吸都没有半点安稳,就算是假寐的均匀节奏都懒得伪装。 他端着水走过去,李原刚抬起眼睛,他扣住他的后颈将水全部灌进了他的嘴里。 李原仰靠着椅背,水雾蒙住的眼睛里终于有了裂痕,带着模糊的控诉。 谢景轩别开脸,喉结滚动着压下所有情绪。 只等待药效彻底发作,便要将这个固执的人,送去该去的地方。 当咸涩的海风掠过私人医院的露台,谢景轩望着输液管里缓缓滴落的药水,腕表指针已悄悄爬过凌晨三点。 三天前那个暴躁的夜晚,他强行将李原塞进了私人医院的救护车里。 为期三天的度假,谢景轩靠着安眠药把李原送进了医院,并输了三天液。 但是这还远远不够,李原的身体情况太糟糕了,他这一点儿自以为是的救助,却也只是杯水车薪。 除了不会死,谢景轩说不出来其他的好消息。 可是,这三天已经是好不容易挤出来的时间了,这种救赎也不可能再继续下去了。 他必须带着李原在今天早上登上大巴车和所有人一起回公司,然后还要不着痕迹地表演出自己没有和李原在一块。 要让大家自己发现,他谢景轩在沙滩独自晒了三天太阳。 而李原在酒店阳台晒了三天太阳。 晨光刺破云层时,谢景轩掐灭第七支烟,将空烟盒狠狠碾进沙砾。 谢景轩今早上骂过李原,问他为什么自己都说过了篝火晚会是集体活动,他还是不来。 那几份破文件有那么重要? 李原当时生硬地注视着天花板,他说,“那晚我去了。” “我不舒服,所以没待多久。” 谢景轩意识到,自己又一次违背了李原的意愿,强制让他步入了自己所设想的圆圈里。 李原却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三天只拿来输了没啥大用的药,然后他又要开始还谢景轩的钱。 全程甚至都没有太大的反抗,是虚弱,是没办法,更是为了保住工作。 手机震动着弹出转账提醒,备注栏“医药费”三个字刺得谢景轩太阳穴突突直跳。 直到谢景轩最后一个上车,他看见那人隐藏在长袖下的输液贴。 李原抬头看他的瞬间,他鬼使神差地别开眼,皮鞋碾过车厢的声响都带着不自然的僵硬。 直到回城的高速公路上,他才敢隔着几排座位偷偷回望。 那人也在看他,但情绪已经不同了。 虽然下一章破冰,但是其实我一直觉得这一章才算破冰,这个时期的李原感知还挺正常的,后期嘛,表面来看挺正常。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第十章 强制送医 第11章 第十一章 破冰 谢景轩知道,基于那三天之后,他和李原之间关系的性质就又变糟糕了。 他终究又成为了一个蛮横的强迫者,就连给他一个述说自己想法的机会都没有。 而从海边回来之后,李原更沉默了,而谢景轩也决定开始隐晦让其他人知道自己对李原是有些特殊的。 不仅是为了隐蔽地为他建立防护墙,也是为了让李原能重建对生活的信心。 可是,他又碍于各种方方面面的顾虑,总是不敢太明目张胆。 晨会时,当见到李原的工作有错漏,被主管骂得狗血淋头时, 他会认真地夸奖李原做的文件排版很好看。 却听到底下憋笑的气声后,在第二天贴出告示说不允许工作花里胡哨。 有一次在下午的电梯里,他看李原在镜面上的镜像入了神。 被助理提醒了一肘击后,他又找补训斥说李原的着装不够正式。 在第二天李原换了新衣服后,谢景轩又鬼使神差地在办公区来回巡视。 助理问他你到底要干嘛,谢景轩抬抬眉,转身拿来扳手去洗空调。 这阵子谢景轩的行为总是让公司里的大家摸不准头脑。 但是那天谢景轩洗了空调以后,空调制热确实更好了。 比常年给公司修空调那位老师傅还要洗得好,那之后经常冷飕飕的办公区仿佛可以用来冬眠。 而李原这件聚酯纤维的新衣服穿上去也终于没有那么冷了。 自从谢景轩从海边回来后,他确实变了,他心里的节奏已经彻底乱了。 他如今想要的,单纯的只剩下了能让李原注意到他。 他很怕李原平静的眼神,却更受不了这人不去在意他,他想要李原看着他。 哪怕只是多一丝留意就好。 但是李原从来不在乎他。 谢景轩毕竟也不是铁打的,他也会有很累的时候,他的头疼也很严重,而家族那边更是逼他越发紧了。 谢家生怕谢景轩崛起了,更想将谢景轩的成就占为己有。 可谢家目前确实还非常强大,毕竟是三百多年的大家族了,他们已经在这个世界上独占鳌头很久了。 谢景轩总是不得不作出必要的让步来保全自己。 冬日的雪闷闷地砸在写字楼玻璃幕墙上,谢景轩捏着止痛药的手指悬在半空。 谢景轩一直盼望着能够和家族彻底决裂的那一天,最近他却总觉得这一天变得有些远了。 家族会议上那些尖锐的指责,合作方突然变卦的压力,谢景行耀武扬威的串门,还有太阳穴突突跳动的剧痛,在这一刻化作汹涌的潮水。 他踉跄着扶住门框,却在看见茶水间透出的灯光时顿住。 李原又在加班了,茶水间传来接冷水的声响。 都说了,不要喝冷水,不管是不是需要醒神的目的,都不要喝冷水了。 谢景轩想着,想去骂他,却犹豫着反手给办公室的门关上了。 他现在头很疼。 谢景轩又是个不习惯展现自己的脆弱的人。 他不想被人撞见。 谢景轩其实和李原很像,都习惯把疼痛咽回肚子里,所以他才更懂,像他和李原这种人,都需要更为热烈的爱。 可是,谢景轩是不会需要爱的,只要能把李原拽出痛苦就好。 再次推开办公室门的瞬间,打印机的嗡鸣与键盘敲击声交织。 吵得他头昏眼胀。 他看见李原裹着毛毯的背影靠在工位的椅子上,苍白的侧脸映着电脑屏幕的冷光。 手边的保温杯早已凉透。 或许又是他故意接来醒神喝的冷水。 谢景轩眼皮跳动,将止痛药塞回口袋,脚步虚浮地走到李原的邻座。 手肘撑住桌面时带倒了李原的钢笔。 “借个地方。” 不等人答应,他便彻底脱力跌坐在了李原旁边的转椅里,他没有看向李原,只是默默将脸埋进臂弯。 止痛片还未起效,太阳穴的血管跳得他几乎要咬碎后槽牙。 西装袖口滑落露出腕间的止痛贴。 其实这个时候的他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要来找李原,只是潜意识里的反应。 他似乎听见身旁传来布料摩擦声,知道那人在打量自己,但紧绷的神经让他连解释的力气都没有。 他以为办公区只有李原在。 但其实这时候办公室里还有些新人,两三个吧,是李原在带。 他已经在这两年的磨练中,成为一个足以独当一面的优秀员工了。 “回办公室去休息。”李原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带着某种难以名状的平和, “这里通风口漏风。”李原解释道。 隔着单薄的布料,他听见李原键盘敲击的节奏渐渐放缓,像是在犹豫。 谢景轩压抑着喉间的呻吟,只发出短促的气声。 “五分钟就好。”他强迫着喉间溢出的声音却轻得像呓语。 李原抬头,示意那几个实习生离开这里。 实习生匆匆忙忙地跑了。 谢景轩的新闻他们从小到大已经看过不少了,这第一次见了真人,反差大到让他们感到不敢相信。 传言中古板又严厉的谢景轩此刻给他们的印象并不冷漠。 反倒是这位李原,他才是一个真正称得上冷漠的人,无声,无波,无情。 谢景轩凑近李原的同时,声音却还在继续,“我好想,给你,树堵挡风的墙。” “我想让他们知道……我在这里……我在……” “我一直,都在……” 他听见了自己紊乱的呼吸声,失控地往这个人身上栽倒时,恍惚间,有人给他披上了外套。 楼道里实习生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又慌忙地从近到远。 李原带着淡淡消毒水味的衣服布料很凉,他想扯开,却听见李原低头抱着他翻动文件时的声音。 李原靠在椅背上,上半身微微侧着,迁就了谢景轩栽过来的重量。 一只手绕过谢景轩的后背轻轻撑着他,防止他滑下去。 另一只手勉强翻文件,身体有点紧绷,但动作很稳。 他推不开谢景轩,只能用这样一个比较别扭的姿势继续工作。 谢景轩则是半趴在李原身侧,整个人的重量都轻轻靠在他身上。 意识模糊间,他下意识从李原腿侧抓住扶着自己的手。 用仅剩的清醒呢喃: “你去休息,我来,收尾。” “去休息……”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脑袋抵在了一个硬硬的锁骨上。 很平静的感觉。 等他再次清醒睁眼,办公区空无一人,夜晚已经过去了,只有他自己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家族群里几十条未读消息炸响,全是关于他昨晚缺席重要会议的问责。 他正要起身,却看见李原工位上留着一板新的止痛药和字条。 “记得吃药。”很板正的字迹,是李原写的。 在空无一人的寂静里,他又一次听见了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他看了眼时间,现在是凌晨四点,已经第二天了,再过一个多小时不到,李原就会来公司了。 他不知道昨晚他说了些什么,总觉得说完后浑身轻松,可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头快痛死了。 谢景轩刚用手揉了揉太阳穴,办公桌上竟冷不丁出现了一杯不锈钢饭盒装着的热粥。 杯壁凝结的水珠洇湿了报表边缘。 李原给他摆了一把新勺子,自己则坐在他旁边吃饭。 可他用的是一次性的塑料碗。 “你,没回家?” 谢景轩诧异地轻声问他,李原的出现,和他是闪现在这里没有任何区别。 他甚至更相信,这是他头疼到了极致后,从而脑补出来的幻象。 “回了。才来。”李原简短地说,他换了一件衣服。 衣领提上去了。 谢景轩看着他手里那碗热粥,“原来……你会吃早饭吗?” 这种热气腾腾的饭,他好久没见过了。 他从来来得早,所以也从来不吃早饭,他以为李原也不会吃。 毕竟自己的作息总是和这个人重合。 谢景轩一直以为自己在拯救一个和他一样孤独的人。 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 李原不是麻木孤独,他只是太沉默了,哪怕活得很痛苦,哪怕生活里永远会残酷得只剩下一地鸡毛。 而自己,才是那个真正抛弃过生活的人。 “吃吧。”李原每天早上都会熬稀饭,因为他需要熬中药,所以这是随手的事,也就多了一小勺子的白米,以及多一杯的清水。 而李原的生活在很早以前就定型了,在他来到这家公司开始。 他真的觉得自己挺好的了,什么都可以靠努力得到,只要努力,就能活下去,日子就能继续。 可如果万一不当心死了。 那便死了吧。 谢景轩闻到了新鲜的中药味。 他也注意到了李原有边吃边吐的症状,吃的总比吐的多,一趟早饭下来他去了很多趟卫生间。 饭后他发了会儿呆,不知是觉得恶心,还是因为胃痛。 谢景轩想问他怎么了,但总是又碍于李原不喜欢提及自己的病情。 他装作随意地问李原,“你吃饱了吗?” 其实问完以后连他自己都觉得尴尬。 分明亲眼看着对方都吐光了,还怎么好意思问出这么蠢的问题。 “吃饱了,老板。”李原回答。 而不等谢景轩吃完饭,便有人来了,他也回到了办公室。 这之后谢景轩总以为自己和李原的关系更近一步了,至少那三个实习生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们刚一来就读懂了谢景轩对李原的喜欢。 到底是年轻人,血气方刚的年纪,对这方面的事可谓是敏感至极。 他们那天也看到了谢景轩办公室里的空碗,是李原新买的那个。 只不过一次都没见李原用过。 原来在这里。 但同时三人也有些惋惜,毕竟就拿他们三个对于李原平时的印象来说,他大概不会对任何人产生感情。 也不是说李原这个人不好,但就是,感觉他缺了些东西。 缺心。 而自从那天之后,谢景轩便会早早等在电梯里,满心期待能从李原的神情中找到一丝裂纹。 然而当李原照常走进电梯里,往他旁边一站,什么动静也没有。 那目光依旧如往常般平静,沉默,仿佛先前发生的一切从未存在过。 他像往常一样工作,声音平淡地汇报项目,简短,干净,更没有多余的情感波动。 谢景轩不断尝试打破这层尴尬又冰冷的局面。 他偶尔会在加班间隙偷偷地快速给李原塞上一杯热茶,会在深夜下班时看似不经意地询问是否顺路。 可每次得到的回应都是李原公式化的礼貌拒绝。 李原依旧是一座坚固的堡垒,将自己的情感牢牢锁在里面,任谢景轩如何努力,都无法攻破那道防线。 直到三个月之后,春天来了,谢景轩工作上的事情已经被他解决得差不多了。 家族那边渐渐地开始沉寂,如今他和家族之间,更像是迎来了一场长久的美苏冷战。 他们之间存在着强烈的对立,博弈,彼此试探,防范,氛围紧张但又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他们不再光明正大地要求谢景轩放权,而谢景轩,也不再公然抢他们的市场。 一切都更加静默无声,而又比起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激烈,更加水深火热。 而能让谢景轩走到这一步了,这里面的苦和累却没有人知道,他偶尔会很委屈,却一直支楞起一个威严大老板的形象,不曾动摇。 但是,在某一个连谢景轩都要放弃的深夜,他忍着头疼整理文件。 止疼片的药效渐渐消退,眼前的字迹开始重影,世界在离他越来越远。 这个时候,他在办公室门口听见一句沙哑的, “你还不走。” 格外熟悉的声音让他重回现实,钢笔在纸上划出长长的墨痕。 谢景轩抬头去看他,李原依旧很平静,却不知为何,这时的他竟突然给人一种诱人的温和,他还特地换下了病号服,故意站得懒散了些。 “你最近太拼了,老板。”说完他就安静地就走了,没有逗留。 似乎只是路过来施舍给他一点儿小小的关心,连刚才的对视都没有温度,谢景轩却很开心。 因为这次的李原是专门从医院跑回来的。 他的鞋上还沾着潮湿的泥土,连手上的留置针都还没取。这人病得太重了,已经到了不得不住院治疗的地步。 而这个如今连走路都喘的人,是为了他而来的。 谢景轩几乎是撞开座椅冲了出去。 他完全顾不了心疼了,追出去按住他,这人轻飘飘地要倒下。 他身体上炽热的温度提示着这人正在急剧溃败的生命,气息奄奄,人命危浅,谢景轩却狠心亲了下去。 他忍不住了,更怕没机会了。 李原踉跄着向后倒去,倒在谢景轩的手里,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谢总:我不需要爱,只要把他拽出痛苦就好~ 然后头痛了时:李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第十一章 破冰 第12章 第十二章 沉默开花 谢景轩感受到怀中人先是僵硬如石,继而像是融化的雪般瘫软下来。 他好欣喜,他终于尝到了李原藏在冰冷表象下的炽热。 他如此痴迷,那是压抑已久的温柔,跨越无数个孤独守候的加班夜晚,柔软温热。 结束后,李原擦擦肿掉的嘴角走掉了。 比起他擦掉血迹更要随意。 即使他如出一辙的安静,眼里却还带着些水蒙的凝滞,以及因掩盖不住而剧烈喘息时起伏的胸膛。 谢景轩看着他疲软的背影,他头一回笑得像是一个痴汉。 他似乎明白了,李原其实就是一个倔强又固执的蠢货,同时,冷漠外壳下也有着一种近乎窒息的温柔。 而从昨晚之后,谢景轩的内心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泊,激荡起一大片复杂难辨的情绪。 既有冲动后的狂喜与忐忑,也有对未来未知的迷茫与坚定。 李原在医院住了两个星期,回来时,谢景轩参与了对他的回岗考核。 李原的上级领导问他,“你这次只住了两个星期的院,虽然医疗报告显示是基本没问题了,但是——” “李原,你的岗位强度……你真的还可以胜任吗?”这是一个很客观的问题。 李原不仅负责了多个项目,还要带三个新人,这确实不适合他。 王主管立刻接话,他则是一开始就反对这群人把那三个新人交给李原。 “三个新人能力突出,李原不仅教不了,连他自己都有极高的风险,不该复岗,甚至都不该回来!” 其实不信任李原的人很多,包括作为旁听跟来的谢景轩,他也支持这些人的看法。 他觉得,能让李原有一个较为轻松的岗位,才是真的对他有好处。 况且,这次的面谈有谢景轩的参与,他也会给李原提供一个最合适他的岗位。 虽然会脱离公司的中心,但是,李原就适合安稳的生活。 再者,李原上次住院前晕倒的场合也不好,就在会议室里,被那么多眼睛看着,血流了出来。 他倒在谢景轩进门的时候。 而如果谢景轩继续聘用他,若李原再次病倒,他就会被诟病决策能力是否优秀。 而这些事一旦落入家族的耳中,一定会对他造成不利的影响。 也有概率会大幅度影响自己的职场威信。 但是谢景轩突然又想起来今天守在自己办公室门口的那三个新人实习生。 他们虽然很怕自己,却表现得相当决绝。 三人知道李原在公司的地位不高,这次出了问题,肯定不会来带他们了。 “我们只认李原,李原很好,我们只接受他来带我们工作。” 谢景轩问了一句,“你们觉得你们三人有资格和我谈条件吗?” “我的公司不缺你们。” 但是三人配合着咿咿呀呀,“给你机会都不中用,要是我,我肯定让李原回来。” “就是就是,李小叔多爱工作啊,你剥夺了他的爱好,他不得恨死你。” “您不知道,李缺心讨论起工作时,可比我们问您的八卦时要积极多了。” “他才不喜欢你们这种强迫他放弃事业的人。” 强迫吗…… 谢景轩看向坐在对面一直都很安静的李原,甚至他今天都不能算做是安静了。 是沉默。 看来确实不开心吧。 他扫过会议室里窃窃私语的几位领导,知道一旦决策失误,就会成为家族攻击他的把柄。 可是正如那三个实习生所说,自己从来都没有听从过李原的想法。 不论是楼道里那次,还是在海边那次,还是一个星期前的那个夜晚。 他能意识到自己对于李原的行为就是一种变相的强迫。 而实习生说,李原会恨他的,其实也并不无道理。 他想试着听一下李原的内心,想看一下,这个人会有怎样的**。 而在这个世界上,又会存在他喜欢的东西吗? 或许他从未真正理解,对李原而言,被剥夺才是最大的残忍。 谢景轩制止了现场的讨论,转而只是去问李原, “你觉得你能行吗?” 无关乎其他的,谢景轩此刻只想要一个答案,李原是否想要这个岗位。 “我可以。”李原说。 简洁,平静,坚定。而谢景轩似乎只看到了他泛红的眼眶。 “好,那你回来吧。”谢景轩干脆地说。 他压下了那些反对的话语,他只告诉李原,“但风险要由你自己全权承担。” 李原很认真地在点头。 这种模样的李原他从来没有见过,也没见过有人会为了李原来挑战自己的威信。 那三个实习生,或许也会是撬开李原内心的一把钥匙。 到底是选择利益,还是情感,是要继续孤独地走在反抗家族的路上,还是拯救一个自己所爱的人。 谢景轩相信自己会有答案。 他站起来,平静而又不乏理智的说, “我综合大家的看法,以及现实来看,我了解到,李原近年来的努力确实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他有进步,有决心,更有毅力。” “他同时也为公司创造了不少经济效益,而新来那三个年轻人,在工作上也有很大的进步。” 他语气顿了顿,目光扫过李原,又扫过王主管阴沉的脸。 “而且,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我们公司成立至今,从来不会畏惧风险,而是敢于挑战风险。” “我们今天的成功也绝对离不开每一个真心为公司着想的人,我也更不可能会亏待任何一个尽心为公司服务的人。” 他知道这番漂亮话既是说给众人,也是说给他自己听。 这场豪赌,赌的何止是李原的事业,更是他能否在家族与真心之间,守住一寸立足之地。 他希望自己没有选错。 面谈结束后,李原久久没有离开会谈室,谢景轩假装第一个走了,又不经意倒转了回来。 他看到李原坐在凳子上,沉默地看着地面,却没什么表情。 但是李原竟然喊他了,似乎是猜到他会回来,连头都没抬, “谢景轩,两个月后,我会辞职的。”李原低声说。 这句话,非常坚定。打破了他一贯以来的麻木,像是突然闪回到了前世。 在那个时候,李原就是一个小有野心的人。 而谢景轩知道,那三个新人的转正考核也就在两个月后。 谢景轩的心头此刻正摇摆着一柄大称,他知道他在理性上默认了这个提议,可感性上却无法接受。 他想更靠近李原一些,却碍于好多双眼睛盯着他看,他只能假装催促李原赶紧离开,心里却死死记住了他抬头时的眼神。 平静,却并不麻木。 是从未有过的李原。 他变了。 李原安静地越过谢景轩时,谢景轩想安慰他,却只能目不斜视地让他越走越远。 李原其实很清楚自己的目前处境,他是一个随时都可能倒下的风险员工,身上所显示出来的高风险更并不能被忽视。 他更清楚谢景轩一路走来的不容易。 如果因为自己的问题,导致谢景轩在他对抗他的家族的路上出了岔子。 李原知道自己还不如去死了算了。 比起倒下成为拖累,他更想以完整的姿态,为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生存画上句号。 好不容易熬过了白天,夜晚的每一秒都令谢景轩心神不宁。 他等待着,等待着,等到公司里,又只剩下了李原一个人。 谢景轩走出办公室,坐到李原旁边的空位上,他知道,今天的李原很难得。 更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可以试图和李原谈心的机会。 在这个不同寻常的加班的晚上,谢景轩下定决心似的要和李原正式谈谈了。 办公区里,李原那盏小台灯发出来的光总是惨白色的,不知是不是错觉,每当被这种光照射到,连谢景轩也跟着痛苦起来。 这团惨白色的光晕凝固在李原的脸上,仿佛永远不会消散。 而说是要交谈,谢景轩却不敢用手给他的椅子扳过来面对自己。 他只能往李原的方向微微侧肩,开始克制而又尽量放松些地去跟他说说话。 不论是道歉,还是什么都好,只要能说说话就好。 可谢景轩毕竟不擅长煽情,却不得不想去尽力疏导这个人。 他说话总是有些刻意的避重就轻和犹豫,也难以避免的平铺直叙。 但却笨拙的说了很多他每次看见李原生病时所经历的真实心理。 他句句真心,句句为他着想。 他更是想了很多可以帮助李原的方法,比起工作方案的ABC还要更多,他小心翼翼地说着,希望李原能看中其中一个方法就好。 他知道李原不会轻易接受馈赠,所以谢景轩准备给他提供一个相对轻松的工作岗位。 这很容易,谢景轩有很多家公司,再不然,再多创建一个新的分公司。 他想在让李原能有精力养病的同时,自己也可以带他一起去提升他的工作能力。 不用做太多工作,谢景轩会教授他很多工作经验,让他今后能够做到独当一面。 那之后,他的身体就能养起来了,工作肯定就会有起色了。 以后就再也不会有人会质疑他的能力了。 “而,李原,在我眼里,你真的很优秀。” 他一个人独自承受了这么多,却从未想过寻死觅活,反而一直在努力,努力生存。 这换做是谢景轩,他也保不准不会崩溃的。 在谢景轩说话的同时,李原只是木讷地放空大脑听着。 他保证自己应该是听得很认真,他看着前方,并没有发呆,却只是认真而真诚地重复着谢谢。 李原既不害怕和逃避,也不回应和接受,更不为此产生期待。 谢景轩对他很好,这是李原必须承认的一点。 终于谢景轩终于忍无可忍地伸手轻推了一下他的脑袋,他终于敢大胆地看他的脸,看他毫无波澜的眼睛。 他轻声骂了一句,“你倒是给我个反应啊。” 却只换来这人脑袋轻轻弹回来后困惑的眼神,“要?什么反应?” 谢景轩哑然,他好无助,也很心累, “感情我费尽那么多心思来救你,你还不觉得自己很苦是吗?” 他犹豫地伸手去轻揉李原的头发。 真的很少有人有李原这么干枯蓬松的头发—— 李原也不回避,只是微微低下了头来承受这近乎绝望的抚摸,两人之间静默无声。 夜比心更沉,更黑。 两个人关系终于好起来了,珍惜一下吧,暴风雨之前的宁静,李原心里一直藏得有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第十二章 沉默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