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烟里的青纱帐》 第1章 第 1 章 民国二十六年,秋老虎把鲁北的高粱地烤得冒了烟。十五岁的林满囤赤着脚踩在晒得发烫的土路上,手里攥着半块贴饼子,鼻尖上的汗珠子滚到嘴唇边,咸得他直咂嘴。 “满囤!跑快点!再磨蹭赶不上开船了!”河埂上的王大锤挥着粗布褂子喊。他身后的高粱渡码头挤得满当当,挑担的、扛箱的、牵着孩子的,都往那艘漆成灰黑色的渡船涌。 林满囤加快脚步,裤脚扫过路边的狗尾草,带起一串土末。他爹林守义三天前被保长叫去“帮忙修炮楼”,至今没回来。昨天夜里,邻村的二柱子偷偷跑来,说看见日本人把修炮楼的民夫都关在关帝庙里,还开枪打死了想逃跑的李老栓。娘一夜没合眼,天不亮就塞给他半块贴饼子和一吊钱,让他去投奔在济南府做木匠的舅舅。 “吱呀——”渡船的木板被踩得直响。林满囤刚挤上船,就听见远处传来“轰隆隆”的马达声。码头上的人瞬间乱了,有人喊“鬼子的飞机来了”,有人抱着孩子往高粱地里钻。王大锤一把抓住林满囤的胳膊,把他按在船板上:“别抬头!趴下!” 三架涂着太阳旗的飞机低空掠过,机翼下的炸弹像黑乌鸦似的往下掉。渡口旁的关帝庙瞬间被炸塌,黄土和碎木片漫天飞。林满囤死死咬着嘴唇,眼泪混着泥土往下淌——他爹还在关帝庙附近啊。 渡船在混乱中开离了码头,顺着徒骇河往下游漂。林满囤趴在船板上,望着越来越远的高粱渡,手里的贴饼子被攥得不成样子。王大锤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有些沙哑:“娃,别哭。日本人占了咱的地,杀了咱的人,咱得活着,活着才有报仇的机会。” 林满囤抬起头,看见王大锤的褂子上沾着血——刚才飞机轰炸时,一块碎木片划伤了他的胳膊。他抹了把眼泪,把贴饼子掰成两半,递了一半给王大锤:“锤叔,你吃。” 王大锤愣了愣,接过贴饼子,咬了一大口:“好娃。以后要是遇到难处,就找‘红枪会’的人——他们专打日本人。” 林满囤把“红枪会”三个字记在心里,望着滔滔的河水,攥紧了拳头。他不知道济南府有多远,也不知道舅舅能不能找到,但他知道,从今天起,他再也不是那个只会在高粱地里追蚂蚱的孩子了。 济南府的西城门挤满了人,城墙上贴着日本人的告示,几个穿着黄军装的鬼子端着枪,正挨个检查进城的人。林满囤跟着人流往前走,心里直打鼓——他没见过这么多鬼子,也不知道舅舅住的“木匠巷”在哪儿。 “小孩,你的通行证呢?”一个鬼子拦住了他,手里的刺刀闪着寒光。林满囤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找我舅舅,他是木匠,叫张老根。” 鬼子皱了皱眉,刚要说话,旁边一个穿着长衫的中年人走了过来,笑着对鬼子说:“太君,这是我家的远房侄子,第一次来济南,不懂规矩。”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递给鬼子。 鬼子接过烟,拆开抽了一根,挥了挥手让他们过去。林满囤跟着中年人往前走,心里松了口气。走出老远,他才敢抬头问:“大叔,您认识我舅舅张老根吗?” 中年人笑了笑:“我叫周明远,是你舅舅的朋友。他前几天被鬼子抓去修军火库了,我正想办法救他呢。”林满囤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眼泪又要掉下来。周明远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担心,我已经联系了城里的抗日队伍,今晚就去救你舅舅。” 当天夜里,林满囤跟着周明远来到军火库附近的一条小巷。巷子里藏着十几个拿着枪的人,有农民模样的,有学生模样的,还有几个穿着工人服的。周明远压低声音说:“等会儿听我信号,咱们冲进去,先救民夫,再炸军火库。” 林满囤攥着周明远给的一把小刀,手心全是汗。他看见军火库的门口有两个鬼子站岗,手里的枪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突然,远处传来一声枪响,站岗的鬼子立刻警觉起来,朝着枪响的方向走去。 “冲!”周明远大喊一声,率先冲了出去。巷子里的人跟着冲了上去,很快就解决了门口的鬼子。林满囤跟着冲进军火库,看见里面关着几十个民夫,舅舅张老根就坐在角落里,脸上满是伤痕。 “舅舅!”林满囤跑过去,抱住张老根。张老根愣了愣,随即老泪纵横:“满囤,你怎么来了?这里危险,快走吧!”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鬼子的脚步声。周明远喊道:“大家快撤!我来炸军火库!”林满囤跟着张老根往外跑,刚跑出军火库,就听见“轰隆”一声巨响,军火库的屋顶被炸塌了,火光染红了半边天。 他们跑到城外的一座破庙里,周明远才赶过来,身上沾着不少烟灰。他笑着说:“成功了!军火库炸了,鬼子的补给线断了不少。”张老根叹了口气:“明远,谢谢你。只是以后,满囤跟着我,怕是要受苦了。” 周明远看着林满囤,眼神里满是赞许:“这娃胆子大,又机灵,是块好料。不如让他跟着我,加入抗日队伍,为他爹报仇!” 林满囤抬起头,望着周明远,又看了看舅舅,坚定地说:“我要加入队伍!我要打鬼子!” 加入抗日队伍后,林满囤跟着周明远在鲁北的平原上活动。他们没有固定的营地,白天躲在高粱地或青纱帐里,晚上就去偷袭鬼子的据点。林满囤学得很快,没多久就会用枪了,还学会了在高粱地里辨认方向,在青纱帐里设置陷阱。 这年冬天,鬼子对鲁北的抗日根据地进行了“大扫荡”,到处烧杀抢掠。周明远带着队伍躲进了一片一望无际的青纱帐。青纱帐里的玉米秆已经枯黄,但密密麻麻的,像一堵堵墙,正好可以用来隐蔽。 “满囤,你带两个人,去前面侦查一下,看看鬼子的动向。”周明远对林满囤说。林满囤点了点头,带着两个队员钻进了青纱帐。他们猫着腰,踩着厚厚的玉米叶,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林满囤听见前面传来了鬼子的说话声。他示意队员停下来,自己则趴在地上,慢慢往前爬。透过玉米秆的缝隙,他看见大约有一百多个鬼子,正押着几十辆装满粮食的马车,朝着青纱帐的方向走来。 “不好,鬼子要抢粮食!”林满囤心里一紧,赶紧往回跑,把情况告诉了周明远。周明远皱了皱眉,说:“这些粮食是老百姓过冬的命根子,绝不能让鬼子抢走!咱们得想个办法,把粮食夺回来。” 队伍里的老队员李大叔说:“青纱帐里地形复杂,鬼子不熟悉,咱们可以打伏击。先在前面的岔路口设置陷阱,再派几个人绕到鬼子后面,前后夹击。” 周明远点了点头,立刻安排起来。林满囤主动请缨,要去设置陷阱。他带着几个队员,在鬼子必经的岔路口挖了几个大坑,坑里插上尖尖的竹签,然后用玉米秆和泥土把坑盖好,看起来和地面没什么两样。 很快,鬼子的队伍走进了青纱帐。走在前面的几个鬼子不小心掉进了陷阱里,惨叫声此起彼伏。后面的鬼子慌了神,乱作一团。周明远大喊一声:“打!”队员们从玉米秆后面跳出来,朝着鬼子开枪。 鬼子被打得晕头转向,想要往后退,却被绕到后面的队员拦住了去路。林满囤拿着枪,瞄准一个鬼子的军官,扣动了扳机。鬼子军官应声倒地,剩下的鬼子更乱了。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战斗,鬼子大部分被消灭,剩下的几个狼狈地逃跑了。队员们把粮食卸下来,堆在青纱帐里。周明远拍了拍林满囤的肩膀,笑着说:“满囤,好样的!第一次打伏击就立了功。” 林满囤摸了摸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他看着堆得像小山似的粮食,心里满是自豪——他终于能为老百姓做些事情了,也能为爹报仇了。 开春后,抗日队伍的规模越来越大,周明远把队伍改名为“鲁北抗日游击队”,还联系上了八路军的正规部队,得到了不少武器和弹药。林满囤因为作战勇敢,被提拔为小队长,手下有二十多个队员。 这天,周明远接到上级的命令,要去攻打鬼子的一个据点——李家镇。李家镇是鬼子的重要据点,里面有一百多个鬼子和伪军,还配有重机枪和迫击炮。周明远召集队员们开会,商量攻打李家镇的计划。 “李家镇的城墙很高,鬼子的火力也很猛,硬攻肯定不行。”周明远说,“我已经安排人去联系镇上的地下党,让他们里应外合,晚上打开城门,咱们再冲进去。” 队员们都点了点头,只有一个叫赵二狗的队员低着头,好像有什么心事。林满囤觉得有些奇怪,赵二狗是上个月才加入队伍的,平时话不多,但作战还算勇敢,只是最近几天总是神神秘秘的。 晚上,林满囤按照计划,带着队员们埋伏在李家镇城外的树林里,等待地下党的信号。可等了快两个时辰,还是没看见信号。林满囤心里有些着急,刚想派人去侦查,就听见城里传来了枪声。 “不好,出事了!”周明远喊道,带着队员们往城里冲。可刚到城门口,就遭到了鬼子的猛烈射击。林满囤看见城墙上站着赵二狗,他手里拿着枪,正朝着队员们开枪。 “赵二狗,你这个叛徒!”林满囤气得眼睛都红了,举起枪朝着赵二狗开枪。可赵二狗躲在城墙后面,没打中。周明远拉住林满囤:“别冲动!咱们中了叛徒的计,快撤!” 队员们边打边撤,退到了城外的树林里。这次战斗,队伍损失了十几个队员,还没能攻下李家镇。周明远坐在地上,眉头紧锁:“都怪我,没看出赵二狗是叛徒。” 林满囤握紧了拳头:“周队长,我一定要杀了赵二狗,为死去的队员报仇!”周明远点了点头:“赵二狗知道咱们的很多秘密,必须尽快除掉他。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先联系上上级,重新制定计划。” 第二天,林满囤乔装成卖菜的小贩,混进了李家镇。他按照周明远给的地址,找到了地下党的联络员王大娘。王大娘告诉林满囤,赵二狗是被鬼子收买的,现在成了李家镇的伪军队长,整天耀武扬威,还到处搜捕地下党和抗日队员。 “满囤,你可得小心点,赵二狗认识你。”王大娘说,“我已经打听好了,明天晚上,赵二狗要去镇上的妓院喝酒,咱们可以在半路上伏击他。” 林满囤点了点头,谢过王大娘,悄悄离开了李家镇。他回到树林里,把情况告诉了周明远。周明远立刻安排了十几个队员,准备在明天晚上伏击赵二狗。 第二天晚上,月光很暗,刮着不大不小的风。林满囤带着队员们埋伏在赵二狗去妓院的必经之路——一条小巷里。小巷里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远处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林满囤从墙角探出头,看见赵二狗带着四个伪军,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嘴里还哼着小调。 “准备!”林满囤压低声音说。队员们握紧了枪,眼睛紧紧盯着赵二狗。等赵二狗走到小巷中间时,林满囤大喊一声:“打!” 队员们立刻开枪,四个伪军没反应过来,就倒在了地上。赵二狗吓了一跳,转身想跑,却被林满囤拦住了。“赵二狗,你跑不了了!”林满囤举起枪,对准了赵二狗的胸口。 赵二狗吓得腿都软了,跪在地上求饶:“满囤兄弟,饶了我吧!我是被鬼子逼的,我不是故意的……” “被逼的?”林满囤冷笑一声,“你忘了那些被你害死的队员了吗?你忘了你加入队伍时说过的话了吗?你这个叛徒,今天我就要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说完,林满囤扣动了扳机。赵二狗倒在地上,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死了。林满囤看着赵二狗的尸体,心里没有丝毫怜悯——叛徒就该有这样的下场。 解决了赵二狗,林满囤带着队员们悄悄离开了小巷。回到树林里,周明远看见他们平安回来,高兴地说:“好样的!除掉了赵二狗,咱们攻打李家镇就容易多了。” 三天后,周明远再次带领队伍攻打李家镇。这次,地下党成功打开了城门,队员们冲进城内,和鬼子展开了激烈的战斗。林满囤带着队员们冲到鬼子的炮楼前,用炸药包炸毁了炮楼。 经过三个多小时的战斗,李家镇被攻下来了。队员们占领了鬼子的据点,缴获了不少武器和弹药。周明远站在镇政府的门口,对队员们说:“兄弟们,咱们打赢了!但这只是开始,只要鬼子还在咱们的土地上,咱们就不能停手!” 队员们齐声喊道:“打鬼子!保家乡!”声音响彻云霄,传到了远方的高粱地和青纱帐里。林满囤望着队员们的身影,又想起了爹和高粱渡的乡亲们,他知道,只要大家团结一心,总有一天,鬼子会被赶出中国,他们会重新过上太平日子。 攻打李家镇后,鲁北抗日游击队的名声越来越大,很多老百姓都主动加入队伍,还有不少乡亲给队伍送粮食、送衣服。林满囤也越来越成熟,不仅枪法越来越准,还学会了指挥队员作战,成了周明远的得力助手。 这年夏天,鬼子调集了大量兵力,对鲁北的抗日根据地进行了大规模的“扫荡”。周明远带着队伍在青纱帐里和鬼子周旋,打了不少胜仗,但也损失了不少队员。 一天,队伍在转移的时候,遇到了鬼子的追击。林满囤带着一小队队员留下来掩护大部队转移。他们在青纱帐里设置了很多陷阱,还利用地形和鬼子打游击。 “满囤,鬼子越来越多了,咱们快撤吧!”队员小王说。林满囤看了看远处,大部队已经转移到了安全地带,他点了点头:“好,咱们撤!” 可就在他们准备撤退的时候,林满囤发现小王的腿被鬼子的子弹打伤了,走不了路。“小王,我背你走!”林满囤蹲下身,想把小王背起来。 小王摇了摇头,说:“满囤,你别管我了,你快走吧!不然咱们都走不了了!”林满囤坚定地说:“不行,咱们是兄弟,我不能丢下你!” 说着,林满囤背起小王,朝着青纱帐的深处跑去。鬼子在后面紧追不舍,子弹在他们身边“嗖嗖”地飞过。林满囤的衣服被汗水湿透了,肩膀被小王的重量压得生疼,但他没有停下脚步。 跑了大约半个时辰,他们终于甩掉了鬼子,来到了一个山洞里。林满囤把小王放下,拿出随身携带的急救包,给小王包扎伤口。小王看着林满囤,眼里满是感激:“满囤,谢谢你。” 林满囤笑了笑:“咱们是兄弟,谢什么。等你的伤好了,咱们再一起打鬼子。” 在山洞里躲了三天,小王的伤口渐渐好了一些。林满囤出去侦查的时候,遇到了周明远派来寻找他们的队员。回到队伍后,周明远拍了拍林满囤的肩膀:“满囤,你不仅勇敢,还重情义,是个好队长。” 林满囤不好意思地笑了。他知道,在烽火岁月里,他不仅学会了打仗,还学会了团结友爱,学会了承担责任。他不再是那个需要别人保护的孩子了,而是一个能保护别人、能为国家和人民做贡献的抗日战士。 民国三十四年,夏天。经过八年的浴血奋战,中国的抗日战争终于迎来了胜利的曙光。鬼子在各个战场上节节败退,鲁北的鬼子也龟缩在几个大据点里,不敢轻易出来。 周明远接到上级的命令,要和八路军的正规部队一起,攻打鲁北最大的鬼子据点——滨州城。滨州城里有五百多个鬼子和一千多个伪军,还配有四门迫击炮和十几挺重机枪,城墙高达三丈,易守难攻。周明远和八路军的张团长一起,在城外的高粱地里召开了作战会议,制定攻打滨州城的计划。 “滨州城的西门是鬼子防守最薄弱的地方,咱们可以从西门主攻,再派一支队伍从东门和南门佯攻,吸引鬼子的注意力。”张团长指着地图说,“明远,你的游击队熟悉地形,就负责带领队员们在西门外的青纱帐里设置埋伏,等咱们的主力部队攻破城门后,你们就冲进去,消灭城里的残敌。” 周明远点了点头:“没问题!我们游击队保证完成任务!”林满囤站在周明远身边,看着地图上的滨州城,心里既激动又紧张——这是他们打的最大的一场仗,也是最后一场仗,只要打赢了,鲁北的鬼子就被彻底消灭了,乡亲们就能过上太平日子了。 当天晚上,队伍开始行动。林满囤带着队员们悄悄来到西门外的青纱帐里,埋伏起来。青纱帐里的玉米秆长得比人还高,正好可以用来隐蔽。队员们都握紧了枪,眼睛紧紧盯着滨州城的西门,等待着主力部队的信号。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远处传来了“轰隆”一声巨响——主力部队开始攻城了。紧接着,滨州城的西门方向传来了密集的枪声和喊杀声。林满囤知道,时机到了,他大喊一声:“兄弟们,冲啊!” 队员们从青纱帐里跳出来,朝着西门冲去。此时,主力部队已经攻破了西门,正在和鬼子展开激烈的战斗。林满囤带着队员们冲进城内,和主力部队汇合,一起消灭城里的残敌。 城里到处都是枪声和爆炸声,火光染红了半边天。林满囤拿着枪,一边往前冲,一边朝着鬼子开枪。他看见一个鬼子正举着刀朝着一个老百姓砍去,他立刻瞄准鬼子,扣动了扳机,鬼子应声倒地。老百姓感激地看着林满囤,说了声“谢谢”。 林满囤没有停留,继续往前冲。他和队员们来到了鬼子的指挥部附近,这里的鬼子抵抗得最顽强。周明远带着一部分队员冲在最前面,朝着指挥部的大门开枪。突然,一颗子弹朝着周明远飞来,林满囤眼疾手快,一把推开周明远,子弹打在了林满囤的胳膊上,鲜血立刻流了出来。 “满囤!你怎么样?”周明远扶住林满囤,着急地问。林满囤咬了咬牙,说:“周队长,我没事,快攻打指挥部!” 周明远点了点头,朝着队员们大喊:“兄弟们,为了胜利,冲啊!”队员们士气大振,纷纷朝着指挥部冲去。经过半个多小时的战斗,指挥部里的鬼子终于被消灭了。 林满囤靠在墙上,感觉胳膊越来越疼,眼前也开始发黑。他知道,自己的伤不轻,但他心里很高兴——他们离胜利越来越近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一阵欢呼声——鬼子投降了!林满囤心里一激动,晕了过去。 当林满囤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城外的临时医院里。他睁开眼睛,看见舅舅张老根坐在床边,眼睛红红的。“舅舅,我这是在哪儿?咱们打赢了吗?”林满囤虚弱地问。 张老根点了点头,眼泪掉了下来:“满囤,咱们打赢了!鬼子投降了!你好好养伤,等你好了,咱们就回高粱渡,重建咱们的家。” 林满囤笑了笑,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回到了高粱渡,爹站在高粱地里,朝着他笑;梦见乡亲们都回来了,大家一起种高粱,一起收割,高粱渡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梦见孩子们在高粱地里追蚂蚱,笑声传遍了整个高粱渡。 几天后,林满囤的伤势渐渐好转。他出院的时候,看到了周明远。周明远的脸上带着笑容,但眼神里却有些悲伤。林满囤心里一紧,问:“周队长,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 周明远叹了口气,说:“满囤,有件事我要告诉你,你要坚强点。在攻打滨州城的时候,李大叔为了掩护队员们,被鬼子的子弹打中了,牺牲了。还有小王,他在清理战场的时候,被一颗残留的炸弹炸伤了,没能抢救过来……” 林满囤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李大叔是队伍里的老队员,平时对他很照顾,教他怎么用枪,怎么在青纱帐里设置陷阱;小王是他的好兄弟,在他最危险的时候,和他一起并肩作战。他们都没能看到胜利的这一天,没能回到自己的家乡。 林满囤和周明远一起,来到了李大叔和小王的墓前。墓碑很简单,上面只刻着他们的名字和牺牲的日期。林满囤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说:“李大叔,小王,你们放心,咱们打赢了,鬼子被赶出中国了,乡亲们都能过上太平日子了。我会经常来看你们的,会把你们的故事告诉更多的人,让大家永远记住你们。” 周明远拍了拍林满囤的肩膀,说:“满囤,他们没有白牺牲,他们的血没有白流。咱们一定要好好活着,建设好咱们的国家,让他们的牺牲有价值。” 林满囤点了点头,擦干眼泪,站了起来。他望着远方的高粱地,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活着,为了那些牺牲的战友,为了爹,为了乡亲们,努力建设新中国,让下一代不再经历战争的苦难。 几个月后,林满囤回到了高粱渡。高粱渡已经不是他离开时的样子了,鬼子撤退的时候,放火烧了不少房子,地里的高粱也被踩得不成样子。但乡亲们没有放弃,大家一起动手,重建家园,开垦荒地。 林满囤也加入了重建高粱渡的队伍。他每天和乡亲们一起种地、盖房子,虽然很累,但心里很充实。他还把自己在队伍里学到的知识教给乡亲们,教他们怎么种高粱才能有好收成,怎么防范土匪和野兽。 一年后,高粱渡恢复了往日的生机。地里的高粱长得郁郁葱葱,盖起了一座座新的房子,孩子们在村里的空地上玩耍,笑声不断。林满囤站在高粱地里,望着眼前的景象,心里满是欣慰。他知道,这一切都来之不易,是无数先烈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 这天,林满囤收到了周明远的来信。周明远在信里说,他已经加入了八路军的正规部队,要去南方参加解放战争,为解放全中国而奋斗。他还说,等全国解放了,他就回鲁北,和林满囤一起建设家乡。 林满囤读完信,心里很激动。他拿起笔,给周明远回信,告诉他高粱渡的变化,告诉他乡亲们都很想念他,等着他回来。 写完信,林满囤走出家门,来到了爹的墓前。爹的墓前已经长满了青草,他清理掉青草,把信读给爹听。“爹,咱们打赢了,鬼子被赶出中国了。周队长要去解放全中国了,等全国解放了,咱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舅舅,好好建设高粱渡,让您在天之灵能够安息。” 风轻轻地吹过高粱地,高粱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好像是爹在回应他。林满囤望着远方,脸上露出了笑容。他知道,虽然战争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伤痛,虽然很多亲人、战友永远离开了他们,但胜利的曙光已经照亮了中国的大地,美好的未来正在向他们招手。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林满囤依然在高粱渡忙碌着。他带领乡亲们兴修水利、发展农业,还办起了村里的第一所学校,让孩子们能够读书识字。他用自己的行动,践行着对牺牲战友和爹的承诺,为建设新中国贡献着自己的力量。 多年后,林满囤已经成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他常常坐在村口的老槐树下,给孩子们讲过去的故事,讲他和战友们在青纱帐里打鬼子的经历,讲那些为了国家和人民牺牲的先烈们。孩子们听得很认真,眼里满是敬佩。 林满囤望着孩子们天真的笑脸,心里很满足。他知道,他的故事已经被孩子们记住了,那些先烈们的精神也会一代代传承下去。他相信,在新中国的阳光下,孩子们一定会茁壮成长,把祖国建设得更加繁荣富强,永远不再经历战争的苦难。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高粱渡的大地上,染红了一片片高粱地。林满囤站在老槐树下,望着远方,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他知道,这就是他和战友们用生命守护的和平,这就是他们梦寐以求的美好未来。 此生不悔入华夏,来世还做中国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后来[番外] 林满囤的伤口彻底愈合时,鲁北的高粱已经抽穗,青纱帐又成了一望无际的绿海。他拄着木棍回到高粱渡那天,村口的老槐树底下围了半村人,王大锤的媳妇抱着三岁的娃,见他回来就抹眼泪:“满囤啊,可算盼着你了!你锤叔……去年跟鬼子拼刺刀,没回来。” 林满囤的脚步顿住,手里的木棍“咚”地戳在地上。他记得王大锤的模样,粗嗓门,厚肩膀,当年在高粱渡的渡船上,是这人把他按在船板上躲过了飞机轰炸。他喉头滚了滚,从怀里掏出一个磨得发亮的铜烟袋——那是王大锤落在青纱帐里的,他找了半个月才找到。“婶子,这个您收着。锤叔是英雄,咱们都记着他。” 村里的重建比他想的更难。鬼子撤退时不仅烧了房子,还炸了徒骇河的堤岸,地里积着半尺深的泥水,刚播下的高粱种发了霉,在泥里烂成黑渣。张老根的木匠铺只剩半截土墙,他蹲在墙根下刨木头,手指裂着血口子,刨花上都沾着血珠。 “舅舅,先修堤吧。”林满囤蹲在他身边,把磨破的布鞋脱下来,露出脚底结的厚茧,“没了堤,种啥都白搭。” 张老根抬头看他,眼里满是疲惫,却点了点头:“可修堤要人手,要工具,村里壮丁走了一半,剩下的要么伤了腿,要么少了手……” 话没说完,就听见村口传来吆喝声。林满囤抬头望去,只见周明远骑着一匹瘦马,身后跟着十几个穿灰布军装的战士,马背上驮着铁锹和麻绳。“满囤!我给你带帮手来了!”周明远从马背上跳下来,军装的袖子空荡荡的——攻打滨州城时,他为了炸掉鬼子的迫击炮,硬生生扯断了被弹片卡住的胳膊。 林满囤盯着那截空袖子,眼圈一下子红了。周明远却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把话题岔开:“上级让咱们先帮老乡恢复生产,等秋收了,再去支援解放区。你说,先修堤还是先盖房?” “先修堤!”林满囤攥紧了拳头,把眼泪憋了回去。 接下来的一个月,高粱渡的人都泡在徒骇河的堤岸上。天刚亮,林满囤就带着人往堤上运土,周明远用独臂抡铁锹,汗水顺着他的下巴往下滴,在泥地上砸出小坑。村里的妇女们提着篮子送水,孩子们也学着大人的样子,用小铲子往筐里装土。有天夜里下暴雨,刚修好的一段堤岸塌了,林满囤跳进齐腰深的水里,用身体扛着沙袋,周明远和战士们跟着跳进来,一群人在水里泡了半宿,直到把缺口堵上。 等堤岸修好时,林满囤的胳膊上结了一层新的伤疤,和旧伤疤叠在一起,像一条条褐色的蜈蚣。张老根把新做的木犁送到他手里,木犁把上裹着一层软布:“满囤,试试,这犁尖是用鬼子的炮弹壳熔了打的,结实。” 林满囤牵着牛,把犁插进刚翻好的地里。牛蹄踩在松软的泥土上,发出“噗嗤”的声响,犁尖划开土地,露出下面湿润的黑土。他回头望去,周明远正帮着王大锤的媳妇把高粱种撒进土里,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把灰布军装染成了暖黄色。那一刻,林满囤忽然觉得,那些牺牲的人好像没走——王大锤在看着他们修堤,李大叔在看着他们播种,小王在看着远处的孩子们追着蝴蝶跑。 秋收的时候,高粱渡迎来了大丰收。地里的高粱长得比人还高,穗子沉得压弯了秆,风一吹,满田都是“哗啦啦”的响声,像无数人在笑。林满囤和周明远坐在田埂上,啃着刚烤好的红薯,红薯的甜香混着高粱的清香,飘在风里。 “满囤,我要走了。”周明远忽然说,手里的红薯停在嘴边,“上级来电报,让我们去支援东北战场。” 林满囤的红薯咬在嘴里,没了甜味。他看着周明远空荡荡的袖子,想说“别走”,却没说出口——他知道,周明远要去的地方,是为了更多人的太平。 “我等你回来。”林满囤把嘴里的红薯咽下去,声音有些哑,“等你回来,我请你吃高粱饭,喝徒骇河的鱼汤。” 周明远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我一定回来。到时候,咱们一起在高粱地里盖所学校,让孩子们都能读书。” 送周明远走的那天,全村人都到了村口。周明远骑着马,走了老远,还回头朝他们挥手。林满囤站在老槐树下,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青纱帐里,手里攥着周明远留下的钢笔——那是周明远从鬼子军官手里缴获的,笔身上还刻着太阳旗,周明远用刀把太阳旗刮掉了,刻了个小小的“抗”字。 日子一天天过去,高粱渡渐渐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张老根的木匠铺重新盖了起来,门口挂着新的木牌,上面写着“为民木匠铺”;王大锤的媳妇开了个小杂货铺,卖些针头线脑,柜台上摆着王大锤的铜烟袋,谁来买东西,她就给人讲王大锤打鬼子的故事;林满囤则成了村里的带头人,他教乡亲们种高产的高粱,还组织了民兵队,防备土匪和残余的伪军。 有一天,林满囤收到了一封从东北寄来的信,信封上的字迹很陌生,却写着周明远的名字。他拆开信,手忍不住发抖——信是周明远的战友写的,说周明远在攻打锦州时,为了掩护战友,被敌人的子弹打中了胸口,牺牲前,他还拿着那支刻着“抗”字的钢笔,说要把它还给林满囤,让林满囤替他看着新中国成立。 林满囤坐在老槐树下,把信读了一遍又一遍,眼泪滴在信纸上,把字迹晕成了黑团。他想起周明远说要回来吃高粱饭,想起他们约定要盖学校,想起周明远空荡荡的袖子,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他把信叠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又从怀里掏出那支钢笔,用袖子擦了擦笔身上的“抗”字,擦得发亮。 “周队长,你放心,我一定替你看着新中国成立。”林满囤对着青纱帐轻声说,风掠过高粱地,发出“沙沙”的声响,好像是周明远在回应他。 民国三十八年十月一日,北京城里升起了五星红旗,新中国成立了。消息传到高粱渡那天,全村人都放起了鞭炮,把村里的老槐树围得水泄不通。林满囤站在高台上,手里拿着周明远的钢笔,给乡亲们读报纸上的新闻,读着读着,眼泪又掉了下来——他终于可以告诉周明远,他们赢了,新中国成立了,再也没有鬼子了。 这年冬天,林满囤在村里盖起了第一所学校。学校的教室是用土坯砌的,屋顶盖着高粱秆,窗户上糊着白纸,但教室里却摆着新做的木桌木椅,都是张老根带着村里的木匠做的。开学那天,孩子们背着新书包,蹦蹦跳跳地走进教室,他们的声音清脆响亮,像刚抽芽的高粱苗,充满了生机。 林满囤站在教室门口,看着孩子们认真读书的模样,又想起了周明远。他掏出那支钢笔,在黑板上写下“新中国”三个字,字迹虽然有些歪歪扭扭,却充满了力量。他想,周明远要是能看见,一定会很高兴吧。 日子一天天过去,林满囤渐渐老了。他的头发白了,背也驼了,却依然每天去学校给孩子们讲故事——讲高粱渡的故事,讲他和周明远打鬼子的故事,讲那些牺牲的英雄们的故事。孩子们都喜欢听他讲故事,每当他讲到王大锤把他按在船板上躲飞机,讲到李大叔为了掩护队员牺牲,讲到周明远用独臂抡铁锹,孩子们的眼里都会泛起泪光。 有一年秋天,高粱又丰收了。林满囤拄着拐杖,走到徒骇河的堤岸上,看着地里的高粱穗子,像一片金色的海洋。他的孙子跟在他身边,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铜烟袋——那是王大锤的铜烟袋,林满囤把它传给了孙子。 “爷爷,周爷爷真的会回来吗?”孙子仰着头问他。 林满囤笑了,摸了摸孙子的头:“会的,他一直都在。你看这高粱地,这堤岸,这学校,都是他和英雄们用命换来的,他们一直都在看着咱们呢。” 孙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捡起一颗掉在地上的高粱粒,放进嘴里嚼了嚼,甜滋滋的。林满囤望着远方,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金色的高粱地里。风又吹了起来,高粱叶“哗啦啦”地响,好像是周明远在笑,是王大锤在笑,是所有牺牲的英雄们在笑——他们终于看到了,这太平盛世,如他们所愿。 这一年,林满囤八十七岁。他在睡梦中安详地闭上了眼睛,手里紧紧攥着那支刻着“抗”字的钢笔,枕头底下压着周明远的信。乡亲们把他埋在了高粱地旁,和王大锤、李大叔、小王的墓挨在一起。墓前没有石碑,只种了一棵高粱苗,乡亲们说,等高粱长起来,林满囤就能和他的战友们一起,看着高粱渡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 又过了很多年,高粱渡变成了小镇,修了公路,盖了楼房,学校里有了电脑和投影仪,但那所土坯砌的老学校却被保留了下来,成了纪念馆。每年秋天,都会有很多人来这里,听讲解员讲林满囤和他的战友们的故事,看那支刻着“抗”字的钢笔,看王大锤的铜烟袋,看周明远空荡荡的军装袖子模型。 孩子们会在高粱地里跑来跑去,手里拿着小红旗,唱着“没有**就没有新中国”。他们不知道林满囤的模样,却知道有一群英雄,用生命换来了他们今天的幸福生活。风掠过高粱地,“哗啦啦”的响声里,好像还能听见林满囤的声音,在给孩子们讲那些烽火岁月里的故事,讲那些悲伤却又无比美好的过往。 晨雾漫过长城砖的褶皱 风里飘着稻穗的香 父辈的犁铧刻过冻土 如今高铁正碾过晨霜 我把五星贴在课本角 听黄河拍岸的回响 每寸土都埋着英雄骨 每缕风都裹着赤子肠 抬眼望,北斗在穹顶亮 低头写,家国在纸间长 若问少年何所向 一腔热血,护我山河壮[红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