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未来名臣的恶毒寡嫂》 第1章 休妻抄家一锅端 钦康十五年,腊月。 京城天色灰蒙,雨水夹杂细碎的冰雪打在枝叶上,发出簌簌的声响。 覃令颐从刺骨的寒意中挣扎醒来,她眼前昏黑,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砰!” “郎君不可!大娘子...啊!” 怎么回事?麻木的大脑还没来得及运转,她感觉被人狠狠扯住下拉,整个人猝不及防地摔在地上。 覃令颐摔得七晕八素,狼狈地支起身子,看清周围猛地一滞。 这是哪里?满屋古色古香的陈设根本不是她的房间,就在她茫然时,一个长相乖秀的女使小心地将她扶起。 覃令颐这才借着房门大开透进来的光亮看清面前站着的居然是一个长相斯文,孱弱体虚的古风男子。 男子用手捂住嘴费力咳嗽几声,怒目圆瞪,另一手直直指着她,悲愤喊着:“我一定要休了你,出来!我现在就带你去宗祠写休书!” “你平日不顺公婆,作践兄弟姊妹,善妒口多言,已是犯了七出之三,如今竟变本加厉险些害我弟弟性命!就算你是高门显贵的覃家嫡女,我休了你,谁都说不出个不该来!” 说罢,他再忍受不住覃令颐那满脸无辜的模样,抓住她的手就往屋外带。 休妻? 覃令颐吓傻了般地往后逃,忽然如遭雷劈浑身僵硬,觉得脑中传来阵阵剧痛,数之不尽的记忆涌出浮现。 不是吧?她不过在医院通宵工作后回去又熬夜打了个游戏,就这么猝死还魂了? 还穿到史书上记载的一个臭名昭著的毒妇身上。 原身与她同名同姓,出身簪缨世族覃家,是大夏最后的肱骨之臣于景兄长于松的妻子,有千秋绝色之貌,却生性残忍毒辣,史书记载“尝手杀数人”。 她在于家流放并州后活活饿死丈夫,毒哑小姑子强卖勾栏,将小叔子于景百般折磨打断手脚扔进荒山喂狼。 若不是恰巧王凌将军在山里巡视救下于景,一代名臣当时就葬送在她手中,也就没有之后大夏延续两百年的事了。 不过她前面的操作都只能算是小儿科,她最令世人唾骂遗臭万年的事迹还是北夏末年,琻军围攻并州时,她勾搭知府撺掇其弃城而逃,逃跑失败被琻军抓住后干脆做了内应,回到并州设计杀害守城将领王凌,联合倒戈琻朝的大奸臣齐恭诠骗城中军士援军达到,放下城门,致使琻军踏入屠戮满城,最后攀附上当时的琻军将军,琻朝二太子宗颜成为侧妃。 并州失守后,大夏北部领土随之陷落,史书记载“北夏、南夏之分由并州始”。从此,覃令颐便成了史书上记载的千古毒妇。 她居然穿到这人身上?覃令颐不可置信,好不容易将脑中的信息量消化,人已经被拉到宗祠,一张纸乍地甩到她脸上。 “拿着休书,现在就收拾东西,离开于家!” 老天,她作为文科生历史学得不错,史书上可没记载这出啊,覃令颐看着休书一阵发蒙,难道自己认错人了? “你是于松?” 面前的男子表情憎恶,被她一问又是气上心头,怒不可遏:“我知道在你眼里,我废物、懦弱还是个病秧子,你平日欺辱我便算了。” “泥人尚且有三分火气,昨日你竟差点让六弟溺死,我决计要休了你这个毒妇!” “现在就拿着休书,滚!” 六弟?于松六弟不就是于景吗!溺死? 覃令颐心乱如麻,她被扯下床只穿着两层薄衣,寒风吹过身子止不住地打颤,先前那女使见状白着脸上前给她裹了件厚实的披肩斗篷,她在身子暖和些后脑子活络许多,几息后终于想起原身干了什么好事。 昨日听说金翠楼新到了一批上等南珠,原身非要在这雨雪天出门去看,结果到后园时遇上了于景,也不知怎么搞得新衣衫底下溅了泥水,原身直接给了他几个巴掌不说,还让于景跪下来给她擦干净。 于景不肯受辱跪下,便脑羞成怒一脚将人踹进池子,不准他自己爬上来。 活活让于景在冰水池子里泡了一刻,他被捞上来时当即就气若游丝快不行了。 就这样,原身还吩咐家里仆从不准去请郎中,要不是于松及时到家,果断牵了马车将于景送到医馆,原身手上怕又是沾上一条人命。 真是令人发指的恶毒啊,覃令颐心惊。不过,正因为在冰天雪地里折磨于景,原身受寒回去后发了高热一命呜呼,这大抵是坏事做尽的报应吧。 “我......” “不走是吧!砚池,带人去屋子里把她的东西都收拾出来,牵了马车把她带回覃家!” “等等......” “你再纠缠,我拿绳子将你绑了!” “郎君,使不得!不然还是等主君他们回来......” 周围的下人们面面相觑,呐呐劝说不敢动作,这无疑大大刺激了于松,他的眼底都漫出血丝,胸腔重重起伏。 “好...你们不敢,我亲自来!” 等等,看这场面,于松是坚决要休了她吧?覃令颐卡涩的思绪忽地一下畅通,休妻好啊!以后于家流放,就不用跟着受苦,不仅能保住命,还能扭转臭名流传百世的命运,妙啊! 做个下堂妇算什么?夏朝嫁妆都是能拿回来的,她带着嫁妆去南方开个药膳铺子或买田放租,足够躺平顺遂的过日子了。 她穿到现在,是老天给的恩赐啊!机不可失,还等什么! 想到这里,覃令颐两眼放光,欣喜万分:“好!休就休,我这就带着东西走!” “你多叫几个下人帮忙,今日我就离开于家,再不出现在你面前。” 于松怔愣,覃令颐答应得太爽快完全出乎他的预料,难道她另有企图?就在他惊疑不定时,宗祠外传来剧烈的喧闹。 “不好了,不好了!” “官兵来了!” 出什么事了?覃令颐满头雾水。 随后“咣”地一声,宗祠院子的大门被蛮横踹开,官兵们蜂拥而入。 “啊!” 下人们惊叫连连,冲进来的官兵凶神恶煞,覃令颐后知后觉大事不妙,她脸色惨白,感觉他们手中明晃晃的大刀随时会架在她脖子上。 “都带出去!”为首的官兵示意,几人横着大刀将屋子的人都赶出去。 不稍片刻,于家被围得水泄不通,络绎不绝的官兵穿行在府邸间,主院空地站满了被撵出而哀嚎哭喊的于家家眷,下人们大气都不敢喘,战战兢兢待在角落。 从没见过这阵仗的覃令颐下意识缩在后面,悄悄打量周遭情况。 一名太监捧着圣旨慢悠悠踏进来,不紧不慢的步伐仿佛一抡抡重锤砸在于家众人的心上,四周渐渐寂静,他们都屏住呼吸,心惊胆战地等待着。 “跪!” 听闻号令,院子里立马乌压压跪了一片,唯有覃令颐在人堆愣在原地很是显眼。 “嗯?”太监凶恶的眼神像刀子一般朝她戳去,“覃大娘子要抗旨不接?” 覃令颐顿时冷汗津津,不就是反应慢了点吗,毕竟她还没适应身份,从小在红旗下成长的她也没有动不动下跪的经验不是,怎么就抗旨了,这是要她小命啊! 她动作丝滑利索跪下,特殊时期,能屈能伸不算丢人。 太监轻蔑扫她两眼,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朕绍承大统,托御四海,太子为国本所系,安危所依。太子右监门副率于骞,世受国恩,尔宿卫之臣,须夙夜警肃,以固根本。乃者太子遇勍疫,尔既失护卫之职,有亏捍御之忠,辜恩溺职,莫此为甚,罪无可赦!着即褫夺本职,籍没家产,其眷属仆从流三千里,自尔以降,三世之孙,不得科考,非奉特旨,不得踏入京城半步,着令即日启程,不得有误! 呜呼,皇储之重山岳难比拟,护特之责毫厘不可差!尔其惕厉,毋蹈覆辙!故兹诏示,想宜知悉。” 文绉绉的话在太监嘴里念出来怎么就这么难懂呢?覃令颐听了半天就听懂个太子遇勍疫、罪无可赦、流三千里、不得科考和即日启程,还没等她想明白这到底意味着什么,队伍为首头发泛着花白的中年男人趴伏了下去。 “罪臣于骞,领旨谢恩。” 在凄惶哀戚的哭声中,太监颐指气使,几名官兵将一脸颓然的于骞扒掉官袍扣上枷锁,等候多时的兵士们像恶犬闻到肉腥般急切地涌入房间开始收刮一切,不放过一丝一毫。 这下覃令颐傻眼了,贼老天,感情她真正穿到的是于家抄家流放当天啊! 注意: 架空朝代(作者不是历史专业的,有错误读者们可以提出科普,不影响剧情的就改,不能改的一律解释为架空朝代。) 不是正经历史考究文 圣旨有参考靖康年间的诏书 诏书的“制”与“敕”区别于刑罚程度,殃及子孙三代属于极重的刑罚,因此使用“制曰” 太子右监门副率是官职,主要参考宋朝太子卫率府(可追溯到唐朝的十率府),可以理解为太子专属保卫机构之一,掌东宫诸门禁卫及人员、物品出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休妻抄家一锅端 第2章 休与不休 覃令颐心里跳脚骂天,即日启程,在这寒冬腊月徒步几千里?她可知道于家在流放途中死了不少人,而凭她现在身体状况,熬过两天都算奇迹。 越想越心凉,覃令颐怕得腿肚子都发软,不行,她得赶紧跑路!想到这里她脑袋突地一昏,一句话从嘴里脱口而出—— “等等,我刚刚已经被休了,算不上于家人。” 这话一出,仿佛油锅溅进水滴,整个院子噼里啪啦地一下就炸开了。 没人管她那荒谬的自称,听到被休二字,哭得死去活来的女眷们怨毒地死死盯住她,覃令颐背脊发寒,转头对上于松难以置信的眼神。 “好哇,原来你......你早就知道!”于松气得几欲吐血,“你险些杀了六弟,就是为了这个时候!” 倒打一耙!覃令颐恨不得当场伸冤,明明是你于松主动写的休书,倒成她心机叵测故意设计被休的了? 不过反正都这样了,还是跑路要紧,误会就误会吧。 覃令颐横下一条心,将手中拽得紧紧的休书拿出来,大义凛然道:“于家获罪,我已被休,便只是覃家女,上差大人,我现在就收拾自己的东西离开这里。” 不料太监只是愣了一瞬便冷笑连连,讽刺道:“被休了?覃大娘子还以为自己能回那个风光覃家呢?” “陛下口谕,覃贵妃恃宠而骄,谋害储君,撼动国本,此罪滔天,神人共愤。念昔年生育有功,赐鸩酒留全尸,以全恩义。然国法如山,不可轻纵,族众同恶,着处死其父母亲眷,其余亲族概不连坐,以敬效尤。” “覃大娘子,可惜你是覃贵妃的亲妹妹,如今被休,臣只有亲自送你上路了。” 万万没想到不休是一个死,休了更是一个死,覃令颐目瞪口呆,而周围人看向她的目光一下变了。 居然是覃令颐的亲姐姐谋害太子,还牵连到于家全族! 于家人恨得咬牙切齿,险些用眼神将覃令颐活撕碎了,见她作茧自缚即将被杀,一个个的都面露痛快之意。 旋即,太监居高临下地看着覃令颐,语气森冷:“来人呐,给覃大娘子绑上。” 覃令颐抖如糠筛,连连后退。 史书诚不欺她,原身老实跟着于家流放竟是因为这个!偏她刚刚自作孽,硬生生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行!她好不容易重获新生,决不能现在就去见阎王爷。 顶着一干人杀气腾腾的眼神,覃令颐从未觉得自己反应如此之快过,她一把将休书揉成团张嘴咽下,脸皮颇厚猛地缩回于松身后。 她强自镇定:“等等!上差大人,我…妾刚才的话都是被吓到才说的胡言乱语,当不得真,妾未被休,还是于家人。” 老天,吃纸她还是头一回,上面用墨写了字,不会吃出什么问题吧。 但她这举动像是捅了马蜂窝,众人再压抑不住,怨言四起。 “厚颜无耻!” “于家是你说不要就不要,说要就要的物件吗,你把于家当成什么了!” “松哥儿,现在再写一封休书,于家绝不认她这样恶毒的儿媳。” “可怜景哥儿,差点被她害死,现在都还发着高热,如今他怎么熬得过流放啊。” 被这么多人指着鼻子骂,覃令颐如坐针毡,耷着脑袋恨不得原地消失。 原身本就遭人恨,如今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想要她死的人不计其数,尽管史书记载原身是平安度过流放的,但她不想学也学不来原身的做派,只要踏错一步估计死得更惨。 她头皮发麻,忐忑不已,乍然听到于景的名字,忍不住偷偷瞅眼这个史书里记载“与日月争辉”的未来名臣。 于景被一个女使半搂半抱地在后头窝着,看起来不过十岁出头,尚且稚嫩的年纪,身子细弱,却已能窥见后世评之“美皙如玉”的不俗容貌,眉眼清俊,鼻梁高挺,抿着的唇苍白干裂。 覃令颐有一瞬间的怔然,和她想象中不一样,现在的于景不是书里记载平内四海、扶国安邦、独绝无双的治世名臣,眼前活生生的他就是个孩子,要搁现代,应是烦恼每天吃什么哪里玩的时候。 她发现他现在约莫烧得厉害,额前发丝纷乱,脸上浸出一层层汗水,呼吸急促,掐尖儿似地下巴陷在绒绒的狐毛领子中,衬得愈发可怜。 覃令颐瞧见了都觉得心虚,更何况作为亲哥哥的于松,他怒火中烧,对于再写一封的提议显然非常心动。 但太监厉声呵斥打断了他们:“住嘴!你们当圣旨为儿戏吗!” 于家众人都强忍不忿闭上嘴,其实他们心里也明白,与覃令颐刚才拿出休书不同,接过圣旨,休妻便是逃罪的欺君之举。 覃令颐却没有多高兴,于家人只是一时妥协,说不定流放的时候就整死她了。 有什么办法能够挽回局面? 正在她冥思苦想之际,另一名看起来身居高位的太监从院外进来跟先前颁布圣旨的太监低声嘀咕了几句。 “覃大娘子。” 覃令颐打了个激灵,抬头对上脸色突然和缓的太监。 这是干什么?还要抓她? 他神情微妙:“流放的路上已经安排好接应的人手了,到了并州就老老实实过日子吧。” 哈?这又是什么情况?覃家不是倒台了吗,外面树敌无数,恨她恨得要死的人更多,还有人能罩着她? 在一干人震惊的目光中,太监难忍唏嘘,他叹口气:“是宸王殿下托永安侯府办的。” 宸王是她姐姐覃贵妃生下的儿子,将将十二岁,他一出生钦天监向陛下称此子祥瑞便深得宠爱,因得早早封王。 覃令颐没想到他还惦念着原身这个姨母,但历史记载,宸王这个血性的皇子后来并不得当今陛下喜爱,甚至被推出前往琻朝作为质子。他在异国受尽折磨,苟延残喘的捱到了北夏灭亡时,最后殉国自尽。 他自小重情仁义,哪怕要受陛下憎恶也要保住自己娘亲的唯一血脉亲人,虽然他永远也想不到就是这个全力保住的姨母会叛国导致他深爱的国家灭亡。 覃令颐能想到的事,于家众人自然也清楚,他们脸色不断变幻,不得不忍气吞声重做打算。 于家被赶流放,说不定未来宸王能帮他们翻身,覃令颐作为宸王姨母,是于家能与宸王的唯一关联,不仅不能收拾,还得百般恭敬,真是造化弄人。 还有永安侯,居然也愿意插手保住覃令颐,为什么?明明得罪侯府最深的就属她? 覃令颐也不明白,好在太监解答了她的疑惑。 “永安侯世子吩咐咱家转告大娘子,此事便抵了当年覃家救下老侯爷的恩情,望大娘子今后安分守己,好自为之。” 听到这话,覃令颐忽然感觉内心深处涌出一股浓烈的愤怒,这是原身残存的意志情绪? 电光火石间她回忆起恩情的始末,不由被气乐了。 这幅惺惺作态嗟来之食般的施舍,纯粹恶心人呢,所有人都能落井下石侮辱原身,唯独永安侯府不配! 因为当初设计将覃令颐嫁入于家的,正是他们! 人设不完美,就是为了苟命罢了,南方人可能有代入感,毕竟零下几度对于南方人已经是超绝魔法伤害了,冬天被流放,想想就命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休与不休 第3章 恩怨 覃令颐无比憋屈,一码归一码,原身再品行不端,也不是永安侯府做出如此不地道龌龊事的理由,更何况这因果还应倒过来。 二十年前,永安老侯爷奉命出征不慎落入陷阱,大军被围困在洪霞谷,是覃令颐的祖父亲自率军驰援,救他们于水火。 依照他们商议的计划,祖父先是换了老侯爷的衣服率一小队军士引走敌军,再由老侯爷的儿子小永安侯在半日后率军与他们合围,可小永安侯偏偏一义孤行追击琻朝诱饵,不仅延误战机致使计划失败,还害得她祖父被琻军围困。 祖父性烈搏杀至最后一刻,被恼怒的琻军用战马践踏成泥尸骨无存。 这还不算完,后来战败的老侯爷决定撤军,但在琻军不断追击中旧疾发作险些中箭,是她的父亲不计生死替他挡了那箭,最后腿被废掉成为残疾。 永安侯府欠覃家天大的恩情,回朝后不久,他们便主动提出让未来世子娶覃家嫡女为正妻。但姐姐被召入宫,永安侯府决定继续履行婚约,便上门说改让世子娶她这个嫡次女。 所以原身本该嫁入侯府,熟料老侯爷一死,继任的小永安侯忽然变了脸。他在陆地上打仗是个水货,海战却有几分本事,接连几次打仗胜利后慢慢入了陛下的眼,地位水涨船高。 为了更进一步,永安侯为世子看中了当朝宰相的嫡女,偏偏世人尽知侯府与覃家的恩情姻缘,他们还想落个好名声,就暗地里策划了覃令颐与于家大房嫡子于嵩在府宴失仪之事,派人传遍京城。 原身刚及笄的小姑娘,莫名名声坏了,被侯府义正言辞的上门退婚,空口白牙没有证据揭穿他们,不得不嫁给二流的于家。 想到这里,覃令颐代入原身简直能气吐血。 可恨于家也为了攀附权贵,让于嵩娶了卫国公的庶女,言明覃令颐要嫁的是二房的庶子于松,如此拙劣的偷梁换柱让覃家成了京城里天大的笑话。 何其可笑,覃家世代簪缨从未受过这等奇耻大辱,干脆与永安侯和于家撕破脸,闹得非常难看。 若不是姐姐荣升贵妃加上父兄屡屡立功,覃家风光无限,永安侯府和于家还能踩着他们继续往上爬。 原身当即就疯魔了,变得偏激、跋扈甚至狠毒,因此在覃家的默认支持下,她对付两家让其吃了不少苦头,于家没有永安侯府硬气,分了家。 她碍于卫国公势大不能收拾于嵩,恨屋及乌,嫁来后一直作践磋磨于家二房,可谓因果孽债一笔烂账。 现在永安侯施舍给谁看?不仅揽了宸王的情还要抵了覃家的恩,算盘打得叮当响,覃家倒台他们怕是做梦都能笑醒吧。 覃令颐心中火冒,脸上的表情也绷不住了。 太监见她不识好歹,眼底嫌恶,鄙夷道:“都说落毛的凤凰不如鸡,覃大娘子还在妄想什么呢,挟恩图报也要看自己到底几斤几两配不配才是。” “永安侯府已经算对得起你了,若不是你自己德不配位,做出自毁名节的丑事,侯爷也不会上门退婚。” “况且侯爷以德报怨,如今叫世子娶了濮州覃家家主的嫡女覃月湘为贵妾,也算履行了两家的婚约。” 濮州覃家只是陇西覃家的旁支,这些年因得新近子孙多有贤才能略便与主家多了往来,而覃月湘因秀外慧中素有诗才很得原身祖母喜欢。 想着女子婚姻事关一生,祖母前两年特叫她来京城孝敬侍奉,准备为她在京城寻一才貌人品家世都好的良人,如今许好的婚事不成,覃月湘竟做了永安侯府世子的妾室?! “妾室?”覃令颐不敢置信,“覃家祖训,女子决不可为妾室。” 原身记忆里祖母对覃月湘的疼爱关怀不像是假的,既然陇西覃家不曾亏待过她,覃令湘为何会做出这等有辱覃家门楣的丑事? 太监嗤之以鼻:“如今还算得上什么覃家?皇上不追究其余亲族已是大恩,覃大娘子莫以为姊妹不愿,听说侯府下聘的第二天,覃月湘还去了老君观的月老殿谢姻缘,甚至求上宸王添了不少嫁妆。” “在泼天富贵面前,祖训、气节算得了什么?” 无耻之尤!覃令颐心里怒火翻涌,一瞬间她与原身感同身受,觉得血液都冲上了脑门。 陇西覃家是倒了,可濮州一脉尚生机未绝,凭他们子孙仍在朝中做官,覃月湘怎就必须嫁人为妾了呢?分明是一心攀高枝,如今顶着祖训嫁人为妾,不仅毁掉覃家满门清贵的家声,还求到宸王那里! 宸王作为原身姐姐的孩子,之前多少是爱屋及乌颇为皇帝重视的,但如今情况不一样了,贵妃谋害太子,这是能震动朝野的滔天罪行,宸王定会被连带牵连,覃月湘求到他那,一个十多岁的孩子能给些什么,与其说宸王给覃月湘提脸面,不如说宸王和永安侯府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永安侯府又怎么敢在风尖浪口上来插手此事呢? 这完全讲不通啊,而且,为何上赶着嫁入侯府的偏偏是覃月湘? 忽地,她想起当初恰逢祖母即将过寿,原身本并不打算赴这场府宴,是覃月湘告诉她世子也会悄悄前往,为了光明正大见未婚夫婿原身才去的。在府宴上明明也是永安侯的人告诉原身世子有东西要交给她,需去个稍远的避处,等原身到了那,来的却是于家于嵩。 然后就有了与于嵩的失仪之举,追了多年古装宫斗剧的覃令颐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莫非覃令湘早就勾搭上了永安侯府,一手促成退婚之事?如有参与那濮州覃家也定是知情的,不然也不会同意覃月湘作妾。 全员恶人,原身真是可悲可怜亦可恨啊。 她垂下脸,太监瞧她不出声,估摸着老实了,吩咐军士拿麻绳开始套人。 覃令颐气极反而冷静了几分,上千里的流放,暂时的保护伞宸王,居心叵测的永安侯府还有别有异心背后插刀的濮州覃家,她现在面临的状况实在复杂,处处危机四伏,暗藏杀机。 不能坐以待毙,还有什么是她能做的?可她想了又想,发觉覃家谋害太子,于家护卫不力,她一个穿过来的小人物能有什么办法?看来史书里原身的流放是躲不过了。 覃令颐不自觉地看向于景,心中盘算这位老祖宗既然能顺利活到南夏,与皇帝携领官员将士夺回北夏领土,位极人臣寿终正寝,最终流芳百世,待在他身边,她总不至于活不下去吧。 虽然这个想法没出息,原身也把于景得罪个彻底,但只要她把他治好,再多加补偿,以于景恩怨分明的性情自己这个嫂子说不定能...... 等等,治好? 覃令颐眼前一亮,刚才圣旨说于家罪名是致使太子染上勍疫,若她能治好,以夏朝立功抵罪的惯例,于家便能脱罪,不用去流放了,甚至说不定覃家也能被赦免。 覃家不倒,抱住这棵大树如今的危机便不值一提,就算是最坏的结果,覃家依然获罪,她也是救下于家的功臣。 “诶,”覃令颐强忍激动的心情悄悄问着于松,“你知道勍疫是什么吗?” 原谅她实在没听懂这里的官话,古代病症在各地命名不同,医书很少记载齐全,她实在不知道勍疫是指的什么。 史书上仅仅记载当今太子年纪轻轻病故,完全没有是什么病的线索。 于松睨她一眼,根本不理她。 麻绳捆完所有人就得上路,覃令颐急得拳头都硬了:“或者你知道有什么症状也行啊。” 于松额角爆青:“见多识广的大娘子问我这个无用的废物做什么!是覃家害的太子,你会不知道勍疫是什么?” “你听我说,我姐姐试图谋害太子,这种滔天大罪连三族都没被连坐,只下令杀直系亲眷,里面定有其他隐情。” “而我祖母出身云家,云家是杏林世家,我自小便跟在她身边学习医术,尽得云家真传,”覃令颐眼神恳切,“勍疫这种官话医书上没有记载,我不知道是什么病症,如果我知道是什么病,说不定能治。” 能治就能将功抵罪,于松神情怔松,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于家获罪人心惶惶,他何曾没奢想过出现转圜的机会?如今这机会当真摆在面前,他反而不知如何是好了。 可能吗?覃令颐会医术? 不对!她是妄想借医治太子之名,欺君让于家为覃家陪葬! 于松眼神一凝,在覃令颐惊愕的目光中,他狠狠掐住她的手臂,一手死死捂住她的嘴。 “你定是骗我,想拖着于家一块去死!” 这是发什么疯?真当她好脾气像软柿子好捏,姑奶奶不发威,你还来劲了是吧! 覃令颐怒极反笑,恶向胆边生,对着捂嘴的手就是凶狠一口! 于松疼得目眦欲裂,惨叫还未嚎出,就被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嘴捂得严严实实。 “你个傻子,我骗你有什么好处,”覃令颐阴恻恻地说道,“动动脑子,我要是想同归于尽,刚才跟那太监说于家其实参与谋害太子不就得了。” “你猜,他是信于家还是信我?” 第4章 突发 疯子! 于松看她犹见厉鬼索命,吓得上下牙齿打颤,舌头好像冻住了一般,吐不出半个字。 他眼皮猛地一翻,几乎要厥过去。 这下傻眼的变成覃令颐了,她正乐呵恶毒人设就是带感,结果用力过猛要把于松吓死了。 碰瓷!一定是碰瓷! 覃令颐连忙松手,直掐他人中:“喂,你先別晕,赶紧告诉我知不知道勍疫是什么啊!” 半晌于松才缓过气来,在她的威逼之下说出自己大致知道的勍疫症状。 他一说,覃令颐立马就对应上了一个病名,顿时汗颜。 原来勍疫就是后世所说的疟痘啊,这病其实非常出名,但出名在夏朝彻底灭亡之后的郢朝,当时它导致了数万人的感染死亡的大灾难,所以后世沿用郢朝的命名。 她本来还担心是个小病症太医就能治了,但疟痘这病在医疗知识技术匮乏古代的是不折不扣的一个大杀器,程度仅次天花十死一生。 更重要的是她以前在传染科轮转过,完全知道怎么治!感谢现代医术,感谢秃头主任!她再也不吐槽他让一名中医去轮转这些科室的操作奇葩了。 “我能治好!”覃令颐兴奋得快跳起来。 一旁的于松闻言眼神殷切,大声道:“真的,你竟然能治勍疫!” 他话刚落,四周一下俱静,落针可闻,众人的眼珠子都快瞪脱眶,宁愿相信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他们盯得覃令颐背后发毛,她倒抽一口冷气,心中直呼猪队友! 自己连借口都还没想好,万一他们不相信或者自己治不了不就完蛋了。 覃令颐痛苦掩面,讪讪道:“仅限于前中期,晚期我是没法子的。” 太监满脸狐疑,匪夷所思:“你说什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你可知妄言之罪!” 他脸皮一抽,身旁的侍卫立马抽刀架在了覃令颐的脖子前。 那刀芒寒津津的,覃令颐心里打鼓腿也发软,咬着舌尖强撑道:“请...上差大人,听民女一言。” 但她瞅见太监眼底抹过一丝厉色,心里顿时咯噔一声,抢先说道:“我祖母出身云家,世代杏林,我自小在她跟前长大,尽得云家医术真传。” 幸亏原身家族渊源跟医学有关,不然就算她说得天花乱坠也没人信。 “其中有一本病案录,上面记载了我舅父云杜仲当年前往勍州治疫的药方,而......” 太监打断质疑道:“云杜仲,他虽是闻名于世杏林圣手,但也正是因治疫染病而死。” “你以为本官差岂是好骗的?”他表情阴鸷,语气森然,“来人,赏覃大娘子一百大板,叫她好好管住自己的嘴。” 被人拽着胳膊按下去,覃令颐恍然刚才不好的预感果真映现了,这太监定受人指使,存心对付覃于两家。 话都没说完就要打上一百板,想必管嘴是假,闭嘴是真,太监要想像捏柿子一样弄死她,既如此豁出去算了! “谁敢动我?”她冷声大喊,“我若没有半点依据,敢扬言能治勍疫,上差大人却话未听完就想堵嘴居心何在?我看是想谋害太子!” 太监目眦欲裂:“大胆!!!” “上差大人只知我舅父因勍疫而死,却不知将医案和收尸回云家的正是他所治好勍州百姓。” 人群霎时一片哗然。 “世人皆知勍疫十死一生,那一生正是我舅父不幸染疫仍苦心专研,临病终前终于写出治疫之方,治愈的染勍疫时日较短的百姓。” “可惜药方对重症无用,云家后来也严明子孙决不能再治疫,是我祖母见不得舅爷心血埋没,嫁入覃家也把药方带过来,才传到我手上。” “敢问大人,太子染疫病情如何?若是时日尚短症状轻微,大人将我用一百板打杀,不就是谋害太子!” “你!!!——” 进来传话的太监帮腔:“那你刚才为何不说!” “因为医案上记录此疫无名,我也是问了官人,才知道勍疫所指是当年勍州爆发的时疫。” “那你根本无法确定两疫为同一种疫症!” “大人又胆敢笃定两疫不同?” 太监哽住,神情扭曲,觉得覃令颐的每句话都狠狠打在自己脸上,他怒火中烧:“鬼话连篇!定是你为了活命胡编...” “住嘴!蠢货!” 帮腔太监忽地变脸,一巴掌甩过去怒骂着,抽得太监惶恐地缩在一边,嘴巴血渍也不敢抹。 猝不及防来这一出,覃令颐心头发寒,思忖这帮腔太监竟才是领头的,他到底是谁的人? “覃大娘子既然发了话能治,那就是能治,未必她敢拿覃于两家九族性命去欺君吗?” 当她面就开始胡诌话了,威胁她治不好就去死呗。 看我把你拖下水,管你打的什么鬼主意,弄死我你跟着完蛋。 “上差大人说笑了,我一介罪人,连陛下的面都见不着,哪来的欺君呢?倒是大人在传话时别多说了什么,毕竟福祸相依什么都说不准呐。” 覃令颐打定主意说开,可还未来得及听太监反应,瞬时变故突生,人群堆里炸开一声凄厉哭喊。 “景哥儿!景哥儿不好了!” 她回头一看,于景脸色惨白,整个人正不断抽搐着。 什么!老天啊,谁都可以出事就于景不能有事,不然流放路上她是可能会死,而于景没了,未来的她是一定不会出生,覃令颐毫不怀疑于景咽气的下一秒她就会原地再度嗝屁。 而且,这可是匡扶社稷、续命王朝的栋梁之才!千百年来唯一人矣!想到这里,有着两年急诊的覃令颐咬牙一个箭步冲上前,熟料那女使血红着眼将她推开。 “你别过来!别想再害景哥儿!——” 她急得蚂蚁上锅:“我会医,你松手。” “不!不!我绝不会再让你得逞。” 女使说着话,埋下身子将于景紧紧盖住,覃令颐只能看见他不断痛苦抽动的手臂,忙回头大喊:“都愣着做什么,拉她啊!” 下人们面面相觑,主子们六神无主因着畏惧官兵不敢冒头,只有于松白着脸过来帮忙。 而女使像是后脑勺长了眼似地闷头大喊:“松哥儿,景哥儿可是你亲弟弟,你当真要这毒妇害死他吗?” 于松当即连连后退,覃令颐急这人发傻,暗骂真是靠不住,又恼原身毒辣风评刻骨入心,正不知该怎么说时,发觉于景的抽动幅度越来越小,心下警惕,这不是好的预兆! 时间就是生命,决不能再等了!没想到她还有治病先要解决病人家属的一天,覃令颐手脚并用地拉扯那女使:“起开,不然他就要被你压死了,我定要告你个奴仆害主之罪。” 可女使还是不动。 嗯?不对劲啊!奴仆害主可是大罪,赔上一家子人的性命都不为过,就算现在于家落难了,但这女使一点迟疑都无? 覃令颐目光一凌,迅速上手捏住女使手臂麻筋。 “啊!——”女使被那蚁虫蚀骨般的酸麻涨痛吓得大叫,下一秒发觉自己脖子的某个地方也按住了。 “再不让开,就不是单单按麻筋了,我会按你死穴,让你立马去见阎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