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雨交集》 第1章 01 《落雨交集》 文/橘迩笙 晋江文学城独家原创 “聆茉，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吧，我下周结束出差回去，暂时不用着急给我答复……” 几分钟前，温聆茉挂断Tina的电话，对方那段语重心长的劝告仍然萦绕在她耳旁。 Tina是温聆茉的模特经纪人，早在高中时期对方就挖掘了她带进圈子。 从最初的平面商拍，到后来大大小小的广告拍摄和国际时装秀场，温聆茉算是Tina在手底下带过最为炙手可得的模特之一。 同年时间，公司旗下筹划许久的时尚杂志《AERLI》成功创办——这本杂志集合了当代年轻女性群体流行的彩妆、美容、服饰三大板块元素，每月一刊。 当时，Tina更是极力推荐自己这位人选签下合同，以至于杂志封面只要是温聆茉上刊，当月的总销量趋势都是突破上涨，并且打破纪录也只有她本人，那年的温聆茉也不过18岁。 邮箱很快接受到一份电子文件的预览，正是Tina给她发来的。 温聆茉盯着看了许久。 南榆市的天气进入六月容易多变。 此时天空乌云密布，上方响起一阵沉闷兀长的雷鸣声，逐渐起风。 天气预报显示即将降雨，温聆茉起身把窗户锁好。 手机传来一阵消息，是男友何霁承发来的微信语音：“茉茉，我到你家楼下了。” 温聆茉回复一声“好的”。 她在等身镜前快速检查了一遍妆容，确定没问题换好鞋拿过小挎包出门。 走出电梯，温聆茉一眼就看到不远处那辆熟悉的黑色宾利。 凑近几米，车内传来嬉笑的声音，是道女声。 温聆茉神情疑惑，紧接着听到何霁承那句无奈的话语：“沈大小姐你别闹了行不行啊，猴年马月的黑历史照片了，你现在怎么还存着啊？” 那道女声笑得肆无忌惮：“你少有的把柄在我手里，我当然得好好存着。” 温聆茉伫立原地。 她看去车后座那张侧脸，总觉得有些熟悉的感觉。 何霁承很快就注意到自己女友，他摇下车窗喊过：“茉茉，怎么在那里站着不动，快上车呀。” 温聆茉还没回话，车后座的人惊声朝她喊道：“茉茉，快来！” 自己小名被其他人这般亲昵喊道，温聆茉向她看去，看到正脸才想起对方是谁：“你是沈巧馨——” “真感动，看来你没有忘记我！”沈巧馨将后座车门打开，邀请她一起坐到后面。 其实温聆茉有些小晕车，她一直都是习惯坐前排的副驾驶位。现下对方热情邀请实在不好拒绝，只好答应了她。 何霁承让她们系好安全带，车子很快启动。 温聆茉跟沈巧馨则是有一句没一句聊着：“我们好久没有见面了吧！自从高三那年我出国读书，就没有跟你有联系了。” 听着对方一口一个“茉茉”，温聆茉其实有些不太习惯。 这么些年没有联系是一回事，主要还是高中时期她跟沈巧馨关系并没有这么要好，可以说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顶多就是同班同学。 相反，何霁承跟沈巧馨倒是熟悉，因为两家长辈生意上面常有往来，本身就有世交的情分。 沈巧馨是前两个小时才下的机场，正好也一起去何家吃饭。 对方和她主动说明：“茉茉，没有跟你知会一声，让你男朋友接我了不好意思啊。” “怎么会呢……” 温聆茉没有小气到这般地步，况且对方跟何霁承还是发小朋友。 安静几秒，沈巧馨拿出国外生活照片与她分享。 温聆茉也主动找了话题：“感觉你现在的性格，变了很多。” 印象里，高中时期的沈巧馨没有这般外向。 沈巧馨哈哈一笑：“毕竟出国后交友圈子扩大了，我跟你讲，我那群朋友们没有一个内向的人，自然而然我就被带着开朗了。” 前面开车的何霁承听到忍不住反驳：“哎，沈巧馨你这话可不对了，以前我们高中时候没少带你玩吧？” 沈巧馨哼了一声：“您哪有冷落我，只是当年某人的心思全围绕在茉茉这边，这不终于被你追上了……” 温聆茉笑意凝固，听着觉得不是滋味。 何霁承开着玩笑：“反正我表哥下周就要结婚了，到时候让他现场介绍一下其他的帅哥伴郎给你认识。” “你说阿旻身边那群花花公子啊？我才不稀罕呢……”沈巧馨得意回复，“我告诉你，我在国外有男朋友的！” 这下轮到何霁承好奇：“哟，沈大小姐什么时候谈上的啊？怎么不和我们分享一下？朋友圈也没见到你官宣啊。” “何霁承你管不着我！” 本来是温聆茉与人聊天，此时他们开始互相贫嘴，自己反而有些插不进去话题了。 温聆茉没有在意，看向窗外。 刚才的天气预报很准，急骤的雨点好似冰雹一般用力砸落在玻璃上面。 何霁承当即打开雨刮器说道：“怎么突然下这么大雨……” 何家老宅处于南榆市的郊外，过去车程要将近一个小时。 温聆茉最近连轴转忙着各种拍摄工作，此时选择默默闭眼小憩。何霁承主动将空调温度调高，生怕她着了凉。 沈巧馨轻声调侃：“何大少爷现在这么细心了？” 何霁承瞪她一眼，嘴角微勾。 突然，一旁手机响起频繁震动，温聆茉以为是Tina给自己发的消息，睁眼查看却是沉寂许久的高中班群。 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出现在手机屏幕，温聆茉有些感慨。 自从毕业之后，大家开过几次同学聚会便各奔东西了，群里自然没有以往上学那般热闹。 此时班群都在讨论着一个人： 【老同学们，还有关注咱们南榆一中的公众号吗？宋斯濯给学校捐了好多钱啊……】 【70周年校庆要来了，大家要不要一起聚聚？不过宋同学你也太有实力了吧！】 【@宋斯濯，宋老板最近在哪里发财啊？】 ——宋斯濯。 这个名字温聆茉当然也有印象，她记得高中时期对方的家境不太好，那个继母更是一言难尽，高三那年都要求他兼职补贴家用…… 那年宋斯濯是全校前三名的优等生，当时还被班主任喊去谈话了，班里同学都知道。 被讨论的对象并没有出来回话，班里倒是有人发布了一张合照。 温聆茉认得这是他们南榆一中校门口，上方牌匾似乎重新修缮过了，背景远处则是几抹穿着校服的学生。 合照前挤满了人，温聆茉一眼就认出了宋斯濯。 只见男人一身剪裁笔挺的深色西装，身形高峻，清瘦的脸早已褪去稚气，眉眼深邃。 面对镜头的他唇角微抿，笑意不太明显，俨然透着一份成熟矜贵的气质。 如今回馈母校，就连拍照都是站在校领导们正中间的待遇。 突然，温聆茉的脑海涌现了一件往事： 那日也像今天一样下着滂沱大雨，少年一身狼狈翻找着东西，浑身湿透。 她撑着伞，喊过了他，对方猛然回头，对视那一瞬间他的眼神带着凌厉…… “班群好热闹啊。”沈巧馨也看到了消息内容，只是没啥兴趣，随后问过前面的人，“到时候70周年校庆，咱们三个人一起回去母校看看吧？” 何霁承表示没有问题。 这般醒来，温聆茉睡不着了。 她心里想得更多的，是要如何答复Tina跟自己提出的续约事项。 - 到达何家老宅的时候，雨势已经停了。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管家彭叔则是早早就在院前等候，地上一片湿漉。 温聆茉先前来过老宅这边，她礼貌喊过一声：“彭叔好。” “温小姐，好久不见——”彭叔笑着对他们嘱咐，“晚宴都布置好了，夫人他们这会儿都在等着你们。” 今晚的家宴规模不大，就是自家人邀请熟悉的亲朋好友过来吃一顿晚饭，单纯叙叙旧情谈谈家事，沈巧馨的父母也已经赶来落座了。 “我先去找陆阿姨和我爸妈了。”沈巧馨看过后面两人狡黠一笑：“何霁承，你照顾好茉茉。” 温聆茉没说什么，何霁承勾唇回应：“你就别瞎操心了，去吧。” 晚风拂过，温聆茉的长裙摆也被微微带起一角。 虽然今晚只是赴约一场家宴，温聆茉仍然不敢怠慢，衣着上面选择了一条颜色不会出错的浅色长裙，下半身的鱼尾版型收腰匀称，勾勒完好腰线。 浓密的长发盘起挽好，衬得她精致温柔且不会过分夺目。 院前的灯光洒落在温聆茉身上，显得她皮肤更加白皙，那双清澈好看的眼眸宛若含水般的柔情。 何霁承看得出神，温聆茉勾了勾他的手，示意不要让长辈们等太久了。 何霁承一把反握牵住她的手，感受到对方掌心温度忍不住询问：“手怎么这么凉，你很冷吗？” 雨后入夜的温度降了几分。 温聆茉摇了摇头，何霁承贴近小声问道：“紧张了？” “是有一些……” 她并不是第一次跟何霁承的家人见面，只是男友母亲陆潇霜总会给她一种压迫感。 毕竟对方身份位高权重，手里更是攥着何家与陆家两个集团命脉——至于陆潇霜能够成为两家的掌权人，也是因为她的丈夫何奕庭早年遭遇车祸意外离世。 当时何霁承还不满一岁，更是何家唯一的独子。 偌大的家产突然失去一个坚固的定心支柱，何家当年的状况岌岌可危，内部还有着觊觎集团产业的各位叔辈们。 外界媒体本以为他们会开始内斗厮杀，没想与其家族联姻的陆潇霜毅然上任。 即使陆潇霜毕业于国外名校的商科专业，众人却认为她一个女人无法支撑庞大的家业。结果她不仅接替了亡夫何奕庭的位置，并且做得更好。 上任后她逐渐开启多方面领域的涉足，如今连带着身后的陆家在圈内都有着不可动摇的一处高位。 回想初见，温聆茉只觉得这位长辈自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场，一度让她不敢轻易喘口大气。 何霁承伸手给她顺了顺鬓角的碎发：“别担心，有我在呢。” 温聆茉深呼吸一口，挽过他的手：“我们走吧。” 两人一同进入正厅，宾客们都在谈笑风生。 温聆茉一眼就看到坐在主桌的陆潇霜，刚才先一步进来的沈巧馨此时坐到她的身旁，不知道是聊到了什么内容，惹得这位往日都是一副严肃面孔的长辈捂嘴掩笑。 陆潇霜跟桌上的沈父沈母两人打趣着：“巧馨这个孩子，如今见面真的更会哄人了。” 沈母微笑接话：“这丫头，现在长大了就是脱了缰绳的野马，机灵的点子多着呢。明明前几天还说没那么快回来，结果今天就飞回国了。” “妈，这叫惊喜。”沈巧馨娇嗔一声，“况且，自从当年春节短暂聚了一面之后，我现在也有两年多时间没见到陆阿姨了，不得给各位长辈们一个出其不意？” 温聆茉倒是不知道这件事情，因为两年前她都还没见上何家这位大家长。 看着他们如此其乐融融的画面，温聆茉心里觉着倘若不是何霁承现在牵着自己，她都没有理由待在这里。 阅读必看： 1.男暗恋文，男C女非（男主洁，全身心守男德暗恋女主多年） 2.久别重逢的部分开始写，剧情会有插叙高中校园的回忆部分，篇幅不多，主都市文 3.城市地名均为架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01 第2章 02 彼时，何霁承带她走了上前：“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 陆潇霜缓慢投来一个眼神，温聆茉直起腰板，恭敬开口：“陆阿姨好。” 陆潇霜“嗯”了一声，缓缓说道：“你们坐吧。” 何霁承牵着温聆茉入座，他的位置紧贴着她，没有离开，沈巧馨在他们坐下的前一秒钟将眼神收回。 在场只有沈巧馨的父母是第一次见温聆茉，难免客套发问：“霁承的女朋友长得真好看啊，你是做什么工作，家里面有几口人呀？” 温聆茉如实回答：“我是《AERLI》杂志的签约模特，只是我的父母很早就离婚了。后来爸爸再婚，我则是跟着妈妈生活，幼时有个双胞胎姐姐，但是后面出了意外……” 两位大人本来就是随口问问，没想到对方家庭情况是这个样子，一时间气氛有些安静。 何霁承本想接话，陆潇霜比他更快一步开口：“彭管家，时间差不多了。” 彭叔一直在旁边等候，得到指令当即吩咐后厨开始上菜。 宴会开始，气氛很快就恢复自然。 桌上除了几位长辈们偶尔闲谈，便是众人拿放餐具碗碟轻微碰撞的声响。 何霁承时不时给温聆茉夹她喜欢的菜：“茉茉，这几天你工作都忙累了，多吃一些。” 餐桌主位的陆潇霜看在眼里，默默端起高脚杯抿过一口红酒。 酒杯放下，她不紧不慢说道：“霁承，聆茉，今天把你们喊来，其实还有一些事情要商议。” 温聆茉放下筷子，何霁承也往母亲那个方向看去。 陆潇霜依旧慢条斯理：“是关于你们两人订婚的事情，我打算让你们的订婚仪式安排在两个月后，所有流程我都会派人着手准备……” 沈巧馨一脸恭喜神情看向他们：“前几个月就听说你求婚成功了，如今陆阿姨亲自打点再好不过了。” 何霁承没有异议，温聆茉心里却有些不安——因为跟何霁承在一起这么些年，陆潇霜对她的态度一直都是不太热情，她并不认为事情会那么简单。 果然，陆潇霜停顿一秒，话题当即转到她的身上：“聆茉，我这边有个请求，就是希望你能尽快把现在的模特工作辞掉。订婚之后，你可以陪着霁承一起到国外的分公司深造学习两年，到时候你们回了国再正式完婚，未来成为霁承的贤内助，也可以帮他共同打理好公司和家事。” “婚后一年，你们必须尽快要一个孩子，这是最重要的事情且不能拖延。” 话刚说完，餐桌的其余人都面面相觑，何霁承下意识看过温聆茉一眼。 她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作答。 何霁承当即替人发话：“妈，你怎么都不跟我们商量一下？” 见状，沈巧馨也在旁边附和着说：“陆阿姨，能当上《AERLI》杂志的签约模特可不容易呢！” “巧馨——”沈父喊过女儿，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插嘴。 何家经商几代，极为注重门第，选择势均力敌的家族联姻，达成企业利益共赢在外人眼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偏偏到了何霁承这里却成为例外。 温聆茉手心冰冷，她跟何霁承如今相恋八年，原来即使成为了《AERLI》杂志的当红模特，在何家眼里也是搬不上台面的地位。 “我现在不就是在和你们商量？”陆潇霜并不觉得自己的要求过分，“并且今晚在场的各位都是自家人，也算是一个见证了。” 她的眼神直勾勾看向温聆茉：“聆茉，你应该没有意见吧？” 不像询问意见，而是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顷刻间，温聆茉只觉得手背的虎口处隐隐作痛。 低头一瞧，发觉是自己的指甲早已掐得嵌进肉里，那道浅淡的痕迹久久没有消退。 - 这场家宴持续到深夜才终于散场。 分别之前，何霁承喊人将温聆茉送回去，自己打算留在老宅继续跟陆潇霜谈论一番。 温聆茉不想让他为难：“你千万不要跟陆阿姨吵架……” 何霁承笑着喊过她一声“傻瓜”，让她别再多想。 到家后，温聆茉脱下高跟鞋，独自一人来到阳台伫立很久。 因为前几个小时暴雨来袭，地面此时有着一片很浅的积水。温聆茉无心理会，她抬头看向夜空，寻不到一丝星光，清瘦的脸上也写满疲惫。 其实温聆茉今天并不意外，因为陆潇霜私底下有找自己谈话，内容早有暗示。 这也是为什么Tina发来续约合同，她下意识就是在犹豫着。 然而温聆茉没有想到，陆潇霜会在今晚如此直白提出这些要求。 由于明天还要早起前往影棚工作，温聆茉回房洗漱，重新拿起手机发现自己居然被班群的人提到了： “班长班长，70周年校庆班级聚会，你跟何霁承一定要来呀。” “想当年他们俩还是咱们班的金童玉女，高考毕业谈到现在整整八年，而我到现在还是单身狗呜呜……” “真让人好生羡慕啊！” 回想当年，他们所处的二班班级气氛很好，男生女生之间都可以聊到一起。 有次校内的合唱比赛，隔壁一班因为一分相差输了名次，于是很不服气，还故意人身攻击温聆茉班内那位领唱的女同学。 温聆茉记得那是一位身材微胖的女孩子，平时待人真诚。 青春期的女生容易情绪敏感，这样突如其来的谩骂更是委屈极点，当即忍不住哭了出来。 放学后班里女生们都聚到一起了解原因，有几个男生更是抄起班里角落的扫帚，一行人浩浩荡荡去到隔壁一班喊人：“哪些臭不要脸的家伙们喜欢嚼舌根？咱们班比赛名次赢的堂堂正正，不像你们这样输不起！” 被找上门的那几个人心虚着，两边人争论时不知道是谁忍不住动手，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温聆茉当时作为班长责任心比较重，她急忙上前拉过班里冲得最前的男生，余光却瞄到有块黑板擦快速扔了过来。 眼看迎面要躲不掉，她下意识闭眼护着额头。 没有预想砸来的疼痛，温聆茉一睁眼发现黑板擦掉在地上，后方的何霁承急忙拨开众人拉她离开。 那天办公室的老师们都去开会了，值班老师得知赶来才结束了纷争。 处理结果就是两个班的人都要罚写检讨书，但是温聆茉他们班的人写得特别得劲，班里最皮的几个男生在结尾写过：“我今后保证，遵守着隔壁一班的人就是输不起这个想法直到毕业！” 班主任真是看得好气又好笑。 现在想来，真是青春时期里独属的一份轰轰烈烈。 温聆茉到现在也不知道，人群里是谁给她挡过那块黑板擦。 编辑写好一段消息，温聆茉跟昔日同窗们表示如果有空，她跟何霁承都会参加同学聚会。 一经发出，众人都纷纷留言清一色的“祝99”关键词。 温聆茉看着满屏的祝福，正想打字道谢。 没想原本沉寂许久的宋斯濯，突然在班群现身回复：【若是那天没有其他安排，我自然也会赴约。】 此话一出，原本零零散散要下线的同学们立即重新冒泡。 看到班群挑起了新的话题，温聆茉抿着笑意，默默将消息栏的“谢谢”删掉，随后关灯。 翌日，温聆茉提早醒来。 昨晚后半夜又下起了雨，如今正值五月下旬，看来是一场提前到来的梅雨季。 温聆茉这一觉睡得不是很好，不知道是空气过于潮湿闷热，还是昨晚夜里多想，于是急忙贴上补水面膜。 今天的工作不容懈怠，她要与曾经圈内一位叫作陶乐薇的前辈完成拍摄任务。 出门时候雨仍在下，温聆茉打车前往影棚，摄影师已经在现场指导后勤人员搭建今天的布景。 化妆、造型、搭配都是严格分好的几位老师进行工作，其中化妆师小琪先前跟温聆茉合作好几次了，她也客气礼貌地打过招呼。 妆造进行到一半时候，有名后勤赶来提醒：“乐薇姐那边有些堵车，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 小琪表示不能久等：“你再催催，等一下摄影到点就要拍摄了，我们做造型也得时间。” 况且迟到的话就会影响整体进度，到时候挨骂的还是她们几个人。 然而过了二十分钟，还是没有见到来人。 此时，现场布景全部完成，摄影师已经在用设备测光。 一旁的小琪开始着急了：“她到底能不能来啊？还有不到一个小时我们就要开始拍摄了。” 温聆茉对她安慰：“也许是路上遇到什么事情了，而且雨天容易堵车。” “那就应该提前出门啊。”小琪很是苦恼，她叹了口气，“聆茉姐，如果每个模特都跟你一样就好了，这么没有时间观念的人，如今复出了我看也难伺候……” 小姑娘入行时间不长，也没有接触过陶乐薇，一时情绪上来说出了在场其他人的心声。 现场人多口杂，温聆茉还没来得及让她不要这样说话，门口方向就传来一阵冷笑：“既然这样，你现在就收拾东西卷铺盖走人吧！” 语气里没有一丝商量。 “乐薇姐——” 在场众人都喊过一声，小琪当即变了脸色。 温聆茉也站起了身。 “对……对不起，乐薇姐我不是有意的。”小琪急忙改口道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应该这样说你，对不起……” 陶乐薇踩着一双恨天高迎了上来，哪怕顶着一张素净的脸也不失美艳。 她双手环臂，眼神不屑地说道：“当年我在圈内发展的时候，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还不知道在哪里呢……不想伺候我是吧，那赶紧的，现在就给我走人！” 大家都知道陶乐薇当年有多威风，性子更是不会轻易饶人，一时间没有人敢帮忙说话。 小姑娘泪眼汪汪，已经被吓得不敢回话。 关键时候，还是温聆茉开口发话：“乐薇姐，今天的拍摄工作很重要，加上现在还是雨天，一时间让公司喊其他化妆师过来，恐怕得延误进度了。小姑娘心直口快不懂事，以您的气度没必要和她计较，况且您在圈内的知名度谁人不知呢……” “如果当年不是您提携我，我也不会轻易做到今天的成绩，所以这次更不想失去跟您的合作。” 第3章 03 温聆茉一字一句陈述着，陶乐薇原本紧皱的眉头渐渐舒缓。 她吸了口气，像是调节着自己情绪，随即看向温聆茉说道：“行吧，就当卖你一个面子。” 温聆茉对她露出微笑。 “这么几年没见，你更会说话，也变得愈发漂亮了。”陶乐薇不吝啬于夸奖，示意助理拿过要拍摄的衣服。 看到陶乐薇走去更衣室，众人都松了口气，真的生怕陶乐薇最后脾气上来一句“不干了”就走人。 温聆茉对旁边的小琪宽慰道：“这次就当是个教训了，无论如何你也不能够当面这般指责一位前辈。” 小姑娘抹着眼泪拼命点头。 好在后面妆造踩点完成，摄影师也能准点开拍，“很好，就是这样的表情跟神态，继续保持——” 进度一切顺利，陶乐薇也没有继续刁难人。 虽然她的脾气是公认的不好惹，工作能力却是不容置疑。哪怕几年时间没有出现在大众视野，如今状态依旧在线。 温聆茉跟陶乐薇各自拿着品牌方寄来的样品，这是一款高奢牌子的香水新品。 两人都是《AERLI》杂志前后阶段时期最有名的模特，这次品牌方得知陶乐薇要复出的消息，指名道姓地希望她与温聆茉一同拍摄，合作报价更是翻倍。 “咔嚓”的快门声不断响彻在影棚，陶乐薇盯着镜头，突然就感觉呼吸一窒，眼神也飘忽了起来。 距离最近的温聆茉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异样。 她微微侧目，对方却突然紧抓着胸口处，还在不断抽气。 温聆茉立即发问：“乐薇姐，你怎么了？” 下一秒，谁都没有想到刚才还盛气凌人陶乐薇，泪水此时像是决堤般涌出眼眶。 - 拍摄工作临时中断，温聆茉想了想还是给Tina打了一个电话说明情况。 Tina那边才刚忙完，问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助理身上带了药，乐薇姐现在还在平复着情绪。” “唉，早知道我还是先不要答应她复出这个请求了。” 温聆茉抿起了唇，试探询问：“乐薇姐这样子多久了？” Tina沉默几秒，语气带着无奈：“自从两年前她跟何谦旻分手之后，就患上很严重的抑郁症了……” 温聆茉当然知道这个名字，这人正是何霁承的堂哥阿旻。 何谦旻跟沈巧馨一样，高中毕业后都前往国外念书了，温聆茉也是后来才认识对方。 最戏剧的是一个星期之后，他们就要参加何谦旻的婚礼。 据说，新娘是与何谦旻父亲生意上面的好友，是真正意义门当户对的一位集团千金。 事到如今，Tina也不打算跟温聆茉隐瞒：“两年前，乐薇曾经有过一次流产。” 温聆茉只从何霁承口中听说两人是和平分手，她震惊地捂住了嘴，不知如何作答。 “当初，她自以为这样就能够被何家接纳……可是，他们家里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孩子，从而放弃更大的利益？” 提起往事，Tina除了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更多的还是惋惜。 她缓缓陈述：“当年她的事业处于上升期的时候，突然有天跟我说要离职隐退……我苦口婆心劝了多久，让她不要犯傻，整栋公司的人都知道。结果她一句都没有听进去，说是哪怕交违约金也不后悔，只要被何谦旻他家里人认可自己。” 几年时间的沉寂对于一个模特来说，是很大的一笔损失。 加上现在每年都有数不尽的年轻模特入行，这个圈子更新迭代的速度是肉眼可见。尽管现在决心复出，也是一项很大的挑战。 “为了一些小情小爱，就能够将自己辛苦打拼这么久的事业放弃了。”Tina语气里尽是失望，“那些纨绔贵公子们的口头承诺，真以为是山盟海誓呢？到头来，被耍得团团转还不是她那样的人。” 温聆茉喉咙里憋着话语。 她很想反驳Tina说何霁承是不一样的，他和那些纨绔子弟都不一样。 可是她只觉得哑口无言。 “如今那个男人都要结婚了，你看陶乐薇她得到了什么？身心都被伤害到几乎残缺，白天吃着抗抑的药，夜里做着数不尽的噩梦，流不完的眼泪……” Tina那边像是走到一个更安静的地方，她很认真地说道：“聆茉，我今天跟你说了这些，也是不希望你步入她的后尘，千万别像陶乐薇这个样子。” 温聆茉惊觉抬眼。 结束通话之后，温聆茉进去休息间看望陶乐薇。她看起来平静了很多，刚才那副脆弱的模样好似从未展现。 温聆茉表示刚才跟Tina打过电话，若是她实在难受可以改天再将后面的工作进度拍完。 陶乐薇摇了摇头：“哪能这样子呢，大家都在工作，又有谁不辛苦呢？” 温聆茉心里动容：“乐薇姐，你跟从前一样，还是有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 陶乐薇自嘲一笑。 这么多年，她只觉得一切都像是一场梦，现在醒来只觉得活该。 温聆茉紧紧握住对方的手。 陶乐薇别过了脸，一颗泪水顺势掉落。 “一切都还来得及。”温聆茉想让她振作起来，“乐薇姐，你要为自己而活。” 陶乐薇眼神一定，她嘴角微扯，笑着呵出一道不可置信的气声。紧接着，她眉心一皱，那阵被人安慰的酸意涌上鼻头。 情绪喷薄而出那一秒钟，陶乐薇急忙用掌心覆盖住自己的眉眼，她许久没有动弹，肩膀微微轻颤的抖动显示了她此时心境。 温聆茉向来是个感性的人，见状眼里也忍不住湿润。 一分钟后，陶乐薇果断站了起身，她喊过外面的助理：“让化妆师她们过来补妆吧，我们今天必须赶完拍摄。” 临近傍晚，影棚众人终于顺利结束工作。 离别前陶乐薇给在场所有人都点了晚餐和饮品，以示抱歉拖了进度。 吃饭时候，小琪她们刷手机看到了一则社会新闻，大家才知道陶乐薇迟到的真正原因——今早有位老人突然晕厥倒在雨中，陶乐薇的车子正巧经过，是她喊过司机改变路程将人送去医院，老人幸好抢救及时，如今没有生命危险。 气氛稍显沉默，小琪满脸愧疚。温聆茉心里感慨，开口对众人缓解道：“大家今天也辛苦了，回去早点休息。” 今天下了一天的雨，此时早已停歇。 离开影棚，温聆茉没有着急回家，而是选择前往南榆市中心医院。 到了地方，温聆茉熟门熟路地前往神经内科，赶在她妈妈郑敏的主治医生下班前开好拿药的单子。 温聆茉忍不住多问一句：“我妈妈她一直不愿意住院治疗，吃药抑制的话容易有副作用吗？” 医生看过电脑的病例记录，耐心解释：“盐酸多萘哌齐片主要是治疗记忆力相关，不会有其他副作用。这段用药时间你多注意家属情况，如果严重的话就需要其他治疗干涉了……” 温聆茉道了声谢，独自下楼缴费拿药。 取药区的几个窗口都挤满着人，温聆茉排在队伍当中，余光察觉一道略带熟悉的身影。 那人在她隔壁队伍同一位置，双方目光就这样不经意对视上了。 “聆茉。” 对面率先开口喊过，温聆茉紧抿着唇，神情淡然“嗯”了一声。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自己的生父温东睿，两人大概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见面了。 温东睿回头看去，看她孤身一人忍不住关切问过：“只有你一个人来吗？阿敏怎么没有陪着你？” 突如其来的关心让温聆茉很不自在，她其实宁愿对方没有认出自己。 “我自己来的，不用我妈陪我。” 温东睿有些尴尬笑了笑，发觉自己如今还是把她当成小孩子看待。 气氛沉默没人再说话，温聆茉拿完药转身时发现温东睿比自己更快一步。他没有离开，站在旁边一直等着自己。 “还有什么事情吗？” 许久未见，温东睿只是想跟她嘱咐：“最近换季流感的人挺多，轩轩他就感冒了，你跟她也要多注意一些……” 温聆茉紧抓着手里的药品。 “老公，你站在那里发什么愣呢！” “爸爸！我们回家了——” 一大一小的声音在不远处喊过身前的人，温聆茉没有兴致与他的家人碰面，离开前只是对他说明：“我妈得病了，是阿尔兹海默症。” 说完，头也不回离开原地，不去看向对方震惊的脸。 医院过道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温聆茉穿梭在人海之中，脚下步子丝毫没有放慢速度，在旁人眼里就像是在拼命逃离。 温聆茉原以为自己内心很坚强了，没想刚才那句“我们回家了”顿时能够击溃她的心理防线。 温聆茉没有回头，她不敢看到对方一家三口的温馨场景。 明明在她小时候，这般景象也是属于他们一家人，那个时候，自己最重要的姐姐也没有离开。 刹那间，温聆茉不小心就撞到了一个人，她手里药品挣脱，没有打好结的塑料袋掉在地上。 “对不起……”温聆茉急忙道歉，慌乱地捡过散落在地面的东西。 那人帮她将最后一盒药递了过去，声线清冽表示无妨：“没事。” 男人的手骨节分明，很是好看。 温聆茉接过药盒，眼眸垂下：“谢谢。” 她将东西全部装好只想尽快离开，不愿被人看到这般狼狈模样。 两人几乎是同时起身，看到温聆茉的正脸，对方身形一怔。 温聆茉没有抬眼，直接转身离去。 “宋总——” 办好事项的助手容彬一回来，就瞧见男人伫立原地一动不动，于是好奇循着他的目光看去，“您看到谁了？是熟人吗？” 宋斯濯缓缓收回眼神：“是一个很久没有见过的人。” 说罢，他忍不住再度望向那道身影，对方早已消失。 时隔多年，宋斯濯没有想到自己会以这样的形式遇到温聆茉。 她依旧没有把目光看向自己。 第4章 04 最近，温聆茉在网上刷到各大媒体报道何谦旻联姻的事情。 据说光是宾客，何家就请了政商两界、文娱圈内各领域顶尖的人物与好友，以此彰显这场婚礼将会有多华丽且重视操办。 陶乐薇朋友圈最新动态仍然是分享工作内容，似乎一切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干扰。 另一边，何霁承没有提及那晚家宴后续，温聆茉理解他的繁忙与压力，没有过问对方跟家里谈得怎么样。 与此同时，温聆茉收到了沈巧馨的电话：“茉茉，阿旻的婚礼要到了，今天要不要一起逛街？” 毕竟要陪同何霁承一起出席，衣着打扮不能简单应对，温聆茉想了想没有推辞。 两人约好了见面时间，一到地方沈巧馨就上前挽过她的手，“不好意思，等很久了吗？” “不会，我也刚到而已。” “行，那我们走吧。” 温聆茉还是不太习惯沈巧馨的热情，只是出于礼貌一时间也没有甩开对方，任由她拉着自己进去商场里面。 她们今天逛的是南榆市高消费地段的购物中心，放眼望去全是国际一线的高奢品牌。温聆茉并不陌生，几个月前她还在秀场穿过几家春夏季新品。 对于找寻自己风格，温聆茉很是得心应手，很快选定了一条精致低调的长裙。 何家的婚礼定在郊外的私人酒庄，黄昏时间才开始进行仪式，想到后半场是轻松欢脱的after party形式，沈巧馨倒是有些为难。 她选了好久，终于拿过两条裙子询问意见：“茉茉，你觉得哪件好看？” 温聆茉坐在沙发上认真地观察一番：“都挺好看的，不过这条会更衬托你肤色。” “我也觉得这条更适合。”沈巧馨示意店员拿过自己码数，“那我先进去试一下。” 说着，当即将手机放在桌上径直走向更衣室。 等待时候，店员给两人送来热茶，温聆茉说了句谢谢，拿起茶杯瞥见沈巧馨手机震动一下。 温聆茉没有窥探别人**的癖好，只是余光正巧瞥到一条消息：【这事先别告诉茉茉，我会想办法让她答应。】 来人备注正是何霁承三个字。 那刻，温聆茉跳动的心宛若漏掉一拍。 更衣室的门帘“刷”地一声被人打开。 温聆茉来不及深思，对方手机屏幕早已暗了下去。 沈巧馨来到镜前打量，旁边的店员一直夸赞着，于是她满意点头：“那我就选这条好了，逛了一个下午也累了。” 沈巧馨换下衣服，对方欢喜地拿去打包。 一时间现场只有她们两人，温聆茉余光悄悄瞥去，见她点开手机嘴角微勾，情绪没有什么波动。 温聆茉克制住想要发问对方的想法，打算起身付款。 沈巧馨拉住了她，当面摁着手机语音键说道：“何大少爷，我跟你家茉茉今天出门逛街。这边报销费用可不少哦，要不都算你头上了？” 她带着玩笑语气问过何霁承，最后一个字的尾巴声调带着俏皮。 何霁承那边很快回了消息，得知温聆茉也在，他笑着说：“行啊，你们俩随便买就行，回头都算我账上……” 裙子不算便宜，温聆茉还是想要自己付款。 沈巧馨却有些惊讶看向她：“你平时跟何霁承之间都这么客气吗？我们这些朋友跟他相处，买单结账都不用这么计较的，况且你还是他女朋友呢！” 容不得她反驳沈巧馨就走向前台，留下温聆茉在原地沉思几秒。 回想高中时候，沈巧馨从来不会这般态度跟何霁承说话。如今相处，她却发现对方句句都是隔着自己提到何霁承。 温聆茉总觉得有些奇怪，偏偏沈巧馨说自己已经有男朋友了…… 而心里，却仍旧芥蒂着刚才不小心看到的那条消息——到底是什么事情，不能告诉自己。 - 跟沈巧馨在西餐厅吃了一顿晚饭，温聆茉便与对方道别了。刚回到家，天色顿然一变，紧接着就刮起了狂风暴雨。 温聆茉庆幸着回来及时，洗完澡后一出来就看到客厅沙发坐着的何霁承。 “这雨那么大，你来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呢？” 因为家里的备用钥匙给了对方一把，温聆茉并不意外。 见他身上衬衣有处被雨淋湿了，温聆茉急忙拿过毛巾：“快擦一下。” 对方这几天都在公司忙碌，陆潇霜对他要求严格丝毫不会偏私，两人都没有时间见面。 何霁承动容地上前抱住了她：“茉茉，我好想你。” 温聆茉心里一暖，她回抱着对方，柔声答复：“我也想你啊。” 她又问道：“你吃饭了吗？” “还没呢，一忙完就光想着来找你了。” 也是这时，她察觉对方后背也被雨淋湿了，说道：“你没打伞吗？身上都湿透了，快点去洗个澡吧……” 何霁承趁机回复：“那我今晚不走了，陪你好不好？” 他的语调暧昧，温聆茉耳尖微烫没有说话，直接把他赶去了浴室，男人轻笑的声音在里面响起：“茉茉，我还没拿衣服。” “你自己拿！”温聆茉离开原地，对方先前偶尔留下过夜，卧室衣柜一角都堆放着他的衣物。 水流声很快传了出来，温聆茉走去厨房，打算快速煮碗面条给他。 等到何霁承推门走出，温聆茉正好关火，她把汤面端了出来：“今天没在家里吃饭，食材有限就委屈一下你了。” 很简单的一碗鸡蛋挂面，上面飘着些许冬菇和青菜。 何霁承也不挑剔，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看起来确实很饿了。 “这么大个人了，洗完澡头发也不好好擦干。”温聆茉嘴上嘀咕一句，拿过毛巾给他拈干发丝的水珠，动作注意且不干扰他吃面。 她从来都是这般细心照顾别人，也是何霁承喜欢她的一部分原因。 到了深夜，何霁承洗漱完毕来到卧室，一进门看到温聆茉握着手机，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的喜悦。 “怎么了，这么高兴？” 温聆茉当即和他分享：“是Tina姐，她说下个月那场品牌活动开场模特已经定了人选，是我！” 秀场第一个出场模特就是开场主秀，当天将会穿上整场秀里最能体现设计师对于品牌理念、特色的服装。 反之，有开场就有闭场环节，闭场模特则是设计师亲自领着这位模特压轴登场，展示着最为满意的一件设计——这个位置自然给到了陶乐薇，沉寂几年归来公司仍旧愿意对她力捧。 只是温聆茉有些受宠若惊，以现在的资历能够与这位前辈共同担任关键环节，真的机会难得。 何霁承见她这般欣喜，捏了捏她的脸：“好了，再这么激动等等就睡不着了。” 温聆茉嘻嘻一笑，整个人都扑进他的怀里撒娇，何霁承感觉整颗心都软了下来。 她从不在外人面前展现这般欢脱一面，更别说面对何家的人能有这般自在真实。 可是，这个世上哪有两者兼得的完美事情，人总得做出选择…… 想到这里，何霁承眸色深沉几分。 他将床头灯熄灭，附身吻过温聆茉柔软的唇瓣。 温聆茉闭上双眼，感受着脖颈处落下的一道道绵密细吻。 黑暗中她的手心被人紧紧包裹，十指相扣交叠的温热感，紧随着那阵喷薄的呼吸不断涌来。 明明不是第一次这般行为，温聆茉却察觉对方逐步往下的动作有些急躁。 她睁开朦胧的眼，迷离之间出声制止：“等等……” 她提醒着何霁承这次还未做好安全措施。 何霁承重新亲上她的眉眼：“没关系，反正我们也要订婚了。” 这话一出，温聆茉清醒过来挣扎起身。 她以为听错了：“霁承，你这是什么意思？” “茉茉——”男人捧过她的脸，昏暗之下耐心哄着：“如果真的有了孩子，我们直接结婚吧，好不好？” 温聆茉神情怔住。 “你看，平时你的工作不是拍摄杂志就是广告，参加一个秀场还得忙碌工作到深夜，甚至全国遍地飞来飞去，多忙碌啊……” 何霁承商量的语气极为温柔，边说边用指腹亲昵蹭过温聆茉的耳垂：“我的意思是，其实你不用这么累的，模特这份工作太辛苦了。以后，我来养你好不好？” 温聆茉却觉得这份触摸宛若烙印一般滚烫，让她只想要避开。 结合今天早上不经意看到那条消息，温聆茉顿时理解什么意思。 沉默几秒，温聆茉开口询问：“所以，陆阿姨还是不答应的，对吧？” 何霁承喉结滚动一下，他垂下了手好似有些无力挣扎：“茉茉，我尽力了……” 对于跟温聆茉在一起这八年时间，何霁承跟陆潇霜抗争了很多，却也只能到这个地步。 现在的他，还没有本事全盘接管家里整个公司产业，也没有独自做生意的能力。 加上他从小生活在这般复杂且庞大的家族，在幼时可以记事的那段时间，何家的企业经历过几次经济危机，其他股东叔辈们本来等着看陆潇霜的笑话，可她总能逆风翻盘扳回局势。 利益至上的家族少不了勾心斗角，陆潇霜从小就教循他做出选择的时候，必须要将所有损失降到最低，该狠心的时候就要断舍离。 只有这样，他才能够继承掌权人的位置坐得更加长久。 这样循规蹈矩且压抑的环境，导致何霁承的成长路上也有着叛逆因子，故而跟身边亲近的人矛盾重重，直到高中时期他遇到了温聆茉，后面也没有选择出国，为的就是跟她在一起。 圈内有的是换女友如衣服的公子哥们，私底下聚会有人大胆过问他怎么不腻——何霁承也问过自己，得到的答案依旧只有温聆茉一人，这是他的真心话。 想到这里，何霁承继续哄着劝说：“我记得你的合约还有半年时间，要不到时候你就辞职吧，我会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如果你不想在家待着，那就像我妈提议那样，我们未来一起打理家业，永远在一起，这样不是很好吗？” 他认为自己的茉茉会答应这些条件，虽然一开始会委屈她，但是自己未来一定加倍百倍对她好。 温聆茉一字一句听得仔细，外面的暴雨还在敲打窗台，啪嗒的雨声好似夹杂着何霁承那番话猛猛砸进她的心里。 空气安静许久，温聆茉终于发话说道：“前段时间，Tina姐那边给我发来了续约合同的邀请。” 何霁承眼神开始凝重起来。 温聆茉对上他的眼神：“霁承，往后日子我也很想永远跟你在一起。” “说真心话，如果必须答应这些条件，让我放弃多年以来所有打拼的努力才能跟你在一起——”说到这里，温聆茉眼里一酸，像是下定了决心。 “对不起，我做不到。” 第5章 05 温聆茉醒来的时候，床边的人早已离开。 她不知道何霁承什么时候出门，他没有喊过自己。 望着旁边床单那处褶皱痕迹，上面早已没有温度，温聆茉盯了许久才起身。 今天没有拍摄工作，温聆茉终于得空回去探望母亲郑敏。日常她都是前往公司固定的影棚拍摄，因为回家往返路程有段距离，温聆茉才选择搬了出来。 自从郑敏确诊了阿尔兹海默症，温聆茉就想把她接过来照顾。可是郑敏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开原来的家，更不愿意去医院，温聆茉就只好花钱请了一位家政阿姨陪护。 她买了一些水果，随后打车过去。 近来雨水频繁，估计还要持续一段时间梅雨季。 车上的司机似乎很喜欢抒情老歌，一连好几首都是这样风格。一处红灯前停下，恰好播到了那一首极为经典的《爱与痛的边缘》： /情像雨点似断难断……/ /愈是去想更是凌乱……/ 副歌片段的缠绵女声像是带着无比哀愁，前面的司机漫不经心跟随哼唱。 温聆茉望着啪嗒打在玻璃上面的雨点，思绪渐渐放远——昨天晚上，他们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也没有爆发争吵。 漆黑之中，他们彼此无言，最后相互背对入睡。 相恋八年，温聆茉极少跟何霁承发生争执。 她并不喜欢耍小性子，即使真的遇到小闹拌嘴的情况，也都是何霁承喜欢低下头来哄说，自己则会马上心软。 昨晚争端，是他们矛盾最严峻的一次。 温聆茉扪心自问，自己实在是做不到那些条件，况且陪他出国留下郑敏一人也不放心。 车子抵达熟悉的路口，温聆茉付好车费，一手撑伞一手拎着水果走着。 温聆茉走到院前，大门就为她敞开着，刚才来的时候温聆茉给看护周姨打过电话。 她进去屋子，把先前医院拿过的药连同水果递给对方：“我买了一些水果过来，周姨您看看拿一些回去吧。” 周婶笑着说她客气了。 温聆茉走上二楼，身后周姨跟了上来报备：“这几天你妈妈睡眠质量不太好，也很抗拒吃药，今天醒来也不愿意吃早餐，聆茉你去劝劝吧。” 温聆茉说了声好，随后轻轻推开郑敏的房门。 郑敏早就醒来了，窗户被她半敞开着，外面的雨水顺势瓢泼进来。 她嘴里嘀咕着话，温聆茉靠近过去喊过对方。 郑敏依旧不愿意转过头来，直到靠近，温聆茉才看到她手里抱着相框，嘴里呢喃喊着：“芊芊……” 温聆茉看向桌面拆封未动几颗药片，抿起嘴唇。 她缓缓蹲下，侧头询问：“妈，我们下楼吃早餐好不好？” 郑敏依旧紧紧抱着东西不肯撒手。 温聆茉的目光聚焦相框，改口喊过：“妈，我是聆芊啊。我回来了，你看看我好不好？” 听到声音，郑敏像是接受到信号抬眼看去。 她手里的相框掉落地面，紧紧牵着她的手，语气颤抖着说：“芊芊，你怎么才回来啊？” “嗯，我回来了。”温聆茉顺势着她的话回复：“对不起，我最近太忙了。妈，我们下去吃饭好不好？” 门外等候的周姨表情凝重，原本一直执拗着不愿意离开房间的郑敏，如今就这般乖乖配合着下楼。 郑妍边走还边呢喃，神情像是有些恍惚：“芊芊，你不要走……” “我不走，我不会离开你的。” 温聆茉带着她走出房间，随即对着周姨递去一个眼神。对方立马会意，把热好的早餐拿出来摆在桌面。 整个用餐期间郑敏都没有闹，说话偶尔含糊着一句，但是嘴里永远都是喊着那句“芊芊”。 温聆茉一直都是不厌其烦，好好地扮演着这个角色，一旁的周姨默不作声。 用过早餐，温聆茉终于哄好了郑敏吃药。她昨晚就闹得周姨也没有睡好，此时被温聆茉哄着终于愿意入眠。 关上门后，温聆茉眼里稍显一丝无奈：“周姨，你说我怎么办好呢？” 周姨叹了口气，不知如何安慰才好。 温聆茉无力地闭了闭眼，郑敏的病症似乎比一年前还要加深了一些。 从前她只是行为表现有些木讷和不记得事情，如今记忆更是倒退回好多年前并且混淆。 温聆茉摆放好刚才的相框，上面是两个年幼的女孩。 相片的人，一个是她，一个是自己的姐姐温聆芊。 姐妹俩是同一天出生的双胞胎，长相一模一样，性格却大相径庭。幼时的温聆茉热情开朗，姐姐温聆芊反而沉稳娴静。 她们十岁的那个冬天，母亲郑敏与父亲温东睿在闹离婚，前者不依不饶拒绝分开，后者对她则是情谊至尽。 她们不知道为什么在外人眼里，堪称典范夫妻的爸爸妈妈会吵架，不是柴米油盐的经济问题，更不是家庭与工作的分配矛盾，那就只有感情上面的波折。 “听说了吗？隔壁那夫妻俩最近在闹离婚，原来是男人偷腥了，那女的还是旧情人呢……” 流言蜚语顿时在街里街坊传遍。 姐妹两人年龄虽小，却也听懂父亲有了外遇。她们从一开始不敢相信，到后面自然偏向于自己受害方的母亲。 直到有天郑敏闹得实在过分，一向温润少怒的温东睿不顾孩子在场，朝她吼出了那番话语：“郑敏，当年如果不是你从中作梗让我跟她分开，还有那晚对你的愧疚负责，你以为我真的会妥协吗！” 郑敏被男人反驳到整个人都僵在原地，年幼的姐妹俩也震惊地不敢动弹。 新的纠纷汹涌袭来，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姐姐温聆芊。 她急忙将温聆茉拉回房间关门，双手紧紧捂住了自己妹妹的耳朵，想要将外面那些愤恨的、宣泄的所有恶毒话语都隔开。 温聆茉记得自己当时只顾着流泪，边问道：“姐姐，爸爸到底是什么意思？妈妈还有我们对他来说只是妥协吗？爸爸是为了别人，不想要我们了吗？” “茉茉，不会，别再去听……”温聆芊对她安慰，却也淌着泪水，姐妹两人紧紧抱着对方形成保护姿态，不愿去参与外面两个大人的纷争。 据说年轻时候的温东睿，本来能和一个很喜欢的女孩子在一起，可惜两人不被各自父母看好，执意反对，于是他们决定私奔。 那个年代的通讯并不发达，这对年轻情侣先是偷偷买好了火车票，相约的前个晚上，温东睿为了避人耳目，拜托了从小相识的好友郑敏帮忙打掩护。 “你疯了，你不去城里念大学了吗？而且你也得替程媛考虑吧，你有想过你们如果被人抓了回来，她会是怎样的下场吗？” 郑敏的劝说不仅仅是理性方面，她也有私心，多年以来她都默默喜欢着温东睿。 “我只知道我不带她走，她就要被嫁人了！”温东睿深知对方家里重男轻女的观念与势利，先前他们就想让程媛辍学操控她的人生，对方不止一次与他委屈哭诉。 眼下他们根本考虑不了这么多，只知道为了爱情不顾一切都要在一起。 “好，我答应你。”郑敏无力反驳，更不敢在此时告知眼前这位满心是别人的男生，其实自己对他也有着别样的情愫，“我会想办法帮你把她带出来……” 温东睿与郑敏约定的时间是傍晚六点准。 然而那天黄昏，到达车站的却只有郑敏一人，以及带来被人撕毁的那张车票，像是在告诉对方自己心意已决。 温东睿愤然跑去程家寻人，却只换来程母一句冷言：“她想通了，你也别再来了。” 温东睿不可置信，怒声质问连带着踹门，程媛都没有出来见他，后面是温父温母急忙将儿子拖拽离开。 程母则是讥讽：“我们媛媛是要嫁给大老板的，以后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你就别来阻挡她过好日子了……” 郑敏躲在看热闹的人群中，望着温东睿悲怆的神情不敢多看一眼。 后来没过多久，程家就为女儿说定了亲事，对方是个做生意的外地人。 离开那天，正好是温东睿大学开学的日子。 程媛将一封亲手写的信交给郑敏：“你帮我跟东睿哥说句对不起吧，我真的很想跟他在一起……也许我们是有缘无分了，但是我是真的喜欢他，我爱他！” 郑敏攥着信件，心里五味杂陈。 没有人的生活是停滞不前，失落的温东睿只得将全身心都投入学业，毕业那年他与好友嗅到了未来互联网的利益商机。 于是他们一同投入创业，前期的试水几乎掏空了温东睿大学期间攒下比赛奖金，他便选择去做又累又苦，但是来钱还算快的日结散工。 因为好强不愿意向家里要生活费，在他穷得几乎馒头都要吃不起的时候，郑敏找到了他。 她先前没有考上大学，选择直接出来打工，此时更是将自己几年攒下的积蓄拿了出来给他：“拿着吧，我偷偷攒的。” 温东睿向她推脱，郑敏自嘲着说：“我不想一辈子都给家里那个没用的弟弟收拾烂摊子，与其整日跟我爸妈为钱吵架，索性拿出来帮你这个老朋友一回吧。” 温东睿红了眼眶，毕竟一个在沙漠中即将濒临的人，受到源于他人的无私浇灌自然情感也会动容， 事实证明他的决定是正确的，也很幸运赶上了时代更迭的商业风口，他带领好友们创业成功，那晚庆功宴上，他喊来了郑敏一起庆祝。 那晚两人都喝了很多的酒，他先说了很多感谢的话，后面事情渐渐偏了轨道…… 清晨醒来之后，温东睿望向床边的女人愧疚道歉，郑敏则是半带着玩笑：“如果你要弥补，要不就娶我吧？” 没想男人真的对她说了声“好”。 郑敏一直坚信着岁月长情之久的陪伴，才是最后的胜利——从前只敢在日记里偷偷写下的少女心事，居然真的在多年后实现了这个愿望。 于是他们结为夫妻，外人眼里相敬如宾，很快就有了一对双胞胎女儿，家境富裕幸福美满。 旁人都羡慕郑敏，夸她老公会赚钱又顾家，跟外面那些有了钱就偷腥的花心男人完全不一样。 谁能想到，十年后所有事情发生了转变。 那晚深夜，郑敏刚将女儿们照顾睡下，应酬晚归的丈夫第一次对她发了火。 “当年那封信，为什么我没有看到？”温东睿极力压下声调与怒意，继续追问：“也是你跟她说不要连累我，所以她才不来车站见我，是吗？” 所以这么多年，才会让他一直以为程媛是为了钱才将自己狠心推开，对她恨了这么久。 往事提及，一瞬间触动了郑敏藏匿心底许久的秘密。 比起心虚，郑敏更像意识到什么，危机感顿时袭来，应激一般朝他质问：“你今晚去哪里了？你见到谁了？” 原来当年程媛嫁给那个外地人，对方婚后嫌弃她生不出孩子，日常对她一点也不好，轻则谩骂，殴打更是家常便饭，直到医院检查出了是男方的问题。 紧接着是男人工厂的生意状态下滑，后面更是沾上了赌瘾，还欠了一堆债务宣告破产终究被告上法庭，这么多年程媛就庆幸自己和他没有孩子。 男方那边的人都骂她克夫，离不了婚的程媛也不敢回去娘家，甚至还有不少债主找上了她。 没有学历也没有工作经验，她只能仗着还算有些姿色的脸在会所里当服务员，身边年轻的女孩们私底下也嘲笑她年近三十。 那个冬夜，在满是人的包厢程媛认出了温东睿，他也一眼发现了她。 中途程媛被客人刁难泼了一身的酒，温东睿也没有反应，只是离场时在口袋里掏出一大沓钞票丢过给她，帮人赔了不是。 程媛能够接受他恨自己，但是受不了他可以理所应当地侮辱自己，直接追上去将钱扔了回去。 寒冬里她的双眼通红，温东睿原本到嘴边刻薄的话也收住了。 他不知道程媛这些年来经历了什么，冷静下来想到她落魄于此，也许有更深的原因。 或许是多年以来的执念，温东睿忍不住追上前去打算一问究竟，却撞见她刚出会所被债主纠缠的景象。 再后来，就是当年的所有事情都水落石出： 那个黄昏，程媛是真的想要义无反顾跟温东睿离开，郑敏却让她不要拖累对方前程。 那封充满歉意和告知爱意的信件，郑敏自然没有交到男人手中，因为担忧对方看了会做出比私奔还要冲动的事情。 “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么多年你心里还想着她！”郑敏声线颤抖对他发泄不公，“新婚那夜，你喝得烂醉，嘴边仍旧不断喊着程媛的名字，你知道那晚我有多心痛吗！？再说了，如果不是我拆散你们，不是我在你身边陪伴，你的事业哪来今天的成绩？做梦去吧！！！” “啪！” 寂静的夜里响彻了一声耳光，温东睿发怔看向自己手心，郑敏眼底也写满不可置信。 这晚便是纷争开始的导火线，此后愈烧愈烈。 最初的温聆茉和温聆芊哪知道大人们的过往，她们只知道原本顾家的父亲突然开始夜不归宿，甚至邻居们都知道温东睿出钱又出力，帮程媛请律师打官司离婚，把那些麻烦的债务也都与她划清了关系。 平日温柔的母亲则是性情大变，整日都在打着电话失控：“温东睿，我还没有同意离婚，你就这样为了那个女人连家都不回了是吗？” 温聆茉一直都很想见识母亲口中“那个女人”到底是谁，没想就在隔天，她跟温聆芊放学路上看到了温东睿与程媛走在一起。 他们相互依偎，看起来笑得很甜蜜，在年幼的孩子眼里却是一幕荒唐。 是父亲为了别人，不要她们母女三个人了。 温聆茉拾起地上的小石子，猛然朝他们方向丢去大声喊着：“坏爸爸！坏女人！” 温聆芊急忙拉住妹妹：“别这样，聆茉！” 一对大人和两个小孩在道路中间纠缠着，谁也没看到转角处有辆车子突然失控驶来，然后是路人惊声呼喊着快躲开。 紧接着是一道刺耳的急刹，还有物体剧烈撞击的声响。 温聆茉清楚记得，危急关头是姐姐温聆芊奋力推开了她。 散开的人群重新聚上前来，有惋惜的，劫后余生的，拨打急救电话的，场面一片混乱。 不远处的温东睿也终于反应过来。 他松开了怀里护着的女人，崩溃地跑向两个女儿倒地的方向。 温聆茉意识模糊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是那一滩殷红的血泊，温聆芊小小的身子就躺在自己跟前一动不动。 她伸过手，嘴里呜咽喊着：“姐姐……” 那一年冬天，郑敏失去了一个女儿。 像是终于死心了，她同意跟温东睿彻底离婚一刀两断。房子车子还有一大笔婚后离婚财产，是温东睿给郑敏的补偿。 直到走出民政局门口后，郑敏突然发疯一样拉扯住温东睿，不断对打骂着。 温东睿没有还手，等到她无力放开了自己，一声不吭离开原地。 同样的，那一年冬天是温聆茉第一次过生日，是没有姐姐温聆芊在身边。 原本性格开朗的女孩，也不敢在郑敏面前展现，渐渐地好像活成了姐姐还没有离开的模样。 往后日子，她都不敢为自己庆生。 抱抱聆茉宝宝 PS：女主男主各自都会有些较为沉重的回忆杀是原生家庭的支线，后面会插叙写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05 第6章 06 整整一天，温聆茉都没有收到何霁承发来的消息。 恋爱多年，这是两人从未出现的情况，以往遇到小吵小闹总是何霁承退步让她，从来都不会一天都不理会自己。 到了晚上，温聆茉没想会收到沈巧馨的电话。 手机那头的背景音夹杂各种人声，沈巧馨向她询问：“聆茉，你跟阿承是吵架了吗？” 沈巧馨这样称呼何霁承，温聆茉并不感到奇怪，他们那群相识多年熟络的朋友都会这样称呼。 还没回复对方，温聆茉又听到有人喊过沈巧馨的名字，似乎是让她过去处理什么事情。 温聆茉问：“霁承在你们那边吗？” 因为何霁承的表哥何谦旻过两天准备结婚，各地好友们都纷纷提前赶回南榆市，今晚都在何谦旻的私人会所聚着。 “阿承本来说不过来的，后面中途到了又开始喝着闷酒，我们都以为是你太忙了，所以没空一起来呢……”沈巧馨压低声线，“你们是闹矛盾了？他一直含糊着喊你名字呢。” 温聆茉没有在电话里解释太多：“你们在哪，我去找他吧。” 沈巧馨给她报了位置，温聆茉立即换了身衣服出门。 下车之后，温聆茉跟人报过名字，服务员很快地带她来到指定包厢。 沈巧馨打开了门迎接她：“你可算来啦，大家都在呢。” 包厢内歌声回荡气氛正值**，其他人看到温聆茉进来，不约而同放下酒杯站起来打过招呼。 现场还有一些陌生面孔，温聆茉礼貌回应着。 她其实跟这群公子哥和大小姐们也就见过一两面，总归还是不熟的阶段。 温聆茉环顾四周：“霁承呢？” 因为何霁承喝多了，沈巧馨就招呼着大家把他扶到了包厢里面的小休息室。 “何霁承，你看我把谁带过来了？”沈巧馨双手推着温聆茉的肩膀，把她送到何霁承跟前。 何霁承睁眼时候以为自己看错了人，直到确定是温聆茉站到跟前，他才卸下了紧绷忧愁的神情。因为喝多了，他站起身太快，又沉沉往后倒去。 温聆茉急忙上前，何霁承顺势依偎进她的怀里，嘴里是她的名字：“茉茉……” 温聆茉也没有见过他会喝成这样，心里也有些懊恼今天怎么不主动给他发条消息。 “今天下午，陆阿姨又跟他谈了很久事情。”沈巧馨突然语重心长地对她说道，“聆茉，我虽然知道你走到今天也不容易。可说实话，你们谈了八年了，他一直都向着你，你也应该替阿承考虑一下不是吗？” 那晚家宴上面的话题被沈巧馨此时迂回着提及，像是不着痕迹说着她让何霁承难做了。 “我先带他回去休息。”温聆茉哪会听不出对方的言外之意，只是她不想反驳什么。 此时，今晚做东的何谦旻从外面推门进来，说等会儿喊过了人开车送他们。 何霁承有些难受想吐，见状何谦旻急忙喊过外面的人，温聆茉本想跟着出去帮衬，被身后的何谦旻叫住了。 “堂哥，还有事吗？”温聆茉一向都是跟着何霁承，一起跟着喊过对方堂哥。 沈巧馨也离开了，此时休息室只剩下他跟温聆茉。 何谦旻眸色微垂：“她最近还好吗？” 温聆茉点了点头。 她当然知道对方问的是谁，毕竟当年何谦旻与陶乐薇的恋情众人皆知，而自己与她还是一个公司的前后辈关系。 “乐薇前辈挺好的。” “是吗？”何谦旻眼底闪过一瞬，“她的抑郁症没有加重吧？现在还是要吃抗抑的药吗？如果她需要的话，我在国外有朋友认识一位国际上挺出名的心理医生专家……” 温聆茉听过对方这串连问，她心里微怔一秒，像是有些替人感到不公下意识回复：“她现在需要的，就是不被人打扰。” 何谦旻顿时沉默，温聆茉抿了抿唇，说了句失陪离开原地。 温聆茉扶着何霁承上车，沈巧馨给他们合上了门：“聆茉，到了地方记得给我发下消息。” 她看着车子逐渐远去，原本嘴边的笑意缓缓减淡下去。 沈巧馨回去了包厢，而现场有些第一次见温聆茉的人开启了话题：“霁承的女朋友看着不简单啊，居然能够让阿承喝成这样啊。” “人家可是国际超模，《AERLI》杂志当前捧得最红的人物，从前只在时装周秀场上见到过，不过刚才近距离瞧着本人更好看呢。” 这时有位女生出了反驳：“我反倒觉得她挺傲的，说真的，阿承跟陆阿姨吵架也跟她有原因。要讲门当户对的话，我觉得我们巧馨跟阿承更配……” 现场其他几人也都调侃着。 沈巧馨神情无奈：“你们说什么呢，阿承跟聆茉谈了多少年了，一个个的别瞎起哄！” 众人也都笑了笑，随即继续进行着下半场。 - “您这边方便再捎我一程吗？” 下车之前，温聆茉跟司机说明自己今晚不住这里，对方表示无妨让她不用着急。 何霁承平日起居并不回去何家老宅，而是住在南榆市中心附近的高档小区。 房门打开，温聆茉熟悉地走去卫生间拿过毛巾，接水沾湿后给何霁承擦了擦脸。 “还难受吗？”温聆茉细声询问躺在沙发上的男人。 何霁承拉住温聆茉的手，带着醉意发问：“今晚可以不走吗？” 明天早上温聆茉有一个广告拍摄，她打算把何霁承安置好就回自己的住处。 何霁承眼神黯淡一下：“原来我没有你的工作重要吗？” 他真的尽力了，私底下与母亲陆潇霜周旋几回，今早更是连带着工作问题被陆潇霜痛斥一番，得到的回复都是不容让步。 将近一天没有联系，昨天的问题矛盾也都没有解决，无力感和积压的坏情绪堆积一起，他只能借酒消愁。 温聆茉放下毛巾，认真向他看去：“霁承，你现在是带着个人情绪，这样问题不会解决。” “那要怎么解决？现在不谈别的，我想让你陪我都不愿意了！”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眼看着气氛有些凝重，温聆茉语气软下来：“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何霁承也不再挽留过她，侧过了身。 走到玄关，温聆茉有些委屈：“如果你的解决方法，是像昨晚那样让我妥协，你觉得这是我想要的吗？” 何霁承没有回复，温聆茉轻声关上了门。 她早该清楚自己的家境在陆潇霜这位长辈眼前，至始至终都不被认可。 来到电梯口方向，温聆茉摁过按键，电梯正好顺势下来停在自己面前。 此时，沈巧馨给她发过询问消息，确认何霁承被她送了回来。 明明是自己的男朋友，此时却要给她发过保平安的消息。 温聆茉总觉得沈巧馨好像有些越界。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温聆茉低着头，想了想还是给对方发过一句话，丝毫没有发现电梯里面还站着一个人，她直接走了进去。 快速回完消息，正打算按楼层的温聆茉听到询问：“一楼？” 电梯摁键上面还显示着到负一层的停车场，温聆茉连忙回应：“是的。” 这一抬头，两人四目相对。 宋斯濯替她摁过一楼按键，轻笑说道：“班长，好久不见。” “你是？”温聆茉望向男人俊朗的脸，前些天看到同学群聊发布的那张照片的当事人与眼下重叠着，她立马认出来对方，“宋斯濯。” 如果先前重逢只是意外，那这次未免也太巧合。 虽然温聆茉毫不知情，宋斯濯却庆幸此时对方能认出自己这位老同学。 听到他还叫着自己班长，温聆茉感觉像是回去了很多年前。 印象之中，高考结束后面几年举办过两三次同学聚会，但是她都没有看到宋斯濯来到现场。 温聆茉只记得对方当年考上了一个很好的大学，大抵是外省回来着实不太方便。 宋斯濯率先开启话题：“你住这里？” “不是，是霁承……是我男朋友他住这边，他今天喝多了，我送他回来而已。” “那还挺巧的。” “什么？” 看着温聆茉脸上的疑问，宋斯濯对她解释：“我今天也是送人回来，有位朋友他也喝多了。” “原来如此。” 电梯缓缓下降，两人聊完刚才话题，渐渐开始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重新沉寂了下来。 安静地似乎只能听到电梯往下运行的声响。 虽然两人同窗三年，但是温聆茉记得他们高中时期并没有太过于熟悉，就是正常同学之间的相处模式。 电梯很快到了一楼，温聆茉示意外面有车等候，先行离开。 宋斯濯说了声好。 刚走过一步，温聆茉很快被他喊过：“包的侧边拉链，没有拉好。” 温聆茉低头一看，发觉肩上的小挎包确实有道几厘米的口子敞开着，是刚才出门去找何霁承的时候太过着急了，若是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 温聆茉与他道谢，将包包拉链拉上。 正打算礼貌说声再见，男人比她更快一步：“日后同学聚会见。” 温聆茉对他点了点头，径直离开。 宋斯濯目送对方越走越远。 直至拐角离开望不到背影，他才终于松开了电梯的开门摁键，缓缓合上。 第7章 07 何谦旻的婚礼如期而至，这两天温聆茉跟何霁承没有增进矛盾，依旧像以往那般发送问候消息。 仿佛这场冷战，也是因为一起参加婚礼暂时搁置。 近期的梅雨季雨水频繁，温聆茉今早起床的时候，发觉天空还飘着宛若鹅绒的毛毛细雨，所幸不大并不影响婚礼进行。 她换好那天买的长裙，头发挽过成一个简单的发髻，鬓边几丝头发垂落，造型简约不失精致。 何霁承今天没有自己开车，想着晚上会喝酒便喊了老宅里的司机。 温聆茉上车之后，也是第一次跟何霁承有些沉寂着没有话题可聊，始终还是何霁承先是将手伸去，顺势牵过，车后座两人的距离总算贴近些许。 凑近些许，何霁承嗅到对方身上的香水味，后调是很好闻的橙花和茉莉。 “今天用了我送你的那款香水？” “嗯。” “手怎么这么凉？” 车内空调开得很足，何霁承才反应温聆茉今天的长裙袖子单薄，虽然五月份的南榆市仍是春季，但是频繁下雨也导致空气降温，夜晚时常还得盖上薄被。 何霁承让彭叔把空调温度调高，另一只手覆盖在温聆茉的手背，呈现着完全包裹的状态，缓缓摩挲。 温聆茉心里一软，手指回应着与他紧扣，随后又问：“陆阿姨出发了吗？” “巧馨回去了老宅，说是跟她一同前去。” 温聆茉神情微闪，她觉得不能继续装作不知情，索性在这里跟他问道：“前些天我跟巧馨出门买衣服，我不经意看到了你给她发过一条消息。” 何霁承身子一怔。 温聆茉继续对他追问：“有什么事情，是暂时不能告诉我的吗？” 这个疑问一天没有得到解决，始终就会像是一根刺扎在温聆茉的胸口。 何霁承沉默一秒，“就是关于我们订婚的事情，今年下半年后，我要前往国外的分公司了，没有任何商量余地，这是我妈做的最后通牒。” 温聆茉的第六感向来很强，她猜的内容也大差不差了。 她心里微微酸涩，所以那晚他们才会吵架，何霁承想要用自己的方式让她妥协，甚至连开口商量的余地都没有，还是她自己强硬地拒绝。 前面开车的彭叔始终都没有出声，车子已经驶过郊外，窗外那片绿意的香樟不断往后倒带。 今天婚礼场地定在了郊外的私人酒庄，抵达目的地后，两人的情绪已经各自收敛完好。 车门一开，门口的娱乐媒体记者认出他们，顺势围了上前拍照采访询问何霁承对于表哥何谦旻今日婚礼的感受。 何霁承早已练就官方得体的祝福话语，面前这群人显然不仅仅这般满足，视线很快就落到了身边的温聆茉身上。 更有大胆的人直接对她盘问：“温聆茉小姐，作为《AERLI》杂志旗下前期名模陶乐薇近期复出的事情，身为她的后辈您有什么感受吗？对方今日会不会来参加何谦旻的婚礼呢？” 在场无人不知何谦旻曾经与名模陶乐薇的恋情有多高调，甚至后者在事业上升期为爱退圈。 此番问题一提，各家媒体的麦克风争先恐后地伸到温聆茉前面，生怕漏过一句惊天动地的爆料。 温聆茉脸色深沉，她并不想回答这样的问题。 何霁承挽过她的肩膀，他挡在身前神情严肃：“不好意思，我们需要进场了。” 旁人眼光不断追随，温聆茉深知今天不仅仅是作为一位嘉宾简单地参加婚礼。 一路上她都面带笑意陪在何霁承身边，跟不同的宾客打过招呼。 新郎官何谦旻就在正门处，旁边是今日与他联姻的顾家大小姐顾芷冉，对方父亲顾信晖跟何谦旻父亲更是生意上多年的合作伙伴。 两位新人陪着长辈迎接宾客，何霁承带着温聆茉上前。 凑近了她才发觉何谦旻脸上堆着迎合的笑意，眼里似乎没有生气。 顾芷冉也是第一次见到温聆茉：“你好，我知道你哦，《AERLI》杂志当下最红的模特，久仰久仰。” “顾小姐你好。” 温聆茉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感觉有些奇怪，毕竟对方肯定也是知道陶乐薇。 沈巧馨跟陆潇霜早就到了，也在这边帮衬着：“陆阿姨你看，前脚刚说他们人就来了。” 何霁承率先开口：“顾伯伯，顾伯母好——” 温聆茉也跟着问好，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正有一束目光聚焦过来。 里面聚集寒暄的人堆，有人眼尖发觉男人的视线，对他殷勤介绍着：“宋总，那位就是阿旻的堂弟何霁承。” 宋斯濯手中举着香槟，目光仍是没有挪开，“我知道。” “哦对对对，毕竟是何总邀请您参加何谦旻的婚礼，您认识他表弟也正常……”对方以为他是在看何家的人，当即给他介绍另一个人，“那位就是何霁承的女朋友，温聆茉。” 殊不知，宋斯濯至始至终看的人都是她。 旁边几位友人听到宋斯濯他们的话，顺势加入话题：“据说何家这位小公子哥，对这位温小姐很专一，据说他们也要订婚了。” 听到订婚两字，宋斯濯不由得握紧杯身，关节泛起白意。 “他们要订婚了？”他轻声问。 “是啊，虽然还没有正式宣布时间，估摸也很快了。” “不过，我倒是好奇陆总那边的情况，她会允许自己儿子娶温小姐吗？你看，何谦旻之前不也是跟那个陶乐薇……” 喧闹嘈杂的环境之下，仍旧有人偷摸撩拨起这个话题。 宋斯濯毫无兴趣，默默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另一边，顾母自然是从陆潇霜口中知道温聆茉，试探询问：“霁承，这位就是温小姐了？” 一旁的陆潇霜眼神微凝，似是在对他考究。 何霁承大方地介绍着：“没错，她是我女朋友温聆茉，也可以说是准未婚妻了。” 温聆茉心里一紧。 这时，在场另外一位长辈搭话附和：“那敢情今天是喝了你堂哥的喜酒，是不是最快年底我们又能喝到你的喜酒了？” 何霁承牵着温聆茉的手，脸上带着笑意应允。 何谦旻看过他们紧握的手，嘴边的笑意渐淡。 陆潇霜淡然发话：“年底还早着呢，下半年霁承要派去国外分公司学习，聆茉可以跟着一同深造，最快都得一年后回来全盘着手公司事项……所以我打算让他们先是订婚，回国之后再完成婚礼。” “聆茉，你意下如何呢？” 说到最后，温聆茉感受到陆潇霜漫不经心扫向了自己，另一只没被人牵住的手不由得缓缓攥紧，“我其实……” 那晚家宴，陆潇霜没有听到自己满意的答案，如今更多众人面前直接对她抛出一道选择题，分明就是在对其施压。 何霁承晦暗看去，牵她的手稍微捏过，示意她先应允下来。 温聆茉却并不想这样。 “顾总。”一道清冷的声线中途插入进来，瞬间掩盖了温聆茉的无措。 众人看去，宋斯濯已然走到他们跟前。 温聆茉有些惊讶。 那晚巧遇过后，她本以为要到同学聚会再次重逢。 宋斯濯如今主动上前与顾信晖搭话，是表示下个星期的合作会见有空。 顾信晖欣喜应答，一旁的何霁承跟沈巧馨自然也认出来他：“你是，宋斯濯？” 顾信晖看向前面几个年轻人：“原来你们几个人都认识吗？” 宋斯濯与他解释：“我们是高中同班同学。” 何霁承上前一步：“早就听闻宋同学手下开拓的各大酒店与连锁餐厅的品牌，如今在业内更是排得上标杆地位。” 沈巧馨跟着发话：“就是啊，没想到时间变迁，如今重逢我们几位老同学得叫喊声宋总了。 宋斯濯不置可否，语气带着谦虚：“比起顾总多年经商的历程，我更多的也许是运气好。” 温聆茉打量着他，不由得想到几天前电梯口与他的匆忙重逢。 如今能够这般自若自然与顾家的掌权人谈笑风生，温聆茉还真挺敬佩他。 想来也是，毕竟是个能给母校回馈那么一大笔钱的人…… 婚礼仪式在下午四点准时开始，顾芷冉也准备要去换上主纱。 “那我先失陪了。”宋斯濯寒暄几句，表示先不打扰他们迎宾。 最后一秒，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唇角微勾：“回见。” 众人纷纷回应，擦肩而过之际温聆茉不好忽视，抿起笑意跟他点了点头。 等到婚礼仪式即将开始，温聆茉突然收到了一个来电。 温聆茉稍作回避，走到旁边无人的花坛接了起来。对方一开始在沉默着没有说话，于是她试探问过：“乐薇姐？” 陶乐薇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聆茉，他的婚礼开始了吗？” 温聆茉看向陆续落座的宾客，那张迎宾婚纱照被夕阳照耀着。 她如实说：“嗯，准备开始进场仪式了。” 即使隔着手机，她也听到对方那道沉重的一声呼吸：“聆茉，可以让你帮个忙吗？” 第8章 08 不远处何霁承已经示意让她过去，温聆茉不忍拒绝：“好，你说。” “可以让我听完这场婚礼仪式吗？”陶乐薇在手机那头询问。 温聆茉微怔一秒。 其实今天何顾集团两家联姻，各大媒体都在网上进行直播。此时此刻，陶乐薇到底还是不敢点开这个画面。 温聆茉远眺着那张婚纱照，实在忍不下心拒绝她的请求：“行，我等会儿开着免提。” 亲友席的位置是最靠前的，温聆茉陪着何霁承一起坐到了前排。 司仪按照流程进行主持——新人入场，互相致词，交换戒指。 到了宣誓环节全场众人都见证着这对新人，彼此先后说的那句“我愿意”通过麦克风传来，话音刚落是连续不断的掌声，大家纷纷起哄新郎新娘亲一个。 温聆茉坐在下面跟着旁人鼓掌，悄悄看向放在腿上的手机，心头顿时涌上复杂情绪。 翻转一看，来电那头已然挂断了。 仪式结束，顾芷冉选择将手捧花送给温聆茉，“听说你们也准备订婚了，这个祝福也给你们一份。” 温聆茉有些讶异，在场所有镜头与目光对准了她，何霁承也示意她不要拒绝，于是她只能微笑双手接下。 周围的快门声还有闪光灯就没有停下，温聆茉听到何霁承再次祝贺对方：“堂哥，祝你们新婚快乐。” 何谦旻听着这声祝福，他官方回笑，顾芷冉随后挽过他的手去换礼服。 晚宴是自助形式，众人明面被邀请参加婚礼，实际都不会放过与现场各大人物的资源把握。 温聆茉陪在何霁承身边，一路上都在和人打着招呼寒暄，很快就碰上了被人聚在中间的宋斯濯。 “刚才时间紧凑，没来得及跟宋总好好打声招呼。”何霁承举过酒杯，旁边的人都主动让出位置。 宋斯濯亦是回应：“都是老同学了，无需在意太多。” 酒液入喉，两人无非聊些商业上面的事项，反而没有过往。 说来也是，高中时期他们其实并不熟络，就跟温聆茉对宋斯濯也没有太多记忆，只记得对方家境复杂，成绩前茅。 今天婚礼的after party即将开始，何霁承告别之际说道：“到时候我跟茉茉订婚，你这位老同学可一定要来。” 宋斯濯唇边笑意依旧，对方以为他应允了下来，说句失陪便牵着温聆茉离开。 一见到何霁承带人离开，旁边等候想要认识宋斯濯的其余人再度涌了上来，“宋总你好，这是我的名片……” 宋斯濯目光瞥去那道背影，长裙角被风带过，他唇边笑意随之散尽，收回眼神。 走过几步，温聆茉开口说道：“我想去下卫生间。” 何霁承说了声好。 离开了中央聚焦的人群场合，温聆茉终于觉得可以透一口气。即将抵达卫生间门口，她拐了方向，径直走去幽静的草坪小道。 今早下过毛毛细雨，如今夜晚的风有些凉。 温聆茉双手抱过自己，回想刚才在场她与何霁承的话题无一不围绕着订婚的事情，她心里的担忧愈发加重。 想着事情，人就不经意走远了。 温聆茉正要转身，突然听到一道熟悉压低的女声：“你今天还真敢来？” 循着声音方向，温聆茉一眼就看到不远处花坛角落的人，是顾芷冉。彼时她已经换过了一身礼裙，面前还多了一个温聆茉不认识的男人。 “如果不来的话，顾大小姐不就彻底忘记我这个被遗弃的旧情人了？” “你这个混蛋……” 顾芷冉瞪着男人，下一秒双手环住对方脖颈，将他扯过。男人被迫接受，他顺势低过头，双手扣住她的腰际，两人在月下忘情地拥吻着。 温聆茉捂住嘴巴，满脸写着震惊不已。 “怎么去了那么久？”等到她回去之后，何霁承迎面上来。 温聆茉没有跟他提及刚才看到的景象，等到何谦旻跟顾芷冉终于出现在人群中央，现场的乐队立即换曲热闹的气氛瞬间席卷上来。 年轻人都围住这对新人，各种游戏闹腾过后，终于来到今夜最后一个退场舞蹈的环节。 何谦旻跟顾芷冉在中间跳完了一曲华尔兹，让出位置休息示意其他人也玩得尽兴。 场地很大，音乐重新奏起，不少人也邀请在场异性作为舞伴。 何霁承自然跟温聆茉一起共舞，两人的舞步互相配合，灯光聚在他们身上犹如一副画像。 陆潇霜目光定在他们身上，脸上神情看不出喜怒。 男俊女美的这幅场景自然养眼，宋斯濯隐没在人群中，敏锐听到旁边有人小声言论：“他们这一对也好般配啊……” 沈巧馨也站在旁边，同样将这番话收尽耳底，她收回视线，没想侧头瞧去，不经意发现孤身一人的宋斯濯婉拒着其他女士邀请。 沈巧馨上前叙旧问话：“宋同学怎么独自一人围观？” 于是，顺势在众人眼前向他发出共舞邀请。 宋斯濯缓缓朝她看去，并没有应下这份邀约，声线清冽：“不好意思，我不善舞蹈。” “是吗？”沈巧馨并不相信，回想男人刚才凝聚中央的目光如此炽热。她心里存疑，故意问道：“我看，是没有那位心仪的对象邀请你吧？” 宋斯濯没想她会这样直白。 他面不改色，嘴边依旧挂着今晚回驳拒绝的那份笑意：“怕是沈小姐想多了。” - 这天的婚礼终于进入了尾声。 原本长辈们还担忧下午那阵细雨，所幸直至散场，这场雨在深夜才重新骤降。 到家后，温聆茉看向一并带回的手捧花，情绪很是复杂。 婚礼散场之时，这对新婚夫妻特地送了送他们，临别时顾芷冉红唇凑近她的耳边，用着彼此才听到的气声叮嘱：“要保密哦。” 温聆茉面不改色，意识到刚才在花坛处，顾芷冉肯定发现了自己。 身边的何霁承跟何谦旻没有发觉她们的小动作。 温聆茉卸下妆容，褪去耳环和长裙，进入浴室后打开淋浴。 温热的水流包裹全身，她闭上双眼抱住自己，脑海全然是今天婚礼现场大家对他们的提前祝福。 温聆茉总不可能让何霁承难堪，她默然接受这一声声祝福，心里的焦虑不安在何霁承送她回来路上全盘托出。 聊的问题无关就是让温聆茉辞职的事情，绕来绕去总会离不开陆潇霜施加的这份压力和要求。 加上郑妍确诊的病症，至今在世界医疗领域都是尚在进展的阶段，何霁承知道她顾虑的事情：“茉茉，一份工作而已，你不用担心钱的问题，我肯定会照顾好你跟阿姨。我们从来就没有这样吵过，你不是一直都很信任我吗？” 想到陆潇霜再度对他放话的场景，何霁承一直握着她的手稍微加紧，追加说道：“你看，就像今晚大家都知道了我们准备订婚的计划，所以你公司那边的续约合同就拒绝了，好吗？” 温聆茉被他这番话语回驳地一阵哽塞：“可是霁承我说过，我一开始就不想辞去这份工作……” 见她没有听进去，何霁承目光微垂，眼底略显疲惫：“茉茉，现在的选择权在你。” 温聆茉双眸哀愁望向着他，原来实际上他也一直从未认可自己的事业，在他们眼里，自己打拼至今的事业什么也算不上，甚至一昧认为，她只是因为钱在顾虑着。 一直以来她跟他从未有什么分歧，闹过什么矛盾，是因为还没有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如今到了这个节点，这些阶级和家境的问题全部都涌现出来。 好似这些天，都是她在给他难做的事情。她很爱何霁承，也知道对方努力争取了，可从小到大享受了家族利益带来的生活，他没理由也没办法抵抗陆潇霜。 她早该知道，自己无论取得多大的成绩，在何家人的眼里都是不值一提，就因为他们从来不是门当户对。 “我知道了。”温聆茉低下了头，早就拆开的盘发随着幅度散落下来，遮掩了她的容颜。 何霁承以为她同意了，双手紧握：“茉茉，那我们……” 然而下一秒，他听到温聆茉冷静地说：“霁承，我们分手吧。” 昏黄的路影透过车窗，一束束阴影不断闪映在他们车后座和人的脸上。窗外的景物快速倒带，像是敲着节奏，分手二字刚说出口，温聆茉感觉心跳声也在不断加快加重。 前面开车的彭叔听到，眼里也不禁闪过一丝讶异。 “你说什么？”何霁承以为自己听错了，英俊的面庞写满不可置信，他紧蹙着眉：“你要和我分手？” 当问题大于爱的时候，分手貌似成为了唯一不那么让彼此委曲求全的方法。 温聆茉再次重复，语气带着颤抖：“是的，我们分手吧……” 空气寂然了不到两秒，随后反应过来的何霁承一句又一句对她质问：“所以在你心里，我没有你的工作重要？即使到了这个地步，你也不愿意选择我？” “既然你信任我，爱我，为什么不能为了我应允这些条件？” “难道你不想和永远我在一起吗？你没有安全感，想要自己独立干成一番事业我理解，但是你就不能也为我想一下吗？还是你认为我也会像你父亲那样，让你陷入这样没有安全感的婚姻？” 语气越说越带着怒火，何霁承这才反应自己说错了话：“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温聆茉没有反驳他，冷静地抽回了手。 自己曾经每每午夜梦回的噩梦，原生家庭的苦楚与压抑，唯一能够倾诉的人永远都是她爱着的这个人。 可如今，他在这件事情跟前，将自己诉说的事情都化作一把把刀子插在她的心口，直戳心肺，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这个世界上没人可以真正感同身受，这就是破窗效应啊。 她心里苦笑。 …… 另一边，宋斯濯冒雨驱车前往一栋私人别墅，抵达已是凌晨。 他不常住这边，多年前赚下人生第一桶金他就买下这套房子，家政阿姨一个星期前来打扫一次，许多旧物都被他放置在这边。 不知为何，宋斯濯今晚就想找出曾经高中的毕业相册。 相册被他放置在书房一个纸皮箱内，拿出来一翻开，就翻到他们高中的那个班级。 往日的同学们脸上都带着稚嫩，统一的蓝白校服整齐站在镜头前面。 宋斯濯一眼就找到温聆茉的位置，少女笑容灿烂，眼底好似盛着闪烁星辰。 高中时期就已经过去将近十年。 宋斯濯的手摩挲相册，心里情绪翻涌，有阵说不上来的酸涩，渐渐遍布全身。 宋斯濯开始回想，她今晚站在那个男人身边看起来笑得很开心。 原来一转眼时间，她都要订婚了…… 这晚他彻夜未眠。 他也明白这个世界上没人会在原地等候，何况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藏匿许久的这些心思。 既然这样，那他就祝她幸福。 没事，你现在开始撬过来就行了=w=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08 第9章 09 翌日醒来，温聆茉手机一开机看到Tina的微信，对方问她续签事情考虑得怎么样。 同样，通知栏也显示着来自何霁承多通来电和消息。 昨晚她与何霁承提了分手，几乎是逃离一般上了楼，回来更是直接关机，像是借此逃避着整个世界的声音。 今天没有拍摄工作，思虑几秒，温聆茉回复语音：“Tina姐，我等会儿就来公司找你。” 卫生间的灯亮起，温聆茉看过镜中的自己才发觉脸上泪痕清晰，通红的双眼像桃子一般肿胀。 也许大多数失恋的人都得大哭一场，可这幅模样未免也太狼狈了。 温聆茉快速给自己画个淡妆，更换衣服途中手腕链条勾住了裙边的蕾丝布料，她看了一眼，默默将其摘了下来。 这条手链，是几年前何霁承送给她的生日礼物，除去日常拍摄和秀场工作，温聆茉就没有摘下来过。 心口的酸楚再度涌了上来，脑海浮现起昨晚提及分手何霁承痛苦的神情。 温聆茉吸了吸鼻子，将取下来的手链装好关进抽屉。 到达Tina的办公室后，温聆茉敲门进去。 “来啦？”Tina放下手中的东西。 靠近桌前，温聆茉才看到对方跟前堆叠的众多模卡，无一例外都是青涩稚嫩的脸。 Tina便对她说：“公司刚签的新人们，是不是有种很怀念的感觉。” 温聆茉抿过一笑，刚才等待电梯确实遇到一批新的面孔。Tina的助理正好带着他们熟悉公司，那群孩子们认出了她，还乖巧朝她喊过“前辈”。 当年她也是16岁被Tina发掘签下，如今已有十年，现下更是成为新人们口中的前辈。 谈话间，Tina将续签的合同文件拿出来。 看着温聆茉眼底下的憔悴，Tina心里叹了声气，斟酌问道：“你跟何霁承怎么样了？” 她并不认为对方可以说服陆潇霜，商人可不会退让任何一分钱的条件。 温聆茉翻着合同，平静地说：“我们分手了。” 虽然预想到这个结局，Tina亲口听到她说出来，神情还是略过一丝惊讶。 半晌，Tina拿过一旁的咖啡，轻抿一口对她嘱咐：“我还是这句话，如果你仍愿意待在公司，我们也会全力给你资源，倘若你要离开，我不强求。” “想好了，就别再犹豫。” 温聆茉对上她的目光：“我自己能做决定。” 说罢，拿过笔签下名字。 合同各式一份，离开公司大门后，温聆茉瞧见远处天际的积云堆得很厚，看起来要有下雨的征兆。 身边路人都加快了步伐，她却漫无目的在街上游荡。 前几分钟，离开之际Tina还对她留下一段话：“聆茉，从此以后好好为自己活着。” Tina知道，温聆茉坚持这条道路这么久也是因为一个人——她的姐姐温聆芊。 这份执念，来源于幼时姐姐提及过这个梦想。 温聆芊从小喜欢拍照，想要成为杂志上面好看的模特以及灯光下的焦点，原本郑敏打算带她前往各大娱乐公司面试。 可是事情改变太快，自从温聆芊离世之后，家里再也没有上新任何一张照片。 那段时间，郑敏的情绪很不对劲，曾经甚至患上轻微的抑郁症，动不动把怒火迁就于温聆茉的身上。 每当压抑到极限，她就会对着女儿大吼大叫：“如果那天不是你纠缠不休，你姐姐根本就不会出事！她到死都在护着你，你为什么要害死你的姐姐啊！” 父亲温东睿的离开，母亲郑敏情绪的不稳定，温聆茉不敢反驳一句，一直活在深深的愧疚之中。 时间的流逝会让人渐渐忘却很多事情，像是趋利避害，把人生中经历的苦难自动逐一减淡，以此减轻痛苦。 温聆茉从来没有梦见过温聆芊，可是每天醒来照着镜子，那张一模一样的面孔都能让她想起对方。 于是，她收起了平日的外向与开朗，姐姐的性子偏柔弱娴静，她便努力学着姐姐生前的模样，让郑敏满足也让自己牢牢记住对方的模样。 当年Tina找上温聆茉的时候，她的内心是动容的。不仅能够替姐姐追逐这个梦想，还可以有能力赚钱照顾郑敏，家里亲戚冷眼也不用顾忌…… 如今Tina很欣慰，她知道温聆茉做出这个选择，远远不止因为姐姐——更是为自己真正清楚地考量过想要什么。 她果然没有看错人。 温聆茉不知不觉走了一大段路。 她回顾周围景象，发觉自己走过了回家的路线。 看过时间，距离午饭时间还早，温聆茉准备到对面那家咖啡馆坐一会儿，也是处理自己情绪如何跟何霁承沟通。 昨晚他离开前留下一句“如你所愿”的冰冷话语，事后冷静下来则是后悔。 何霁承还是不愿意分手，早上最后一条消息是跟她见面谈话，温聆茉还没有回复，在聊天框写了又删，心情复杂。 想到这里，耳边突然传来路人的惊呼：“小心！” 温聆茉循声看去，身旁一个女孩与同伴嬉戏玩闹，被追赶着跑到最前方马路上面，忽略了前方是红灯。 此时车子疾驰而来，女孩已经从温聆茉身边奔跑掠过，也是距离她最近的人。 像是唤醒了记忆最为深处那刻，温聆茉来不及拉住她，下一秒也没有多想，直接冲上去一把将呆滞住的女孩护着推开。 “嘀——” 随后紧凑不断轿车鸣笛声在街道响起，焦急地像是要把空气都撕裂开来。 车子驶过几米猛然停刹下来，温聆茉心里冒出冷汗。 路人和女孩的同伴们都长舒一口气，刚才要是再晚一秒后果不堪设想。 车窗打开的司机大吼着：“吓死人了，你这个小孩没看到红灯吗？干嘛突然蹿出来啊！你们没事吧？” 温聆茉回过神来，心有余悸地看向怀里的女孩。 她柔声询问：“你没事吧？” 女孩毫发无损，此时惊慌地捂着嘴巴，小手颤抖地指向她手臂：“血……姐姐，你流了好多血！” 温聆茉低头看去，只见右手臂上面的伤口触目惊心，连带着地面上的灰尘沙粒，殷红的鲜血仍在不断涌出。 她轻微挪动，伤口好似被刀片用力划拉，痛感随之而来。 “要不我帮你叫个救护车吧？”司机上前查看她们状况，车抛锚了，他没法送她去医院。 温聆茉没想着为难对方：“我自己去吧。” 周围一片嘈杂，温聆茉让女孩回去街道，自己捂着伤口想要起身。 正当她一筹莫展，身后响起清晰的声音：“你还好吗？” 语气些许焦急，温聆茉感到一阵耳熟，她转头望去：“是你——” 她不懂宋斯濯怎么会出现在现场，对方径直凑近，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被他收紧眼底。 “伤口很深，我现在送你去医院。” “没关系，其实我自己打车也行……” 毕竟不算太熟，温聆茉下意识也不想麻烦他。 宋斯濯端详着她：“这个时候，你可以不用那么逞强。” 可以不用像高中时候，连哭泣都要躲到天台上面不敢被人发现。 可是温聆茉不知道，她愣住原地，宋斯濯已经返回将自己的车开了过来。 所幸市中心医院不远，宋斯濯很快把人送到目的地。 这个时间急诊的人不算太多，宋斯濯缴完费用回来，刚好轮到护士给温聆茉进行伤口清创。 他站在门外，瞥见温聆茉因为忍痛皱起的眉头。 包扎结束护士对她嘱咐：“回家注意伤口不要碰水，两天过后再来换药就可以了。” 温聆茉道了声谢，起身发觉宋斯濯不知何时回到门口。 她凑上前，刚想问他费用多少，对方像是提前知道她想把钱转回的想法，提前开口：“我送你回去。” 离开时临近中午，路上车流缓慢向前，将近十分钟都没有挪动多少，反而等来了突如其来的降雨。 这场雨早上就有降落的征兆，此时下得猛烈。 雨水砸在车顶上噼里啪啦，车里放着广播。 温聆茉安静地坐在副驾驶位，途中宋斯濯用蓝牙耳机跟人通话。 几分钟后，等到身旁的人结束谈话，温聆茉对他开口：“今天真是麻烦你了，现在堵车得耽误你多少时间……” 本来对方只是凑巧路过帮助一把，而他刚才的谈话都是围绕工作内容，温聆茉心想早知道自己坚持打车回去。 宋斯濯表示无妨：“只是一些简单的汇报，我今天其实休假。” 他眼神微瞥，末尾再添上一句补充：“当然，老板休假也得接员工电话。” 温聆茉忍不住轻笑一声。 见她终于放松下来，宋斯濯唇角轻轻勾起。 “不管怎么样，今天还是谢谢你。” 前方道路终于疏通，宋斯濯踩过油门，双眼直视前方。过了几秒，他才缓缓开口：“都是昔日同学，举手之劳。相反，今天也算是我对你当年的道谢了。” 温聆茉一时间没有听懂：“什么意思？” 宋斯濯对她解释：“当年高考结束那个暑假，你帮我把录取通知书找了回来，还记得吗？” 经他这番提醒，温聆茉努力回忆着，一瞬间往事浮现脑海：“哦，你是说这个事情啊……” 她点了点头：“我记得，那天还下了很大的雨。” “是。”宋斯濯抬眼，“那场雨，就像今天这样——” 第10章 10 温聆茉依稀记得，高中时期她其实很少跟宋斯濯打照面。 最初，她高一时候与宋斯濯还不是一个班级。 南榆一中每天最后一节自习课，会进行培优辅差计划，整个级部的人根据成绩排名到相应教室上课。 巧合的是，温聆茉跟宋斯濯分到了同个教室和座位。 宋斯濯就是这批培优学生里最顶尖的存在，温聆茉看了看自己排名，放在普通班她不差劲，然而到了这里几乎垫底。 身旁坐着年级前三，温聆茉多少有些紧张。 短短一节自习时间把各个班级的优生集中上课，大家并没有什么社交的想法。 宋斯濯也很少说话，那年对方除了给她递卷子，就没有其他交流。 直到有天周六，温聆茉完成了人生第一次商业拍摄，回家路上打算去便利店买瓶水。 冰柜靠近里面仓库，温聆茉刚走过去，余光瞥到有人搬着一箱重物过来。 过道很窄，温聆茉收回了手，选择让对方先行， 那人轻声道谢，擦肩而过，两人正巧四目相对。 “是你……”温聆茉看到对方的脸，突然想起私底下听同学说过宋斯濯周末兼职的事情。 于是，她便收住话语没有过问。 宋斯濯对她点头，表示回应。 那箱货物并不轻，宋斯濯独自一人搬去前方架子，他本来就高，抬起手臂发力隐约可见那道紧实流畅的肌肉线条。 温聆茉收回眼神，心里感慨他还挺有力气。 拿好东西，温聆茉就听到前方传来一道讥讽：“哟，这不是我们考上南榆一中的优等生吗？怎么不学习在这里干苦力啊？” 她循声看去，只见两个染着头发的男生出现在便利店，听起来似乎与宋斯濯有着什么过节。 宋斯濯没有理会他们，走向收银的同事说道：“我等会儿交班，货件清点表格拿给我吧。” 对面两人冷哼一声，自顾走去后面冰柜位置。 两人跟温聆茉迎上正面，其中一个黄毛朝她吹了声口哨。温聆茉没有搭理，选择直接走去收银台。 下一秒，温聆茉听到他的同伴轻声打趣：“我们要不要整一下那个臭小子？” 黄毛附和一声，随后是不明所以的笑声。 “一共2块。” 温聆茉付好了钱，随后想要找茬的两人也迎了上来，她看到黄毛手里拿着一瓶摇满气泡的可乐，目标直冲着宋斯濯。 见到宋斯濯填写表格毫无察觉，温聆茉抿了抿唇，趁着对方扭开瓶盖前一秒钟，急忙上前将宋斯濯往自己方向拉过。 “唰——” 可乐液体直接往前泼去，被人拉过手臂的宋斯濯逃过一劫。 收银台前方货架的商品都被可乐喷溅到，地板一滩水渍，宋斯濯这才会意温聆茉突如其来的举动。 “喂，你们做什么啊？”收银的同事见到这幅场景，直接生气怒斥。 “不小心而已。”黄毛吊儿郎当地回复，“你们这些东西都有塑料包装着，怕什么啊。” 说着，眼神凶狠地瞪过温聆茉，似乎在警告她多管闲事。 温聆茉握紧了手，宋斯濯往前挡过对方视线：“付钱。” “啧，我有说不付钱吗？难不成人人都像你这个穷酸样——” 黄毛扫过付款码，骂骂咧咧地带人离开。 收银的同事拿来了清洁用具，哼了一声：“真没有教养，阿濯，别理他们。” 见到没有自己事情，温聆茉道别过后就去外面的公交车站等车了。 她不知道，宋斯濯原地待了两秒，随后跟着出去。 他目送着她，确定安全上车才返回便利店接过了同事手里抹布：“我来吧。” 再之后，是升上高二那年。 温聆茉跟宋斯濯分到了一个班，据说班主任抢到他这名级部前三的尖子生很不容易。 成为同学的他们依旧不熟，加上两人座位也远，温聆茉坐在前排，身旁取而代之的人是何霁承。 开学竞选班长那天，温聆茉本想尝试，却很意外地获得了最高票数。 她心里有些小得意，何霁承看向了她扬起笑容：“尾巴要翘上天啊，班长——” 温聆茉脸一瞬间就红了。 相比于班里低调行事的宋斯濯，何霁承性格更显外向率直，渐渐地温聆茉也跟这位新同桌熟络起来。 宋斯濯的位置在斜后方，课间他写完习题一抬头，就能偶尔看到温聆茉给对方讲着题目。 “我都讲了三遍了，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温聆茉声音带着疑惑，后面嘟嚷一句，“你到底怎么进的重点班……” 何霁承哈哈大笑，于是她才意识到对方早就懂得题目，“你耍我啊！” 宋斯濯重新打开笔盖，默默低头翻页写着。 有次班里女生捧着一本小说杂志，主动找温聆茉搭话：“班长，这个是你吗？原来你还是模特啊！” 温聆茉没有否认，对她一笑：“对。” 这是Tina谈的一项合作，也是温聆茉第一次上刊登封。 当年这系列的小说杂志很火热，校内的女生基本人手一本传阅，于是大部分人都认识了温聆茉。 然而名气带来不一定全是好事，很多时候莫名其妙的恶意也会暗地滋生。 温聆茉不知道是谁挖掘了自己的家事，也许是认识家里附近的邻居，后来谣言变成更为离谱的版本，说她的妈妈郑敏是插足婚姻的第三者，而她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女…… 纵然父母当年事情复杂，可是这一切像是击溃了温聆茉的内心。 她忍受不了，偷偷躲在学校天台上面却不敢哭出声来。 最后是何霁承找到了她，安慰声下温聆茉宛若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她被人抱在怀里，彻底放声大哭。 可是，她仍不知道—— 宋斯濯早就等候在天台的楼梯下，他想要上前安慰，却发觉自己没有理由和立场。 于是，他选择将位置告知还在校内找人的何霁承，自己默默离开。 他承认，心里也有自卑感在作祟。 当时便利店找茬的两个男生，是他先前初中学校的同学，两人可以说是班里最让老师头疼的刺头人选。 而宋斯濯初中班内担任的职务，曾经将他们记下很多次的旷课和早退，所以当班主任喊家长丢出那本考勤记名表，也让他们开始记恨宋斯濯。 对于无关紧要的人，宋斯濯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他心寒的，是明明有着血缘关系的母亲，会选择将他抛弃。 宋斯濯的母亲叫凌虹，从小认识他的父亲宋骏斌，后面二十岁出头就选择嫁给了他。 小时候，宋斯濯家境还算富裕，因为父亲宋骏斌出来打拼得早，后面被人提拔开始接办工程，算是当年那批外出打拼的老乡里头做出成绩的小老板。 此后宋骏斌认识的人脉多了起来，直到那天朋友圈一位自称周老板的人找了上来。 对方介绍自己公司有个高回报的园林投资项目，一旦入股筹齐保证金，他们就可以开启承包计划，并且几个月内就可以赚取丰厚利润。 毕竟入行时间尚浅，宋骏斌不太敢随便轻易投资。 可是循着对方不断说服，他渐渐心动，加上周老板是圈内有些资历的人物，企业和场地的盖章合同也都齐全，于是试探询问能不能先小成本投资。 周老板一口答应，宋骏斌选择加入，就像对方说的他拿到报酬特别快，后面几次投资确定安全便也放下戒心，几乎将全部身家都投了进去。 然而时间推移之下，宋骏斌发现账户开始没有按时打来回报。 宋骏斌第一时间联系周老板，对方声称是施工队那边有些耽搁，让他再等候一阵子。最后，当宋骏斌意识到这是一场精心谋划的骗局时候，周老板早就卷钱消失得无影无踪。 凌虹几乎是崩溃地对丈夫吼道：“这人的身份跟合同信息全都是造假的，宋骏斌你怎么会这么蠢！能够发财的事情，别人会这么不求回报地带你一起赚钱吗？” 宋骏斌没有反驳一句，虽然公司因此没了，但是把家里资产变卖一下，还是有挽留的余地。 可是凌虹无法接受这样的落差，她才享福当上阔太太没有多久，不愿意再像多年前那样陪人吃苦了。 年幼的宋斯濯看着家里的大房子被卖掉了，父母更是日复一日地吵架。 后面宋骏斌外出工作发生意外，命捡了回来，但是瘸了一条腿。 凌虹身心疲惫，她自认为陪伴到仁尽义至的程度了。 一次深夜，宋斯濯感觉房间有人推门进来。 他装着睡，对方身上熟悉的味道袭来，宋斯濯知道是自己母亲，紧接着额头传来一阵温热。 “斯濯，要记得妈妈爱你。” 记忆中，这是凌虹对他留下最后一句疼爱的话。 凌虹还是选择跟宋骏斌离婚，也离开了这个家。 她还年轻，她不想这辈子都被拖累。 宋斯濯接受这个事实很快，心里认为母亲还是记挂自己就足够了。 不到一年时间，宋骏斌就被家里人张罗着再娶，继母苏以萍在第二年生下了儿子，取名宋遂，谐音寓意“平安顺遂”。 宋斯濯的奶奶抱着小孙子特别高兴，振振有词念叨着：“我们宋家就是有福之家，弟弟今天平安出生，哥哥未来赚钱养家，日子肯定会好起来的！至于某些白眼狼要走就走吧，哼——” 老人最后一段话语毫不避讳，宋斯濯没有多言，但是他很懂事，也确实把养家这个重担扛在自己身上。 宋骏斌的腿有残疾，每到雨天还会发疼影响工作，宋斯濯上了初中便在寒暑假兼职补贴家用。 宋遂一天天长大，脾气也被大人们宠坏了，在他眼里，自己想要什么爸妈都可以满足，更是把宋斯濯这个哥哥不放在眼里。 宋斯濯比宋遂大了六年，宋骏斌说他是哥哥，要让着弟弟。凌虹从来不管他，却绝对不会让儿子宋遂吃亏。 宋斯濯生活这个家里，宛若就是寄人篱下。 十岁那年，一次矛盾爆发宋斯濯赌气出走，没想在街头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是凌虹。 “妈妈……”宋斯濯颤抖着叫过几年都没见的人，他想母亲一定是有苦衷的。 结果一身雍华打扮的凌虹眼底透着陌生，假装着不认识他跟身边男人轻笑：“这个孩子真有意思，大抵是认错人了吧？” 宋斯濯僵在原地。 凌虹上了那辆豪车，至始至终没有回头。宋斯濯无处可去，选择返回没有感情的家。 宋斯濯也不知道，自己后来梦到多少次被抛弃的这个场景。 高二冬天，他生了病，第一次没有抗住去学校。 半梦半醒间听到敲门声，宋斯濯撑起身子，开门映入眼帘是抱着书包的温聆茉。 重点班每天讲题速度很快，温聆茉身为班长，很有责任地给他带来周末的卷子：“我自己还做了笔记，不知道你用不用得上……” 在学霸面前给自己课堂笔记，底气多少有些不足。 屋内没有开灯，宋斯濯整个身子隐在黑暗中，他低着头，整个人耸拉下来看起来没有精神。 温聆茉注意到他的神情，疑惑道：“你是不是发烧了？” 宋斯濯接过东西，没有回应。 “你家里有其他人吗？有感冒药吗……”温聆茉还没说完，宋斯濯对她道谢，默默合上了门。 温聆茉心想，生病的人也许情绪都不太好。 实则宋斯濯抵在门背缓缓坐下，他不想被她看到这幅狼狈无力的模样。 没多久，门外再度传来声响。 叩叩的门声从后背传来，像是直击宋斯濯的心脏。 温聆茉返回了门口，手里拿着一袋药品：“你家旁边刚好有药店，我买了一些感冒片和冲剂过来，最近流感爆发，如果烧得严重还是得去看病的——” 她自顾说着，随后将东西塞进宋斯濯手里，好似完成了她这个班长该上心负责的事情。 他看着对方离开背影，不舍挪开视线。隔天返校，却依旧见到女孩跟何霁承相处融洽的画面。 升上高三之后，六月份大家顺利结束高考。 毕业聚会那天，宋斯濯看到角落处那两道贴近和亲吻身影。 他感觉心口酸胀。 那天是个好天气，宋斯濯却感觉自己世界降下一场雨，应该永远都不会停止。 最后一次见面，是南榆市七月底最大的一场暴雨天。 宋斯濯早就收到了心仪的大学录取通知书，他不像其他人拥有毕业旅行的资本，每天早出晚归都在做着兼职攒钱。 弟弟宋遂想要买新的游戏机，然而宋骏斌和苏以萍因为他的期末成绩糟糕，连他的零花钱都停了。 于是，他把主意打到了暑期赚钱的宋斯濯身上。 宋斯濯自然拒绝，这台游戏机实在太贵，他不会买。 早晨出门，宋遂还在他身后放着狠话：“你给我等着！” 宋遂跑去宋斯濯的房间，翻箱倒柜找出了那张录取通知书——他知道，前几天收到这份快递的宋斯濯有多高兴。 顽劣的小孩哪里清楚这份通知书对哥哥有多重要，他只知道对方很珍视，脾气上来直接将它一把丢到外面垃圾箱里。 等到宋斯濯晚上回来，一切都已经迟了。 宋骏斌第一次对宋遂动手，苏以萍立马把奶奶喊了过来，老人怒气护着犊子：“你要打死自己儿子是不是？你要打他，先把我给打了！” 宋斯濯根本来不及管他们这场闹戏，他跑去街尾尽头，不管不顾地翻着垃圾箱，酸臭污垢环绕着周身也不在乎。 雨水不断冲刷，顺着他的脸颊宛若线珠滑落，仿佛是最后一丝希望也逐渐耗尽。 录取通知书没有了，他明天得跟大学招生办联系，但是周末是早班他根本不好请假…… 宋斯濯攥紧拳头，身体还保持着僵在地上的姿势。 突然，一把伞出现头顶，雨水不再拍打。 他猛然转头，对上温聆茉那双好看的眼眸。 “果然是你。”温聆茉语气有些担忧，“你没事吧？” 宋斯濯嘴唇嗫嚅，他不知如何作答。 意外的是，对方把一本东西递了上前。 正是今天丢失的录取通知书。 “今天下午，我来找过你的……” 说来也巧，温聆茉今日回去学校帮老师处理毕业最后一些事情，临走时候班主任给她递过一个奖杯：“之前宋斯濯参加省内物理竞赛的奖品，现在才发下来——你们住得近，劳烦帮我转交给他。” 然而敲门无人应答，转身就看到宋遂回来。 温聆茉意识对方是宋斯濯的家人，询问过后这小孩居然凶狠发话：“你敢让我把这个奖杯转交给他，信不信我把它也扔去垃圾箱里面！” 说完直接摔门，温聆茉吃了一个闭门羹。 想到宋遂的话，温聆茉循着对方走回的方向，还真的在街尾看到那个垃圾箱。 她记得对方是有个弟弟，听同学们说，对方家庭关系并不是很好。 温聆茉走了上前，那份显眼的录取通知书就这样被人丢在垃圾顶部。 她感到吃惊，拿出来后擦拭干净，实在没有想到宋斯濯的弟弟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傍晚突然下起了雨，温聆茉只好躲在旁边的一家小店。 一抬眼，就看到了宋斯濯跑去街尾的身影…… 失而复得让宋斯濯心头倍感交集。 他看向她由衷感谢：“不知道怎么谢谢你。” 温聆茉笑着，把怀里那个沉甸甸的奖杯也递给了他，毫不吝啬夸赞着：“能考上这所大学很厉害，祝你前程似锦。” “我们……” 话还未说出口，温聆茉手机传来铃声。 “我在巷口——嗯，东西送到了！真的，你来到门口接我了？”雨声夹杂少女喜悦的话语，宋斯濯知道，她是跟电话那头的人讲话才兴起的这份情绪。 等到她挂断电话，宋斯濯嘴边的话早就已经冷却。 “那我先走了。” 临走之前，她还把伞给了他，免得录取通知书被淋湿了。 宋斯濯看着对方冒雨小跑开，脚下的雨水溅起小花。何霁承出现在巷口尽头，她躲进了对方的伞下怀里开心笑着。 其实，他想问他们还能不能有机会见面。 宋斯濯捏紧着伞柄，有些自嘲刚才几乎脱口而出的话语。 也许，不会再见。 第11章 11 零零散散的往事被人提及，温聆茉逐渐回想起来。 她不好意思笑着：“原来我以前这么多管闲事吗？” 宋斯濯没有这样认为：“没有多管闲事，你帮了我。” 帮了他很多很多。 车外雨势汹涌，密闭空间内环绕着他的清冽声线：“所以你也不用觉得，今天的事情会麻烦我。” 听到他的回复，温聆茉神情渐渐从容。 这时，车内响起一阵手机铃声。 她习惯性右手动弹，由于缠着绷带，只好换过一只手伸进包内。 来电的人正是何霁承，温聆茉沉思几秒，终究摁过静音没有接起。 对面那头何霁承仍旧不死心，没几秒钟，新的一通来电再次拨了过来。 手机屏幕仍在闪烁，宋斯濯余光不经意瞥去，缄默着没有过问。 十分钟后，导航顺利抵达温聆茉住的小区门口。 担心她的手不方便撑伞，宋斯濯解开了安全带眼见就要下车。 温聆茉急忙发话：“没事，就一段路。” 宋斯濯没有勉强，知道她没有带伞，于是侧身往车后座探去。 温聆茉视线下意识跟随，等到宋斯濯拿到东西收回身子，她轻轻往后背座椅靠去。 宋斯濯眼神微闪。 她似乎总是这样留意且不冷落别人的行为，依旧清晰保持边界感。 他语气淡然：“车里只有这把，先用着吧。” “好，谢谢。” 这是一把商务风格的长柄黑伞，伞柄做工精致，拿在手里分量十足。 温聆茉知道这个国外品牌，始终遵循经典的手工制作和完美工艺的高品质而闻名，价格不菲。 刚要打开车门，温聆茉似乎想起什么，转过身问：“对了，你的联系方式……” 才听到前半句，宋斯濯心里泛起涟漪。 他脱口而出：“什么？” 好在神情与情绪仍然平稳。 温聆茉没有察觉，自顾补充着说：“班群里面的微信能够联系你吧？我好到时候把伞还你。” 毕竟像他如今这样的大忙人，也许手头好几个微信账号，她不确定对方最初加入班群的微信还是不是私人账号。 宋斯濯才理解自己会错了意——她主动询问差点让自己忘记，她一直都有相恋许久的男友。 是他自作多情了。 刚要说不用着急，前方袭来一道人影。 “茉茉？” 车内两人视线一同看去，何霁承撑伞站在雨中似乎等候了很久。 即使暴雨天气，他还是坚持找上前来。 何霁承在楼下等了她很久，直到这辆迈巴赫停在门口，熟悉的一张侧脸映入眼帘。 以为自己认错了人，没想靠近就正好抓到两人在一起的场景。 温聆茉正要开门，车窗提早了一秒降下。 “茉茉，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何霁承眼里不可置信，最后一句更是夹着质疑：“你们这是什么情况……” 宋斯濯替人解释：“出了一些意外，我正好路过送她回来。” 何霁承这才注意温聆茉手上的绷带。 他立马转换了语气：“你受伤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没什么。”温聆茉将伞重新还了回去，转头跟宋斯濯最后道谢：“我先回去了。” 宋斯濯沉默地望着温聆茉躲进何霁承的伞下，目送他们远去。 这一幕仿佛多年前的场景重现，他心口的酸楚莫名袭来。 何霁承忍不住半路回头看去，车子早已启动离开。 他忍住心里的顾虑猜测，两人抵达电梯口时候，他收了伞，温聆茉将早上事情陈述给他。 何霁承了解经过，舒了口气：“没事就好，改天我请他吃饭，好好感谢。” 听他还以自居男友身份日后还人情分，温聆茉眉眼低垂，没有说话。 直到电梯到达她所住楼层，温聆茉拿出钥匙开了门，何霁承紧跟其后。 窗外暴雨仍旧没有骤减的趋势，温聆茉没有立马下达逐客令，注意到男人右边肩膀刚才给她打伞湿透一片，她走去卫生间取过毛巾给他：“擦一下吧，别着凉了……” 何霁承心里一阵暖意。 她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愿意关心自己没有改变。 结果下一秒却听见她平静地说：“等雨停了，你就回去吧。” 何霁承不能接受，手上动作微颤：“你要赶我走？” 温聆茉抿了抿唇，随后平静回复：“我们不是分手了吗？” 他也在那晚应允了，如她所愿不是吗？ “对不起……”回想那晚放话离开场景，何霁承满是后悔：“都是我一时气话，茉茉，我真的没有想要跟你分开。” “没事，不重要了——”温聆茉低下了头，她从包里拿过今天跟Tina签订的续约协议，“因为我做出了选择。” 何霁承目光凝聚，最后落在下方那处签名。 许久，他终于抬头颤抖询问：“那你不爱我吗？” 这句话带来的沉重，宛若能够盖过外面那阵沉闷雷声。 屋内没有开灯，只有一缕从窗外透进来的微光，正好落在两人面对面跟前，分割开来。 温聆茉鼻头涌上酸意。 她回避着何霁承的视线，不知如何作答，只觉得眼眶快要盛不住那股溢满的湿润，随后滚烫的泪水顺势滑落。 何霁承眼里晃过一瞬失真，他神情转变，宛若失而复得上前紧紧拥抱着她，口中不断重复：“我知道的，我知道你的心里还是有我的，对吗……” “茉茉，你是爱我的，我知道你骗不了我。” 隔着衣物，温聆茉能够清楚感受到他炽热的心跳。 何霁承高兴地笑出泪花，他们紧紧相拥，仿佛在寒冬里互相依偎汲取彼此温暖，只要在一起就能渡过一切难关。 嗅着对方身上清冽而熟悉的味道，温聆茉情不自禁想要回抱住他，此时此刻她是真心不想与他分开。 然而想到陆潇霜的话，温聆茉犹豫一秒，手缓缓放了下来。 其实她早就应该知道，陆潇霜表面放任着允许何霁承跟她相恋，实际上根本不认可自己，她提出的所有条件只是其他角度的刁难与借口—— 她就算答应辞职，决定义无反顾围着何霁承的世界转悠，到最后，她也肯定会被陆潇霜踢出局面。 大抵就像陶乐薇那样子。 父母早已离婚分开，她不是什么集团千金，也没有丰厚强盛的家庭背景，自己与他本身阶级就不对等。 事实证明，这份迟来醒悟是正确的。 何谦旻婚礼结束散场，管家彭叔回去老宅将全部经过陈述给陆潇霜。 后者听到仍旧有些微微惊讶：“真的，她今晚跟霁承提了分手？” “是的。” 陆潇霜脸色微微缓和：“她是个聪明的女孩，知道自己该要什么。” 其实摈弃现实问题，她确实挺欣赏温聆茉身上那股韧劲。可惜事与愿违，作为考虑何家所有利益关系，她是不可能认同何霁承的婚姻对象是温聆茉。 彭叔忍不住多问：“陆总，既然这样为什么当年……” 还未说完，陆潇霜就打断了他：“你是想问，为什么我当年不反对他们恋爱对吧？” 陆潇霜眼底无奈，看向老宅前厅中央挂着的相框，是她与丈夫何奕庭的婚纱照。 她早就想将这个相框撤下，只是为了撑起家族产业攥在自己手里，这一路太多艰辛与无奈之举。 作为商人，她太懂得如何令人取舍：“十七八岁的他们没有任何压力，不知天高地厚只管在一起就可以了。相比强硬手段拆散他们，让霁承记恨于我，反倒不如多年后让他们自己做出选择。” 她不相信何霁承能够爱一个人，能够放弃家族所有利益。成年人的考量听上去是很残忍，但是他必须学会这一节课。 彭叔心里感慨：“您为家里做了很多。” 结果何霁承冷不聆返回了老宅，他大步踏进正厅冷下声来：“原来这一切都是母亲策划好的局面。” 他看向相处多年的管家，冷声说道：“彭叔真是忠心耿耿，还有什么没有禀报的，需要我帮您一起陈述出来吗？” “是我吩咐让他报告给我，有问题吗？” 陆潇霜脸上恢复往日冷峻，肃然发起训斥：“你什么态度，学的教养都去哪里了？” “我连自己喜欢的人都没法在一起，如今还能保持什么所谓教养和冷静？！” 回想温聆茉逃离一般跟自己提分手的场景，何霁承自嘲地笑了一声：“您是在报复当年我父亲的所作所为吗？所以，我遇到真正喜欢的人，您也不愿意成全我们是吗？” “姨妈——” 听到最后这句称谓，彭叔眼皮都紧张抖动了一下。 陆潇霜内心像是崩断的弦，她怒喝指着何霁承不允许这样说话：“闭嘴！” 何霁承不断向她凑近，话语冰冷道出所有心里的话：“姨妈，这么多年，您不过就是把我作为利益权衡的工具罢了！” 彭叔也制止喊过着他：“少爷，不要说了！” 陆潇霜咬牙切齿：“闭嘴——” 可是何霁承仍旧不肯放过她：“因为我本来就不是您的亲生儿子，我才是应该不存在这个世界的人！养着一个可以算得上仇人的儿子，您很辛苦吧？相反的，您应该恨透了我吧……” “我让你闭嘴！” 话音刚落，何霁承看到陆潇霜目眦欲裂一般朝着自己方向袭来。 陆潇霜莽足了全身力气，清脆的耳光声响彻在深夜寂然的老宅，火辣灼热的疼痛久久未消。 何霁承没有躲避，仍由陆潇霜掌掴自己一个巴掌。 一个超级大转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