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没暗恋你啊》 第1章 第1章 暮春时节,原本天气已经暖和起来,但夜里一场雨落下,晨起后就又有些凉了。 天光早已大亮,太守府后宅却仍静悄悄的。 丫鬟房里,南星正捧着自己几乎装满的小扑满心满意足地查看。 虽然都是些铜钱和碎银子,但这可是她辛辛苦苦攒了好几年的成果,都是从各处吃穿用度上节省下来的。 等过几天有空了就都换成纹银,然后接着攒! 她美滋滋地畅想,生活也更有了干劲儿和希望。 “南星?夫人已经醒了,你赶紧过去伺候。”屋外忽然探进来一个头,好心提醒她。 “哦好,这就去。” 南星答应着,立马把家当和一旁铺散的图纸都小心收起来,确认无误后才转身出去。 她年纪并不大,却是所有小丫鬟里唯一一个在夫人屋里伺候的。 这当然不是因为她有什么过人之处,而是—— “姑姑,夫人起来了吧?我能进去吗?” 南星端着木盆进了外间,低声询问昨夜负责守夜的颂书。 颂书是夫人的贴身侍婢,待她极好,几乎把她当半个女儿对待。 一脸倦容的颂书点点头:“进去吧。” 她深吸一口气,整肃脸色进去。 里间,睡眼惺忪的妇人正坐在梳妆镜前,慵懒地打着哈欠,其她丫鬟则一言不发地收拾屋子。 南星垂着头 ,把脸巾绞干,毕恭毕敬地递上去。 阮氏微眯着眼,漫不经心抬手去拿热气腾腾的脸巾,可刚碰到手便一顿,半掀眼帘看向身旁这个年纪不大的小侍女。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不对劲,南星顿时心中一咯噔,小心翼翼抬起头去瞧夫人的脸色。 “夫人不知昨夜里下了场雨,今儿外面有些冷,南星怕您着凉,所以才少掺了些凉水。” 不知何时忽然出现在这里的颂书拿起木梳,一边为阮氏梳头一边柔声笑道。 幸好阮氏心情还算不错,睨了南星一眼:“在我屋里当差两三年了连这点事还做不好,若再有下次,你倒不如和外面的洒扫丫鬟换一换。” 南星低垂着头,屏气道:“谢夫人饶恕,奴婢再也不敢有下次了。” 阮氏没再说话,南星知道这事就过去了,她心里暗松一口气,微微抬起头,却见颂书姑姑目带告诫地剜了她一眼。 南星心中一紧,哪敢耽搁?立马朝盆里重新兑些冷水。 然而刚要把帕子再绞一遍,阮氏闭着眼忽然开口:“老爷明日要出一趟门,南星,你去前院通知他们把人手准备好。” 南星立即领命:“是。” 她转身往外走时,正遇上进来的婆子。婆子在里面禀告:“夫人,那位阮姑娘又来了。” 阮氏不耐烦的声音响起:“不见。” …… 南星从屋里出来,院子里的洒扫丫鬟们正在低头扫地,扫帚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她下了台阶,然而刚走没几步便被扫地的春花拦住:“哎,南星,你要去哪儿啊?” 南星便给她说了。 春花眼珠转了转,放下扫帚:“我和你一起去。” 南星和春花关系并不算亲近,但她这个人平日里一有些风吹草动便要凑上去打听清楚,她们后宅的这些丫鬟要想知道外面的事,除了从主子那儿听到一两句,其余的便全靠春花一张嘴了。 所以南星眉毛一挑,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果然,春花给她讲了个八卦:“你知道吗?听说前院新来了个侍卫,前几天训练的时候把府里所有侍卫都打趴下了!” 南星闻言眼眸闪了闪:“新来的侍卫?” 春花点头:“可不,听说还很年轻呢,连武师傅都亲自跟他过了几招。正好,我跟你一起,看看是不是真有那么厉害。” 不容她拒绝,春花已经挽起她的胳膊往外走了。 南星无奈,只得跟上去。 从主母后院出来,两人脚步不停。 老爷初到丹阳郡上任时,太守府还只是个简单的两进宅子,前面做书房办公,后面休息,那时的仆从也都是大夫人从京城带过来的,其中就有南星的父母。 后来老爷渐渐坐稳位子,这太守府也扩建成三路三进的府邸。 宅子大了要用的人手也多了,人一多事儿也多,但老爷心疼大夫人的身体不好,所以没多收下人,还是原来那些人继续用着。 直到后来大夫人病逝,府里低沉了两年,老爷让当时还是阮姨娘的夫人开始管事,这太守府才渐渐有秩序起来。 一路上,仆役各司其职,井井有条。 等南星到了前院,却被告知前院的管事不在,所以她只好亲自转去罩房。 罩房是府里所有侍卫休息的地方,前面专门留出一大块空地,平日里供他们训练。 二人到时,不知是不是正逢他们中场歇息,所有侍卫都三三两两地坐在地上闲聊。 “年纪轻轻的,身手竟然那么好,这个荼翼到底是什么来头?”一个中年侍卫纳闷问道。 “嗐,不是说了吗,他是纪家特意送给老爷的,要是没点本事怎么送得出手?” “也是。”另一个人搭腔,随即兴趣盎然道:“哎,他那天使的拳法太厉害了,我还没看清人就倒下了,不如让他也教我两招过过瘾。” 这时有人不屑地轻嗤一声:“光是身手好又如何?做侍卫的要是看不懂主子的脸色,照样有苦头吃,你们看他那样,跟个大爷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主子呢。” 众人听了他这话顿时不约而同沉默下来,这个新来的荼翼虽然武艺出众,但就是性子太孤僻了,他们原本有心想请教几招,但对方爱答不理的态度着实让人“望而生畏”。 有人还想说什么,这时忽然自己面前投下一片阴影,他不由抬头望去,见是个秀气的小丫鬟,顿时一愣。 南星瞥他们一眼,清了清嗓子,把所有人叫过来。 “老爷明日要出一趟门,管事不在,那便由我来选人手。你们明日不值班的有谁想去?先站出来。”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窸窸窣窣间,意动的人陆陆续续出列,南星一一数了数,差不多了,她便打算开口定下。 这时一道清冽的声音忽然从人群后面响起:“我也去。” 所有人不由自主地停顿下来,往后看去。 那是个长相普通的青年,穿着和所有人一样的短打灰领劲装,乍一看平平无奇,唯一不同的是他身形十分挺拔,宽肩窄腰长腿,还有衣衫下隐隐可见的肌肉轮廓。 南星看着他从人群中出来,对上他一双黑眸。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跟着夫人去接老爷的那天晚上。 那天已是深夜,在外应酬的老爷回来时已经喝得酩酊大醉,从马车里摇摇晃晃地出来。 夫人正准备亲自去扶老爷下来,然而谁曾想他忽地一弯腰,竟是直接站在马车上吐了出来。 夫人当即脸色一变,如避猛虎野兽般后退三尺,然后便把任务交给了她:“南星,你去扶老爷下来。” 南星:“……” 她只得硬着头皮上前。 然而壮硕的老爷岂是她这个小身板能扛得住的,眼看着神志不清的主子就要朝她砸下来,南星几乎是认命般闭上眼。 预料中的惨案并没有发生,待她睁开眼时,身旁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他扶住摇头晃脑的老爷,眼中隐隐透出几分嫌弃:“有帕子吗?” 南星回过神,这才注意到老爷胸前一片污秽。 夫人在不远处没好气道:“先给他擦干净再进去。” 南星掏出帕子正欲动作,男人兀自接过,手却一转,嫌恶地擦拭自己的衣袖。 她注意到他的衣袖一侧沾上了些许呕吐物。 南星微微张口,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重新拿出一块帕子去清理老爷的衣襟。 这时男人顿了顿,看她一眼,直接用手上的帕子胡乱地替她擦净了。 …… 南星最终默默收回了自己干净的帕子。 后面进去时,她悄悄问了随行的侍卫,这人是谁? 侍卫回她,今日纪家主和老爷宴饮,送了一个人特意护老爷出行平安,名叫荼翼,便是他。 荼翼。她当时默念这个名字,人还怪好心的。 之后她在府里偶然又碰见过他几次,但他似乎都是单独一个人。 这事不过稍稍一想便明白了,新人初来乍到,暂时还融不进来,很正常。 但想到那晚他主动帮自己挡下一劫,南星便想着顺道帮他一把。 她点点头:“行,你也……” “南星姑娘,我也去。” 她话还没说完,另一道声音从旁边忽然响起。 南星回神望过去,是方才说闲话的人之一,同时也是老爷身边最得力的侍卫,竞川。 南星点点头:“那便再加上你们两个吧。” 谁知竞川一笑,道:“荼翼刚来没几天,还不懂具体规矩,不如再让他留在府里好好适应几天,毕竟以后有的是机会。南星姑娘,你说怎么样?”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竞川的意图实在太过明显,但没人敢说不,毕竟他是老爷的心腹,能在老爷身边说上话,岂是他们能比的。 沉默中,南星不由看向荼翼,他也正盯着她,好似在等她的答案。 竞川见南星没有说话,直接拍板定下:“那就这么定了,待会儿管事回来我会和他说的,辛苦南星姑娘跑这一趟了。” 说罢,他便转身离去,却在经过荼翼身边时故意停下,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后回了罩房。 众人不由看向荼翼,他没有开口抗议,只是安静地垂眸站在原地,看不清情绪。 有人心中暗自叹气,今日竞川也算给荼翼上了一课,经过这么一遭后,想必他的性子会改善些许吧。 事情商议完毕,聚集的人群渐渐散去,南星抿抿唇,准备和春花一起离开。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一直没有说话的荼翼这时忽然抬起了头看向她,随后,他长腿一跨,走到南星面前,然后当着她的面,变戏法似的变出了一块淡紫色的帕子。 南星顿时愣住了:“你……” 荼翼看着她,漆黑的瞳孔深不见底:“你的帕子,我洗干净了。” 一旁的春花见此,一双眼珠子开始在他俩之间来回转。 见她没有反应,荼翼再次开口:“你还要吗?” 南星忽然觉得脸上生出一股热意,他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不要他就会自己收回去吗? 她胡乱接下:“……谢谢你。” 荼翼淡淡点头致意,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春花见他走远,立马掐住了南星的胳膊,凑近压低声音,戏谑道:“南星,他是不是对你有点意思?” 一阵窃窃私语中,南星脑子有点乱:“别瞎说。” 她也有点这么觉得。 *** 白日的小插曲儿在这偌大的太守府里根本掀不起一丁点儿波澜,众人各有各的事要忙活,转眼间一整天便结束,所有人暂时放下手中的活计,有条不紊地洗漱上床睡觉。 很快,整座府邸陷入酣睡。 漆黑的罩房里,有人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此起彼伏的鼾鸣声中,男人旁若无人地下床,打开房门出去。 外面仅有一盏昏暗的灯笼悬挂于廊下,荼翼索性从地上捡起一粒小石子掷去,石子轻而易举穿透纸糊的灯笼,精准击灭微弱的灯芯。 没了昏黄的灯火,周围仅有泻了一地的清冷月光,竟比方才还要明亮几分。 荼翼不紧不慢地走向不远处的水井。 水中倒映出晃动不平的圆月,还有他平平无奇的脸。 然而下一瞬,随着他抬手绕到耳下的动作,诡异的剥离声响起,那张面皮竟开始生生从男人脸上剥落,直至一团似人非人的“肉团”掉落在井旁,井中已然出现另一张陌生的脸。 剑眉英挺,鼻梁挺而直,黑眸锐利深邃,下颌线条利落分明,面如雕刻般每处都恰到好处,清冷月色下如昆山冷玉,淡漠疏离,不近人情。 这是一张与平平无奇完全沾不上边的脸。 万籁俱静中,扑翅飞过的黑鸦打破了沉寂的夜。 荼翼黑眸转动,看了一眼身后隐没在黑暗中的罩房。 良久,他薄唇微微上扬,眼底透出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 夜阑风静,撩水声不紧不慢响起,屋内的人鼻息如雷鸣,在美梦中酣睡。 开文啦[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1章 第2章 第2章 南星本以为昨日的事就这么过去了,但没想到第二日老爷临出发时突然出了差错。 “腹泻?怎么回事?” 侍卫面色焦急:“我们也不知道啊,竞川昨晚上还好好的,今早起来就开始说肚子疼,往茅房跑十几趟了,到现在还没出来。” “老爷马上就出来了,不可能让他等竞川啊。” 南星眉头紧蹙:“可有其他空闲的人?先让别人顶上,千万别误了主子的事。” 侍卫一脸愁容:“昨儿下午管事刚叫走另一批没排班的人,现如今找不出空余的人了。” 主要还是因为竞川地位特殊,他若不在,必然会引起老爷的注意。 两人自然都想到了这一层原因,焦急中,南星忽然却想起了昨日看见的那一双黑眸。 “那个荼翼呢?他调走了吗?” 侍卫一愣,下意识摇头:“没有。” 大家都看得出来竞川在针对他,谁敢贸然给他派活儿干啊? 南星不假思索:“让他顶上去。” 侍卫顿时一惊:“他?他一个新人,什么都不懂……” 南星横他一眼:“谁不是从新人过来的?何况他武艺都在你们之上,难不成还保护不好老爷吗?” 侍卫讷讷不说话了。 南星沉气道:“你们先去套马车等老爷,我去把他叫过来。” 侍卫们立即照办,她深吸一口气,转身朝罩房过去。 她心里还是有私心的,毕竟昨日,理智告诉她应该帮他一回,但是竞川确实不可小觑,临到头时……她也胆怯了。 这个时候侍卫们都已经各自去干自己的事儿了,罩房十分安静,竟然也没荼翼的身影。 奇怪,他不是闲着的吗?这会儿去哪儿了? 她左右看了看,还是没找着人。南星没工夫细看,想着赶紧找个人问问,然而她刚转身走了几步,身后罩房的房门忽然吱呀一声被人打开。 罩房不比其他上房敞亮,坐落在背阴处,窗格子又小,哪怕是青天白日也十分阴暗。 荼翼的脸隐匿在房内,一时半会儿看不清他的神色。 但是从房内看出去,南星怔愣的面容却一览无余。 荼翼的唇角几不可见地微微上扬一丝幅度,语气却显得很疑惑:“南星?” 南星抿抿唇,上前几步问他:“你现在有时间吗?” 荼翼:“怎么了?” 南星接着道:“竞川忽然腹泻不止,老爷马上就要出发了,你替他顶上,如何?” 荼翼却没立即回她的话,而是垂眸作思考状。 南星顿觉有些奇怪,他不愿意?可是昨天他不是还说自己想去吗? 她正想开口询问,荼翼却忽然道:“竞川是主子的得力侍卫,我只是个新来的,若是冲撞了主子怎么办?” 南星立即道:“他自己临时掉链子怪的了谁?何况你身手不凡,只需护好老爷的安危即可。” 见他还是没有说话,她心思一转,明白了几分,缓和语气安抚他:“其他的你不必忧虑,我会特意和管事说一句的,今日你若做好了这趟差事,日后别人也不敢再拿你是新来的说事。” 荼翼闻言终于抬起头看她了须臾,随后,他点头:“我去。” 南星终于松一口气,交代好一切,便转身打算离开。 然而荼翼却忽然叫住了她:“南星。” 南星不明所以,转头看过去。 荼翼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但他如黑曜石的眼眸里清晰地倒映出她的脸,莫名显出几分专注:“谢谢你。” 南星一愣,反应过来他应该是意识到了她的意图,随即有些不自然地开口:“不,不用谢,你快去准备吧。” 荼翼不再多言,转身进屋了。 可南星在回后院的路上,一边回想起方才那双专注的眸子,一边后知后觉地不安。 ……他会不会多想? 他会不会以为是她特意为他争取来的机会?可……固然没错,但这只是为了还他那日的人情而已,她可没有别的心思。 南星开始懊悔,早知道就让其他人来了。 这些且按下不表,待她刚回到后院,便见夫人带着颂书,一脸肃色地出了门。 南星一顿,下意识退到一边回避,但夫人一丝眼色都没丢给旁人,径直从她面前走过。 转眼间人已走远,南星一头雾水,不由望向缩在廊下的春花。 春花立马开口解惑:“方才听说那位表小姐晕倒在花厅了。” 晕倒?她忍不住问:“怎么回事?” 春花嘴一撇:“谁知道呢?不过听那边的人说这位表小姐瘦得跟个竹竿儿似的,穿的也破破烂烂的,我估计是饿着的。” 南星一时无话,这位远道而来的表小姐已经来丹阳有一段时日了,只是夫人从来不去见她,只把她晾在花厅。但那位表小姐竟也不气馁,日日都准时登门来拜访,弄得这段时间府里上下都在暗中看戏。 春花十分关注后续如何,立即跑出去凑热闹了,南星则回了房间,把昨日尚未来得及收拾妥当的东西拿出来。 其实主要是一些稿纸,上面画着各式各样简单好看的钗环饰品。 大宅子里的丫鬟闲暇时都会赚点外快,至于如何赚,无非是做些绣活儿拿出去卖。 南星自知自己的绣活儿比不过别人,便在别处动点歪心思。 她素日在夫人身边伺候,整理夫人的各种钗环首饰。而这些饰品都是从专门的店铺里买来的,样式精繁不说,且价钱都不便宜,随便拔下一根簪子便能抵常人几个月的嚼用。 普通小老百姓虽穿不起金戴不起银,但也爱美,哪怕一根木簪也能雕出朵花来。 南星便把目光瞄向她们。 她平日里常会观察主子们穿戴些什么首饰,日子久了,只需扫一眼便能大差不差地画出来,然后以太守夫人深闺小姐们“同款”的噱头卖给外面的小商贩。 这招确实不错,普通人平日里哪见过贵夫人小姐?听这么一吆喝,立马就跑过来看了。 眼下院子里大部分人都跑去凑热闹了,倒方便南星出门。 今日是十五,正好是每月交付图纸的日子。她到了通向窄巷的后门,而门外早已经有人等着了。 见门被打开,孙二立即探头瞧几眼,随后跑过来:“南星姑娘。” 南星点点头,不多言,直接把手里的图纸交给他:“你看看,这些如何?” 孙二快速翻看一番,露出满意的笑来:“不错,都是些新样式。” 南星应道:“当然,这都是府里夫人还有姨娘小姐们戴的最新的款式。” 可孙老板却看了看她,嘴唇嚅嗫一会儿,还是没忍住问出来:“不过南星姑娘,你给我的都是些简单的款式,难不成大宅子的贵夫人平日里都只戴这些钗环,也没个比较精致更好看的吗?” 南星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顿时没好气道:“繁复的钗环当然有,但你愿意花大价钱打出来吗?这都是我特意去繁化简画出来的,我都没说辛苦呢。” 毕竟是自己的货源人脉,孙二自然不敢把她得罪了,顿时缓和笑道:“对对,是我想岔了,多谢南星姑娘。” 两人都是长期的交易合作伙伴,付起钱来也爽快。一吊铜钱到手,南星语气轻快道:“行了,你把卖得好的首饰告诉我,下个月我再多画点类似的。” 孙二点头称好,交代完便告辞了,南星也栓好后门,转身离开。 这处比较僻静,要继续走一段路才能渐渐见到人。 然而待她走了一段路,竟然见到几个侍卫从不远处巡查而过。 南星不由蹙眉,按规矩,平常外男是不能随意进出后院的,发生了何事? 那几个侍卫行色匆忙,南星一时不知缘由,只得加快脚步回主母院。 然而她甫一踏进院子,只见所有丫鬟婆子都站在院内,前院刘管事竟然也在这儿。 南星不由愣住,所有人目光都落到她身上。 刘管事皱着眉上下打量她:“南星,院里就差你一个人,你去哪儿了?” 南星心中一紧,故作镇定道:“回管事,奴婢方才得了空,所以出去随便走走。” 可刘管事听了她这话,目光更加幽深起来:“那你说说,你去了哪些地方?” 所有人都把她看着,她一时语塞,联想到方才看到的侍卫,她立刻便猜到一定是因为府里出了事。眼下这档子若是撒谎被发现,定然会引起更大的麻烦。 思及至此,她索性改口认错:“奴婢知错了,奴婢方才是把做的些小物件拿去后门卖了换银子用,请管事饶了我这回吧。” 平日大家都会这么做,主子们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来没明面上责怪过她们,所以南星才敢这么说。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刘管事的脸色并未有所缓和:“其她人说,亲眼见着你拿一沓绘了笔墨的纸出去,难不成这便是你说的小物件吗?” 南星的脸霎时一白:“我……” 院子里所有人噤若寒蝉,各自垂头,丝毫不敢出声。 刘管事神色冷峻:“南星,昨日夫人让你负责挑选侍卫护送老爷出行,可老爷离开不满一个时辰便遇贼人偷袭,你又鬼鬼祟祟拿着信纸擅自出府,到底有何意图?” 南星已经呆滞在原地,好不容易消化完所有信息,她顿时急道:“刘管事,这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啊!” 刘管事冷冷道:“到底是否与你有关,且去前院审问一二便知。来人,把她捉走!” 第3章 第3章 正厅内。 南星伏跪在地,整个人瑟瑟发抖。 同样跪着的还有其他几个人,但她不认识,也没心思去辨认,此刻她脑子里乱糟糟的,实在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和遇袭扯上关系。 她是负责通知和挑选侍卫不错,可这和老爷被袭有什么关系?难道……贼人是侍卫不成? 正当她胡思乱想之时,外面响起了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厅内一时更加肃静,南星心中一凛,垂下头不敢乱动。 刘管事迎上去:“老爷,所有嫌疑之人都已经带过来了。” 南星注意到老爷停顿片刻,不紧不慢嗯了一声,随后在所有人面前坐下。 “开始审吧。”略显苍老的嗓音响起。 刘管事低头称是,随后看向跪着的所有人,沉声道:“仆从侍卫保护主子安危乃是切要职责,你们这些人皆与此次意外有关,若是再有所隐瞒,生出异心,什么下场想必各自都清楚。” 南星心中惶恐不安,呼吸也乱了几分,不待她细想,刘管事接着道:“竞川,你身为老爷身边的一等侍卫,这次为何突然没有随同老爷出行?” 南星微微一愣,竞川竟然也被捉过来了? 竞川低垂着头跪在地上,声音紧绷:“回老爷,属下今早忽感腹痛,难以忍受,恐担心误了老爷的行程,所以只能留在府中,另寻他人暂替。” 刘管事接着问:“谁替上去的?” 竞川摇头:“此事由南星姑娘负责,属下不知。” 南星顿时心中一紧,不待刘管事看过来,她便立即道:“回管事,奴婢让荼翼替上去的。” 刘管事蹙眉,扬声道:“让那个荼翼过来。” “不必了。”一直坐着没说话的主子忽然开口:“这次若不是他,今日我便没命回来了。” 这……刘管事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主子的目光却落到底下的婢女身上:“刘成,你说他们都是嫌疑之人,她是怎么回事?” 刘成凝神,回道:“回老爷,这婢女拿着信纸出了后门,动机实在不纯。” “老爷,那不是信纸!”南星急得立马抬起头反驳。 面前的一家之主虽未曾表露任何神色,可浸润官场多年早已让他形成了不怒自威的压迫感,哪怕只是把人看着,也叫人心中莫名发毛,生出一股惧怕来。 南星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后知后觉的惊惧从后背爬上来。 朱乾看着她:“既然不是信纸,那是什么?” “奴,奴婢……” 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害怕令她不敢隐瞒,可是她心里又明白,倘若交代出来便是没罪也有罪了,于是她隐去最关键的信息,战战兢兢道:“是奴婢闲暇时绘的一些首饰样式,外面的小摊贩一时觉着新奇,所以想买去做成成品卖掉。” 待她说完,一时都没有人说话,厅内陷入令人惶恐不安的安静。 刘成觑了一眼主子的神色,对身边小厮吩咐:“去把她所有东西都拿过来。” 南星不敢有异议,只能惴惴不安地等着。 没多久,她的所有家当都被人提过来,与此同时还有闻讯赶来的主母夫人。 “老爷可有事?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遇袭?”阮氏脚步急快地进来。 朱乾脸色稍有缓和,接她过来坐下:“刚出城外不足一盏茶的功夫便遇一群黑衣人持刀逼来,那贼人身手了得,随行的侍卫竟然被杀得七零八落,若不是新来的侍卫贴身保护,只怕我今日必是重伤而归。” 阮氏几乎惊呆了,反应过来后美眸顿时戾气横生,对底下人怒喝道:“养你们这些侍卫是干什么的?这么多人连主子都护不好,怕不是都想被发卖么?!” 所有人皆脖子一缩,纷纷求主子息怒。 朱乾安抚她:“夫人莫气。这次刺杀来得太蹊跷,不像是普通的劫匪所为,只有揪出背后真凶才能彻底心安。” 阮氏点头:“老爷可有头绪?” 朱乾抬下巴示意:“如今正在一一审问。” 阮氏顺着望过去,却在看见底下跪着的南星时愣住了:“这不是我院里的丫头吗,怎么她也在此?” 南星哆哆嗦嗦不敢抬头,刘成立即上前交代。 阮氏听完美眸微眯,上下打量她这个婢女,过了一会儿,忽然转头笑了: “老爷尽可审问,若真是这蹄子,便是把她卖去窑子也不解恨。” 一旁的颂书看向底下脸色煞白的南星,不由眉头紧蹙,眼底露出无可奈何之色。 既然夫人发了话,刘成便不再耽搁,命人在南星那一堆东西里仔细搜查,果然找出几张尚未绘制完全的图纸。 他拿起这些图纸,上前呈给老爷。 南星的一颗心霎时骤然提起。方才她敢说这些话,就是因为自己绘的样式与真品只有六七分相似,就算拿给老爷看,想必他也不会察觉出古怪。可如今夫人也在这儿坐着,若是瞧上一眼…… 朱乾接过大致扫了一眼,确实都是些女人们的玩意儿,他不甚感兴趣,随手就要将轻飘飘的图纸放到一旁。 然而下一刻,似是想起了什么,朱乾一顿,将手中的图纸递给旁边的阮氏。 南星瞳孔猛缩,脸色瞬间苍白。 “老爷。” 突然,自厅外响起了一道声音。 议事厅内所有人顿住,不约而同转头朝外面看去。 厅外,一簇簇含苞欲放的芍药正迎着清风微微摇曳。花影扶疏中,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 当家主人俱在议事厅内坐着,其余人或跪或躬身,而他却身姿挺拔,神情疏淡,对厅内所有人的目光仿佛习惯了一般熟视无睹,竟莫名生出些许鹤立鸡群之势。 朱乾认出了此人:这是不久前好友送给他的一名侍卫,他那日喝得大醉,只胡乱应下,回来后便忘了这回事。但今日正是这个人一直贴身护在他左右,一一击退了所有杀气重重的贼人。 “荼翼?你来做什么?” 荼翼眼眸微垂,目光落到了跪在地上的南星身上。她脸色苍白,眼里噙着惊慌害怕的泪,头发也有些许凌乱,显然不是自己弄得,看起来好生可怜。 他目光微顿,随后抬眼看向朱乾,道:“有关遇刺一事,属下发现了新的线索。” 所有人闻言皆一怔,朱乾双眼微眯,放下手中的东西,问道:“是何线索?” 荼翼右掌摊开,掌心赫然躺着一枚小小的青黑色徽章:“属下方才休整时发现了此物,这应当是我与贼人缠斗时无意从那些贼人身上掉落下来的。” 刘成立马把徽章呈上去。 朱乾拧眉,接过这枚只有一节指节大小的徽章,上面雕印着的青面獠牙的鬼首,翻过一看,背面以小隶刻写了“荧惑堂”几个字。 “荧惑堂?”朱乾沉声开口。 荧惑堂是江湖上有名的民间中立杀手组织,行事不问对错,只要给足佣金就会去暗杀雇主指定的对象。 荼翼点头:“若是没猜错,这拨人应当是荧惑堂派来的杀手。” 朱乾的脸色逐渐沉了下去。若是真如此,荧惑堂拿钱办事,今日未得逞,日后也不会善罢甘休,迟早会卷土重来。 阮氏听不懂什么是荧惑堂,但见老爷脸色严峻,便没有擅自搭腔。 而颂书默默消化完有限的信息后,试图开口:“夫人,那底下这些人……” 阮氏看向老爷。 朱乾皱眉思索,荧惑堂的人向来擅长潜伏,若真是他们,只怕早就暗中盯上他了,也没必要多此一举,故意收买府内的人。 “刘成,不必查了。竞川,你随我去书房。” 竞川闻言,短暂怔愣后立马大松一口气:“是!” 朱乾起身,却在经过荼翼身边时停下来,上下打量他后,语气温和道:“这次你护卫有功,日后便和竞川一同跟在我身边。” 荼翼垂眸,神色并未见有多大波动:“多谢老爷。” 老爷一走,厅内原本凝固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不少。刘成请示了夫人,便令所有跪着的人散去了。 然而南星却不敢起来。 她的主子还坐在上方,不远处就是她的图纸。 不过幸好方才经过荼翼这么一打断,现在所有人都在想那个什么荧惑堂,夫人也没心思去看她绘的东西。 颂书见南星还老老实实跪着,终是不忍,开口道:“夫人,既然这事儿与南星无关……” 阮氏回神,冷眼瞧了她一眼:“今日便罢了,日后你若是再不老实,卷入老爷的正事儿,我看不如趁早把你卖了的好。” 南星一颤,小心翼翼磕头谢恩:“谢夫人饶恕,奴婢再也不敢了!” 阮氏从她身上收回目光,由颂书扶着起身离开了议事厅。 南星挨了姑姑一记眼刀,心里却狠狠松了口气。 今天这事儿,总算在她这儿过去了。 她抹了一把额上冒出的虚汗,正打算起身时,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只大手。 南星愣住,抬脸望去。 荼翼不知何时到了她面前,垂眸看着她:“起得来吗?” “啊?哦。”她反应过来,下意识点点头,但一双腿因为跪得太久,猛地一起身,她只觉得自己如同瘫痪了一般,控制不住地往一边栽去。 荼翼伸出去的那只手立马抓住她胳膊,不费吹灰之力将人提起来。 南星眼前一片晕乎乎的,待她缓过那一阵,脑子逐渐清醒过来时,才发现自己正紧紧抓着眼前人的胳膊,而自己的头就靠在他胸膛前。 南星的脸颊立马飞上两抹红云,她赶紧松开手,想后退几步拉开距离。 可是这一步却没有成功,因为她的手腕正被荼翼紧紧握在手中。 南星愣住,抬起头看去。 眼前的男人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一举动有何不妥,相反,他还攥着她的手往他那边拉了拉,南星便被迫离他更近了几分。 下一刻,他低下头倾身过来,两人之间不足一指的距离,她甚至能感受到他清浅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额边。 南星的大脑顿时卡了壳,整个人呆立在原地。 随后,她感觉到自己的下巴一阵微痛,然后她的头便不受控制地转向另一边。 是荼翼,他捏起她的下巴,让她的脸转向了另一边。 南星瞬间瞪大了眼睛,不灵活的脑子此时终于开始转动。她奋力一挣,跳出去好几步,脸一路红到了脖子,指着荼翼又气又恼道:“你,你干什么!” 荼翼收回手,神色十分坦荡:“抱歉,方才你耳后的头发上有一只蜘蛛,我一时手快,没忍住。” 南星顿时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哪,在哪儿?!” 她吓得僵住身子,可转头便注意到荼翼眼底隐约有一丝笑意快速闪过: “没了,被我抓走了。” 南星立即起了疑心:“你是不是在捉弄我?” 荼翼道:“不是。” 南星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会儿,心里那点疑虑还未消散,另一个猜测又突兀地蹦了出来。 莫非荼翼……对她有好感? 这实在不能怪她盲目自信,以前府里时不时有些年轻的小厮爱跑来捉弄她,什么偷偷拽掉她头上的珠钗、藏起她干活要用的工具之类的。 那时她还不懂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急得快要哭出来,他们还在一旁哈哈大笑。 后来姑姑出面教训了他们,她才知道,这在男孩眼里叫喜欢。 她不懂什么叫喜欢,只觉得这样很烦人。 南星看了他一会儿,抿了抿唇,最终警告道:“谢谢你方才扶我起来,但以后不准再随意碰我了。” 她拾起自己那被翻得一片凌乱的东西,又小心收好那些图纸,然后看也不看他一眼,离开了这里。 而在她身后,荼翼看着她越走越远的身影,脑海里仍清晰浮现出方才窥见的那一道月牙般的疤痕。 良久,他唇角微微勾起。 看来情况属实,这个小丫鬟就是那个孩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