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咸鱼》 第1章 第 1 章 “啪——!” 老嬷的手毫不留情地破风袭面,将施雁千扇得脸一偏,眼前发昏,白哲脸颊似被荆条狠狠抽过,带起皮肤的红肿。 久跪不起,膝盖酸痛。施雁千下意识抬手抹开唇角洇出来的血迹,对眼前的场景感到懵圈—— 但很快她就察觉出不对劲来。 周围静得恐怖,仿若连空气都凝滞起来。 老嬷端着腰,手上的扇子一摇一摇正给自己去暑,眼睛自上而下地睨着施雁千,语气虽柔和但七拐八弯:“采女啊……来到宫里就有宫里的规矩。” 施雁千柳眉微颦头疼欲裂,大脑立马如闪帧般浮出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潜进去先别声张,可别一进去就被那皇帝给发现了。” “此次任务至关重要,若被他人知晓了你便别想活下去。” “自然要和上面那位打照面,不过……你要是能近他的身,也算你有本事了。” …… 施雁千抛开被奴才们欺负的回忆,努力提炼出关键字词——进宫当卧底妃子搞垮皇帝。 施雁千瞧着面前因自己还未回答而面色逐渐阴沉下来的老嬷,脑袋急速转弯,颤声说:“……多谢嬷嬷的提醒,采女这就记住了。” 老嬷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冲着她摆摆手:“去吧。” 夏日里的风裹挟着沸腾的气浪,施雁千忍着双腿的麻木,一瘸一拐地扶着墙面走,脑袋也跟着停不下来。 自己不知何由到了此处,现在要她付尽全力去“作死”? 被皇帝知道了自己就是死路一条,而卧底组织也不会放过自己,只怕会极力撇开关系…… 施雁千呼吸几瞬,走到一处花园便往一处石块上坐着,将腿伸直弯下腰揉捏发胀的腿。 此处风景不错但她无心欣赏。施雁千在这边唉声叹气,恨不得将所有的疑惑不解都吐出来,待她捶得差不多打算起身时,石块后的假山兀然发出一道冷淡低沉声响—— “聒噪。” “?” 施雁千庆幸自己只是在叹气,随后站起来像捉贼似的,缓缓绕到假山后旁,便见一位身着黑色劲衣的男人靠在石山上,闭目养神。 她左瞧右看,周围再无他人,“不好意思,我打扰你休息了吧?” 那男人拧眉掀开眼帘,眼前的女人一身揉蓝衫子加白色裙,头发高高盘起形成了一个饱满的弧度,发簪因为她探头而左右晃动,发出“叮铃当啷”之声。 ……又是新派进来的? 李挲数开始在心里盘点常带人进宫的那几家族,应当是又嫌人太多了送进来找死。 他挑起唇角,错开施雁千打探的视线,语气一改原先的冷然:“无碍,见你在此连声哀气,可是遇见什么事了?” 施雁千跺跺还有点麻的脚,凑过去先是问了他自己能不能也靠上去,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也像模像样地倚在上面。 她低垂着头,连眼眶都泛了红,语气半真半假:“……家里将我卖进宫,我也不知道我能在宫里待多久。” 开玩笑,片场也不是白待的,施雁千当了那么久的武替,多多少少侵染了里面的氛围。 “……都说皇宫吃人不吐骨头,我、我害怕。”这句话倒是不假,施雁千干的是玩命的活儿,时代不同了,这里不是她熟知的法治社会,这条命在这里如同蝼蚁。 李挲数听完倒也不发表意见,反而又将眼睛阖上,施雁千没听见回答扭头看了过去,心里腹诽道—— 不给反应,我怎么演下去!对手你不给力哦! 还好几秒后,李挲数没让这场戏冷下来,他平直的唇线有了起伏:“是啊,这皇宫有什么好的……怎的一个二个都想进来?” 施雁千抬头望了望四四方方的天,像聊家常一样问起男人:“唉,别光说我了,你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一个人在这儿?” 李挲数弯腰随手扯了两根杂草,将其中一只递给施雁千,语气随意,“像这样——打杂的。” 杂草被施雁千缠在自己食指指节上,同为打工人,她自然很容易代入到这人的想法,随即笑起来含糊掉打工人三个字:“都是……我懂你。” 耳旁一声清脆笑声让李挲数不由得看了过去,女人眉眼弯弯,笑容淡化了她先前眉心里的忧愁。 李挲数看了几秒移开视线,将目光定格在树上的一只鸟儿上,语调平静:“还没问呢,你叫什么名字?瞧着面生,新来的吧?” “嗯……我叫方雁。你呢?”施雁千随意扯谎,反正男人说的话她一个字也没信——除了打工。 李挲数挑起唇角,撂下一句话便转移重心,施着轻功飞了:“林李。还有事不多留了。” 消失在施雁千面前的那一刹,李挲数面上凝冻,对于她所说的事情,他并未全信。 留在原地的施雁千连手里的草都不玩了,短暂地忘记烦恼,眼神发光地看着这人掠过墙面,心里油然赞叹——好棒的轻功! 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机会和他切磋切磋…… . 廊腰缦回,施雁千走至亭中,红墙内的松柏树挲挲晃着,树叶像把化妆刷,打下来的影子遮住施雁千的半边脸。 她顺着记忆走到房内,小小一间房应是被打扫过,干净整洁,没有一丝灰尘,被褥叠放规整。 几上摆了壶茶水,施雁千拉开长椅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仰头而尽才解了已久的口渴。 光影透过纸窗缓慢爬行,斑点顺着施雁千的腿一路而上,她枯坐想了许久,还是肚子里的交响乐闹醒了她,施雁千无奈地捂住肚子喝茶充饥。 . 晌午有小奴才送来餐食,一碟胡饼、一碗葵菜羹、一小壶炖肉。施雁千索然无味地咽下,有些想念剧组里的盒饭了。 待小厮把东西收拾完,屋内又陷入沉寂中,施雁千觉得无聊极了,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毫无睡意。 施雁千板正地将手搭在自己的腹部,桃花眼滴溜滴溜地转,视线渐渐悬在虚空中一点,眼皮愈发沉重,理智被睡虫一口吃掉,施雁千进入睡梦中。 许是施雁千还是有些难以融入这个时代,她梦见了自己未穿越前的日子。 忙碌但充实,有点小存款,有一间温馨的小屋和一只在家里等着自己的小猫。 由于施雁千的工作性质,并不经常在家周围的横店工作,小猫也常常交给朋友照顾,但只要她一回家,小猫闻到气味就会坐在门口喵喵叫着,等听见施雁千开门的声音又跑开,假装自己并没有等待她的出现。 这还是施雁千看监控才发现的。 爸妈无病无灾,自己和他们的关系虽然一般,往来也不多,但还是会按时打点钱在他们的银行卡中,聊表孝心。 但很快一声尖叫袭来,梦境如碎玻璃般炸裂,施雁千满头大汗地醒来,顺着声音急忙走出去。 一具四处流血的女尸横陈在大院中,施雁千之前在剧组见的都是血包,何时有过这血腥场面,那股臭味萦绕在四周,她立马反胃干呕起来,弯腰一下一下抚在自己胸口上,缓解那恶心感,就听旁边的宫女们交头接耳—— “这次是上面的指示还是……这些互相残杀啊?” “嘘嘘嘘——这哪儿能是我们讨论的,快闭嘴吧!” 其中的指向性太强,施雁千不由得想到自己的任务对象,顿时打了个寒颤,不愿再看那具尸体,有些步履蹒跚地回到房内。 脑里被各种各样的声音给占据着,宫女们时远时近的窸窸窣窣声、尖细的太监声…… 施雁千终于搞懂了那句“自然要和上面那位打照面,不过……你要是能近他的身,也算你有本事了。”是什么意思了。 进宫的妃子除了想当皇后,多的就是和她目的一样的人,皇帝若是不傻,对这些小九九应当是心里犹如明镜,不制止或许是为了让她们这些别有用心的人先相互残杀一番。 ——想靠近我就先取出胜负。 施雁千仿佛能看见皇帝缨络珠玉下的眼,玩味、打量、像在看着笼中斗兽。 这才是皇帝不设防备,让像“我”这样的人进来的缘由吗?施雁千心中不寒而栗,恍然想起自己现在是真的身处古代宫廷,能坐在万人之上位置的人怎会头脑简单。 伴君如伴虎,自己还没“伴”上君呢,就要和其他人先争个你死我活,这真的会见到血光,如果自己陷入进去,那么她手心会染上多少血迹? 施雁千不想成为权利的奴隶,更不想被人驱使着干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回不去就只能在这皇宫待一辈子。 ……不参与、活着就好。施雁千敛眉抖着手倒了杯茶水,期间茶水都溢出来了些,她接着安抚性地一口一口喝下去。 人群散开,外面渐渐安静下来,仿佛那具尸体没有存在过,大概是众人司空见惯了,但施雁千心还是跳得很快。 记忆中不断闪现各种各样的影视片段,虽然和真实古代生活有一定差距,但……应该也有相似之处吧。 她灵光一现,或许冷宫可以是自己的去处之一,既可以远离纠纷,又可以躲避组织的眼线。 后宫不可干政,也不能与其人有来往,组织不可能明着面寻自己,暗里的手就算要来抓自己,总不能当着皇帝的面伸到那儿吧。 如此看来,冷宫是她最好的去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施雁千为了能被打入冷宫,做了非常多的准备,今天她就实施了方案里的第一步——不去请安。 因皇帝并未纳后,一众妃嫔只能向贵妃请安,按理说还要向皇帝请,但皇帝下旨命令免了这一遭。 众人在天还未亮起床时,施雁千在睡觉;一群梳妆打扮完的花花蝴蝶整齐飞向广灵宫时,施雁千舒服地翻个身瘫成了一张饼。 太监嘴里嗫嚅不清,扬着手里的拂尘,转而掐着嗓音对贵妃说:“娘娘,少了一位。” 底下的妃子你看我我看你,都没想起来谁没到场,贵妃柳眉一蹙,“劳烦公公查一查吧。宫里规矩可不能乱。” 公公便从桌上拿了一本册子,迈着小步伐走到底下,一个个盘查起来。 众人低着头,关系好的眉目一对,都从彼此的眼中瞧出了震惊—— 贵妃向来看中宫中礼仪,若是平常谁被人偷偷给贵妃打了小报告,那免不了惩罚。 低的被罚俸禄等,高的会被贵妃上报给皇帝,随后打入冷宫。 过后太监带着名册将施雁千的名字给报了上去:“禀娘娘,没来的是一位采女,名为施雁千。” 贵妃轻轻朝着茶杯口吹了气,呷了口热茶,“可是身体不适?” 太监立马弓腰接道:“需要咱家叫人去瞧瞧?” 底下各嫔妃大气都不敢喘,只能低垂目光看着地面。 裴疏端坐着指尖轻点膝上的衣料,微笑道:“那麻烦公公跑一趟了。” 公公笑起来挤着脸上的肉:“奴才应该做的。”随后连连退步带着几位小厮离开大堂。 裴疏眸光一凝,转而对底下的人温和地说:“好了,也别站着了,都坐下吧。” . 窗外阳光正好,暖烘烘地铺在被褥上,施雁千早就醒了,此刻正眨着眼等人来“请自己”,果不其然没多久木门被人敲响—— “笃、笃、笃。” “采女,咱家就进来了?”说是这样,但太监已然推了门,发出些撞击声,却被门内的插销给抵住了。 施雁千慢悠悠地拢上衣服,细细系好衣带才打开门,一开门就是一副神清气爽的表情,她含笑问道:“公公来此有何贵干?” 太监迟疑地上下看了看她,见她面色红润,眼睛水亮,着实不像身体出了问题,加重语气询问:“施采女今日请安为何未到?” 施雁千偏过头故意打了个哈欠,极为挑衅地开口:“不想去。” 太监许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愣了几秒恍然过来,竖眉加重语气:“这可是宫中规矩!怎容得你如此藐视!” 相比于太监的恼怒,在已知贵妃没有处死自己的权利下,就显得施雁千平静得多,她先是夸张地张大嘴:“啊,如此吗?” 太监听着话表情稍缓下来,但立马被施雁千的下一句大喘气话给卡得不上不下。 “——还是不去。” 于此,太监见她根本听不进去,往后施施手,两位小厮见势而来正准备抬手押住施雁千。 施雁千大喜连连挥手,“别,我自己走,去广灵宫是吧?快带路。” 三人正头脑风暴,到了裴疏面前都还没想明白这人为何会这样迫切。 太监扬声道:“娘娘,施雁千已经被带过来了。” 施雁千被押跪在地上,随意看了看周围目视前方、正襟危坐的妃子们。 裴疏居高临下地看着施雁千,声音柔和似水流淌过她的耳畔:“妹妹为什么今天没来,可是身体不适?” 施雁千与她四目相对,沉着冷静:“不想来所以没来。” 几乎是这话一落地,周围空气立马凝滞住,点燃的火苗闪动几下,灭了一根,裴疏眼睫眨动频率微不可查地减慢,她嫣红的唇一张一合,带起轻而缓的气息:“妹妹脾性怎的如此烈,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哦。” 施雁千跪得很直背脊挺拔,身上没有一丝赘肉,裴疏话说得很温和,语带香兰,眼神却极为锐利,宛若一把对准自己眉心的箭镞。 施雁千没有丝毫动摇,依旧定定地看着裴疏,“娘娘要怎么罚我都行,这可算是守规矩了吧?” 裴疏倏然笑起来,“唔、罚你三个月俸禄加禁足吧,毕竟是初犯。” 施雁千本就没想着一步到位,进冷宫还得靠皇帝的下令,她暗自希望裴疏能给皇帝说说自己的坏话,好将自己送进冷宫里。 因为禁足,施雁千快在房间长出草来了,她练完武术后,散漫地撑脸靠在桌上想着,裴疏应该是不想看见自己这种忤逆她的人,才下令禁足,倒是方便了她睡懒觉。 她看着悬浮在空中的灰尘,视线随着慢慢移动,无论这几天她犯了多少错——许是这些错都不是什么值得引起人注意的,惩罚都只是罚钱或者罚跪。 还是太轻了,只要不死、只要能进入冷宫,她都能接受。施雁千当然害怕疼痛,但是在死生面前这都不算什么。 夜晚,机会来了。 侍寝牌子翻到施雁千了,她眸光一亮兴冲冲地穿戴好衣服,待引路的太监不注意时一个闪身躲在一座假山后,太监没听见身后的步伐声,随意回头便知人不见了! 他慌乱地四处寻找,没寻到人影,只好快步赶往乾元宫,汗涔涔地对站在门口的内侍监禀道:“总管公公,今日准备侍寝的妃子不见了!” 而此时施雁千正悠悠蹲在一棵茁壮大树上,凭着矫健的身姿和繁密树叶,已经躲过小太监叫来寻人的奴仆了,待她寻思着这小太监已经告完状后,又轻松地下树等着人来抓自己,最好再送自己进冷宫。 而几乎是她刚下来,小太监带着一波人赶到周围,施雁千随意将自己的发髻给弄散,再用了点力掐了掐脸颊,弄出粉意,整个人支着手在树干上微喘着气,装作自己已经累得不行了的姿态。 她一脸惊恐地看着一群人将自己围住,手被人往后别住,就算挣扎也无济于事。施雁千微挑起眉梢,嘴里却嘶哑着断断续续道:“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 小太监恶狠狠地踹了她一脚:“给我老实点!” 施雁千像被惊吓到似的耸起肩膀,偶尔露出几声疑似哭泣的细弱喘息。 不到一刻,施雁千就被“押”到了乾元宫殿门口,恢宏的朱红大门在夜晚张着一张血口,门环是它的獠牙,施雁千不由得被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内侍监远远瞧见身影便推开大门,他步履从容,在大殿上发出有规律的哒哒声,台下站定,一切声响沉寂下来。 “皇上,人已带到,正站在门口呢。” 李挲数隔着一层珠玉面帘,听不出喜怒地挑唇开口:“带进来——不,她叫什么,竟然有胆量出逃。” 今日被皇太后逼着翻牌侍寝,本想着让人进来睡在侧卧打发一晚上,现在倒是引起他的注意力了。 内侍监:“回皇上,此女名为施雁千,岭南山一户屠夫之女,进宫未满一年。” 施、雁、千…… 李挲数脑海里却想起之前那个名叫方雁的女人。他不断咀嚼这两个名字,心下了然,贵妃这几日上奏的折子还在手旁,他随手一展看,果然有施雁千的名字。 他一一扫过,有些惊讶于施雁千的捣蛋程度,剑眉微蹙,有些看不懂她每一步的心思。 不怕死?这人应该知道死生大权只能由皇帝掌控,如此拙劣的手段要么是想死了要么就是认定自己死不了。 折子李挲数当然可以装作没看见,但久而久之必会引起底下妃嫔们的不满,而皇帝根基还不稳…… 所以施雁千在赌,赌自己会被处罚到冷宫,而不是死亡。 毕竟在皇宫里想自杀还算是轻而易举,何故大费周章地让皇帝处死? 李挲数嗤笑一声,扬手将折子扔落在地发出巨响,寒声道:“让她给我去冷宫。”他倒要看看施雁千如此处心积虑地犯错,究竟要干什么。 施雁千被带着去冷宫的时候,还处于懵逼的状态,不“哭”也不“闹”了,她再三对身旁的侍卫确认:“这是冷宫吗?” 侍卫冷硬着一张脸,一动不动。 施雁千便住嘴不再多问。夜晚静悄悄,只有微弱的几盏灯光还在闪烁,她就着火苗把褪下来的衣物放好,不能出去洗漱只好将就一晚睡下。 兴奋占据了她的思绪,觉得这件事有些过于顺利了,她甚至怀疑皇帝连自己叫啥也不知道,只是随口说了句:“行了,送去冷宫吧。” 施雁千翻来覆去,最后还是选择平躺在床。 罢了,许是天在助我,皇帝那么忙,哪来的时间来调查自己啊,看来这几日的钱没白罚…… …… 清晨起来,施雁千穿了一套干练的衣服,头发随便绾了起来,再顺着记忆做了套八段锦,一顺溜的操作下来,施雁千觉得自己神清气爽,身体倍棒。 不过还是要干活的,劈柴对她来说小菜一碟,小时候帮着奶奶干活,什么都做过。她立起身体来看了一圈四处,有的妃子呆在房里不愿出来,有的坐在一处小椅子上,对着阳光闭上眼睛。 施雁千有些难受地叹出口气,而此时门外传来一声敲门声。 第3章 第 3 章 施雁千瞳孔细微一颤,冷冷地看了眼门继而想到什么又变得平静起来,门内的门闩是完好无损的,门外也有外挂锁锁住——那人解锁时发出的声响不算小。 为了防止妃子们跑出去,门造得跟铁齿铜牙一样——屋内外像两个世界。 她又抬头望了望头顶刚升没多久的太阳,转而对坐在椅子上的妃子问了句:“平时这个点会有人来敲门吗?” 那妃子转过泛黄的脸,咬肌抽动几下,声音沙哑:“……不曾。” 施雁千蹙眉抽过一根刚劈好的柴,边走近门边问门外的人:“何人?有何贵干?” 门外的人居然毕恭毕敬地回道:“小的来送早点。” 施雁千提着柴火,眼珠狐疑地往妃子那儿滴溜了下,没选择开口,后退几步到了妃子身边,蹲下来附在她身边耳语:“我昨日才进的冷宫,什么都不明白。姐姐,你觉得门外会是什么人。” 妃子——也就是宁谖缓慢地眨动眼睛,她嘴唇干燥起皮,“应当是尚食局的厨役罢。只是不知为何今日会特地敲门告知。”说着她也随着站起来,离开小木椅。 期间陆陆续续地出来了些妃子,施雁千便将柴扔在一旁,“行——” “格拉”一声施雁千拉开门,“久等了。” 门外的小厮微微弓背,两只手都拿满了餐盒,将其递给施雁千:“无碍。娘娘们,那小的就退下了。” 这……冷宫里的待遇还行啊?对着冷宫里的妃子说敬语,让施雁千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她扬眉嗤笑一声,并不觉得以前冷宫里的妃子被这样好言相待过。 互相蚕食之下也能生出惺惺相惜? . 施雁千打开餐盒将里面的盘子逐个拿出来,索然无味地吃完早餐。 才过了一个早上,施雁千就已经明白了为何这些女子会如此无精打采,甚至是由内而外散发出麻木。 没有消遣活动,只能待在这逼仄的院内,静坐、发呆、干活,日复一日。 压抑久了很难不萎靡起来。 为了防止自己变成这样,施雁千决定找点乐子。看着院内的土地,她已经在脑海里开始布画线条——这块地可以种点白菜,那块地可以种点土豆。条件允许的话,施雁千还想种点水果改善伙食。 不过现在一切都只存在她的脑子里,施雁千无奈地挠挠头,随后将头搭在靠椅上,双手抱臂,恨不得能够仰天长啸。 除去早点,午餐晚饭只能妃子自己做,各种各样的菜会在月初的时候送过来,备了一堆在厨房,在夏天里极其容易坏掉。 施雁千和几位妃子商量好了排班来,其余人打下手,安排得井井有序,为了防止有些菜坏掉,施雁千还打算做点腌菜。 今天中午就由施雁千大展身手,因为人数较多,她尽量物尽其用,做了四大锅菜和一汤——当然其中不包括荤菜。 简简单单的酸辣土豆丝、红烧茄子、拍黄瓜、西红柿炒蛋和一道白菜汤。 菜香四溢,打完下手的妃子们也都饿了,施雁千拿起已经盛好饭的碗,夹了几口菜坐在一旁,库库吃了进去。 一瞬间温热的饭菜入口,竟让施雁千有了想落泪的冲动。 这些日子她都是咬着牙过来的,先前为了能进冷宫里她什么都做,注意力全放在“怎样才能进冷宫”里,就算腿跪出青紫伤痕,轻轻一压,疼痛四处窜涌出来她也不在乎,因为她有目标。 但现在目标达到了,施雁千反而遗失了方向,心里的箭晃悠悠,失去了靶向。 虽说在以前施雁千更多的苦也吃过了,然而在这里不一样,大环境的压迫要比身体疼痛更让人不堪一击。 夜晚肃清的皇宫毫不掩饰自己的黑暗。静悄悄,只要有人走动都会被别人听得一清二楚。 . 李挲数一身轻装,脚尖点在枝干上,骤然掠过红墙立在冷宫后的围墙顶上。 黑压的天空像一张罩子,密不透风地拢住这四四方方的小院。 他忙了一天,早上专门派人送早点到冷宫,再传话给自己。侍卫卑躬屈膝一一道出今早的情况,并未发现什么不同。 “——只是施雁千这人警惕心很强。”侍卫迟疑着说出。 “期间我想悄悄探头瞧几眼,都会被她若有若无地避开。” 李挲数今日束了长发,弯腰发丝便顺着力道落下来,修长手指提着毛笔,笔尖黑墨欲掉不落,听完后腕骨一扭,笔力锋利地写了三个字。 施字上的一点浓厚墨水透过薄纸,李挲数一错不错凝视着,嗓音冷静:“下去吧,明天你不用去了。” 到底是表里如一还是有所掩藏,他自会一探究竟。 所有房间都已灭油灯,但施雁千的房间是李挲数特意安排的,所以此刻他站在正对她房背后的墙上,静默地观察着。 没几秒他又悄声跳下来,侧身看着纸窗,试图看见施雁千不为人知的动作,又或者窃听她的言语。 但李挲数只能听见施雁千有节奏且绵长的呼吸声,他不由得皱起眉头。 若自己是个想要施雁千命的刺客,肯定已经得手了,这人防备心很强?李挲数对侍卫所说的话深感怀疑。 而房内的施雁千正对着窗户,眯眼看着那窗角上的小片黑色阴影,她虽心大,却也不至于蠢笨。 今日她早早的就困了,但回到房内却奇异地难以入睡,辗转反侧之下睁眼到现在,又因为心底深处还是对卧底组织有所防备,致使她脑海活跃。 直到看见这道黑影施雁千才真正紧绷起来——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绷紧的心又慢慢放下来,这人站了许久却没有任何动作,不会是组织派来的人。 不然自己不会安然无恙地躺在床上,而是进了审讯室吧,毕竟自己可没有按照他们的计划实施行动。 及此,施雁千笑起来,看来她猜对了,那帮人的能力还没有大到布手在深宫里,这里暂时安全。 认定外面的人对自己没有威胁后,施雁千懒懒地翻身,来了些困意。 李挲数自然不知道施雁千在想什么,更没想到自己因多疑地出现会让她安心下来,没过多久,他便踏着红砖绿瓦离开冷宫回到乾元殿。 …… 辰时快巳时,施雁千悠然转醒。粗粗穿好衣服,她便打算出房吃宁谖留给自己的早餐,她饿得狠,还没起的时候肚子已经开始叫起来,存在感实在太强了。 结果一出门就见到了只有过一面之缘的除草侍卫。 施雁千身着简单的一件纯蓝色布衣,头发潦草地扎起来,不施粉黛却面色红润,眼睛透亮。 李挲数手里带刀双手抱臂,懒散地倚在墙面上,视线上下扫过施雁千,使出让人听不懂的语气意味不明说,“……听他们说这冷宫里的日子很难过。” 施雁千抬头看看悬空的太阳,很合理地怀疑这人在阴阳怪气自己:“……那确实是比不过你大清八早地来。” 李挲数:“……” 看着这人有些吃瘪的表情,施雁千心情十分里有一百分的愉悦,她一边坐下来吃早点一边询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挲数淡淡回道:“上面吩咐的,我怎会知晓。” 施雁千闻言抽空从饭碗里瞥了他一眼,那种初次见到林李的违和感又油生起来——这人一副富家公子样,那天自己问他是干什么的,他的回答不卑不亢,甚至还和自己开了个玩笑。 林李整个人,从上到下实在和打杂沾不上边……嗯,现在、好像、确实是不算打杂的了,所以这是升职了?应该加薪了吧…… 施雁千嚼吧嚼吧嘴里的饭,思绪渐渐飘忽不定,想到加薪,目光又带着一股喜爱和渴望。 我也想要小钱钱!施雁千内心的小人流下了金灿灿的泪水。 李挲数在一旁细细观察施雁千,一下便面露难情,这人究竟都在想什么啊…… 吃完早餐,施雁千开始打起自己的养身八段锦,有些妃子闲得无事也会跟着她练起来。 宁谖则是坐在一旁刺绣,只是偶尔抬眼看看施雁千她们,并未将视线分给场内的林李。 李挲数顿感头疼,施雁千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奇怪。言行举止,每一处让他觉得新奇之余,还想多看看。 好不对劲——这种失控的感觉,他从未体验过,李挲数在悬空的钢丝上行走了许久,夜间惊醒如同家常便饭,他习惯保持时时刻刻的警惕,无论什么样的局面都必须由他掌握,这样李挲数才会稍微安心。 但在这个不是完全安全的地方,甚至他认识的人寥寥无几,随着施雁千慢节奏招式使出,李挲数绷了十几年的心,竟也松了下弦。 . “林李,你不会每时每刻都要盯着我们吧?”施雁千随口问道,白哲带茧的手拿着笔在一张白纸上写写画画。 李挲数有心扫过,却看不懂上面写了什么,只能瞧出几个字:“自然不会——你这上面写的什么,我怎的看不懂。” 施雁千看着自己潦草的字迹,也不觉尴尬,字丑怎么啦,自己看得懂就行啦。 她拿着笔头避开汉字指着几道线条,打了个马虎眼:“我打算在这里种菜,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 快到饭点,由宁谖下手做饭,施雁千便给她打下手洗洗菜。 李挲数站在窗外,刀早已被他放在墙角立着,他看着不远处在摘菜叶子的妃子,对这些人怎么进来的他毫无印象,或许其中就有想杀了自己的,而皇宫里最不缺心有鬼胎之人。 “我说——”施雁千拉长尾音,“我们这里人已经够多了,你不会要留下来蹭饭吧?”所有菜都已经备好,施雁千将切好的菜递给宁谖后,转身走出来对着他说。 李挲数额角一跳,难得咬着牙语气“和善”地说:“……自然不会,这种品相的东西,你们自己留着吧。”说完挑剑不再看施雁千一眼,施功飞离冷宫。 施雁千眼睛发亮,并没有听清楚他语间的嫌弃,只是一瞬间有些懊恼——自己怎么就忘记了想要和他切磋切磋的想法! 下次见面一定要和林李打一架,应该会很过瘾,施雁千抬手乐滋滋地喝了一口水。 . 李挲数回去不仅是为了吃饭,更重要的是——他作为皇帝怎么可能真的那么闲! 能挤出一个早上的时间看施雁千她们干一些他不能理解的事情,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回来后李挲数立马投入到工作状态,那根线死死拧紧,容不得他再有半分松懈。 底下站着一位身着红白相间臣子服的男人,他正毕恭毕敬地弯着腰,语气里端的是一丝不苟的郑重:“陛下,近日蛮嶙国蠢蠢欲动,邻国线上的子民时被骚扰,虽说无伤无痛但——” “蛮嶙可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李挲数一手撑着脸,一手翻阅着奏折,语气冷淡地打断道:“先加强对邻边的看护,如有再犯就给我押过来,必要时‘不小心’死几个人也无妨。” “既然那么不老实,我也不会介意教教他们怎么治理国家。”李挲数看完折子随手放在一旁,接着拿起另外一个往下看了过去。 而凌愿继续开口道:“陛下,今日寅时,二殿下死在了御花园里,死状略微可怖。但据他府邸的侍卫所说,二殿下在卯时出来如厕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