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初恋》 第1章 雨知道,我没说 窗外的雨下得绵密,敲在玻璃上,洇开一片模糊的水光世界。 整个城市仿佛都被笼罩在一张灰色的网里,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纪倾寒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背影挺直,一米七二的身高格外显眼。 但此刻她的背影,却无端地透着一股僵硬的凉意。 平时那清冽如寒潭墨玉般的凤眼,此刻却掺杂着极其复杂的情绪。 她看着楼下街道上被风雨吹打得东倒西歪的行道树,心里那根绷了许久的弦,似乎也到了极限。 她那修长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 沙发上,夏芷蜷缩着。 平时那双温润的杏眼,也不复曾经的光彩。 她怀里抱着一个软垫,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垫子边缘的流苏。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近乎凝滞的沉默,只有雨水敲窗的沙沙声,反复冲刷着彼此的神经。 她们已经这样僵持快一个小时了。 起因是什么?好像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是纪倾寒又一次自作主张地替她回绝了一个看似“太辛苦”的项目机会? 还是夏芷发现纪倾寒背着她,联系了她那个控制欲极强的母亲,试图“妥善”解决她工作上的一个麻烦? 累积的失望和不被理解的委屈,像窗外的雨,一点点渗透,最终汇成了冰冷的洪流。 夏芷抬眼,看向纪倾寒,张口率先打破沉默。 “所以,在你眼里,我始终是个需要被你妥善安排,却永远无法与你并肩的人,是吗?” 夏芷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哭过之后的沙哑,像羽毛一样扫过纪倾寒的心口,却留下火辣辣的疼。 纪倾寒转过身,她的侧脸在灰蒙光线的勾勒下,显得格外冷硬。 “我只是想为你做点什么。” 她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 “我不想看你那么累,不想看你碰壁。” “可那是我的工作!我的选择!” 夏芷抬起头,眼圈是红的,眼神里却带着一种纪倾寒从未见过的倔强和疲惫。 “倾寒,你从来不信我能处理好自己的事,对不对?你总觉得你的方式才是最好的。” “我信你!” 纪倾寒猛地抬高声音,胸口起伏着,目光转向夏芷。 “但我不想你受不必要的苦!为什么你就不肯稍微依赖我一下?” “依赖不是失去自我!”夏芷的声音也带上了哽咽,“你这不是保护,是控制!” “你甚至……甚至去找她。你明知道我和她之间的关系,明知道我多想靠自己摆脱她的影响,可你还是用她的方式来解决我的问题!” “纪倾寒,你让我觉得,我所有的努力,在你和你家面前,都像个笑话!” 那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纪倾寒所有的防御。 她为了这件事,周旋了多久,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只有她自己知道。 可到了夏芷这里,却成了…… “控制”和“笑话”。 她看着夏芷通红的眼睛,那里面盛满了伤心和指控,却唯独没有她期望的理解。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委屈攫住了她。 她张了张嘴,想解释,想告诉她不是那样的,想告诉她自己是多么害怕她受伤,多么想为她撑起一片无忧的天空。 可话到了嘴边,看着夏芷那全然不信的眼神,又生生咽了回去。 解释什么呢? 她若懂,何须解释? 她若不懂,解释又何用? 这该死的,自以为是的了解。 长时间的沉默再次降临,比之前更加沉重。 雨声似乎更大了,哗啦啦的,像是要淹没这世间所有说不出口的委屈和挽留。 良久,夏芷轻轻放下了抱枕,站起身。 她的动作很慢,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带着一丝决然。 “纪倾寒,”她看着窗外的大雨,声音轻得几乎要散在雨声里,“我们……算了吧。” 沉默再次降临,比之前更加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只有窗外的雨声,不知疲倦地敲打着,像在为这场走向终局的爱情奏响挽歌。 不知过了多久,夏芷用手背狠狠擦了一下眼睛,转身,拉开了玄关的衣柜,从里面拖出了自己的行李箱。 纪倾寒瞳孔骤缩,声音发颤:“你要干什么?” “我搬出去。”夏芷没有看她,开始机械地将自己的一些衣物、用品塞进行李箱,“我们……都冷静一下吧。” “冷静?”纪倾寒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哀求,“所以,你要因为这件事,离开我?” 夏芷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有回答。 她拉上行李箱的拉链,动作快得近乎仓促,仿佛慢一秒,就会失去所有的勇气。 她走到门边,手握住门把手,冰凉的触感让她微微一颤。 但她始终没有再看纪问檀一眼。 “夏芷!” 在她拧动把手的瞬间,纪倾寒终于忍不住喊出了她的名字,带着最后一丝挣扎。 “就因为这件事?就因为我的‘自作主张’,你就要离开我?我们这么久的感情,就这么不堪一击吗?” 夏芷顿住了,但却没有回头。 她终究是开口了,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又重得像巨石,砸在纪问檀的心上。 “纪倾寒,也许我们……都高估了对方对自己的了解。” 纪倾寒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 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指尖发麻。 她只是看着夏芷走向门口的背影,看着她打开门,门外潮湿冰冷的风瞬间灌了进来,吹动了夏芷额前的碎发。 夏芷的脚步在门口停顿了一瞬,却没有回头。 然后,门被轻轻带上。 “咔哒。” 一声轻响,在雨声的伴奏下,清晰地宣告了某个世界的崩塌。 纪倾寒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房间里似乎还残留着夏芷身上那点熟悉的淡淡柑橘调香水味,混合着空气清新剂的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纪倾寒依然站在原地,就像一尊雕像。 窗外是依旧是灰蒙蒙的天。 那个决绝地走入雨幕,再也没有回头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她终于知道,有些雨,下在心里,是再也停不了的。 而有些路,一旦走散,就真的很难再并肩了。 啪嗒一声,不知为何,灯灭了。 最后的光源消失,整个空间陷入了完全的黑暗和死寂。 第2章 雨停了,我们也分开了 雨,在后半夜停了。 纪倾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或许根本就没睡。 天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像一把冰冷的利刃,劈开了室内的昏暗。 她睁开眼,第一个感觉是空。 不是胃里的空,而是胸腔里,心脏仿佛被硬生生剜走,留下一个呼啸着穿堂风的洞。 纪倾寒坐起身,动作有些迟缓。 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床的另一侧。 平整冰冷,没有一丝褶皱。 更没有,那个蜷缩着的总是跟她抢夺被子的温暖身体。 喉咙干得发疼。 她赤着脚下床,踩在冰凉的木地板上,走到客厅。 餐桌上空无一物。 她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打开冰箱拿出两个鸡蛋,还有一瓶牛奶。 走进厨房,纪倾寒机械的坐着早饭,动作僵硬的像一个机器人。 不知何时,纪倾寒停止了那机械的动作。 她弯下腰,背部绷紧的衬衫勾勒出肩胛骨清晰的轮廓…… 那一丝竭力隐藏的脆弱终究是隐藏不住。 与此同时,在城市另一端的酒店房间里。 夏芷也醒了。 她是被窗外的阳光刺醒的,眼皮沉重得如同缀了铅块。 醒来的一瞬间,意识回笼,比光线更尖锐的是心脏传来的一阵熟悉的绞痛。 她环顾着这个陌生的房间,巨大的失落感和无家可归的茫然瞬间将她吞没。 她把自己更深地埋进被子里,试图寻找一点虚幻的安全感。 被子下的身体纤细柔软,此刻却蜷缩成一种防御的姿态。 阳光照在她栗色的长发上,本该泛着温暖的光泽,此刻却如同枯萎的秋草,失去了活力。 她想起昨晚纪倾寒那双燃烧着怒火和受伤的眼睛,想起自己说的那些决绝的话…… 后悔吗? 有的……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力。 她无法接受那种被安排好的人生,即使是以“爱”为名。 嗡嗡嗡。 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起来,夏芷的目光转向手机。 姐姐——夏季。 夏芷深吸一口气,放下那些复杂的情绪,从被子中探出纤细的手臂拿起手机。 她缓了缓,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喂,姐?” “夏芷,声音怎么这么哑?没睡好?”夏季敏锐地问。 “没……可能有点感冒。”夏芷搪塞着,转移了话题,“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问你今天有空吗?一起喝个下午茶?新开了一家店,环境不错。” 夏芷本想拒绝,她此刻只想一个人待着。 但转念一想,空旷的房间只会让她不断回想昨晚的一切,出去透透气或许更好。 “好。”她听见自己说。 …… 纪倾寒冲了个冷水澡,试图让混沌的大脑清醒起来。 水流冲击着她冷白色的肌肤,顺着紧实的肌肉线条滑落。 镜子里,她看到自己眼下淡淡的青黑,和那颗在氤氲水汽中愈发显得孤寂的泪痣。 她用毛巾胡乱地擦着头发,走到衣帽间。 目光掠过一排排熨烫妥帖的西装和衬衫,最终却落在角落里一件米白色的羊绒针织衫上。 那是去年冬天,夏芷买给她的,说这个颜色能让她看起来“柔和一点”。 纪倾寒的手指在那柔软的织物上停留了片刻,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 最终,她依旧选择了一件挺括的黑色衬衫,纽扣一丝不苟地系到领口,将自己重新包裹进那身熟悉的衣物里。 她开车去公司,车里的空气冷清得可怕。 往常,这个副驾驶座上总是坐着那个叽叽喳喳分享着路上见闻的人,车里也总是弥漫着她喜欢的柑橘香气。 现在,却只剩下车载香氛冰冷的木质调。 她打开车窗,让初秋微凉的风灌进来,试图吹散那无处不在的幻影。 一到公司,纪倾寒便立刻进入了工作状态。 她主持晨会,条理清晰地下达指令,眼神锐利如常,仿佛昨夜那个在家中崩溃,在黑暗里无声流泪的女人只是她的一个幻影。 只有跟了她多年的助理察觉到一丝异样。 “今天的纪总,好像比平时更沉默啊……”但助理并未多言,只是做好助理的工作 纪倾寒面无表情的听着下属的汇报,一双凤眼显得黯淡无光。 她需要工作,需要这些纷繁复杂的数据和项目来填满那个空洞,阻止自己去想那个不该再想的人…… 下午,夏芷如约来到了姐姐夏季说的那家咖啡馆。 她特意选了一条鹅黄色的连衣裙,试图用明亮的色彩驱散内心的阴霾。 裙子很衬她,勾勒出她不盈一握的腰身和纤细的骨架,让她看起来像一株迎着光生长的向日葵。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明媚的表象下,是怎样一片荒芜的废墟。 姐姐夏季已经到了,坐在靠窗的位置。 看到夏芷,她招了招手,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带着探究。 “脸色这么差,还说不严重?”夏季皱眉,将一杯热牛奶推到她面前,“先喝点热的。” 夏芷勉强笑了笑,在她对面坐下。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她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她捧着温热的牛奶杯,指尖却依旧冰凉。 “跟倾寒吵架了?”夏芷单刀直入。 夏芷的心猛地一跳,垂下眼睫,浓密卷翘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她沉默着,在夏季眼中这就是默认了。 “为什么?”姐姐叹了口气,“你们俩不是一直挺好的吗?” 为什么? 夏芷张了张嘴,却发现那些理由在脱口而出的瞬间,都显得那么苍白…… 因为一个工作机会? 因为觉得对方不尊重自己? 在旁人看来,这或许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吧。 可对她而言,那关乎尊严,关乎在这段关系里是否被平等看待的原则问题。 “姐,”她声音很轻,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你觉得……两个完全不同世界的人,真的能走到最后吗?” 她突然想起纪倾寒那个充斥着精英气息、规矩森严的家,想起她母亲那双审视而冰冷的眼睛。 再想起自己普通却温馨的家庭…… 她们的生活背景、思维方式,甚至表达爱的方式,都如此不同。 纪倾寒的爱是沉默的行动和强势的庇护,而她要的,是平等的尊重和温柔的理解。 “她很好,真的很好。”夏芷看着窗外车水马龙,眼神没有焦点,“可是……有时候她给我的爱,太沉重了,沉重到我感觉自己快要被淹没了。” 夏季看着她,没有立刻回答。 她知道自己的妹妹,外表柔软,内心却有自己的执拗和骄傲。 就在这时,夏芷的目光无意间扫过窗外街道,身体猛地僵住。 马路对面,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高挑身影,正从一辆黑色的轿车里下来。是纪倾寒。 她似乎是刚结束一场会谈,身上穿着那件挺括的黑色衬衫,领口扣得严谨,下身是剪裁合体的同色西裤,衬得她双腿愈发笔直修长。 阳光勾勒出她清晰的侧脸轮廓和下颚线,神情是惯常的疏离与冷感。 她正微微侧头,听着身旁助理的汇报,专注而沉静。 那一刻,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夏芷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呼吸骤停。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在她最狼狈的时候,猝不及防地看见她。 她看到纪倾寒抬手,漫不经心地整理了一下袖口,那截冷白色的手腕和线条流畅的小臂在阳光下晃了一下。 她还是那样,无论身处何地,都自带一种掌控全局的清冷气场,仿佛昨夜的一切从未发生。 而下一秒,仿佛心有灵犀一般,马路对面的纪倾寒,也毫无预兆地抬起了头。 目光隔着川流不息的街道和咖啡馆透明的玻璃窗,和夏芷骤然相撞。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纪倾寒的脸上掠过一丝清晰的错愕,那双深邃的凤眼微微睁大,定定地看向窗内的夏芷。 她的目光像带着实质的温度,先是灼热,随即迅速冷却,变得复杂难辨。 她看到了夏芷脸上未干的泪痕,看到了她身上那件明媚的鹅黄色连衣裙,也看到了…… 坐在夏芷对面,正关切地看着夏芷的女人。 她没认出来那是夏芷的姐姐夏季。 因为隔着老远,而且夏季还在夏芷的对面,好巧不巧被遮挡住了。 纪倾寒下意识便以为,那是夏芷的新欢…… 纪倾寒咽了咽口水,目光直勾勾的看着那个方向。 那个女人是谁? 她们为什么在一起? 夏芷为什么在哭? 是因为昨晚的分手,还是……因为别的? 无数个疑问像沸腾的气泡,瞬间涌上纪倾寒的心头。 她原本冰封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握着文件袋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节泛出用力的白色。 夏芷在她目光的注视下,如同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目光里的审视和疑惑,以及一丝……她看不懂的紧张情绪。 纪倾寒的脚步顿住了,她似乎想穿过马路,走过来。 夏芷的心跳骤然失序。 她要过来了吗? 她过来要说什么? 自己又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她? 然而,纪倾寒只是站在原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里,包含了太多东西…… 有震惊也有疑问,还有挣扎以及一丝迅速被压制下去异样的情绪。 但最终,她却什么也没做,只是对身边的助理低声说了一句什么,然后毅然转过身,重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黑色的轿车汇入车流,毫不留恋地消失在街角。 仿佛刚才那场短暂的对视,只是一场幻觉。 夏芷僵在原地,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了。她看着车子消失的方向,心里莫名有些空落落的,说不清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更加失望。 “夏芷?”姐姐担忧地握住她冰凉的手,“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 夏芷缓缓地收回目光,摇了摇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堵得厉害。 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咖啡馆里流淌着轻柔的音乐,一切如常。 只有她知道,某些东西,在纪倾寒转身离开的那个瞬间,彻底不一样了。 第3章 分别后的余震 黑色的轿车平稳地汇入车流,像一滴水融入河流,不着痕迹。 车内,气氛却凝滞得如同结冰。 助理小王透过后视镜,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后座的纪倾寒。 她正闭着眼,头靠在椅背上,面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下颚线绷得极紧。 那只放在膝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微微颤抖着。 小王跟了纪倾寒三年,见过她在谈判桌上杀伐决断的凌厉,也见过她面对棘手项目时沉稳如山的冷静,却从未见过她如此失态。 尽管她表面上看起来依旧平静,但那却是一种暴风雨来临前,气压低到令人窒息的平静。 “纪总?”小王试探性地开口,声音放得极轻,“您……不舒服吗?需要回公寓休息一下吗?” 纪倾寒没有睁眼,只是几不可闻地吸了一口气,再开口时,声音是强行压制后的沙哑:“不用,回公司。” 五个字,冰冷,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 小王立刻噤声,不敢再多问,专心开车。 但他心里却忍不住回想刚才那一幕。 纪总下车时还好好的,只是在抬头看了一眼那家咖啡馆的窗户后,整个人就像被瞬间冻结了。 她到底看到了什么? 小王不知道的是,此刻纪倾寒的胸腔里,正翻涌着一场海啸。 夏芷。 她怎么会在这里?穿着那样刺眼的明媚颜色,坐在咖啡馆里,和一个陌生的女人一起? 而且她还哭了…… 是因为……昨晚的分手吗? 这个念头从纪倾寒心中刚一升起,就被另一种更尖锐的猜测狠狠刺穿。 那个女人是谁?! 她并没有认出那是夏芷的姐姐夏季。 纪倾寒只知道,她们看起来是那么亲密…… 分开才不到二十四小时,她身边就已经有了可以倾诉眼泪的人了吗? 一种混杂着嫉妒和恐慌情绪,像藤蔓一样死死缠住了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让她无法呼吸。 她当时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冲过去,抓住夏芷的手腕,问个清楚。 问她为什么哭,问她那个女人是谁,问她…… 是不是真的,就这么轻易地放下了? 可她的骄傲,她那该死的骄傲,在那瞬间勒住了她的脚步。 她纪倾寒,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狼狈,如此沉不住气? 在一个可能已经成为“前女友”的人面前,失态地追问? 于是,她选择了最符合她“人设”的方式,转身离开。 像一个冷静事不关己的旁观者。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个转身,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咖啡馆内,时间仿佛才刚刚重新开始流动。 “夏芷?夏芷!” 姐姐夏季加重了语气,用力握了握妹妹冰凉的手。 “你到底怎么了?看见谁了?脸怎么白得像纸一样?” 夏芷猛地回过神,目光却还有些涣散。 她看着姐姐关切的脸,心脏后知后觉地开始剧烈跳动,撞得胸口生疼。 “没……没什么。” 她垂下眼,慌乱地拿起面前的牛奶杯,想喝一口掩饰情绪,却发现手抖得厉害,杯子里的液体晃动着,几乎要洒出来。 “可能……可能是看错了。” “看错了?看错什么了?” 夏季显然不信,她顺着夏芷刚才的目光看向窗外,看到的却只要街上熙攘的行人和车辆。 “你刚才那样子,跟见了鬼似的。”她顿了顿,联想到刚才的话题,眉头微蹙,“……该不会是,看到纪倾寒了?” 夏芷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这个细微的反应,没有逃过夏季的眼睛。 她叹了口气,靠回椅背,双手抱胸:“还真是她……这么巧?” 她打量着妹妹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明白了七八分。 “所以,刚才你是看到她,才吓成这样的?你们俩……到底吵得多严重?” 夏芷放下杯子,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指尖冰凉。 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她和纪倾寒怎么可能仅仅是吵架,那是分手。 是她们之间那艘看似坚固的船,在她以为只是经历一场寻常风浪时,突然就触礁沉没了。 “姐,”夏芷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颤抖,“不是吵架那么简单。我们……分开了。” 夏季愣住了:“分开?什么意思?分手了?!” 夏芷艰难地点了点头,眼眶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热。 “就因为……你觉得她给你的爱太沉重?”夏季试图理解,“夏芷,两个人在一起,有摩擦很正常。纪倾寒那个人,看着是冷了点,强势了点,但姐看得出来,她对你是真心的。你忘了上次你发烧,她连夜从外地赶回来,守了你一整夜?” “我记得,我都记得。”夏芷的声音带着哭腔,“她对我很好,好到有时候我觉得自己不配。可是姐,那种好……它让我窒息。” 她抬起头,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 “她为我安排工作,动用她母亲的关系,甚至我穿什么衣服,参加什么聚会,她都有她的标准……她就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我罩在里面。我快要找不到我自己了。” 她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诉说着那些积压在心底的委屈和挣扎。 那些在旁人看来或许是“甜蜜的负担”的细节,此刻都成了压垮她的稻草。 “我想要的是并肩站在一起,而不是永远活在她的羽翼之下。我想要的是她问我‘你想怎么做’,而不是直接告诉我‘你应该怎么做’。” 夏芷用手背擦去眼泪,却越擦越多。 “这次的工作机会,是最后一根稻草。我没办法接受……在我最想证明自己的领域,被这样‘安排’。” 夏季沉默地听着,抽了张纸巾递给她。她看着妹妹哭得通红的眼睛和微微颤抖的肩膀,心里五味杂陈。 她一直觉得纪倾寒是个可靠的归宿,能保护自己这个心思单纯的妹妹,却没想到,这种保护本身,成了一种伤害。 “那你跟她好好谈过你的这些感受吗?”夏季问。 夏芷摇了摇头,神情凄然:“谈过,但每次都不了了之。她觉得我在无理取闹,觉得我不懂她的苦心。她说……她只是不想我那么辛苦。”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 “也许我们真的不合适。她活在她的规则和世界里,而我,只想简单地呼吸。” “那刚才呢?”夏季把话题拉了回来,“刚才看到她,你是什么感觉?” 夏芷愣住了。 什么感觉? 除了心跳失控的慌乱,夏芷的确有别的感觉。 那是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在看到纪倾寒瞬间燃起的微弱希冀。 可她不敢承认。 因为她以为纪倾寒会过来。 哪怕只是走过来,冷漠地问一句“你还好吗”,也至少证明,她们之间还存在一丝联系。 可是她没有。她只是看了一眼,然后就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了。 像对待一个真正无关紧要的陌生人那样。 这个认知,比任何争吵的话语都更让她心痛。 “我……”夏芷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法准确描述那种复杂万分的感受。最终,她只是喃喃地说:“我不知道……姐,我心里很乱。” 夏季看着她,没有再逼问。她只是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妹妹的手背。 “不管怎么样,姐在这儿。” 纪倾寒回到了办公室。 厚重的实木门在身后合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她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蝼蚁般的车流和建筑。 阳光透过玻璃,在她身上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边,却丝毫温暖不了她眼底的寒意。 她缓步走向办公桌,在电脑前坐下,试图集中精神处理邮件。 但屏幕上的字迹却不知为何总是模糊不清,夏芷含泪的眼睛和那个陌生女人的脸,交替在她眼前闪现。 她猛地站起身,烦躁地踱步。 修身剪裁的西装裤包裹着她笔直的长腿,步伐却失去了往常的沉稳。 她想起夏芷昨天决绝的眼神,想起她说的“我累了”。 当时她以为那只是争吵时的气话,可现在,结合刚才看到的一幕,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钻进她的脑海…… 夏芷的“累”,是不是意味着,她早已心生去意? 那个陌生的女人,是不是就是她逃离自己的“新大陆”? 这个想法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理智。 她不愿相信,可她看见的事实告诉她就是这样。 她走到酒柜前,倒了一杯威士忌,没有加冰,仰头狠狠灌了一口。 烈酒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心底那股燎原的野火。 她拿出手机,指尖在夏芷的名字上悬停了很久。她想打电话过去,用最冷静的语气质问那个女人是谁。 她想问她,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离开? 可最终,她只是颓然地放下了手机。 她以什么身份去问?前女友吗? 纪倾寒啊纪倾寒,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优柔寡断,如此可笑? 她将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酒精带来的短暂麻痹,并没能驱散心头的阴霾,反而让那种空落落的疼痛更加清晰。 她站了很久,直到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淡,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 她和她,置身于同一片璀璨的灯火之下,却仿佛被隔在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第4章 试探,回响 纪倾寒的办公室,成了她暂时的堡垒。 接下来的几天,她将自己彻底埋进了工作里。 会议一场接一场,文件堆满了桌面。 她像一台不知疲倦的精密仪器,高速运转,用无尽的事务填满每一分每一秒,不给回忆和情绪任何可乘之机。 她甚至主动接洽了几个原本可以交由下属负责的跨国视频会议,在深夜与地球另一端的工作伙伴讨论方案。 屏幕的冷光,映着她毫无波澜却略显疲惫的脸。 没人知道纪倾寒为什么这么疯狂,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种近乎自虐的忙碌,是为了对抗什么。 公司里的氛围比以往更加肃穆。 员工们敏锐地察觉到纪总周身那层看不见的冰壳又加厚了几分,行事也愈发雷厉风行,要求也更为严苛。 偶尔有人在工作上出现细微的疏漏,迎来的不是以往的冷静指正,而是她毫无温度,简洁到冷酷的批评。 “重做。” “这就是你的专业水平?” “明天早上,我要看到无可挑剔的方案。” 没有提高的音量,却带着千钧的压力。 助理小王更是如履薄冰,递送文件时都屏着呼吸,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成为那被殃及的池鱼。 所有人都以为,纪倾寒是因为某个重要项目而处于高压状态。 但只有纪倾寒自己清楚,她到底是因为什么。 另一边。 夏芷的情况,并未比纪倾寒好上多少。 她搬进了一套临时租住的公寓,面积不大,朝北,阳光很少光顾。 她刻意选择了这里,仿佛环境的清冷能呼应内心的荒凉。 她尝试着恢复以往的生活节奏,看书,看电影,整理从原来家里带出来的物品。 但每一个动作,都透着心不在焉。 拿起一本书,是纪倾寒送她的精装诗集;打开投影仪,推荐的电影列表里,有她们一起看了一半的文艺片;甚至只是煮一杯咖啡,都会下意识地拿出两个杯子…… 纪倾寒的影子,无处不在,像空气一样渗透进她生活的每一个缝隙。 那天在咖啡馆外的短暂对视,如同在她心湖投入了一颗石子,涟漪至今未平。 纪倾寒那个复杂的眼神,和她最终决然离去的背影,在她脑海里反复上演。 她是在乎的,对吗? 至少,在看到自己和一个陌生女人在一起时,她并非无动于衷。 这个认知,让夏芷死寂的心湖泛起一丝微弱的波澜,但随即又被更深的苦涩淹没。 在乎又如何?她们之间的问题,根深蒂固,不是一个眼神就能化解的。 她点开过无数次和纪倾寒的聊天对话框。 她们的最后一条信息,还停留在她雨夜离开前,纪倾寒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下面是她没有回复的空白。 指尖悬在屏幕上方,颤抖着,却始终落不下去。 她能说什么?道歉吗? 可她并不觉得自己在原则问题上有错。 质问吗? 可她已失去了立场。 或者,只是简单地问一句“你还好吗?” 但这又显得多么可笑和虚伪。 最终,她退出了对话框,将手机扔到一旁,抱紧了膝盖,把脸深深埋了进去。 孤独感像潮水,再一次将她吞没。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纪倾寒正在审阅一份合同,内线电话响了起来。 是助理小王。 “纪总,业务部的李经理想问您,今晚部门团建,您是否方便参加?他们说……很久没和您一起吃饭了。” 按照惯例,这种级别的部门团建,纪倾寒很少出席。她刚想下意识地回绝,话到嘴边,却顿住了。 业务部……她记得,夏芷最好的朋友苏晴,就在业务部。 一个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念头,悄然浮现。 “地点定了吗?”她听到自己平静无波的声音。 小王似乎愣了一下,才赶紧回答:“定、定了,在云境餐厅,晚上七点。” “嗯,我知道了。”纪倾寒淡淡道,“告诉我具体包厢。” 挂断电话,办公室里重新陷入一片死寂。纪倾寒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 她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作为公司最高管理者,偶尔参与下属活动,有助于提升团队凝聚力。 但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冷冷地嘲笑她的自欺欺人。 晚上七点,“云境”餐厅包厢。 业务部的员工们没想到纪总真的会来,当那道高挑清冷的身影出现在包厢门口时,热闹的气氛瞬间凝滞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更热烈的,带着些许拘谨的欢迎。 纪倾寒今天依旧是一身标志性的黑色,剪裁精良的西装裙,勾勒出她窄瘦的腰身和流畅的腿部线条。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颔首,在预留的主位坐下。 “大家随意,不用管我。” 她开口,声音不算严厉,却自带一种让空气安静下来的气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在酒精和纪倾寒刻意保持的沉默下,气氛终于稍微活络了一些。 大家开始三三两两地聊天。 纪倾寒看似随意地晃动着手中的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在灯下折射出细碎的光,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扫过坐在斜对面的苏晴。 苏晴显然也有些不在状态,笑容勉强,偶尔会看着手机出神。 机会很快来了。 坐在苏晴旁边的一个年轻女孩关切地问:“晴姐,你最近怎么了?感觉心事重重的,是不是跟夏芷姐有关?她还好吗?” 纪倾寒端起酒杯的动作几不可查地一顿,耳廓微微动了动,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个方向。 苏晴叹了口气,瞥了一眼纪倾寒,见后者没有注意自己,这才压低了些声音,开口:“唉,别提了,夏芷那丫头,跟……那位,好像闹得挺不愉快的。搬出来自己住了,状态挺差的。我昨天给她打电话,听着声音都是有气无力的,问她什么都不肯细说,真是急死人。” “啊?这么严重?搬出来了?”女孩惊讶地捂住嘴,“她们之前不是挺好的吗?怎么会……” “具体原因她不肯说,只说是累了。”苏晴又叹了口气,眉头紧锁,“她那性格,看着软,其实犟得很。肯定是伤心透了才会这样……我真担心她。” 这些话语,尽皆落入纪倾寒的耳中。 “累了……” 这两个字,像两根冰冷的针,精准地刺入了纪倾寒的耳膜,然后一路扎进心底。 在咖啡馆外,她看到夏芷的眼泪,心底或许还存着一丝她或许也在后悔的微弱希冀。 可此刻,从她最好的朋友口中听到伤心透了、累了这些词汇时,那点希冀的火星,被彻底踩灭了。 原来,她的爱,她的付出,最终只换来她一句累了…… 一股尖锐的疼痛,混杂着被否定的愤怒和巨大的失落,瞬间席卷了她。 她握着酒杯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仿佛下一刻就要将那坚硬的玻璃捏碎。 但她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 甚至,在旁边的李经理笑着过来敬酒时,她还微微抬了抬酒杯,唇角勾起一个极其浅淡、毫无温度的弧度。 “纪总,我敬您。感谢您对我们业务部工作的支持。” “辛苦了。”她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异常。 说完,纪倾寒喝下手中的酒,缓缓放下酒杯。 她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口咽下去的酒,比黄连更苦…… 她得到了她想试探的消息,却比任何未知,都更让她窒息。 晚餐在一种表面热闹,内里暗流涌动的氛围中结束了。 纪倾寒第一个起身离开,没有给任何人寒暄的机会。 坐进车里,她没有立刻发动引擎。 车窗外的霓虹流光溢彩,映在她空洞的瞳孔里,却照不亮丝毫光亮。 她靠在方向盘上,终于卸下了所有伪装,疲惫如同潮水般灭顶而来。 苏晴的话,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 “状态挺差的……” “伤心透了……” “累了……”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钝刀,在她心上反复切割。 她一直以为,自己给予的是保护和爱,却原来,在对方眼里,只是无法承受的负累。 那么,她的坚持,她的不解释,她的骄傲,还有什么意义? 一种前所未有的茫然,将她紧紧包裹。 她该怎么做? 放手吗? 如她所愿,让她去呼吸她想要的“自由”空气? 可是……心脏传来一阵剧烈的收缩,痛得她几乎弯下腰去。 她做不到。 第5章 一样的月光 云境餐厅外的霓虹,在纪倾寒的视网膜上融化成一片冰冷的光斑。 她没有叫代驾,只是将车开到了一个能俯瞰城市江景的僻静处。 引擎熄灭,世界被隔绝在外。 车厢内只剩下她自己的呼吸声,沉重地敲打着耳膜。 苏晴的话,言犹在耳。 “状态挺差的……” “伤心透了……” “累了……” 每一个词,都像淬了毒的冰棱,反复穿刺着她自以为坚不可摧的防御。 她一直以为,分手后痛苦挣扎的只有自己,她用工作筑起高墙,假装一切如常。 但原来,夏芷也不好过。 这个认知并未带来丝毫快意,反而让她坠入更深的迷惘心疼。 她不是铁石心肠。 恋爱的日子里,夏芷的笑容和依赖,甚至是偶尔闹脾气时微蹙的眉头,早已悄无声息地缠绕进她的生命。 她只是习惯了用自己认为对的方式去爱,去庇护夏芷。 却从未想过,这座她精心构建的堡垒,对于渴望飞翔的鸟儿而言,是否是另一种形态的牢笼。 “累了……” 所以,她那些不动声色的铺路,那些强硬的保护,最终都成了夏芷的负担吗? 纪倾寒将额头抵在冰冷的方向盘上,肩膀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攫住了她。 在商场上,她运筹帷幄,总能找到对手的弱点,精准出击。 可此刻,面对这段残破的感情,她像个迷失在暴风雪中的旅人,找不到任何方向。 她该怎么做?像那些烂俗剧情里的主角一样,捧着一颗心去乞求原谅? 不,那不是纪倾寒。 她的骄傲不允许。 那么,放任夏芷在所谓的自由里憔悴失落? 她……更做不到。 矛盾不断撕扯着她。 她猛地推开车门,大步走到江边。 夜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和衣角,勾勒出她孤寂清瘦的轮廓。 江面倒映着对岸的万家灯火,波光粼粼,每一盏温暖的灯光背后,似乎都有一个圆满的故事,衬托得她形单影只。 她站了很久,直到四肢都被夜风吹得冰凉。 最终,她拿出手机,却没有拨打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而是点开了微信。 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悬停了许久,才像是耗尽所有力气般,敲下几个字,发送给了苏晴。 “她还好吗?” 没有称呼,没有前缀。 但她知道,苏晴明白这个“她”指的是谁。 信息发出去,如同石沉大海。 等待的每一秒,都变得无比漫长煎熬。 纪倾寒靠在江边的栏杆上,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看,纪倾寒,你最终还是没能忍住。 你这副样子,若是被夏芷看到,怕是更要觉得你虚伪了吧? 与此同时,夏芷正蜷在出租屋的小沙发上,对着电视屏幕发呆。 屏幕上光影变幻,她却什么也没看进去。 手边放着一本打开的书,是纪倾寒常看的那类经济著作,艰涩难懂。 她以前总笑纪倾寒看这些催眠,纪倾寒便会放下书,将她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低声说:“那你陪我一起催眠,好不好?” 回忆如同细密的针,无处不在。 她叹了口气,伸手去拿茶几上的水杯,目光却不经意间扫过墙角那个还没来得及拆开的纸箱。 那是她从原来家里收拾行李时,随手一同带出来的。 带回来后,她就看过一次,是属于纪倾寒的东西。 她本想还回去,但又想到两人现在的关系…… 就只好留了下来。 纸箱内大部分是书籍,还有几件纪倾寒落在她那里的衣物。 鬼使神差地,她走过去,打开了箱子。 最上面,是一件折叠整齐的黑色衬衫,是纪倾寒常穿的牌子。 夏芷的手指轻轻拂过柔软的布料,心口一阵窒闷。 她将衬衫拿起,下面露出一个深蓝色的绒面盒子。 她认得这个盒子,里面是一块价值不菲的腕表,是去年纪倾寒生日时,她攒了许久的钱买的。 纪倾寒收到时,什么都没说,只是第二天就戴上了,之后再也没换过。 夏芷打开盒子,腕表安静地躺在里面,秒针恪尽职守地走着。 她还记得纪倾寒戴上时,眼底一闪而过的光亮,和那句略带欣喜的“我很喜欢”。 所以,她不是不懂珍惜,不是感受不到自己的心意。 那为什么在更重要的原则问题上,她们却无法达成一致? 夏芷合上盒子,将它紧紧攥在手里,冰凉的金属棱角硌着掌心。 她想起咖啡馆外纪倾寒那个复杂的眼神,想起她最终决绝离开的背影。 她是不是,也并非全然无动于衷?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野草般疯长。 可随即,理智又将她拉回现实。 就算纪倾寒也在意,那又怎样?她们之间的问题,并未解决。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苏晴发来的信息。 “刚和部门聚餐回来,碰到你家纪总了。[撇嘴]” 夏芷的心猛地一跳。 纪倾寒?她去参加了业务部的团建? 可夏芷明明记得,她几乎从不参加这种活动的。 她还没来得及回复,苏晴的第二条信息又跳了出来。 “她好像……挺在意你的。虽然没明说,但我感觉她就是为你来的。整个人气场低得吓人,都没人敢大声说话。” 夏芷盯着那几行字,呼吸微微一滞。 纪倾寒……特意为了她去的? “她刚才还问我你怎么样,我说你状态不好,搬出来住了……” 苏晴的信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夏芷心里激荡开层层涟漪。 纪倾寒竟然会主动去询问苏晴自己好不好? 她无法想象。 可苏晴没必要骗她。 一种混杂着酸涩和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悸动的情绪,在她心间弥漫开来。 她握着手机,指尖冰凉,却感觉脸颊有些发烫。 她该回复什么? 质问纪倾寒为什么去打听? 还是告诉苏晴,她们已经分手了,让纪倾寒不要再问? 最终,她什么也没回。 只是将手机扔到一边,抱紧了膝盖,将发烫的脸颊埋了进去。 心里,却乱成了一团麻。 江边,纪倾寒的手机屏幕终于亮了。 是苏晴的回复。 “纪总,夏季她……不太好。具体她不肯多说,但看着让人心疼。” 短短一行字,像一把钝刀,再次缓慢地割过纪倾寒的心脏。 她握着手机,指节泛白。 江风更冷了,吹得她单薄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清瘦而脆弱的线条。 她抬起头,望着天边那轮清冷的月亮。月光如水,静静地洒在她身上,却照不亮她眼底浓得化不开的阴霾。 没人知道她此刻的心情。 而城市的另一端,夏芷也正望着窗外同一轮月亮,心潮起伏,难以平静。 一样的月光,却照耀着两个不同的人。 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