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雨时节》 第1章 第 1 章 《好雨时节》By:漓灯z 于2025.11.10发布于晋江文学城 “就好像,我们两个没爱过一样……” 春季凌晨的风凛冽如刀,刮得窗框发出细碎的嗡鸣。 荔漪侧躺在床上,昏暗的屋子里只有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在她失焦的瞳孔上。 指尖悬在发送键上空许久,最终落下时,像推倒了一块多米诺骨牌。 “通过好友申请” 她卸力般呼出一口气,将手机扔到床尾。 催眠的白噪音与窗外渐起的雨声交织,分不清哪边更真实。积水在小区坑洼的地面汇聚成镜,倒映着支离破碎的天光。 雨停时,阳光从没拉紧的窗帘缝隙刺入,正好落在她眼皮上。她烦躁地缩进被子,又在窒息感中被迫醒来——才刚过十点。 楼下传来邻居关于菜价和孩子的闲聊,声音隔着极厚的玻璃还能传进她耳朵里,每一个字都清晰得令人心烦。 她推开窗,晨风灌进来,屋内的热气争着往外跑,裹着毛绒睡衣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 “起来吗?早饭要凉了。”赵素**士敲了敲门。 “哦,来了妈妈。”她拔下充了一夜电的iPad,屏幕亮起时映出她疲惫的脸。 洗漱时微博私信不断弹出,电动牙刷的嗡鸣声中,赵女士的唠叨隔着门板传来:“晚上写文白天睡觉,你这作息迟早要改!” “晚上才有灵感嘛——”她吐掉泡沫,声音含糊。 “什么灵感非要半夜找?黑眼圈都快垂到嘴角了!” 她对着镜子仔细观察,小声辩解:“这是卧蚕……” “我管你卧蚕还是黑眼圈,赶紧吃饭。” 早餐时iPad架在桌上播放电视剧,她食不知味地吞咽,洗完碗窝进沙发发呆。 手机响起时,她几乎被吓了一跳—— 是傅南稚。 “你电话怎么又打不通?今天要写文吗?想出去走走。” “开了勿扰模式。”她揉了揉太阳穴,“不写,昨晚熬夜赶了两章。” “五分钟到你家,给我开门。” 傅南稚提着大包小包出现在门口时,荔漪勉强扯出笑容:“你这是非洲逃难回来了?” 原本约好的旅行因为荔漪临时开文而搁浅,说来也是讨厌,荔漪那天睡醒之后,躺在床上发呆的时候,脑子突然想到一个梗,立马翻身下床开写,从有开文想法到写完第一章发布还不到三个小时。 如果转身就走,对读者来说不负责,思来想去只好鸽掉旅行计划。 傅南稚瞪她一眼,撞开她往屋里走:“特地给你带的特产,不要算了。” 荔漪连忙按住她的手,软声道歉:“我囡囡姐最好了,走遍天下都记得我这个小卡拉米。” “切~姐今天高兴,放你一马。” 一样一样的从纸袋里拿出来开始介绍,荔漪一样样的咬上一口,直夸好吃。 里面最爱吃的还是鲜花饼。 她们像小时候那样挤在梳妆台前化妆,说着说过无数遍的烂笑话,却还是笑得前仰后合。当赵女士采购归来时,两个二十一岁的人依然笑得像十五岁那样——直到荔漪拿起手机。 连续几条微信提示跳出来,最顶上的备注让她的笑容瞬间冻结。 Jy:【怎么不说话了?】 荔一一:【没有。】 Jy:【那我发了十几条短信,石沉大海?】 荔一一:【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话框最下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那闪烁的光标像倒计时般令人心悸。 傅南稚连唤三声她才回神,出门时明显察觉她的心不在焉,却体贴地没有点破。 荔漪没说,她也不问。 从小二十一年的发小情谊,这点默契还是有的,只有不说都不过多的问。 出租车驶过潮湿的街道,傅南稚低头回复工作消息,荔漪盯着窗外飞逝的梧桐出神。 手机又震了一下,新消息简单直白: 【最近怎么样?】 她下意识攥紧手机,指节发白。 这几个字像钥匙,突然打开了记忆的闸门。 “荔漪?”傅南稚轻轻碰了碰她冰凉的手,“你脸色很不好。” 她摇头,把脸埋进围巾里。 春寒料峭,车窗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像永远擦不干的眼泪。出租车转弯时,阳光恰好掠过眼皮,她闭上眼,听见心底某个角落传来冰川崩塌的巨响。 有些关系早就该结束在七个月前那个雨夜。可当蒋淤重新出现,只用三条信息就让她建立许久的平静土崩瓦解。 他永远知道怎么精准地撕开她的防线,像拆开一件本就属于他的礼物。 傅南稚付车费时,荔漪最后看了眼手机。 那条来自凌晨三点的好友申请还悬在列表顶端,像夜空中突兀的星,通过时间显示09:58。 锁屏声清脆,她抬头望向车窗外飞速后退的梧桐。光秃的枝桠在冬日里划出疏朗的线条,像极了此刻她心头的脉络—— 说高兴也高兴不起来,说失落也谈不上,更像是一滴墨落在宣纸上,晕开得无声无息。 下车时,她把手机深深塞进包底,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个名字埋得更深些。 商场暖气扑面而来,裹挟着香水与咖啡的混合气息。她们径直走向烤肉店。 过了饭点,人声却依旧鼎沸,像一锅慢慢煨着的汤。服务生引她们在窗边落座,午后阳光斜斜洒进来,在木质桌面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点完餐,荔漪从包里摸出个鲜花饼,小口小口地吃着。傅南稚不爱甜食,托着腮看她:“你怎么走到哪都带着这个?” “不是爱吃,”荔漪轻轻掰开酥皮,看着里面层层叠叠的花瓣,“生活太苦了,我得补补。” 话音刚落地,就听见有人喊她。 “——荔漪。” 那声音穿过嘈杂人声,像一颗石子投入深潭。她咽下口中酸甜的玫瑰馅料,喉间微微发紧:“你听见了吗?有人叫我。” 傅南稚放下手机,学着她环顾四周。店里绿植葱茏,高低错落,像把一个小型庭院搬了进来。室外座位空着,在寒风中显得寂寥。 “没吧,你听错了。”傅南稚脱下外套,“一一,你不热吗?” 一一是她的小名,明明都是yi,为什么给她起了个这么难写的‘yi’,小时候每次写名字都是哭着写,干脆自己给自己改名叫荔一一。 确实热了,暖气蒸得她脸颊发烫。 荔漪小心脱下那件白色皮草,露出里面的黑色蕾丝内搭。V领设计让修长的脖颈完全展现,刚才被围巾遮掩的锁骨现在清晰可见。 她把栗色卷发从衣领里轻轻拨出来,这天生带着一簇浅黄的发色,总被人问起,却从来说不清缘由。 余光里,一双黑色皮鞋停在他们桌边。她以为是服务员,抬头时却怔住了。 蒋淤就站在那里,像从旧时光里剪下的一帧,突兀地贴进此刻。 世界在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烤炉细微的电流声。她在心里飞快地找理由,这里是饭店,遇见也正常。 可心跳却不听劝地加快,像在抗议这拙劣的自我安慰。 “荔漪,好久不见。”他说。 确实好久。 久到连分手都只在手机上潦草完成,而在此之前,他们已经三个月没见面了。 傅南稚从洗手间回来,正擦着手,看见桌边站着个男人背影。她本能地皱眉,怎么又来搭讪的? 可这身影莫名熟悉,就是死活想不起来。 她快步上前,蒋淤刚好转过身来。 “蒋淤?”傅南稚的声音冷下来,“你来做什么?” 蒋淤辨认片刻,不确定地开口:“傅南稚?” “你管我是谁。” 就是这个语气,确认无误。 荔漪在桌下悄悄握紧了手,指甲陷入掌心,带来细微的刺痛。她从没想过重逢会这么突然,像一场没有预警的阵雨,把她精心维持的平静淋得湿透。 傅南稚毫不客气地赶人:“麻烦离我们远点,谢谢。” 蒋淤深深看了荔漪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她读不懂。他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什么玩意儿啊,晦气东西。”傅南稚嘟囔着坐下,把擦手的纸巾揉成一团。 荔漪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在朋友眼里,她是不是很没出息?像个彻头彻尾的恋爱脑? 这时服务员端来烤盘,小肉肠一放上去就滋啦滋啦地响,油花欢快地跳跃。这声音像极了她此刻的脑子,噼里啪啦,炸成一片。 傅南稚夹起一片五花肉放在烤盘上,肉片迅速卷边,变色。“别想了,”她说,目光仍盯着烤盘,“为这种人不值得。” 荔漪点点头,拿起夹子翻动肉肠。它们渐渐变得金黄焦脆,可她突然没了胃口。 “其实……”荔漪轻声说,“他也没做什么。” “还要做什么?”傅南稚抬头看她,“他做的还不够多吗?” 荔漪沉默。 是啊,还要做什么呢? 那些冷落、敷衍、已读不回,那些承诺过却从未兑现的见面,难道还不够吗? 烤盘上的肉开始冒烟,傅南稚关小火力,“一一,你别又心软。” “不会的。”她说,声音轻得像在说服自己。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在包里震动了一下。又一下,她不该看的,可手指已经不由自主地伸进包里。 亮起的屏幕上,是蒋淤发来的消息: 「我们能不能谈谈?」 紧接着又是一条: 「就五分钟。」 傅南稚正在专心翻烤口蘑,没注意她的动作。荔漪盯着那两行字,感觉整个餐厅的声音都远去了。 小肉肠在烤盘上炸开一个小口,油星溅到她手背上,细微的刺痛让她猛地回神。 她该回什么?还是该直接删除? 或者,她该不该给自己这五分钟? 烤盘依旧滋滋作响,像在催促一个答案。 而荔漪握着手机,感觉自己正站在悬崖边,往前一步是万丈深渊,往后一步……也是。 她拿不准到底该何去何从,不知道这次他是认真的还是拿她当无聊打发时间的工具人。 该相信他吗? 今年不知道为什么,那天睡醒点开?之后,第一个视频就是薛老师的这首歌,突然很想写点什么,给25年留下点东西,我想着那就写点吧… 顺着自己内心想法,我也有段关系,三年了还是没放下,他当时真的对我很好,我也不会故意的去写谁die什么的,虽然两个人没在一起,但每个人都值得一个最好结局,所以我不知道在写完这篇文章会不会放下…… 也许会…也许不会。 (当然没有原型!没有原型!!) “就好像,我们两个没爱过一样……”取自薛之谦老师的像风一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没骨气。 蒋於说过好多次,荔漪是他见过最好哄的女孩—— 脾气来得快,去得更快。 你的思绪总是跟不上她变化的节奏,蒋於还在生着闷气,荔漪却已经笑嘻嘻地凑过来,晃着他的手臂问:“等会儿我们去干什么呀?” 好像认识三年以来,荔漪很少真正地生气。 大多数时候,她的“生气”更像是一种撒娇,一种确认被在乎的方式。她懂得在外人面前给他留足面子,会顺着他的意思,尽可能不让他难堪。 就连蒋於的那群兄弟都说:“荔漪怎么这么听话,还几乎不生气。” 蒋於听完只是笑笑,没回话。 当初荔漪的家教让她学会了体面待人,谁知在旁人眼里,这竟成了“舔狗”的表现。 饭还没吃完,傅南稚就被工作叫走了。 作为初中老师,她每天被一群青春期的孩子折磨得头大,身上带着浓浓的“班味”和怨气。 临走前,她凑到荔漪耳边低声提醒:“别被他洗脑了,记得他是凤凰男。”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荔漪轻声应着。 “那你慢慢吃,我先走啦。”傅南稚急急忙忙地小跑出了餐厅。荔漪注视着她离开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转角。 她喊来服务员,加了一罐米酒。 这家店的桂花米酒别具特色,本身是酸酸的,上面放着一块蜂巢蜜,喝前需要搅拌一下,恰好中和掉酸味,又不会太甜。 米酒度数很低,荔漪却一连喝了三杯。 她只要碰上酒精就会脸红,不管度数高低。 今天化了妆,脸上看不出来,但裸露在外的耳朵已经红得发烫,不知是酒意上头,还是餐厅里太热—— 她发呆盯着铁盘上的凤梨片,看着汁水慢慢流出,在烤盘上形成晶莹的果糖。平日里她最爱吃这个,现在却连碰都不想碰,任凭它渐渐糊掉。 就在这时,一双属于男人的手拿过夹子,替凤梨片翻了个身。幸好,还没完全糊掉,只是表面焦焦的。 她看着这一幕,忽然笑了。 蒋於正翻着其他肉类,听到笑声抬起头:“笑什么?” “笑我自己。”又一杯酒进入口腔,不知为何,这杯酒尝起来不甜,反而带着点咸涩的味道。 荔漪已经没了食欲,蒋於却孜孜不倦地烤着肉,一块块往她盘子里夹。一罐米酒喝完,她碟子里已经堆起了一座肉山。 两人谁都没说话,似乎也没什么话好说。 分开七个月,谁也不知道谁的近况,也不想了解。 荔漪拿起手机扫了桌角的二维码完成买单,穿好外套,挎起包包,连句话也没说,看都不曾看他一眼。 离开时,她还能听到蒋於那桌有人在低声催促:“追上去,快追啊。” 但蒋於只是回到兄弟那桌,声音小到几乎听不清:“没用的。” 周序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人姑娘多好,你们怎么就分手了?你是傻子吗?” “每天听你说她对你多好多好,荔漪都能向你走九十九步,你连一步都不愿意迈。” 荔漪和蒋於是大学同学,同班还是前后桌,自然而然地熟络起来。她一度认为蒋於就是自己的正缘,直到后来刷短视频才得知,这叫做“孽缘”。 最开始,她是那个不接受示好的高傲小姐,他是那个主动靠近的殷勤先生。 蒋於这个人,爱你的时候,别说要星星了,要火星上的一粒尘土都能给你;不爱的时候,音讯全无,消失得无影无踪。 坐上回家的出租车,荔漪打开手机备忘录,翻到三年前写的日记。思绪还是忍不住飘回他们刚认识的那天。 2022.10.20 周五 天气不冷不热心情up好 【今天又是夺命早八,差一点点就迟到。 但是晚上跟曹漫去吃了韩餐,最爱经典石锅拌饭。 讨厌的一天终于结束了,明早没早八我要睡到天昏地暗!】 其实还有些事情她没写上去。 那晚困得睁不开眼,懒得敲敲打打,只用两句话简单概括了那一天。 大一新生上了一周早八,好不容易熬到周五,全宿舍原本计划要吃顿好的。结果另外两人要去找朋友、回家找爸妈,只剩下她和曹漫。 她们一边不紧不慢地化妆,一边讨论要吃什么。火锅两人都不会判断熟没熟,只好决定到了商场里看看情况。 校区就在市中心,出门就是地铁站和公交站。 周五学生多,要挤好久,两人对视一眼,齐齐走向公交站。 她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曹漫老远就看到是辆双层巴士,兴奋地招呼荔漪坐上层第一排:“会有种在开车的感觉!” 荔漪也觉得新奇,长这么大第一次坐双层公交车——只要荔父有空就会专车接送,更别说这种双层的了。 荔父从小对荔漪有求必应,只要出门玩必定亲自接送,连旁人送都不放心。即使她已经拿驾驶本两年多了,他依旧不放心。 荔漪随口一说想要什么,不出两天那样东西就能出现在她面前。赵女士总会吐槽,但还是会帮她拿快递。 在蜜罐里长大的孩子,既懂得享受爱,也善于大大方方地表达爱。 点完餐刚坐下,手表震动,荔漪看了眼是不认识的电话号码,直接挂断。刚挂断,那头又坚持不懈地打来。 曹漫看她烦躁的样子,拿过手机接通。 一道陌生又熟悉的男声传来。桌子小,距离近,没开免提荔漪也能听清楚。 “喂,你是荔漪吗?” “你是谁?” 那头的人一直在问是不是荔漪,曹漫也觉得烦了,说了句“不是”就挂了电话。 “这什么人啊,脑子没问题吧?”曹漫小口吸着鲜榨橙汁,对荔漪说,“你是不是把电话号码透漏给别人了?” “应该没有呀,先吃饭吧。” 就两个人,点了满满一桌子——主打一个“累了一周必须好好奖励自己”。 吃到最后,开始划清界限:芝士辣炒鸡是谁点的,炸鸡小食盘谁点的,鱼饼年糕谁点的。 妥妥的眼大肚子小,饿了看什么都想尝尝,最后只能打包回去当宵夜。 挽着胳膊散步消食逛街,逛得太忘我了,一看时间快要关校门,急急忙忙赶上最后一班公交车。 二层视野真的很好,可以俯瞰整个高架桥。 真如曹漫说的那样,每次都觉得快要与前车贴上了。荔漪扶着栏杆,看着远处一连串的刹车尾灯,在黑暗的夜里,红色显得尤为突出。 曹漫拉着荔漪自拍,一连拍了好几张,两人一致决定第一张最好看。曹漫着手准备p图,荔漪点开短视频软件刷着。原本仅需二十分钟的车程,硬是堵了四十分钟才到。 一大群人堵在校门口,等着保安大叔开门。前方是一群男生围着大叔说尽好话,大叔严厉道:“只此一次,下次注意时间。” 一群人都道谢,严肃的大叔脸上也染上些许笑意,语气还是很硬:“十点钟不回来不开门,自己看着办。” “荔漪,荔漪。” 听到有人喊她,荔漪四处张望,最后确定是正前方领头说好话的那个男生。顿时,她觉得这个声音与刚才打电话的声线重叠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到她面前,还能闻到一股酒味传来。领头的男生率先介绍自己:“你好,我是蒋於,淤泥的淤,你的后桌。” 男生个子很高,荔漪的头才到他的锁骨处。她想自己有166,那他怎么也得有180往上吧。 “哦哦你好,我是荔漪。” “那几个小子,还不进去。” “进进进,现在就进。” 等那群男生走开,蒋於主动说:“荔同学,我可以送你回宿舍吗?” 曹漫戳了戳她胳膊,表示先走一步。 荔漪对曹漫好感很深,两人脾气性格很像,像是平行时空的另一个自己。 所以现在不是八卦的时候,等回到宿舍再聊也不迟。 “不……不用了。我记得路。” 校门口只剩下两人,保安大叔继续大声地刷着手机,没管这边在干嘛。 拗不过他,两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到了女生宿舍楼下,她说:“我先上去了。” “别——”他叫住她,开玩笑地逗她,“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这么怕我。” 不等她说话,接着道:“微信记得通过,上去吧晚安。” “晚安。”留下一句,转身走进宿舍楼。蒋於看着她的背影,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回到男生宿舍,一群人都放下手中的手机,齐齐地看向他。 他拿着浴巾准备去洗澡:“你们看着我干嘛?” “诶,怎么样微信加上了吗?” “不对不对,你跟人姑娘说晚安了吗?” “你们说的什么狗屁话,让我来当你的军师,这些问题都能解决。” 果然,男人八卦起来也不差。 蒋於听着叽叽喳喳吵得脑子疼,什么话也不说,走进浴室洗澡去了。 宜城财经大学可是一本中的一本,校区位置优越,校园环境更不用说—— 小到宿舍走廊满是花草,大到校园每个角落全是绿荫。听着蝉声,好不惬意。 宿舍也是实打实的好,上床下桌是标配,厕所干湿分离也是小问题,还能使用小型电器。 这可谓是各地学子争破头皮都想来的学府,环境没得说,师资条件更是厉害,书上的人名就站在距离你不到十米的地方给你讲课。 周序八卦脑觉醒,趴在门边听,断断续续的水流声遮不住蒋於欢快的歌声。 他对另外两人挤眉弄眼:“不就是说上两句话吗,你看他高兴的,歌都哼起来了。” 史策接话:“你没看吃饭的时候打电话没接,他那个死样子,啧啧啧。” 蒋於出来时,手里拿着毛巾擦头发,就听到“啧啧啧”,眼神掠过三人,吐出几个字:“怎么着?羡慕啊?” 周序是真忍不了了,拿起椅背上的抱枕砸过去,指着他跟另外两人控诉他的罪行,却不想抱枕被蒋於牢牢抓住,丢回他脑袋上。 简单拿吹风机吹了两下,蒋於拿着手机上床,点开微信就看到荔漪通过好友。他发去一个小乌龟站着挥手的表情包,“对方正在输入中”显示了好一会儿,最后发来一个晚安的表情包。 Jy;【好梦,一一。】 曹漫在一旁激动:“他怎么知道你叫一一诶。” 荔漪摇了摇头:“我跟他真的不认识,后座更没印象。” 思绪渐渐飘回现在,三年前的事情她仍旧记得清清楚楚,当时的每一个表情仿佛还能在眼前重现。 盘腿坐在沙发上,腿有些麻木了,荔漪把手握成拳头轻轻敲了几下。 走到洗手台前,挖了一勺卸妆膏,在掌心揉开。揉着揉着,眼泪掉进掌心,和卸妆膏混在一起,变成乳白色。 她随意在脸上揉了几下,匆匆洗了把脸。 躺在床上,她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有些事情,可能睡一觉就好了——就像三年前那个夜晚,她也是带着对未来的期待和一丝甜蜜的困惑入睡的。 只是这一次,期待少了,困惑却更深了。 黑暗中,她翻了个身,把脸埋在枕头里。 也许明天醒来,心就不会这么痛了。 也许明天,她就能真正地放下过去,继续向前走了。 第二天清晨。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荔漪睁开眼睛,感觉头有些昏沉。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条未读消息——来自蒋於。 “昨天你耳朵红了,和以前一样。” 她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最终没有回复。 有些路,走过了就不能回头。 有些人,错过了就不必再等。 她起身拉开窗帘,让阳光充满整个房间。新的一天开始了,而她,也该开始新的生活了。 第3章 第 3 章 下午三点,树下的Park咖啡厅。 蒋於坐在窗边,为她点了一杯烤榛果拿铁和一份开心果巴斯克切块,安静地等待着她的到来。 荔漪开着车,导航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心里却一片纷乱。距离越来越近,她把车停在路边,打开双闪,忽然就想掉头离开。 前方就是岔路口,见或不见,不过是一个转向或一次直行的区别。 她一向是个容易纠结的人,小到发朋友圈选哪张照片,大到装修设计的选择,总能让她犹豫半天。 脑海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在争执: A:【去什么去,掉头回家!】 B:【来都来了,把话说清楚就好,你真的放下了吗?】 放下? 她不知道。 已经分开三年,当初话也没说清楚,他什么解释都没有,只是不再回消息,任她怎么发,都冷处理到底。 他们之间太过默契,荔漪不需要多想,就明白他是不想继续了,是想分开了…… 今天是个难得的大晴天,连续多日的雨压抑得人喘不过气。阳光洒在她握着方向盘的手上,又缓缓上移,直到映在她脸上。 眼眶忽然有些发酸,车里正放着那首歌: “窗外已放晴,我的爱怎么停……” 她重新发动车子,忽然想去找他问个明白—— 蒋於凭什么,凭什么这么心安理得? 这家咖啡店是新开的,紧邻一个宽敞的停车场。锁好车门,明明是艳阳高照,她却觉得浑身发冷。 背上包包,低着头走向店门。 “叮咚——” 玻璃木门上的铃铛随着推门的动作轻轻响起。 店员迎上来,微笑着问:“您好,坐在窗边那里可以吗?” “不用,朋友已经到了。”她没有抬头,看着手机里蒋於发来的消息。 Y:【二楼,窗边。】 荔一一:【好。】 她向右走去,极简原木的楼梯上,运动鞋踩出“笃笃”的声响,一步一步,像敲在她的心上。 像是心有灵犀,蒋於从手机里抬起头,看清来人,嘴角扬起一抹和三年前一样的笑。 荔漪身穿黑色紧身针织衫,内搭一件短款白色打底,下身是豹纹阔腿裤。走近时,蒋於闻到她身上那股柑橘香草的气息,混着发间的玫瑰香气。 两人面对面坐下。 二楼是整面的落地窗,窗外是一条河,落叶后的树木勾勒出冬日的轮廓,与碧蓝的河水相映,每一扇窗都是一幅画。 或许是工作日的缘故,二楼人不多,算上他们也只有四桌。 蒋於先开了口:“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她没有寒暄,反问,“找我来有什么事?” 蒋於没有回答,转头看向旁边那桌—— 一对大学生情侣依偎在一起说悄悄话。女生嗔怪男生拍照构图不好,男生哄了几句,又自然地喂了她一口蛋糕。 荔漪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不到三秒就收回视线,冷着脸盯着蒋於,一言不发。 那些想问的话忽然不想说了,没什么意思。问了反倒显得她小心眼,像是她还没放下,还像三年前那样依依不舍。 她忽然觉得无趣,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绵密的拉花和榛果黄油香在口中化开,嘴角沾了点奶泡。蒋於下意识拿起纸巾想帮她擦,她却已自己擦去。他悻悻地收回手,几次欲言又止。 “好了,看来你没什么事,”她起身拎起包,语气平静,“我走了。” 蒋於站起来,抬手想拉她,却被她的包挂擦过。 他站在窗前,看着她决绝离去的身影。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给“荔一一”发去消息:【路上注意安全。】 如果是以前,荔漪一定会回一条两秒的语音,甜甜地说:“我知道啦,拜拜。” 可现在,不仅收不到那样的语音,连这条消息都发不出去了——红色感叹号刺眼地提醒他,他被拉黑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又发了好几个表情包,结果都一样。 人走了,连空气中的香味也在慢慢消散。蒋於第一次意识到,荔漪不再是以前那个在他面前总是顺从、几乎从不反抗的女孩了。 他走到楼下收银台,对服务员说:“二楼17桌,结账。” 服务员敲了几下屏幕,微笑着说:“这桌已经结过了,是位女士结的。” 旁边的服务员忽然想起什么,递来一张纸条:“这是刚才那位女士让我转交给您的。” “谢谢。” 蒋於接过来,仿佛要透过纸张看穿里面的内容。 “不客气。” 铃铛再次响起。 蒋於站在门外,望了望今天的好天气,忽然笑了下。 回到车上,他展开纸条,上面写着:【蒋於,不纠缠了吧。】 是荔漪的笔迹,大小适中,略带连笔,习惯性地带着小钩子。 他把纸条揉成一团,扔在副驾驶的脚垫上,不再去看,发动车子离开。 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要再次联系她。那场梦醒来之后,只有一个念头:必须和荔漪和好。 多方打听才找到她现在的联系方式,毫不犹豫地添加。 可荔漪却不再像从前那样心软。她变了,做事也变了。 不知该庆幸还是失落。 他不想回家,心上仿佛缺了一块,有些东西正不受控制地从指缝中溜走。 他驱车前往酒馆。 下车前,他从扶手箱里拿出一条烟,不知道远杭今天找他什么事。 推开玻璃门,酒馆的昏暗与室外的明媚形成割裂。不远处的远杭听到声音,放下手机站起身,脸上扬起梨涡笑容,恍如大学时光——那时他身边该坐着荔漪,扭头笑得开怀。 蒋於甩了甩头,试图把那个女人的身影从脑海中赶走。 他把烟扔到远杭怀里,在对面的位置坐下。 远杭开了一瓶啤酒,滑到他面前。蒋於往杯里加冰,余光瞥了他一眼,总觉得他有什么事要说。 酒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冰凉的液体顺着食道滑下,苦涩中带着酸涩。远杭低下头,眼角有泪滑落,嗓音哽咽:“蒋於,她结婚了。” 蒋於明白“她”是谁,也明白远杭找他的原因。 “什么时候?”他语气平淡,又为对方斟满酒。 “今天中午办的仪式。”远杭顿了顿,接着说,“那男的对她挺好的,应稔看起来也很开心……可惜没拍张照片给你看。” “我啊,也该放下了。”远杭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笑着笑着,还是哭了,“蒋於,我爱了她整整五年。就因为当初一句玩笑分手,我太懦弱了……看到她结婚,我甚至不敢上前,只敢远远地偷看。” 直到今天回家,我爷爷对我说:“孙子,爷爷想看着你结婚。那一刻我就明白了,不能再幻想了,该脚踏实地寻找自己的幸福了。” 久久无言,周围流淌着舒缓的音乐。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角落,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准备着演出前的调音。 不知过了多久,杯中的冰块渐渐融化。蒋於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忽然觉得不那么苦涩了,反而像白开水一样平淡。 他把那团纸扔到远杭面前:“我今天去见荔漪了,这是她留给我的。” 皱巴巴的纸团被展开,远杭努力辨认着上面的字迹,轻声念出:“蒋於——不纠——” “她说,蒋於,不纠缠了吧。” “哼,咱俩可真是难兄难弟。”远杭擦去眼泪,话锋一转,“大学时候,还以为你和荔漪能走到最后。” 往昔的画面在脑海中浮现——那时男生宿舍都在问他,怎么喜欢上荔漪的? 他说不上来。 或许是她有感染力的笑容,或许是她对谁都保持适当距离的性格。 又或许,仅仅因为她是荔漪,而荔漪,就应该是蒋於的。 记忆回到那天,南大财经学院军训结束后的第一堂课。 蒋於一行人来得晚,没什么座位可选,就坐在倒数第四排。没想到还有比他们更迟的,四个女生猫着腰,扶着墙慢慢往前走,看到只剩倒数第五排,只好认命坐下。 刚坐定,辅导员姗姗来迟,走上讲台,用粉笔写下“袁海峰”三个字,自我介绍:“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辅导员袁海峰,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我。这节课,希望大家互相认识一下。” 女生们一致挥手拒绝,男生们则已经开始推选谁先上台打头阵。 袁海峰听取大家意见,决定前后桌组队相互认识,再选两名代表上台介绍。随着一声“开始”,教室顿时炸开了锅,辅导员也离开教室,留给他们交流的空间。 计算机专业男多女少,有男生在的地方总不会太冷场。 正好她们四人转身就是四个男生。李汀先转过身,落落大方地依次介绍:“我是李汀,第二个是荔漪,第三个是江姣姣,第四个是曹漫。” 女生都这么主动了,男生更不能示弱。 蒋於却心不在焉,低头摆弄手机。恰在此时,荔漪的手机也震了一下。 蒋於挑眉,示意她看手机。荔漪疑惑地点开,看到Jy发来的消息: 【荔漪同学,我们还需要自我介绍吗?】 【今晚要一起吃饭吗?】 【或者午饭也行。】 下面跟着好几个表情包。她正愣神,又蹦出几条。身旁的李汀冷不丁戳了下她的手臂,手机掉在腿上。 “怎……怎么啦?”她问。 周序问她:“你的名字怎么写?”把纸笔推到她面前。 笔还没拿到,就被蒋於抢去,潇潇洒洒写下“荔漪”二字,写罢还冲她勾起唇角:“是这样写的吧?荔漪。” “是……是这样写的。” 远杭在一旁笑:“这荔漪跟蒋於都是两个字,第二个字都难写得要死,啧啧啧。” 一句话引得八个人都笑起来。 一中午时间过得飞快,男生们起哄一起吃午饭,反正已经是朋友了。 李汀和江姣姣说可以呀,眼神望向她和曹漫。如果不去反倒显得矫情,随大流,那就去吧。 两人名字同样难写,口味却出奇地相似。 南大财经学院的师资、环境都不差,食堂更是美味,几乎没什么人点外卖。 他们一前一后站在盖饭窗口前,荔漪点了黑椒牛肉饭,蒋於要了椒麻鸡丝卤肉饭。 端着餐盘回到座位,八个人的第一顿饭不算熟络,也不算生分。 饭吃到一半,有人提议加微信建群,都是一个班的,以后可以一起吃饭。 吃了两口荔漪觉得有些辣,提议去买饮料,问大家想喝什么,都说随便。 周序突然说要去买纸巾,提议两人一起去,荔漪点了点头。 周序浑身不自在,扭头撞上蒋於的眼神,仿佛要把他穿透。 走到饮料窗口,荔漪对大姐说要八杯冰绿豆沙打包。 周序想买单,没抢过荔漪,气冲冲地拿起绿豆沙走在最前面。身后的荔漪捂着嘴偷偷笑。 回到座位,插入吸管,浓郁的绿豆冰沙清爽解腻,微甜的口感,在这个夏天无疑是最棒的选择。 荔漪心想,下次要试试山楂酸奶昔,估计这个夏天就靠它们度过了。 吃完饭,室外依旧燥热难耐,出门五分钟就一身黏腻,像夏天里的糖葫芦,不能碰,也怕晒。 男生们吃饱喝足,回宿舍的路上,李汀和江姣姣已经和另外两个男生熟络起来,约好等会儿等会儿一起打游戏。 曹漫比较慢热,不是一顿饭就能建立深厚友谊的类型,默默走在最后。周序看见她一个人,也放慢脚步等她。 食堂离男生宿舍更近,他们先离开,曹漫和荔漪走在后面,听前面两人讨论玩什么游戏。 回到宿舍,荔漪觉得身上黏得难受,拿起浴巾和衣服就冲进浴室。 洗完出来,她包着头发,像顶了个重重的“炸弹”,凉爽的风钻进每个毛孔。她出来后,曹漫也进去洗了。 她随意擦了几下头发,拿起吹风机胡乱吹着。噪音不大,却还是被游戏那头的人敏锐地捕捉到。 荔漪的手机接连响了好几声。 收拾妥当,她爬上床,躺舒服了才打开手机。 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夏季炎热又浮躁,却恰似真正的大学生活,充满无限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