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予深深[先婚后爱]》
1. 第一章
京市。
亭安阁私人会所地下停车场。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电梯间门口。
特助周承安快步上前打开后驾车门,身后沈晏脚步略沉重步入车内,随后他关上车门坐到副驾。
司机看了一眼身旁的周特助,无声询问:去哪?
周承安接收到司机眼神中的信息回身看向后座,语气略有担心问道:“沈总,您还好吧?”
沈晏抬手揉了揉眉心,薄唇微抿,“嗯。”
“都已经午夜了,这里离澜园近一些,送您去那儿还是回市区?”
后面静默许久,周承安抬眼看过去,只见沈晏眉头紧蹙,狭长的眼睛半阖,好似睡着了。
他回过身对着司机小声开口道:“回市......”
“去澜园。”
正打算跟司机说回市区,后座沈晏低沉的声音打断他的话。
“是,回澜园。”周承安吩咐司机开车。
澜园在京郊一处高端别墅区内,依山傍水环境雅致安静是京市不可多得的好地方,由沈氏集团旗下房地产公司开发,别墅区内只有十幢别墅,最大的那个就是澜园。
车子缓慢驶入澜园,大门口摄像头识别车牌自动打开厚重的铁门,车开进地下车库缓缓停稳。
由于沈晏大多时间都住在市区公司附近的公寓,这里便长期空置,只聘请了保洁公司和绿化公司每天过来日常维护打扫。
午夜时间,车库寂静无声,只有周遭顶灯散着淡淡光晕迎接主人归家。
周承安下车打开后车门,“沈总,到了。”
车内的沈晏缓缓睁开眼睛,视线顿在某个角落,在一众豪车之间有一处空着的车位。
少顷,他抬腿下车走向门前,修长的手指按在密码锁上。
门锁咔哒一声,大门向内打开,同时响起机械音,“欢迎回家。”
“回去吧。”沈晏声音清冷,随即关上了门。
乘坐电梯来到一楼,上千平的别墅内空寂黑暗,唯有落地窗透进缕缕月光,沈晏四下扫了一眼,上次来这里还是半年前,现下屋内与他当初走的时候别无二致,毫无人气。
他一手扯松领带,解开西装扣子,没有再坐电梯,而是从楼梯慢步往楼上卧室走去。
进入主卧他径直前往浴室,再出来时已换上一身黑色睡衣。
他来到床前掀开被子躺上去,随即倏然睁开眼,沈晏直起上半身侧头看向床的一侧。
借着黯淡的月光,只见床边薄被微微隆起,似躺着一个人。
“沈晏?”微弱带着淡淡慵懒的声音响起,那人似被他的动作吵醒。
沈晏怔愣几秒,低沉着嗓音回道:“嗯,什么时候回来的?”
床上的人儿没有声响,好似又睡了过去没有听到他的话。
舒亦连续工作几天没有休息好,今天又坐了几个小时的夜航,乏累的脑中一片空白,听着沈晏的话反应了好一会儿,半睡半醒呢喃着,“午夜......十二点。”
那就是半小时前了。
沈晏眉眼淡然的瞧着将自己几乎都埋进被里的人儿,那个已经半年未曾见面的......他的妻子。
他与舒亦是家中长辈介绍结识,他不耐家中催促,舒亦急于安她外公的心,俩人相处一阵儿都不反感又对自由不谋而合,很快就定了下来,结婚两年,二人聚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几乎连一个月都不到。
沈晏平日里虽然全球到处出差处理公司事务少有归家,但每月总还有几天闲余。
而舒亦......作为一位优秀的古文字研究者,一忙起来是以年计。
二人结婚一周,她便因一个联合考古项目离开了数月,之后回来不过几天再次离开。
半年前舒亦刚刚回到京市又接到一项重大考古项目,挥挥衣袖留下片字匆匆离去。
沈晏这几年因着海外业务扩展,正忙着辗转全球,倒也不太在意舒亦去了哪里。
沈家几代传承经商富贵非常,到了沈晏手里更是再创新高,而他作为唯一继承人自出生便是站在顶峰,一直被众人捧着的天之骄子从不会主动关心他人,何况是此前没有交集相亲而来的妻子。
舒亦出身书香世家,家业虽比不得沈家那样滔天富贵,倒也还算殷实,自小受家中长辈影响对历史颇为着迷,又有些天赋在身,二十出头的年纪硕博连读,跟着导师四处奔波古文字研究以及考古项目,满心投奔在自己热爱的事业上,工作起来完全想不起别的。
于是一个沉于挖坑刨土,一个忙于开疆扩土,二人之间已有长达半年失联状态。
沈晏本梳的规整的头发此时半干着散下来,几捋发丝搭在眼前。
他看向床上的舒亦,记忆里有限的几次同床而睡,妻子的睡姿一直很好,平躺着缩在床边一角,一夜都不动一下,呼吸轻淡,不仔细注意仿佛不存在一样。
不知是不是今夜酒喝的有些多,他此时只觉着胸腔似有一团火在烧,心中有什么冲动呼之欲出。
沈晏掀开被子重新躺了进去。
馨香萦绕在鼻息间。
片刻后......一只手轻轻抚上舒亦的腰,触感细腻温润,让他脑中快速闪过几个画面。
舒亦的腰很细,总让他有种微微用力一掐就会断的错觉,然而这么细的腰却又很柔软充满力量,拱身划过的弧度格外有美感。
大手探入衣下慢慢往上抚过,留下滚烫的热量。
一只手隔着衣服按住了他的手,不同于他的火热,微凉的触感透过单薄的睡衣传到沈晏手上。
“唔......沈晏。”舒亦睡眠轻,沈晏手抚上来便有所察觉,只是她太困乏,实在不想应付他,便按住了在自己身上作乱的手。
“嗯?”舒亦耳边拂过热热的气息。
“我......很累,明早好不好?”
舒亦强撑着睡意等待他的答复,也不知等了多久,等她再次要陷入睡梦中时,身后传来沈晏略有克制的声音。
“好。”
那只四处点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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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从衣下拿了出来,在她小腹前轻拍了两下,沈晏躺回自己的位置上。
“睡吧。”
彻底陷入黑暗前,她好似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息随后身边那人起身离开,不一会儿隐约传来水声,不容她多想,困意席卷而来一切归于无。
……
清晨的阳光洋洋洒洒的照进屋内。
主卧的大床上,舒亦缓缓睁开眼,看了下一旁柜子上的闹钟,上面显示6点30分。
舒亦坐起身正要下床,看着脚下的木质地板有些发愣,宿舍不是水泥地面吗?
她有些迷茫的又环顾了一眼周围的环境,这比宿舍大上好几倍的空间,精致的装修摆设让她瞬间回神,这才想起来,她回家了。
这该死的生物钟,舒亦叹了口气,之前的项目每天早上7点半集合开会,所以她六点半就要起床洗漱吃早饭,半年天天如此,回来一下子还有些不适应。
倒回床上,正打算继续睡个回笼觉,耳边传来男人晨起低沉沙哑的声音。
“既然醒了,便继续......”
男人覆了上来,四目相对。
沈晏头发略有凌乱,眼眸深邃的盯着她,棱角分明的脸上隐隐透着一丝......欲求不满?
嗯......半年未见,这个男人还是这样好看。
看着身上的男人舒亦微微一笑,“我......申请先洗漱!”
混乱是从浴室开始的,两人本各自站一边洗漱,结果舒亦这边刚刷完牙洗净脸,正准备涂护肤品时,已经洗漱完的沈晏悄无声息覆在身后,大手环上她的腰。
高大的身影将人拢在怀里,沈晏低下头略带有胡茬的下巴轻搁在舒亦一侧肩膀上,他的呼吸打在耳边,隐约能闻到清新的薄荷牙膏味道,随着他的挪动,肩上传来微微刺痛感。
“我要涂护肤品。”舒亦晃了晃手上的瓶子对镜子里的人说道。
沈晏薄唇微勾起,“总归还要再洗,现在涂了岂不浪费?”
话落他将舒亦转了个身,双手掐在她腰间微用力一提,将她放到了台面上。
舒亦无奈把手上的瓶子放下,一手搭着沈晏脖颈,一手按在他衣袍散开裸露在外的胸膛上,“沈先生,这么急切的嘛?我不在家许久,还......好用吗?”
沈晏向前一步贴上舒亦,大手抚过她的背脊,漫不经心的垂眸盯着眼前挑衅的人儿,“试试......不就知道了。”
手上轻拨,男人的睡袍丝滑掉落在地,露出令她颇为满意的健硕体魄,“那就......试试呗。”
这一试一上午的时间便过去了,舒亦十分后悔一时嘴快挑衅一个独守空房半年之久的男人,在他的身体力行下,让舒亦十分放心这半年男人的身体状况。
整个主卧被他俩闹的凌乱不堪,舒亦最后捺不住一口咬在沈晏脖颈一侧。
沈晏眸色瞬间变得幽暗,双手掐着舒亦的细腰,声音又低又磁,“还要试吗?”
“不不不......不试了。”
2. 第二章
舒亦累的连呼吸都没力气,软软瘫在床上,沈晏抱起她一起清洗过,给她换了衣服,又抱着回到床前。
看着眼前凌乱的床,他低头问怀里的人,“还能站吗?”
舒亦在男人的温柔伺候下都要睡着了,冷不防听到声音,睁开双眼一眨一眨迷蒙的看着他有些没回过神儿来。
“嗯?”
沈晏轻笑一声,将人放在还算干净的床角,他转身把美人榻简单收拾一下,随后又将舒亦抱到榻上,这才去收拾乱的一塌糊涂的大床。
再回身,美人榻上的人已经睡了过去。
美人侧身倚靠在榻上,红色真丝睡裙勾勒出完美的曲线,雪白细腻的肌肤交杂着点点痕迹,红与白的强烈对比,画面十分妖娆夺目,沈晏强压下去的心思又涌上心头。
但看着舒亦哪怕睡过去都眉头微蹙,纤长的睫毛下是一片淡淡的青色,到底忍住了冲动,重新将人抱回床上,盖好被子。
他走到另一侧拿起柜子上被静音的手机,先看了眼时间,已经上午十点四十,手机上十几个未接电话,两条短信,无数条微信信息。
转身向门口走去,一手拨通助理电话,一手打开房门随后轻声关上。
“沈总,上午的高层例会已由宋总代主持,您之前交代的事情也都安排好了,公司一切正常。”
沈晏听着周承安汇报工作,下楼来到厨房打开冰箱门,看着里面空空如也,眉头一皱。
“先这样,有重要文件送到澜园。”
“好的,那晚上的慈善晚宴和海外公司的视频会议需要取消吗?”
“晚宴行程取消,视频会议照常。”
“好的,沈总。”
“叫人尽快送些食物和日常用品,让老宅司机接王姨过来。”
电话里有几秒停顿,随后周承安小心打探,“是......夫人回来了?”
沈晏声音淡淡,“嗯。”
周承安总算明白了为何在凌晨收到老板的日程改动,原来不是醉酒身体不适而是总裁夫人回家了。
“好,我马上安排。”
沈晏挂了电话,坐到客厅沙发上,打开微信看到那显示99+的群聊,点进去大致扫了几眼。
「老沈什么情况!我和秦墨给他打了十几个电话都没人接。」
「听说他今天没去公司......」
「我问过他特助,周承安只说昨晚有商务晚宴,老沈酒喝的多了点,睡在澜园。」
「什么意思?喝多了这会儿还没醒?」
「按理说不应该啊,老沈那变态的自律,每天雷打不动六点睁眼,9点准时到公司,他要是打卡那公司打卡机都能卡爆,怎么会请假?再说了他的酒量怎么可能喝醉。」
「可不是,就他一千个心眼儿,谁能灌醉他啊。」
「难道只有我关注的重点是澜园吗?澜园!他去澜园住了!」
「自打他家那个小丫头走了,他就没踏进过澜园一步,不会是......媳妇儿回来了吧?」
略过其中没营养的探讨沈晏翻到最下面,最新一条信息是1分钟前。
「兄弟们等等等等!老沈助理刚发消息说联系上老沈了,等我打个电话探探先!」
沈晏这边刚看完,手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看着来电界面显示秦墨,修长的手指划过接通。
“喂,老沈你什么情况?老子给你打了一上午的电话一直没人接,我差点就报警了!”
“失踪不到24小时不予受理。”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今儿这么反常怎么回事?”
“没事挂了。”
“有有有!约好了下午去亭安阁给时聿过生日,你不会忘了吧?”
沈晏闻言轻蹙了下眉,他倒真是忘了。
“知道了。”
“哎!周承安说你昨晚住在澜园?那儿离亭安阁近啊,我们这会儿都到了,听说你昨晚喝多了,哥们去接你?你跑那儿去是不是你家舒亦那小丫头回来了?”秦墨话里充满探究。
“不用,我稍后到。”
“舒亦她......”秦墨话还没说完电话便被挂断。
房间内的人都好奇的看着他。
“老沈说一会儿就到。”秦墨双手一摊,说了半天结果什么没打听到。
“不对,不对,事出反常必有妖!等会老沈来了咱们得好好审审他!”
沈晏挂了电话去书房回复几个重要邮件后重新回到卧室。
床上的舒亦还在安睡,他走进衣帽间换了身衣服,出来时听到外面传来些声响,抬眼望向窗外,就见两辆车缓缓开进来。
他走到床前,略弯腰一手轻拂过舒亦落在眼前的碎发。
“舒亦......”
十几秒钟后床上的人儿动了动,眼睛未睁声音糯糯的呢喃,“嗯?”
“我有事要出去,王姨和司机已经到了,有事吩咐他们。”
“好......”
等沈晏坐电梯到一楼,屋内已颇有些热闹,王姨正指挥着众人将带来的大包小包整理存放。
见他下来,王姨放下手里的东西走上前,“阿晏,舒舒回来了?”
沈晏将手上拿着的休闲外套穿上,一边整理衣袖一边回道:“嗯,她还在睡,今早没吃东西,麻烦您准备点儿吃的等她醒了用,我有事先走了。”
“哎,好,大家都轻声些。”王姨听见舒亦还在睡赶紧招呼屋子里的人小声,免得打扰到她。
沈晏有些心不在焉的握着方向盘,开车往亭安阁行驶,他脑中时不时就会闪过早晨舒亦在他身下的样子。
平心而论,他对这个妻子很满意,虽然年纪小了些,偶尔有些孩子气,平日又聚少离多,但她上敬长辈,只要在京市都会拉着他回老宅陪陪老爷子,逗老人家开心。
在家对他体贴关心,在外自有一番事业,与他的朋友相处融洽,除原则问题他们相互不约束对方自由。
并且......两人在床上也是分外的契合。
沈晏原本对妻子这个身份没什么想法,但同舒亦结婚后,对于妻子渐渐具象化,他想,站在他身边的女人该是舒亦这个样儿的。
他的人生一直按部就班,自小在外留学,留学归来继承家族产业,全心投入工作中,眼看就要三十的人对于儿女情长毫不在意,甚至有些厌烦要应对那些无聊的女人。
家里老爷子这几年身体越发不好,沈家主支人口单薄,沈老爷子中年丧妻,晚年丧子,没两年儿媳也离开远走他国改嫁定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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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仅剩个孙子还对婚姻毫无打算,老爷子开始有些急切起来。
于沈家的富贵而言,商业联姻并不能再带来什么助力,老爷子也是个开明的人不在乎门第,只在乎人品,对沈晏另一半的期望就是,明事理。
见沈晏没有心仪的对象便明里暗里给他安排了不少相亲。
沈晏耐着性子见了几个,之后再也忍不了跑去国外开阔市场,任老爷子如何软硬兼施都不肯回来。
后来沈老爷子一场重病,死里脱生,对着匆匆赶回来的沈晏声泪俱下控诉他不孝,让他一个老人家连闭眼都看不见他成家,等到了地下他都没脸见沈晏奶奶和爸爸。
沈晏就此妥协,留在国内听从安排,他虽对女人没什么要求,但见了这许多人总是厌烦。
老爷子亲自安排自然都是好的,名门贵女,才能卓越,温婉可人,环肥燕瘦,各式各样就是入不了他的眼。
直到那一日。
老爷子开始越来越频繁的相亲动作,叫沈晏头疼不已,此刻他正在办公室交代助理安排去英国的行程,打算以出差之名出去躲躲清闲。
电话突然响起,是老爷子的来电。
沈晏接起电话刚说了两句自己的计划,话筒里就传来一连串的咳嗽声。
沈老爷子语气带着几分虚弱,“咳咳咳......老头子我也知道你不耐烦这些,既然你万般不情愿我也不再逼你,只是今天我已约了一位多年好友的孙女,你去见见,若是见了还不喜欢,那今后也罢了。”
沈晏见此,拒绝的话到底说不出口。
“爷爷,这是最后一次。”
见他答应,沈老爷子一改虚弱,清了清嗓音颇为积极的为沈晏介绍,“这姑娘是舒老的外孙女,舒老记得吧?书法大家,从前还指点过你,他这个小孙女今年刚二十一岁就硕博连读了,现在主要在做古文字研究,小姑娘我见过几次,长得漂亮性格也好,就是忙起工作来和你一样的没日没夜,我瞧着你俩倒是相配。”
沈晏一听电话那头声音毫不遮掩中气十足的样子,有些无奈的叹气,“二十一岁?怕是不妥吧,我们不合适。”
“臭小子怎么你还嫌弃人家?人家能不能看得上你还说不好,年纪又大脾气又臭,除了能赚两个钱简直一无是处!我不管!你今儿必须去见,地址发到你手机上了,态度友好一点,小姑娘年纪小别叫你给吓着了,若是让我在舒老面前丢了脸面,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电话被挂断,沈晏将手机拿到眼前,随即上面显示收到一条微信,点开是老爷子发来约定的时间地址和附带的一张照片。
沈晏看着照片上一脸灿烂笑容的女孩,眼眸晦暗不明,抬头看向一旁一直默默站着把自己当空气的助理,沉声说道:“下午有什么安排?”
“下午两点和项目部高层开会,四点与丰泰洽谈收购方案,七点半同D.M大中华区新任CEO迈克尔先生用餐。”
“两点的会议由宋总负责,至于丰泰,如果三点我回不来,你们先去丰泰等我。”
“好的,沈总。”周承安点了点头,转身出去安排,走到一半又想起什么,他回身问道:“沈总,去英国的行程,还安排吗?”
沈晏皱眉,“先搁置。”
“好的。”
3. 第三章
舒老先生是沈晏少时为数不多喜欢的一位老师,那年他因家庭变故,性情格外暴躁,爷爷见此送他去跟着舒老练字静心,住在深山一段时日修身养性,倒是安抚了不少情绪。
照片上的小姑娘......他在年少时也曾见过几面,记忆中那个怯怯糯糯的小孩儿,时常躲在舒老身后偷偷望着他,沈晏的视线一扫过去,便吓得她马上跑开。
那会儿,她似乎很怕他......
看在舒老的面上他同意前往,也希望自此打消爷爷的念头,只是没曾想这一去倒真给自己寻了个妻子。
亭安阁已近在眼前,沈晏收回思绪,车子停在正门,等在一旁的侍者快步上前打开车门,他下车将车钥匙递过去,随后走进庭院中。
……
舒亦一觉睡到中午十二点多被饿醒。
身上传来的不适让她暗暗吐槽,独守空房久了的男人真可怕。
重新洗漱一番换了身居家服,她乘电梯来到一楼。
电梯门刚一打开,就看见一个身影手中端着一盘菜从厨房走出来。
王姨一抬头就看见舒亦走过来,笑着招呼她,“舒舒,饭菜刚好快来吃饭,你再不醒我都要上去叫你了。”
舒亦乖乖跟在王姨身后走进餐厅,上前两步伸手环抱住她,糯糯撒娇,“王姨,好想您哦。”
“哎呦,小祖宗,你若是真想我倒是多在家待一待啊。”王姨放下餐盘,转身细细打量眼前的人儿,“瞧瞧你,又瘦了,这次工作的地方是不是很辛苦呀?快坐下吃饭,阿晏走的时候说你早饭都没吃。”
舒亦被按在椅子上,看着眼前一桌她爱吃的菜,肚子里马上十分应景的响起咕噜声,“王姨您吃了吗?”
王姨从小砂锅中盛了一小碗米饭放到舒亦面前,“我吃过了。”
舒亦道谢随后拿起筷子快速吃起东西。
空置半天的胃被美味的菜肴填满,舒亦放下碗筷,心情愉悦,“回家真好。”
王姨在一旁叹息一声,“知道家好,还总是不回来。”
吃过午饭,舒亦来到小花园,她坐进摇椅中轻轻晃动,抬眼看着湛蓝的天空,云层淡淡似烟如雾缓缓流动。
脑中回放着刚刚在餐厅王姨的话。
“舒舒阿,夫妻之间总要多相处的,感情都是在一起生活慢慢培养出来的。”
“既然决定相伴前行,总该有些取舍,你们小夫妻俩总是这样聚少离多,以后可怎么办哟。”
“阿晏虽然忙,可每月总有空歇,你倒好,动不动一走就是几个月,这样下去不行的呀。”
细想起来,到目前为止舒亦还算满意自己的婚姻,沈晏家世显赫、性情克己复礼,没有那些有钱人高高在上的不良习气,长相能力又都十分出众,更重要的是从不拿婚姻约束她的自由。
虽说两人大多很忙碌,真正相处起来的时间很少,但在一起时氛围还是很让她放松舒心的。
舒亦有些无法理解王姨的忧心,现在这样......不好吗?
可当初在一起时,二人就对此达成共识了呀......
思绪渐渐又回到几年前。
她与沈晏,缘于家中长辈安排的相亲。
那天,外公一大早突然给她打电话说安排了个相亲,对方是他多年好友沈爷爷的孙子,并且已经替自己跟导师请假订好了机票,她推脱不过只能急急坐飞机赶回来。
9点的飞机,两个多小时行程,本想着回京市家里换身衣服再去约定的地方时间刚好,可她万万没想到临登机前因天气原因延误起飞,等到了京市再想回家时间就来不及了,没办法只能穿着一身户外工作装赴约而来。
高雅精致的西餐厅,远远就看见男人一身黑色西装身姿笔挺端坐着,似乎听见声响,转头看向她这里。
四目相对,男人眉眼深邃,面无表情冷漠矜贵。
她来到桌前。
“您好,我是舒亦。”舒亦伸出手,眼睛大方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只觉着这人竟比照片上还要好看许多。
“沈晏。”男人声音清冷站起身伸手与舒亦礼貌交握随即分开。
“实在不好意思,今日飞机延误,没来得及换身衣服,请您见谅。”看着周遭环境,以及坐在对面西装革履的人,舒亦面上有些红,对着沈晏连连抱歉。
“无碍。”沈晏抬手示意一旁的侍者拿餐单给舒亦,“舒小姐喜欢些什么?”
一上午没有吃东西的舒亦,这会儿也感觉到汹涌的饿意,她摆了摆手没有接餐单,“给我来一份主推餐就可以,食材要做到全熟,谢谢。”她对西餐没有太多兴趣,吃什么都一样,但只有一点,她娇弱的胃宁可口感差一些也拒绝吃半生不熟的东西。
“好的。”
“沈先生?”侍者又看向沈晏。
“同她一样。”已经吃过午饭的沈晏本只想喝杯咖啡,但见舒亦点了餐便随她一起。
“好的,沈先生,需要拿您存在这儿的红酒吗?”
沈晏抬眼看了看舒亦那面嫩的跟未成年的模样,“酒就算了,拿些果汁来。”
等侍者离开,舒亦开始向沈晏自我介绍。
“舒亦,二十一岁,古文字研究专业,家庭状况还算良好,名下有一套房子一辆车,由于还是在读,我各项补贴加上奖学金、外快,每月收入一万多,家中人口简单,只有外公、爸爸、继母、还有两个同父异母的姐弟。”
“不过我们都是各自生活不在一起,我平日里大多时间在外面参与项目或参加研讨会、我很爱我的学业,所以可能时间不是很多去投入在家庭里。”
舒亦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想到路上在手机里搜索的相亲流程,介绍基本情况、讲清结婚意向的各项条件,合适进一步了解,不合适也不耽误彼此时间,思考再三决定干脆一次性讲清楚。
她抿了抿唇,“我对结婚没有什么条件,婚后我可以拿出一部分收入用作日常家庭开销,但只有一点要求,就是我需要绝对的自由,不能干涉我的工作,另外在我没有毕业前,没有孕育小孩的打算。”
沈晏目光沉静的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一段话讲下来将她自己的情况交代了个彻底,完全不同于其他女士刚见到他时的矜持腼腆,满心只想时时绕着他守在家中做他的贤内助,或是想掌控他的一切。
而且看起来,小姑娘似乎已经不记得他。
沈晏出于礼貌第一次与人介绍自己基本情况,薄唇微启声音淡淡,“沈晏,二十七岁,名下略有些薄产,家中只有一位爷爷,母亲常年定居在国外,我平日忙于生意大部分时间在出差,没有太多时间投入家庭,收入......”
说到这沈晏停顿了一下,“还过得去,也同样没有孕育小孩的打算。”
去养育一个麻烦又脆弱的小生命,从不在他的人生计划范围内。
舒亦听着他的话,点了点头,“那么......如果我们相互不厌烦,就......接触看看?”
沈晏闻言眸光微动,视线在她年轻的面容上停留一瞬,他声音平稳,似在提醒她,“舒小姐,我们之间,相差六岁。”
舒亦愣了愣,下意识在心中默算了一下二人年龄差,自己还真是比眼前的人小了六岁,她抬眼对上男人深邃的目光,眉眼弯弯,“六岁而已,沈先生,在考古界里,六百年都只能算是个零头呢。”
沈晏心中其实是有些不解的,一个还在校园年纪轻轻的女孩子,为什么要急于走入婚姻......以他对现在年轻人了解,大多数人都对婚姻避之不及。
大概是他的目光过于直白,舒亦不由笑了笑,“您是在想我为什么年纪轻轻的这么想不开跑来相亲吗?”
沈晏面容一怔略坐直身子,道了声歉,“很抱歉,我对此是有一点疑惑。”
舒亦耸耸肩表示没关系,“我外公同沈爷爷交好,他们两位老人家如今身体都不太好,我想我们两个的相亲理由大概是一致的,安长辈的心。”
说到这,舒亦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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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些许调侃对沈晏眨眨眼,“我与我父亲一家关系不好,外公总担心他哪天撒手人寰我会被欺负,所以就想着尽早给我找个靠山,而您大概是他很满意的人吧,毕竟从前他只是嘴上说着要给我介绍男朋友,真正见面的您倒是第一个。”
沈晏了然微颔首,“原来如此。”
这时几位侍者手上端着托盘走过来,由于沈晏要求不要酒,一位侍者上前一步介绍,他手中拿的是法国某庄园限量产出有机气泡苹果汁,适合搭配今天的食材,随后其他人将餐前小点放在桌上。
舒亦早就饿的不行,看着面前大大的盘子上只装着一点点的餐前小点,心中默默叹息......她此时此刻真的只想吃一碗香喷喷的米饭随便配点菜就可以了。
沈晏本就吃过午饭,一时未动,对面的舒亦已经三两下将东西吃了个干净,他大概看得出眼前的小姑娘该是没有吃午饭的,他抬手,对侍者低声交代了几句。
侍者听了沈晏的话神情微诧异,却也只是点点头,快速离开。
舒亦吃完了面前的东西又接连喝掉半杯气泡果汁,这才注意到沈晏面前的餐前小点丝毫未动,她有些尴尬,“抱歉,这个时间沈先生早吃过午饭了吧......”
“午饭吃的不多,可以陪舒小姐再用一些。”说着他拿起餐具将小点吃尽。
不多时又有几位侍者推着餐车过来,面前的盘子被拿起,随后一盘盘小巧精致的餐食摆到桌上,直将桌面摆满后,这些人才离开。
舒亦看着面前连牛排都已被提前一块块切好,有些惊讶的看向沈晏。
“舒小姐今日应该还未吃过东西吧,法餐繁琐,我让他们全部准备好拿过来,方便些。”沈晏抬抬手示意舒亦可以用餐了。
舒亦不由对面前的男人有了好感,她拿起餐叉叉起一块牛排递到嘴边,忽的乐了一下。
余光见沈晏意味不明的睇了她一眼,她开口解释道:“我只是在想,还好现在餐厅没人,不然被其他客人看见也不知道会不会暗暗嘲笑我们这样吃不合礼仪,说不好还会被发到网上受全网群嘲。”
“现在是闭餐时间不会有人进来,并且这家餐厅是会员预约制,隐私性很好。”
沈晏长腿交叠手搭在膝上,轻描淡写,“且规矩既是人定,自是也可由人更改,出来吃饭其一在寻求美味,其二则在舒心,舒小姐不必过多烦恼。”
舒亦眼睛晶亮的看着他,惊叹不已,“沈先生的见解真是与众不同……”
接下来两人便不怎么再说话,专注于用餐,不过主要是舒亦在吃,沈晏慢条斯理的偶尔吃上两口,他大多时间都是在观察对面的小姑娘。
舒亦吃的虽略微快了一点,却依旧保持着该有的礼仪,一举一动都透露出良好的教养。
吃过饭结账时,舒亦坚持要AA,沈晏不动声色扫了一眼站在旁边的经理。
经理瞬间会意,上前解释他们这里是会员预充值,直接签单划扣,舒亦只能作罢。
她在沈晏签单时暗戳戳看了一眼账单金额,上面的五位数字让她头脑一懵,很好,这个月剩下的十几天她可以吃土了。
餐厅门口,沈晏抬手看了眼时间,见司机已经将车开了过来,他看向正摆弄手机的舒亦,“舒小姐稍后去哪里?我让司机送你。”
舒亦摇了摇头,“我还要坐飞机赶回工作地,路程有点远就不劳烦沈先生。”她晃了晃手里的手机,“我已经叫车了。”
沈晏接下来还有个重要行程,去机场一来一回时间来不及,见此也不再坚持,便陪着舒亦等车。
舒亦看着站在一旁的男人,她身高有一米六八,和沈晏一比却只到他肩膀位置,估摸着这人要在一米九,再看看那十分俊朗的颜值,不由大着胆子问道:“沈先生,方不方便......加个微信?”
沈晏略低头,就见小姑娘面颊微红双眼晶亮直白的看着他。
他摸出手机打开软件递出去,面上淡淡温和笑道:“我的荣幸,舒小姐。”
4. 第四章
舒亦一脸疲惫披着月色刚进家门,手机便响起。
“喂,外公您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
“舒舒啊,回京市了?”
“嗯,刚到家。”
“明天有时间吗?你沈爷爷帮我拍下了一方砚台,你替我取回顺便拜访感谢一下?”
“好的呀,外公。”
“你和他家那小子相谈的怎么样?有没有进展?”
“嗯......还好。”
“还好是什么意思?有进展还是没进展?同外公聊聊呗......”
三言两语打断外公的八卦之心,挂掉电话,舒亦脑中缓缓出现一张帅的人神共愤的脸。
距离上次相亲已经过去三个月了,虽然他们两个加了微信,可......
舒亦拿着手机从好友列表中找到微信名为S的好友点开,上面只有一条转账信息以及......转账过期已退还。
那天加上对方微信,她去机场的路上将一半的餐费转给沈晏,回到工作地又满心砸进研究中,之后二人没在联系,舒亦都没注意转账被退回了。
沈晏是不是觉得不好意思所以没收?那她要不要礼尚往来再请他吃个饭?
可看着空空如也的聊天界面......想来是无缘了。
唉,真是可惜了那一张帅脸。
第二天,舒亦早早起床开车去西城买了沈爷爷爱吃的糕点,正打算前往郊区沈家宅邸。
手机上突然收到外公的信息。
点开语音,外公爽朗的声音传来。
“舒舒啊,出门了吗?你沈爷爷说刚想起那方砚台被拍卖行送去了公司,外公把地址发给你,你去沈氏集团拿吧。”
后面是一个地址外加沈晏助理的联系方式,外公让她到了直接联系周特助。
这种事情会在约定当天才想起来吗?
舒亦大概一想就知道两位老人家的小心思。
无奈的摇摇头,她再次走下车回到点心铺子又买了份糕点。
按着导航来到沈氏集团总部,京市CBD寸土寸金的地段儿,上午不到9点这个时间,正是上班高峰车流密集,周遭甚至连个停车位都没有。
暂时将车停在满位的对外停车场的一角,舒亦拿起手机拨打沈晏助理电话。
几声之后电话被接起,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对面已经开口。
“舒小姐您好,我是周承安。”
舒亦对对方张口喊出她的姓氏有几秒错愕,他怎么知道自己的手机号?
“您好周特助,冒昧打扰了,我现在在沈氏集团附近,沈爷爷让我来取一方砚台,只是......这周围没有停车位无法停车,您方便将砚台直接拿到门口吗?”
她话音刚落,电话中恰逢适宜的传来几声催促,周特助那里好像很忙碌,他低声交代了几句,随后回复舒亦,“实在抱歉舒小姐,我现在走不开,这样,您把身份信息和车牌号发给我,我让停车场录入一下,您直接进入沈氏地下车库就可以。”
“不用不用,您......”
不等舒亦说完,电话那头已被挂断。
舒亦拿着手机,无奈叹息。
明明随便找个人送出来就可以啊......又何必这么麻烦。
将信息编辑短信发给对方,很快舒亦就收到回复。
「舒小姐,车牌已经录入系统,您按指示到B1-A区-2号电梯厅,我派人在那里等您。」
周助理发的位置很好找,舒亦下了地库按照指示牌没开出多远就来到2号电梯厅,门口还站着一个人。
与她刚刚路过的那些停满车位相较,2号厅分外空旷,门口只停放了一辆车,周围全是空车位。
只是地面上都写着专属车位,让她有些犹豫该停哪里。
那人走上前,轻敲车窗。
舒亦降下车窗,疑惑看着站在车前模样周正的男人。
“您好,舒小姐,我是总裁办的秘书张栋,周助派我先来接待您,这里的车位您可以随便停。”
停好车,舒亦跟着张栋乘坐专属电梯来到88层,电梯门开,室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空旷的大厅。
整层楼一个人影都没有,大厅尽头只有一间办公室,走在光亮的大理石地面,舒亦甚至能听见回声。
“很抱歉舒小姐,沈总与周助他们正在开会,预计半小时后结束。”张栋刷卡打开办公室的门,“这是沈总的办公室,请您稍作休息。”
“另外,有件事需要告知您一下,由于这栋楼位置特殊,不允许拍照外传。”
“好的,谢谢提醒。”舒亦对他道谢。
张栋引着舒亦来到会客区,将手中她带来的糕点放在茶几上,“舒小姐喜欢什么饮品?”
“一杯温水,谢谢。”
“您客气了。”
等到张栋离开办公室,舒亦才暗暗松了口气,四下扫了几眼这有几百平的空间,装饰中西结合,鉴于专业本能,她的视线定在几处字画上,不过稍微打量就知晓都是名家真迹。
沈晏办公室内有一整面的落地窗,可以清晰的俯瞰内环中心,象征旧时权力辉煌壮阔的建筑群就在眼前。
旧时宫殿与现代高楼大厦的鲜明对比,百年古都的繁华盛景从古至今能欣赏的从来只有站在顶峰之人。
空气中萦绕着淡淡的沉香香气。
原来,她与他之间,竟是这般天上地下。
外公与沈爷爷是相交多年的好友,要说他不知情那是不可能的,对方这样的条件居然瞒着她,若是早知道,舒亦说什么都不会答应外公去见面的。
看来她的第一次相亲要彻底宣告失败。
收回视线舒亦安静的坐在沙发上,静下心拿出手机码字写论文。
不知过去多久,将脑中的灵感记录好,门口也响起声音。
下一刻,门被推开,沈晏当先走入,在他身后形形色色跟着五位精英人士。
看见舒亦端坐在会客区的沙发上,沈晏眼中有一瞬诧异闪过,他回头看向周承安。
周承安赶紧上前,有些心虚的小声说道:“老爷子的安排。”
简洁明了的六个字,让沈晏瞬间想起昨晚爷爷的那通电话,他沉声说道:“你们先回去。”
在沈晏手下混到高层位置的人,双商及个人修养都极高,他们丝毫不好奇能出现在这个办公室的女人是什么身份,看都没有多看一下,快速转身离开。
沈晏大步走向舒亦,见她大大方方站起来笑着对他打招呼。
“您好,沈先生,冒昧打扰了。”
“很抱歉舒小姐,让您久等。”沈晏抬手示意舒亦坐下。
周承安去储物间拿出一个木盒,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走到舒亦面前放下,“舒小姐,这是董事长交代转交给您的砚台。”
说着他打开木盒,一方清宫廷收藏端砚呈现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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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您,周助理。”舒亦将木盒盖好,又把桌上的糕点推了推,“沈先生,这是沈爷爷爱吃的糕点,烦请您替我带给他,另一份是送您的。”
她拿起木盒站起来,“打扰了,那么我就先走了。”
刚走出两步,身后传来沈晏低沉的声音,“舒小姐留步。”
……
舒亦坐在沙发上,手机屏幕的微光映亮她小巧的脸庞,指尖在虚拟键盘上敲敲打打,她看似专心码论文灵感,实则目光已经不知道第几次,不受控制飘向那个端坐在办公桌前工作的男人身上。
沈晏正在进行视频会议,他大多时间只是沉默的聆听,偶尔开口,言辞犀利直指对方的疏漏,周身带着不怒自威的凌厉气场。
办公室门被轻声推开,周承安手上端着托盘来到舒亦面前停下,他轻声说道:“舒小姐,不知您喜欢什么甜品,我请公司女同事帮忙选了几份,您看看是否合您口味。”
舒亦蓦的回神,顺手将手机放在桌面,冲他微笑道谢。
周承安放下托盘,余光不经意扫到舒亦未关闭的手机屏幕,轻挑了一下眉梢。
明亮的手机备忘录页面上,是一排排如同乱码一般的字符。
舒亦瞬间察觉,尴尬的伸手将手机息屏。
对面,沈晏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深邃的眼眸凝视过来。
周承安放下东西便转身离开,舒亦略抬眉眼再次扫向男人,恰好撞进那片深不见底的墨色之中。
她怔愣了一下,随即大方微笑。
指尖触到冰凉的瓷盘边缘,舒亦端起一块蛋糕,小口尝了尝,她试图用吃东西来维持自己的镇定。
想起刚刚,舒亦本欲离开,沈晏却开口挽留,他说沈爷爷邀请她去沈家吃午饭,问她是否方便。
舒亦想着今天本就是要去沈家的,不亲自去道谢总有些失礼,便欣然答应。
沈晏见她同意又自然而然的提出请舒亦稍等片刻,他还有几个会议要开,之后会与她一起去沈家。
干坐着太无聊,舒亦继续码起论文,只是男人的气场太过强大,总是不经意间,就将她的全部注意力牢牢攥取。
将手中的蛋糕吃完,她又偷偷抬眼看向沈晏,会议似乎进行的不太顺利,他眉峰微蹙,修长的手指有节奏的轻敲着桌面。
她干脆目光坦然,放任自己在等待的时光里,静静专注流连在男人的英俊侧颜上。
他长得可真好看啊......
不知过了多久,视频会议在沈晏的一句,“后续按刚才敲定的方向推进。”中结束。
偌大的办公室里骤然安静下来,只剩下中央空调系统运作时发出的微弱嗡鸣。
沈晏抬手,修长的指尖捏了捏高挺的鼻梁根部,缓解眼部不适,下一秒,他的目光便精准无误的再次投向沙发方向。
这一次,他将舒亦那带着纯粹欣赏的目光,抓了个正着。
那目光清澈,直接,毫无遮掩,像一汪清泉,让他清晰的看到了底下的情绪。
舒亦的耳根“唰”的一下就红了,热度迅速向脸颊蔓延,她强自镇定,甚至刻意让唇角的弧度上扬得更高些,试图用声音掩饰心跳,“您结束了?”
“嗯。”沈晏低低应了一声。
他起身,迈开长腿,不紧不慢的朝她走来,高大的身影随着靠近,无形间带来令人呼吸微窒的压迫感。
“舒小姐,我们现在去老宅。”
5. 第五章
自那天后,舒亦便经常会被两位老人家以各种理由借口叫去沈家,然后和沈晏偶遇。
一来二去,两人竟也顺着长辈的心意走到了一起。
订婚后,见两人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老人们索性自作主张,择了个据说是“百年难遇”的黄道吉日,催着他们把证领了。
彼时舒亦正忙着一个大型考古项目的象形文字分析,只能临时抽空飞回京市去民政局与同样匆匆从国外赶回的沈晏领了个证。
没有婚礼,没有仪式,这段婚姻在悄无声息中竟然已过去了两年......
手机震动将舒亦从回忆中拽出,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她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
刚回来,麻烦就找上门......
“喂。”
“舒亦,听说你回京市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冷漠生硬,“你奶奶病重,你和沈总现在过来一趟。”
舒亦听的好笑,“苏先生,您从哪儿得到的消息说我回来了?”
“你没回来?怎么小陈跟我说你们的项目已经结束了,你昨天晚上就回了京市。”
“苏先生,真没想到,您教出来的学生还有当间谍的潜质呢。”
“舒亦,你不孝顺我也就算了,老太太从小就疼你,她如今病入膏肓嘴里天天念着你们,你就这么狼心狗肺?”
舒亦眉眼淡漠的看着眼前忽然转阴的天空,嗤笑一声,“我到底是狼是狗,那就要看你是个什么东西。”
“你!”
不等对方恼羞成怒,她冷声打断,“我现在过去。”随即她便将电话挂断,阻隔了一切不和谐声音。
虽然舒亦很讨厌给她打电话的人,也知晓他话里最少有大半是在夸大其词,但是奶奶自小对她疼爱有加,她怎么也要去看看的。
至于苏耀宗要求沈晏同去,舒亦直接自动忽略。
她换了身衣服来到车库,看着专属自己的空旷车位,这才想起,半年前走的时候,她把车停在了她自己小家的停车场。
昨天下了飞机又累又困,机场离澜园更近,她便直接打车回了这里,还没空出时间去取车。
看了一圈车库里各式各样的豪车,这里面的随便哪一辆剐蹭一下,都够她几个月不吃不喝了。
舒亦叹息一声转身上楼同王姨交代了几句,随后叫司机送她去苏家。
……
来到苏家别墅门口,舒亦让司机先自己找地方休息等她电话,独自走到门前,按响门铃。
好一会儿,才有人出来开门,苏家聘请的阿姨见是她,笑着说:“舒小姐,您来怎么不打声招呼,让您久等了。”
舒亦面无表情,“我回我自己家,还需要提前送个拜帖?”
阿姨面上一僵,嘴唇嚅嗫着,不知该如何接话。
舒亦侧身从她旁边走过。
这栋别墅,是舒亦外公送给她母亲的婚房,作为婚前财产登记在她母亲名下,后来又被更名给了她。
母亲离世后,这房子一直被她的父亲苏家一家老小占着,舒亦在学校附近还有一套房子,平时她忙着学业不爱计较,更看在奶奶年迈的份儿上,一直没让他们搬出去,苏父也不愿离开这么好的地方,乐得装糊涂心安理得住着。
走进门厅,就见苏父一家四口都在客厅,他们看着舒亦表情各异,屋内气氛瞬间凝滞。
苏父的现任妻子韩秀英看了看丈夫,又望了望舒亦,见她眉眼疏冷站在门厅,她不安的动了动起身迎上前。
韩秀英有些怯懦的开口,“苏苏......你,你回来了,快进来,你爸爸正念叨你呢。”
“韩姨。”舒亦礼貌的冲她点点头,脚下却没动。
许久没有来这里,她环视屋内,陈设越发面目全非,几乎找不到一丝记忆中“家”的痕迹。
韩秀英见她迟迟不动,面上更加拘谨,双手无意识的搓着,试图压下心中的紧张。
苏耀宗探头望向她身后,眉头紧皱,“沈总呢?”
“他忙,没时间过来。”
没见到想见的人,苏耀宗态度也冷了下来,“你站在那,是等着我亲自去请你进来吗?”
舒亦无视他,径直往一楼奶奶房间走去。
“啪”的一声,身后传来杯子摔碎的脆响,舒亦脚步未停,快步来到奶奶卧室门前,一把推开门。
“你这个不孝女,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苏耀宗高声怒骂。
回到他身旁的韩秀英同一双儿女低着头瑟缩着身子,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舒亦看着眼前空空如也的房间,心中暗道一声,果然!
她转身,挑眉直视苏耀宗,“说吧,把我骗来是有什么事儿想求我?”
苏耀宗的表情就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我求你?我是你父亲,我用得着求你?你个不孝不悌的混账。”
“对比您隔三差五就咒自己母亲病重来说,我这也算不得什么,毕竟您上梁不正,我这下梁也就别要求直到哪儿去了。”
“您既然不想说,那就算了。”
说着舒亦就往门口走。
“你给我站住!”苏耀宗被妻子扶着,一手抚在心脏上,他被气得胸腔剧烈起伏,粗喘着气死死瞪着舒亦。
他四下看了看,随手拿起桌上的花瓶朝着舒亦后背砸过去。
沈晏的身影出现的恰逢其时,他身形挺拔从门厅走进来,在苏耀宗举起花瓶的瞬间,大步上前一手精准扣住舒亦的腰肢,将她牢牢护进怀中,顺势朝一侧躲闪。
“啪”花瓶砸在二人脚边炸开,飞溅的玻璃碎片四散。
沈晏揽在她腰间的手臂微微收紧,低头沉声询问,“没事吧?”
舒亦在他怀中摇头,她抬眼惊讶问道:“你怎么来了?”
沈晏垂眸仔细查看,确认她无碍,才道:“王姨告知我奶奶病了,你一个人来苏家,她不放心。”
舒亦“哦”了一声,余光瞥见苏耀宗,他的手还维持着扔出的动作,半举在空中微微发抖,脸上带着惊吓血色尽褪。
沈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眼神骤冷,却没立刻发作,他不动声色的将舒亦往身后带了半步,用自己的身体将她完全护住。
“苏先生。”他语气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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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对我妻子动手,想清楚后果了吗?”
苏耀宗悻悻放下手,强自镇定,“沈总,你来得正好!你看看她,还有没有点规矩!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沈晏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下袖口,姿态矜贵从容,与客厅里的狼藉格格不入。
他掀眸看了他一眼,眼神淡得像扫过一件无关紧要的杂物,转而扫过不远处大开着门空荡荡的卧室,心下已然明了。
他问舒亦,“奶奶没事?”
舒亦侧身从沈晏身后走出来,沉声问苏耀宗,“奶奶在哪?”
“老太太心脏不舒服在协中医院住院观察。”韩秀英低声答道,随即她就被苏耀宗狠狠瞪了一眼。
“要你多嘴。”
沈晏颔首,目光重新落回苏耀宗身上,多了几分审视的锐利,“既然老人家不在这里,那苏先生把舒舒骗过来,是要做什么?”
苏耀宗被他看得脊背发寒,原本想好的说辞在对方洞悉一切的目光下无所遁形,他嘴唇哆嗦着,底气不足的说:“我......我只是想一家人聚聚......”
“聚聚?”沈晏极轻的笑了一下,笑意未达眼底,“用欺骗的方式,聚到要对我妻子动手?”
“其实......也是想见见沈总,我这里有个项目......您看看......”
“苏先生,我会让秘书联系你。”沈晏语调平稳打断他的话,“今天这样的事,我希望是最后一次。”
“舒亦脾气好念及亲情,有些事不愿计较,但我这个人,比较小气,看不得我的人受半点委屈。”
他刻意停顿,目光如实质般压在苏耀宗肩上。
“尤其是,舒舒在自己的房子里,被人欺负。”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又轻又慢,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苏耀宗心上,也砸在旁边韩秀英和那对姐弟身上,他们似害怕般挤作一团,生怕被牵连。
苏耀宗猛的抬头,眼中充满了惊惧,他这才猛然惊醒,这栋他住了二十几年的房子,早已不属于他。
而眼前这个年轻的男人,只需动动手指,就能让他一无所有。
沈晏没再看他惨白的脸色,伸手握紧舒亦的手,语气瞬间柔和下来,“我们去看奶奶。”
舒亦点点头,任由他牵着自己离开。
走出令人呼吸不畅的苏家别墅,被厚重云层遮挡的太阳再次显露出来,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舒亦微微眯起眼睛,感觉缠在心口的那团郁气,似乎被这阳光和身边的人,驱散了些许。
沈晏的车就停在苏家门口。
她抬头,视线落在沈晏线条流畅的下颌,轻声说:“抱歉,让你看笑话了。”
沈晏拉开车门的动作一顿,垂眸看她的目光深沉,“夫妻之间,不谈这个。”
他示意她上车,舒亦却伸手拽紧他的衣袖,“苏耀宗无论找你是要做什么,都别答应他!”
沈晏的目光在她手上停留片刻,随即覆上她的手背,温热的掌心包裹住她微凉的指尖。
“好。”他应得干脆利落,没有半分犹豫。
6. 第六章
车子平稳驶向协中医院。
车厢内一片安静,舒亦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忽然一手拍向额头,轻轻“啊”了一声,“我忘了和李叔说让他先回去!”
沈晏的目光从手机中的邮件移开,落在她微微懊恼的侧脸上,“我到苏家时,就让他先走了。”
“那就好。”舒亦松了口气。
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安全带,“今天谢谢你,谢谢你出现的那么及时。”
“舒亦。”沈晏放下手机,语气不带情绪,“你是我的妻子,护着你是作为丈夫的责任,所以不必道谢,倒是你,明明知道是骗局,为什么还要去?”
舒亦垂下眼帘,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为了奶奶,我怎么也得去确认一下她的安危。”
“下次记得叫上我。”沈晏重新拿起手机,视线却依然锁定在她身上。
舒亦轻轻“嗯”了一声,她转头继续看着车窗外,思绪有些飘忽。
协中医院心内科病房内,苏奶奶正靠在床头同房间里的病友说话,见到并肩进来的两人,惊喜得要站起身。
“苏苏,阿晏,你们怎么来了?”
舒亦快步上前扶住奶奶,仔细端详了一下她的脸色,“奶奶,听说您心脏不舒服住院了,我们来看看,现在感觉怎么样?”
“老毛病了,医生说这两天就能出院。”奶奶握着她的手,眼中带着一丝紧张,“是不是你爸爸他......”
“不是,是我刚回京市,问起韩姨您近况,才知道您住院了。”舒亦微微一笑,安抚老人家。
沈晏将手里拎着的补品放在床头,语气温和,“奶奶,您保重身体。”
“好好好,你们两个平时那么忙,可别为我费心。”苏奶奶看着她二人,脸上绽开欣慰的笑容。
“苏苏阿,这次回来,能多待些日子吗?”
舒亦正要回答,沈晏已自然的接过话,“她会留在京市一段时间。”
舒亦惊讶的看向他,这事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沈晏面不改色的补充,“舒舒刚接了一个文物展览项目,未来几个月都会在京市。”
“您想见她,我们随时去看您。”
他们在病房待了没一会儿,医院院长就带着几位专家教授赶过来。
“沈总,国际部那边VIP病房已经安排好了,随时可以过去。”
苏奶奶见这阵仗,连连摆手,“我在这儿就挺好的,而且马上就可以出院了,你们可别为我花那么多钱。”
两人一直在一起,舒亦竟不知沈晏什么时候做的安排,不过她也没拂了他的好意,开口安抚老人家,“奶奶,您身体康健,我们才能安心工作。”
将奶奶转移到VIP病房,让专家们重新看了病历和奶奶目前状况,在得到老人家身体没什么问题的答复后,舒亦二人又陪着奶奶说了会儿话,这才离开。
从病房出来,她对着沈晏说,“谢谢你为奶奶的安排。”
沈晏沉默看着她。
舒亦又忍不住问,“我怎么不知道我接了文物展览项目?”
“沈氏和京大的合作,你的导师孟教授是展览讲座主讲人。”沈晏按下电梯按钮,“是个短期甲骨文文物展览,这两天孟教授应该就会告诉你。”
舒亦恍然,原来是沈氏的项目,怪不得沈晏消息比她灵通。
她跟在沈晏身后,出了电梯来到医院地下停车场。
沈晏的手机适时响起,在寂静的停车场,秦墨高昂的声音透出听筒,连一旁的舒亦都清晰可闻。
“老沈,你怎么刚来就不见了?跑哪儿去了!”
“现在回去。”
舒亦停下脚步,见沈晏不解的望向她,开口说道:“你忙去吧,我自己打车回家。”
秦墨在电话那头敏锐的捕捉到她的声音,顿时提高音量,“是舒亦那丫头吗?嘿!我就说准是你媳妇儿回来了,你才这么反常!”
说着他也不给沈晏反应,瞬间挂断电话。
下一秒,舒亦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疑惑的看向沈晏。
“接吧。”他颔首示意。
手指划过,舒亦轻轻一声,“喂,秦墨。”
“舒舒啊!你回京市了?”
“嗯。”
“跟老沈在一起呢?”
“嗯......”
“今儿时聿过生日,哥几个攒了个局,让老沈带你过来一起玩!半年不见哥都想你了,快来啊,你不来我们会很难过的!”
“嗯......?”舒亦一脸茫然盯着挂断的电话。
“要去玩会儿吗?”沈晏垂眸问她。
“去......去吧?”秦墨话都说到那个份儿上了,她不去似乎不太好。
……
亭安阁顶层。
舒亦跟着沈晏进去时,国粹麻将碰撞的清脆声响扑面而来。
偌大的中式套房,里面的人分隔两侧,一侧人三三两两坐在沙发上喝茶闲谈,另一侧则摆着两桌电动麻将桌,正在打牌的秦墨第一个发现他们进来。
他朝着二人招手,“可算来了,舒舒,好久不见啊。”
屋内众人纷纷打招呼,“晏哥,嫂子。”
沈晏微颔首,抬步往秦墨那边走去。
舒亦跟在他身后,将刚刚下车时沈晏交给她的礼物递过去,“时聿哥,生日快乐。”
“谢谢。”时聿含笑接过。
“哟,还是舒舒有心。”秦墨瞥了眼沈晏,“不像某些人,空着手就来了。”
沈晏语调沉缓,“我们夫妻二人,送一份礼还不够?”
秦墨夸张的哀嚎,“老沈,就显摆你有媳妇儿是吧!”
这时,麻将桌上其中一人站起来让出位置,"嫂子,您来打两圈儿。"
舒亦连忙摆手,“别,你们玩儿。”
那人笑着离开,“这本来就是晏哥的位置,我只是替他打了一会儿,您坐。”
“玩儿吧。”沈晏自身后出声,帮她拉开椅子。
这桌上的人舒亦都还算熟悉,时聿、秦墨和叶景宸三人是沈晏自小一同长大的玩伴,舒亦在京市时他时常带着她和他们聚在一起,她又同叶景宸打了声招呼,随后落座。
手里摸着冰冰凉凉的麻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不太会打。”
忽的想起刚结婚那会儿,这几人也曾攒了一个像今天这样的局,那是舒亦第一次打麻将,输得有些惨目忍睹。
秦墨似乎也想到了什么,立刻来了精神,“没事儿,赢了算你的,输了有老沈呢。”
沈晏坐在她身侧,勾了勾唇,“我的主卡不是在你那,想来是够你输的。”
叶景宸眉梢微挑,“哟,感情儿咱们沈总平日一直刷的是副卡呢?”
时聿竖起拇指,“我辈楷模!”
秦墨跟着道:“羡煞我也!”
舒亦脸颊微热泛起淡淡红晕,听沈晏提起他的主卡,似乎也是因为那次的麻将局,他将她按在麻将桌前,随手递过来一张黑色卡片,“输了算我的,赢了归你。”
之后具体输了多少她也记不得了,只记着回家后她将卡还给他时,被他轻轻推了回来。
“留着吧。”他语气随意,只说留给她家用零花,以后想买什么就刷这张卡。
她竟是刚知道,那张黑卡原来是他的主卡。
舒亦回过神,发现沈晏正姿态闲适的帮她理牌,他自身后环拥着她,指尖偶尔擦过她的手背,带着温热的触感。
“专心。”他低声提醒。
麻将声哗啦作响,一连几个小时都没停歇,舒亦的手气实在算不上好,连连放炮,几圈儿下来,竟是三家赢,她一家输。
可她偏偏越挫越勇,玩的兴起,舒亦有个小习惯,拿到牌必须码的整整齐齐,同花色放在一起,从小到大按顺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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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列好,这规整的牌面让人不用算就知道她有什么牌。
哪怕有沈晏在旁边偶尔指点,也没什么意义。
时聿三人难得能坑一回沈晏,乐得看他输钱,不过他们也偶尔不动声色的放放水,让舒亦赢上几局,哄她开心。
“饿了吗?”眼看时间不早,沈晏侧头轻声问舒亦。
“嗯......还好。”舒亦盯着牌,心不在焉的答道。
沈晏没再追问,只是抬手招来个人,低声吩咐几句。
过了片刻,亭安阁经理走进屋内,他来到时聿身旁小声问道:“时总,隔壁已经准备差不多了,现在开宴吗?”
时聿抬头扫了一眼面色淡然的沈晏,轻笑一声随手扔出一张牌,“七条。”
舒亦双眼瞬间放光,一把推倒面前的牌组,“我胡啦!”
秦墨探头看了看牌面,“哟,清一色,可以啊舒舒。”
时聿将筹码推到她面前,温声道:“先到这里吧,咱们去隔壁吃点东西。”
寿星发话,一众人纷纷起身走向房间最内墙上的一道月洞门。
穿过小门来到另一间套房内,紫檀木雕花屏风隔出内外两进,屋内墙上悬挂的数幅名家墨宝皆是少见的珍品,房间内的摆设件件都是从顶级拍卖行竟得的精美文物,一器一物透着低调的奢华。
尽管来了多次,舒亦每每仍会感到惊叹,这里的东西对比摆在博物馆里的也不遑多让。
房间正中央摆着两张圆桌,上面的骨瓷餐具在暖黄色宫灯映照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沈晏从容的为舒亦拉开椅子,待她入座,他才在身侧坐下。
其间沈晏大多时间在与时聿他们谈论事情,然而即便在交谈中,他的余光也始终关注着身旁的舒亦,时不时观察着给她夹些她爱吃的菜。
宴过半旬,桌上的人一部分已经移步到边侧几张紫檀木八仙桌旁闲谈。
秦墨凑到舒亦身边,见她正专注的打量着桌上几瓶茅台八十年陈酿。
“舒舒,想尝尝?”
舒亦只是觉得那酒瓶上面雕饰的游龙还挺栩栩如生的,闻言却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哥教你划拳怎么样?输了你就尝尝味道。”秦墨兴致勃勃的提议。
等沈晏察觉到不对的时候,舒亦已是满面绯红,她双手捧着酒瓶,脸颊贴着冰凉的瓶身,目光迷离的望着上面蜿蜒的龙,眼尾染着醉人的胭脂色。
“秦墨,这条龙......会动。”她轻声嘟囔着,指尖无意识的描摹着瓶身上的纹路。
沈晏立即起身来到她身边,他先是淡淡瞥了秦墨一眼,那眼神让秦墨瞬间缩了缩脖子。
“我错了老沈,就让她喝了两小杯......”秦墨连忙解释,他也不知道舒亦酒量这么差。
沈晏没有理会,俯身轻轻握住舒亦的手腕,“舒亦,我们回家。”
舒亦抬起头,迷蒙的眸子在宫灯下泛着水光,她辨认出他的面容后,忽然绽开一个甜美的笑容,“沈晏......这几条龙在对我笑。”
她站起来伸手想要触碰他的脸,却因为醉意而踉跄了一下,沈晏及时扶住她的腰,将她稳稳接在怀中。
舒亦像只慵懒的猫咪,在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适的位置便不再动弹。
沈晏低头看着怀中人难得一见的娇憨模样,眼神不自觉的柔和下来,他小心将她打横抱起,对众人微微颔首,“我们先告辞。”
时聿会意点头,“路上小心。”
车厢内,舒亦不安分的扭了扭身子,迷离的眼睛最终聚焦在一旁的沈晏身上,随后她手脚并用的爬上他的腿......
沈晏眉头轻蹙,目光沉静的看着舒亦。
她又在他身上扭了扭调整一下坐姿,让自己坐的更舒服,随后忽的凑近仔细凝视男人近在咫尺的脸。
“真好看啊......”
舒亦笑的贼兮兮的,“是我的!”
7. 第七章
舒亦嫣红的小脸越来越近,带着陈酿绵柔的酒气与温热的呼吸。
沈晏纹丝不动,眼眸深邃如幽潭锁着她。
舒亦柔软的唇轻轻印在他的嘴角,一触即离。
“盖个印章......”她含糊不清的嘟囔着,额头抵着他的额头,醉眼朦胧望着他,“就是我的。”
话落,她身子一软,窝进沈晏的怀中,似睡着了般安静下来。
沈晏呼吸轻滞,向来冷静自持的眸中,出现了一丝裂痕,他手臂虚拢在舒亦身后,敛着神色沉默盯着怀里的人。
车窗外流转的霓虹掠过他的眉眼,在那张总是波澜不惊的脸上投下明灭的光影,胸膛上温热的呼吸透过衣衫面料传来,与他沉稳的心跳声渐渐交织。
时间在无声中流逝,车子很快来到澜园,平稳的停在地下车库内,司机将发动机熄火后,自后视镜中见沈晏对他抬了抬眼,便马上会意下车离开。
四周一片寂静。
沈晏垂眸再次看向怀里的人,就见舒亦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眼睛,她的侧脸贴在他身上,目光怔怔的盯着车窗外。
“自己可以走吗?”他出声打破平静。
舒亦像是被惊醒般,利落的坐回自己位置,开门下车。
沈晏随后而来,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屋内。
此时的别墅内,佣人们都已经休息,到处都静悄悄的。
电梯缓缓上升,镜面映出他们并肩而立的身影,舒亦的目光在镜像中与沈晏相遇,又迅速移开。
“那个......”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很轻,“我刚才......”
“醉了。”沈晏接过她的话,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到达楼层的提示音适时响起,舒亦走出电梯,在卧室门前停顿,忽然转身看向他,廊灯在她身后勾勒出柔和的光晕。
“我......”舒亦还是想解释一下自己今天反常的行为,只是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同沈晏讲。
缄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沈晏目光晦暗缓缓启唇,“我知道,你今天有些难过。”
他的身影笼罩下来,声音温和,“需要我陪你聊聊天吗?”
舒亦怔在原地。
……
沈晏这个人,骨子里镌刻着与生俱来的绅士风度与涵养,那是世家大族数代积淀浸染在血脉里的优良品质,然而舒亦心中也知道,这般完美无缺的人更藏着复杂的底色,久居云端之人自有他的孤高疏离,她总觉得他们之间隔着一道无形的屏障。
正因如此,她从一开始就对沈晏抱有极高的包容度,当然,同样的他待她也十分尊重,两人相敬如宾维系好他们这个小家,就够了。
所以舒亦也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同沈晏坐在漫天星光之下,如好友一般吐露心底糟糕的情绪。
别墅顶层的露台,夜风轻柔,舒亦蜷在柔软的沙发里,看着沈晏修长的手执着铸铁壶放到电陶炉上,动作优雅的煮......解酒茶。
“是你的父亲,让你不开心?”沈晏盯着茶水,语调平淡开口。
舒亦的目光追随着从壶嘴袅袅升起的气雾,缓缓说道:“他确实影响到我了。”
“那样的人,何必理会。”沈晏拿起铸铁壶倒了一杯茶,将茶盏推到她面前,目光沉静。
舒亦捧起温热的茶杯,指尖传来恰到好处的暖意,“你不觉得我不孝?”
“这要看你怎么定义孝这个字。”
这就说到舒亦的专业上了,她歪了歪头,十分正经的说,“孝在象形文字上,似一小儿侍奉扶持长者之状,《说文解字》中说,‘孝,善事父母者,从老省,从子,承老也。’本义为,尽心奉养和服从父母。”
她垂下眼帘,“像我这般行状,那就是不孝了。”
沈晏姿态闲雅靠在沙发上,修长的双腿交叠,手肘随意搭着扶手,他抬眸看她,“《孝经》里言道,‘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
“为了所谓的孝字,把自己拖入泥潭里,这是愚蠢。”他的声音在夜色里格外清晰,“你如今在学术界的成就,你对历史文化的贡献,这些都是对疼爱你的长辈最好的告慰,至于那些不相干的人......”
“不必用别人的错,来惩罚自己。”
夜风拂过露台,舒亦怔怔望着沈晏,他的一番话在她心中炸开,耳边似有轰鸣久久不散。
夜空中高高悬挂的月亮洒落光辉在露台上流转,茶香尚未散去,空气中却已弥漫开另一种气息。
那些本已经渐渐消散的酒气,此刻竟像是被什么东西催化,重新聚集起来......
“沈晏。”她轻声唤他。
他微微倾身,“嗯?”
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近得能看清彼此眼中倒映的自己,舒亦不自觉的屏住呼吸,晶亮的眼眸在俊逸的脸庞上流涟,随后缓缓下移,落在他的唇上。
她像是被蛊惑般向前靠近。
就在双唇即将相触的刹那,沈晏却微微偏过头,那个本该落在唇上的吻,轻轻擦过了他的嘴角落在脸颊上。
舒亦怔住,眼底掠过一丝错愕。
难得主动一次,他居然......躲开了。
“夜凉,去房间?”他抵着她的额头,声音暗哑。
她又愣了愣,随即轻轻点头,下一刻身体腾空,沈晏将她打横抱起。
卧室内,月光透过纱帘,在床上铺开一片银白,沈晏弯腰将她轻轻放在床榻上,正要直起身,舒亦抬手环住他的脖颈,将他拉近,急切的吻了上去。
她吻得生涩,沈晏在一瞬间的怔忡后,很快掌控了主导权,深深回应这个吻。
他的手掌轻抚她的后颈,指尖没入她柔软的发丝,唇齿交缠间,他顺势将她压进柔软的床榻,身躯紧密相贴,隔着衣料也能感受到彼此灼热的体温。
窗边的纱帘被夜风掀起,月光在两人交叠的身影上流淌,当他终于松开她的唇时,两人的呼吸都已紊乱。
舒亦望着那双因她打破沉静自持染上情欲的眼眸,里面的深沉让她心跳加速,也不知是不是她的一点恶趣味,舒亦特别喜欢看沈晏露出失控的模样。
夜色渐深,情潮翻涌。
……
舒亦是被手机震动吵醒的。
她在蚕丝被里慵懒的动了动,迷蒙着睁开眼,伸手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也没看就接了起来。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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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一开口,她自己先愣住了,这绵软嘶哑的嗓音,带着昨夜疯狂的余韵,让她瞬间清醒。
电话那头显然也被惊到了,陷入短暂的沉默,片刻后,导师孟教授温和的声音传来,“舒舒啊......抱歉,这么早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
她下意识的清了清嗓子,试图让声音恢复正常,“咳,没......没有的老师。”
话未说完,身侧的男人也动了动,沈晏的手臂从被子里伸出,自然而然的环住她的腰,将她往怀里带了带,温热的胸膛贴上她的后背,让她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
“谁的电话?”他低沉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贴着她的耳廓响起。
电话那头,孟教授显然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轻咳一声,“要不我晚点再打来?”
“不用不用!”舒亦慌忙应道,一边用手肘轻轻顶了下身后的男人,“老师您说,是有什么事情吗?”
沈晏低笑一声,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将下巴抵在她肩头,温热的呼吸若有似无的拂过她的颈侧,这个姿势让她完全陷在他怀里,连手机都差点拿不稳。
“是关于展览开幕的事。”孟教授语气如常,但舒亦总觉得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出几分意味深长,“沈总应该同你说过了吧?咱们学校和沈氏集团的合作,下午两点你来一趟学校,我们要敲定一下细节。”
“好的,我一定准时到。”
挂断电话后,舒亦长舒一口气,可还没等她转身,沈晏的手臂就微微收紧。
“孟教授?”他低声问,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垂。
舒亦轻轻‘嗯’了一声,感受着腰间似有若无的热量,昨夜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闪现,让她耳根发烫。
“沈先生,要注意影响。”
“我见不得人?”他声音平缓,可舒亦却敏锐的听出了男人的不满。
舒亦抬眼看了下电子表上的时间,催促道:“沈总,你上班快迟到了,快去洗漱。”
见她避而不答,沈晏眸光微沉,他缓缓松开环在她腰间的手,起身时,蚕丝被从身上滑落,露出结实的背肌,上面还残留着几道暧昧的抓痕。
卧室里突然安静下来,舒亦望着那个走向浴室的背影,轻叹一声。
等沈晏再次站在舒亦面前时,他一手拿着腕表,“下午我让司机送你去学校。”他的语气恢复平日里的从容淡然,“晚上有个酒会,回来的会晚一些。”
见他神色如常的交代行程,舒亦垂下眼睫,‘嗯’了一声。
沈晏整理袖口的动作顿了顿,目光在她低垂的侧脸上停留片刻,他状似随意的补充,“酒会可以带家属。”
“你......想去吗?”
舒亦瞬间抬头,连连摆手,“不了,老师那里还不知道有多少事情要忙,我大概也会很晚回来。”
男人整理衣服的动作几不可察的滞了滞。
他目光落在舒亦慌忙摆动的双手上,眸色深沉如墨。
“随你。”他最终只吐出这两个字,听不出情绪。
房门打开又关上,舒亦倒回床间,目光空空盯了会儿天花板,听到外面传来汽车驶离的声音,她将脸深深埋进还残留着沈晏身上清冷气息的被子里。
8. 第八章
下午去了学校,果然如舒亦所说,她跟在教授身后忙的不可开交,再次回到家时,已经深夜。
别墅内一室寂静,只有王姨在等她归家。
她上前接过舒亦捧着的一摞文件资料,关切问道,“吃过饭了吗?我炖了虫草羊肚菌鸡汤,一直温着,要喝一点吗?”
“吃过了,在学校随便吃了几口盒饭,都没怎么吃饱,给我盛一碗汤吧。”舒亦揉了揉发酸的手臂,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疲惫。
“哎呦,外面的饭菜哪有家里做的合胃口。”王姨一边念叨着,将手里的东西放好,转身进了厨房,“下次你若是忙的太晚,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做好了给你送去也是好的呀。”
她端着一个小白瓷炖蛊走出来,轻轻放在已经坐在餐桌前的舒亦面前,揭开盖子,浓郁的香气顿时在餐厅里弥漫开。
舒亦接过王姨递来的汤勺,舀起一勺送入口中,温热的汤汁顺着喉咙滑下,鲜美的滋味瞬间唤醒了疲惫的味蕾,连带着浑身的倦意都消散了几分。
“沈晏他,回来了吗?”她一边喝着汤,一边状似随意的问道。
王姨摇摇头,“晚间的时候阿晏助理打电话回来,说是他们临时要去国外出差,让我帮着收拾一下行李。”
舒亦握着汤勺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哦,这样啊......”她又舀起一勺汤,语气听起来平淡如水,“去哪里出差,说了吗?”
“好像是欧洲那边,具体哪个国家,周助理没说太细。”王姨观察着她的神色,“行李是周助理来取的,他拿回来一个盒子,说是阿晏送你的,还让你别担心,那边工作忙完就尽快回来。”
舒亦轻轻‘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只是小口小口的喝着汤,餐厅里一时只剩下瓷勺偶尔碰触炖蛊的细微声响。
原本被热汤驱散的疲惫,似乎又悄然爬了回来,她想起早上他离开时那句听不出情绪的‘随你’,和此刻这不告而别的出差,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是被细微的针尖戳了一下,微微泄了气。
“舒舒啊,你别怪我多嘴,你们小夫妻俩,一个刚回来,另一个就走了,一点给彼此相处的时间都不留......”
王姨轻叹一声,“阿晏那孩子,性子是冷了些,可心里到底是记挂着你的,今早他出门前,特意嘱咐我这些时日多给你做些滋补的药膳,说你在外面奔波瘦了许多,要好好补补身体。”
“这汤里的冬虫夏草和羊肚菌也都是他吩咐人一早安排专机空运过来的。”
“我跟着你来沈家两年,细看下来,他这个人,一向是做的比说的多,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你别因为你父亲那样的混账,就把自己困住了。”
舒亦抬起头,对上王姨温柔的目光,她轻声说,“我知道了,王姨。”
“去看看吧。”王姨朝楼上示意,“他留给你的东西我放在主卧了。”
走进卧室,雕刻精美的紫檀木匣静静摆在案几上,舒亦拨动锁扣打开盒盖,一只翡翠玉镯呈现在眼前,上面还有一张折起的纸条。
她拿起纸条打开,沈晏苍劲有力的字迹映入眼帘。
「偶然拍得,玉质温润通透,很配你。出差一周,望安。」
舒亦放下纸条又拿起镯子,细细打量了几眼,随即心中一震,这镯子,是前段时间一家顶级拍卖行爆出,被神秘买家以一千八百万美元高价拍下的古代宫廷珍藏翡翠玉镯。
她会知道这事儿,是因为这手镯还有一只一模一样的现存在博物馆里,镯子本是一对儿,历经数个朝代皇后之手,历史价值非比寻常。
后来,一只被末代皇族上交给了国家,另一只则在战乱中被人带去了国外不知所踪,所以当时拍卖消息一出就在他们考古历史圈里广为人知。
这样贵重的首饰,沈晏在婚后各种纪念日节日里也会送她,如今都在家中保险柜里锁着。
舒亦想了想,这几天好像也没什么节日要过,他为什么送她礼物?
她将镯子小心放回檀木盒中,盖好盖子,随后拿起走向衣帽间。
轻轻合上保险柜厚重的门,机械锁芯发出一连串“咔哒”轻响,将那价值连城的翡翠玉镯与其他珠宝首饰一同封存于黑暗之中。
舒亦拿出手机,上面没有任何消息。
沈晏此刻应该在飞机上吧......?
她指尖快速敲下一行字:「手镯很漂亮,谢谢,一路平安。」
点击发送,舒亦转身离开卧室来到她的小书房,打开电脑开始处理工作,试图用忙碌压下心头那丝陌生的情绪。
接下来的几天,舒亦依旧忙碌于展览的筹备工作,但那只玉镯的影子总在不经意间浮现在脑海里。
而那条发给沈晏的信息仿佛石沉大海,没有丝毫回应。
……
舒亦站在展厅内的玻璃展柜前,柔和的射灯精准的打在柜中那片斑驳的龟甲上,她一身素色暗纹提花旗袍,头发低低的用一根檀木簪盘起,面向众多围观的观众,声音清晰而沉静。
“各位现在看到的这片殷墟出土的甲骨,其卜辞内容堪称商代社会生活的‘第一现场’,”她微微侧身,引导众人的目光聚焦于那些古老的刻痕,“其上记载的,是商王武丁时期一次意外交通事故。”
她稍作停顿,确保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然后才逐字解读:“卜辞记载:‘甲午日,王往逐兕。小臣甾车,马硪,迫王车,子央亦坠。’”
“这段文字信息量极大。”舒亦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详细阐释道,“‘甲午’是干支纪日;‘王’指商王武丁;‘兕’指犀牛,当时中原地区尚有分布;‘小臣’是官职,相当于王近侧的侍从或车夫;‘甾’字象形,描绘车轴断裂之状;‘马硪’指拉车的马因车辆损毁而受惊倾覆;‘迫’则是撞击之意;最后‘子央’坠车,这位‘子央’是见于多片甲骨的重要人物,很可能是王室成员。”
“综合来看,这短短十余字,还原了三千多年前的一个惊险场景:在甲午这一天,商王武丁外出猎犀。随行小臣驾驶的马车突然发生事故,车轴断裂,马匹受惊,车辆失控的撞向了商王的御驾,剧烈的碰撞不仅危及王驾,更导致同车的王室成员子央从车上摔落。”
“这块甲骨,可以说是记录了华夏目前有历史记载以来最早的车祸。”
舒亦的讲解既专业又富有故事性,周围鸦雀无声,众人仿佛都随着她的描述,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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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那个车祸案发现场。
讲解结束后,展览厅内的人们纷纷鼓掌感谢,舒亦微微颔首致意,目光从容的扫过周围,就在她准备引导观众观看下一件展品时,视线不经意间掠过展厅的角落,整个人倏然一怔。
沈晏穿着一身深灰色西装,身姿挺拔的站在人群之后,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众人陪同簇拥,舒亦自那些人中还看见了几个熟悉的面孔,是她学校里的领导们。
他们不知站在那里听了多久,见她望过来,沈晏并未避开目光,而是隔着攒动的人头,与她静静对视,展厅昏暗的灯光在他深邃的眼里,辨不清具体情绪,但那专注的凝视,却让舒亦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在欧洲出差吗?
“小姐姐,你讲的可真好!”
身边有人同她说话,舒亦回过神维持着专业的微笑,继续接下来的导览,她的声音依旧从容自若,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后半程的讲解,她的注意力已被角落里那个身影分走了一半。
一圈走下来,舒亦的工作暂时告一段落,趁着休息的间隙,她的视线在馆内寻找,最终发现了男人的踪迹。
此时他身后其他人已不见踪影,身旁只跟着周承安一人,沈晏也注意到了她,他看了她一眼,随后转身不疾不徐朝展厅外的休息区走去。
舒亦见此,穿过人群跟了过去。
休息区设在走廊尽头,相对安静,沈晏背对着她,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夫人。”周助理见舒亦走来,微笑出声。
沈晏听见声音,缓缓转过身。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呀?”舒亦在他面前站定,开口问道。
沈晏没有回答,目光落在她脸上打量了一番,视线又不动声色缓缓下移,落在了她的手腕上。
那上面空空如也。
周承安见自家老板沉默不语,不由回道:“夫人,我们今早刚回京市,知道今天展览开幕,总裁下了飞机就直接赶过来了。”
周承安的话音落下,三人陷入一片短暂的沉寂。
沈晏的目光依旧停留在舒亦空无一物的手腕上,眼眸暗沉像是凝了一层薄霜,辨不出是失望还是不悦,只是周遭的空气仿佛随之冷凝了几分。
周承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见两人氛围不对,心中暗暗无奈叹息。
也不知道是谁,为了尽早赶回来参加展览首展,没日没夜的加班工作,近半个月的工作量硬是压缩到了一周完成,把国外分公司那群闲散惯了的精英们逼得上蹿下跳,天知道他这个总裁特助废了多少心神去安抚那些人。
如今怎么回来见到人了,反倒是这个态度......
沈晏沉默片刻才缓缓抬眸,目光扫过舒亦因长时间讲解而略显疲惫的脸,“你讲的很好,工作结束了吗?”
“谢谢,之后这里也没我什么事儿了。”舒亦答道。
“晚上京大校方有个晚宴。”沈晏继续说道:“你和我一同出席。”
他的语气似在告知而非商量,沈晏对她一向有礼,很少见他态度有这样强硬的时候。
舒亦本不想去,忽的又记起他走那天早上的事,想了想,到底没有拒绝。
9. 第九章
周承安看着跟随孟教授身后走近宴会厅,那个让他找了好半天的小姑娘,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内心已然抓狂。
不是,夫人啊!说好的和总裁一起参加晚宴呢?!
白日里,舒亦答应出席晚宴后,紧接着又说她知道宴会地点,等这边闭馆整理工作结束,她直接过去就好,让他们在宴会地点见,不必特意等她。
当时沈晏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并未多言,随后直接返回公司处理积压的事务,周承安还暗自松了口气,以为这事就这么定了。
谁知到了晚间,他跟着自家老板在赴宴的路上,就见坐在后座闭目养神的沈晏,先是看了眼时间,随后拿出手机,拨通了舒亦的电话。
一次,无人接听。
车内原本尚算平缓的气氛微微凝滞。
沈晏沉默的等了片刻,又拨了第二次,漫长的等待音后,依旧是无人接听。
周承安坐在副驾驶小心翼翼瞄向后视镜,清晰的看到老板下颌线倏然收紧,虽然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整个车厢内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周承安见此赶紧尝试联系舒亦,结果同样联系不上,他心中叫苦不迭,一边祈祷夫人只是暂时没看手机,一边指挥司机加快速度,或许人......已经到了呢。
等他们到达酒店宴会厅时,里面已是觥筹交错,衣香鬓影,沈晏一出现,自然立刻成为全场的焦点,校方领导和重要的合作商立即簇拥而上,热情的与他寒暄。
沈晏自进来就不着痕迹的将宴会厅扫视了一圈,没有看见想看的人身影,眸色更加暗沉淡漠。
周承安静立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敏锐的察觉到自家老板虽然面上应酬得滴水不漏,那眼神却仿佛要凝结成冰,偶尔扫过入口处的目光,锐利得仿佛能穿透厚重的大门,他在这无声的低压中备受煎熬,只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他看了一眼手机上刚收到的信息,走上前在沈晏身侧轻声禀报,“沈总,展馆的人说,看见夫人是和孟教授一同离开的,今晚的宴会孟教授也在受邀之列,想来是夫人想跟着他们一同过来。”
沈晏面上依旧与身旁的京大校长谈笑风生,就最新的校企合作项目交换着意见,风度无可挑剔,然而,那藏在眼底的阴暗却并没有因为周承安传达的信息缓和半分。
直到,入口处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舒亦跟随在孟教授身后与一众人步入宴会厅内,她还是那身素色旗袍,只在耳垂上点缀了两颗小巧的珍珠,唇角带着浅淡得体的笑意,边走边同身旁的师兄师姐们交谈着什么。
几乎是同一时间,沈晏的视线便精准的自人群中锁定了她。
舒亦似乎感应到了这道过于强烈的视线,抬眼望出去,就撞入那双深不见底、此刻正翻涌着暗流的眼眸中,她脸上的笑意微微一僵,露出一丝疑惑。
她这不是来了嘛?这男人怎么......看起来好像有点生气的样子?难道是怪她来晚了?
舒亦心中一阵莫名其妙,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次回来后,沈晏的情绪有些变得难以捉摸。
她随着孟教授朝那个方向走去,脚步不自觉的放缓。
“沈总。”孟教授笑着寒暄,“今日的首展反响相当不错。”他慈和的眼神又瞟向身后站着的舒亦,低声说道:“舒舒这丫头今天表现也不错,好些老学究都对她赞不绝口。”
孟教授与舒亦外公是至交,自然知晓这两人的关系。
沈晏微微颔首,听见孟教授提起舒亦,神情晦暗不明,“是老师您栽培的好。”他话锋徒然一转,“只是舒同学似乎太过专注工作,手机都如同摆设一般。”
‘舒同学’这三个字被他用低沉的嗓音念出,带着似有若无的讥诮。
舒亦闻言下意识摸向身侧,这才想起,她今天穿的旗袍身上没有放手机的地方,便一直放在展馆的储物柜里,晚上走的时候也没想起去拿。
她有些尴尬的回道:“抱歉啊,手机放在储物柜里忘记拿出来了。”
孟教授含笑摇了摇头,“你这丫头,总是迷迷糊糊丢三落四的。”他又看向沈晏,“舒舒一做起学问来就忘乎所以,她外公都时常向我抱怨说找不到人,沈总别怪她。”
沈晏闻言,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玩味,“老师言重了,我哪里敢怪她,只是原本说好了今日舒舒陪我一起参宴,没想到在她心中还是老师您更重要。”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却让舒亦有些愣然,她是答应了会来参加宴会,又没说跟着谁来,反正她人到了不就好了嘛。
孟教授何等敏锐,当即听出这话里的弦外之音,他笑着打圆场,“是我们这些老家伙耽误你们年轻人相处了,舒舒你们聊一会儿,我去同严校长聊几句话。”
舒亦眼见老师快步走远,她转身有些没好气的瞪了沈晏一眼,“你干嘛呀,老师误会了怎么办。”
沈晏垂眸看着舒亦带着薄怒的明眸,向前逼近半步,他周身清冽的气息瞬间将她笼罩,声音低沉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夫妻之间,能误会什么?你就这么怕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舒亦被他问得一怔,竟有些语塞,这才明白过来沈晏如此反常的原因,“我......我只是觉得跟老师一起来更合适......”
沈晏冷笑一声,面沉似水。
“回公司。”他扔下这句话转身离开。
默默充当背景板的周承安在内心无声哀嚎。
得,今儿又得加班了。
匆匆对着呆愣在原地的夫人告别,他转身跟上自家老板离去。
走出酒店大门时,司机已将车开到门前,周承安打开后座车门等着沈晏上车。
沈晏微弯下腰,动作却突然滞住,随后又直起身,他沉声对车内的司机道:“你留在这等着送夫人回家。”他又吩咐周承安,“叫边城把车开过来。”
周承安愣了一下,望着老板冷硬的侧脸,忍不住叹息:老板你既然想好好和夫人过日子,你倒是把你的心意说出来啊!总这么默默做好事不留名,谁能知道你的心思呢!!!
女孩子是要哄着!捧着!不能像您表象般的冷着!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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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这夫妻俩,一个不说,一个不懂,看得他这个旁观者都着急。
……
忙完了首展,舒亦只需偶尔跟着老师开讲座,再没有别的事情。
难得闲下来,一时之间她还有些不适应。
坐在电脑桌前码了一会儿论文,她抬眼自大开的门口看向走廊斜对角紧闭的房门,那是沈晏的书房。
自那日宴会后,沈晏似乎很忙碌,每天晚上她睡下了他才回来,早上她还没起他就已经离开,二人虽然每天同床而睡,却已经有一周不曾见面说话。
舒亦叹气,她有点怀念之前两人相处的模式,家里莫名清冷的氛围让她有些不适应,也很不喜欢。
或许她该做点什么......
苏耀宗电话打过来的时候,舒亦正窝在小花园躺椅上皱眉思考如何缓和她与沈晏的关系。
“喂......”
电话刚一接通,苏耀宗气急败坏的声音就从听筒里传来,刺耳的高音让她将手机微微远离耳朵。
“舒亦,你找的是什么老公,我可是他的岳父!他竟然敢当众给我难堪。”
舒亦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苏耀宗尖锐的声音仍在继续,像钝刀一般割扯着她的神经。
“这个沈晏我看不上,你和他离婚!”
她缓缓坐直身子,冷声问道:“苏先生,你又做什么了,会让沈晏给你难堪?”
“我不过是让他投资一下我公司的项目,他倒好,把我晾在沈氏大厅一个小时,来来往往的人都在看笑话,最后他居然只打发个助理见我!沈晏既然瞧不起苏家,那你跟他离婚,我苏家还不屑与他这种铜臭商人为伍。”
“苏先生,我希望您能清楚一点,我姓舒,户口落在舒家,你们苏家跟我没有关系,并且!”舒亦嗤笑一声,“我一向也看不上您,却也没有同韩姨说过让她和你离婚这样的话,您这样大的年纪了还是放尊重点好。”
“另外如果您指的是您仗着自己是我父亲的身份恬不知耻的逼着沈晏,让他给你那濒临破产的公司投资,那我只能说,受到这样的待遇是您活该!”
“你!”苏耀宗在电话里暴怒,“公司倒闭对你有什么好处?你的背后没有娘家做靠山,他沈家能给你好日子过?公司现在有个千载难逢的项目,只要资金到位就能起死回生!到时候苏家兴旺了,你在沈家也能挺直腰杆,这有什么不好?”
舒亦被他的话逗笑了,“一个靠着舒家名望撑了这么多年门面的赘婿,如今倒好意思说让我指望世代务农的苏家做靠山?苏先生,我劝您还是老老实实守着您仅剩的那点学术名声用心教书,别总抱着经商暴富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您还真当自己天赋异禀呢。”
“舒亦!你现在怎么如此尖酸刻薄!跟你妈妈相比简直......”
“闭嘴!”舒亦猝然打断,声音冷的像淬了冰,她握着手机的指节泛白,胸腔剧烈起伏着。
“苏耀宗!”她一字一顿,每个音调都像是从齿缝间碾磨出来,“不要从你那肮脏的嘴里提起我母亲,你不配。”
10. 第十章
“舒舒,妈妈很抱歉,我真的太痛苦了,请原谅我的懦弱......”
“妈妈,你回来!舒舒好害怕!”
眼前是母亲站在疗养院天台上的单薄身影,风卷起她凌乱的长发,看起来像一只想要迎风而起的蝶,她回头望过来的那一眼,空洞得令人心悸,还有年幼的舒亦当时还无法理解的解脱般的平静。
“舒舒,要好好的......”
母亲的声音很轻,几乎被风吹散。
下一秒,那道单薄的身影决绝的纵身坠入虚空。
“不要!不要!”
“妈妈!”
舒亦哭喊着向前冲去,她伸出手徒劳的抓向那片突然空荡的天空,临近天台边缘时,她被身后奔涌而来的人们死死扯住。
她拼命挣扎,半边身子悬在空中,晃动的视野里只剩下楼下那片迅速洇开,刺目到令人眩晕的鲜红。
随即,舒亦的意识坠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晚上一直没下楼吃饭......上来叫她才发现不对劲儿......刚量了体温39度......家庭医生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好......”
“她一直哭......怎么也叫不醒......像是梦魇住了。”
耳边似传来什么人急切的声音,随后又安静下来。
没过多久,又是一阵压抑的嘈杂,来来回回的脚步声,小心翼翼的搬动声,低沉的交谈声......像隔着层层叠叠的厚重布料,模糊不清的传入她混沌的意识。
沈晏步履匆匆的走进房间,看着躺在床上面色潮红的舒亦,眸色瞬间沉了下去,他冷声问道:“怎么回事?”
王姨面上带着焦急与心疼的回道:“好像是舒舒的爸爸打电话过来责骂她,之后她心情就不是很好一直在楼上待着,等晚间我再去看她的时候,人已经意识不清醒发起高热了。”
站在一旁的周承安听完王姨的话心中‘咯噔’一声,他犹豫着说:“沈总,会不会是今天......咱们拒绝了苏先生的项目,他怪罪到夫人身上了?”
沈晏俯下身,手背轻轻贴上舒亦的额头,那滚烫的温度让他眉头骤然锁紧,指尖下,她即使在昏睡中也蹙着眉,眼角还带着泪痕,时不时呢喃着喊‘妈妈’。
苏耀宗。
沈晏眼底深沉,“查一下苏耀宗公司的注入资金来源,有银行贷款即刻追回催缴,其他投资方你亲自去提点一下。”
“好的,沈总。”周承安应了一声随即转身离开。
澜园备有一处小型医疗室,及时赶过来的专业医疗团队对舒亦进行了一番检查,主治医生看着检验报告,低声说:“沈总,夫人只是病毒感染,身体有炎症导致高热,吃点特效药再挂几瓶药水应该就没问题了。”
舒亦想睁开眼让他们安静,可无论如何挣扎用力也无法掀开沉重的眼皮,身体像是被无形的绳索捆绑不能动弹分毫。
她在冰冷与炙热交织的浪潮里反复沉浮,时而像是回到了那个狂风呼啸的天台,冷的刺骨;时而又像是被投入炙热的熔炉,每一寸肌肤都在被火焰灼烧。
眼前逐渐蔓延开大片大片的鲜红,绝望和恐惧同时袭来,她无意识的蜷缩起来,发出低低呜咽般的啜泣。
就在这时,微凉的触感轻轻覆上了她紧紧攥着的手,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穿透了层层梦魇,清晰响在她的耳畔,带着她从未听过近乎诱哄的温柔。
“舒舒,别怕。”
那只手轻轻将她的手指一一掰开,然后与她十指相扣。
舒亦的身体出于本能的朝着那声音来源靠去。
手上忽然传来刺痛,令她哼了一声,周围的嘈杂似乎渐渐远去,有什么温热的东西顺着血管缓缓在身体里流动,她的意识再次陷入虚无。
偶尔的半梦半醒状态,舒亦能感觉到身旁一直有人探试她额头的温度,为她掖好被角,动作轻柔小心安抚着她。
她像是溺水之人遇到救命的浮木般,紧紧抓住不放开。
……
当温煦的晨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射进房间时,舒亦的高烧终于退去,她疲惫的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蜷缩在沈晏怀里,额头抵着他的胸膛,耳边能清晰的听见他平稳有力的心跳。
而他,就那样靠在床头,一手仍轻握着她的手,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显然没有休息好。
她轻轻动了一下,身旁的人立即睁开眼,“还难受吗?”沈晏眼里还带着未退的睡意,手下意识探向舒亦的额头。
“我......咳咳咳......”舒亦一开口嗓音嘶哑难听,喉咙上泛起火辣辣的干疼,刺激的她连连咳嗽。
沈晏眉头微蹙,他先扶着舒亦靠在床头,随后起身接了一杯水。
“慢慢喝。”他将杯沿轻轻抵在她干裂的唇边,一只手稳稳托着她的背。
温热的水滋润了灼痛的喉咙,舒亦小口小口的吞咽,感觉那股干痛渐渐缓解,她抬眼看向沈晏,见他正专注的看着她喝水,男人眼底还带着血丝,下巴冒出淡淡的青茬。
“你......”她声音依旧沙哑,“守了我一夜?”
沈晏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将水杯又往她唇边送了送,“再喝点。”
等她喝完水,他将杯子放回边桌上,随后又抬手按下座机电话。
“王姨,舒舒醒了,麻烦您端点吃食上来。”
没过多久,王姨便推着个小餐车走了进来,上面摆着的托盘上放着一碗熬得香糯软烂的鸡丝小米粥,几样清爽的小菜。
“哎呦,可算是醒了。”王姨见到靠坐在床头的舒亦,脸上立刻露出了如释重负的慈爱笑容,“感觉怎么样?头晕不晕?你昨晚可是把我们给吓坏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利落的将小餐车推到舒亦身边固定好。
舒亦的声音听上去还有些虚弱,“好多了王姨,让您担心了。”
王姨端起碗递过去,似不经意般提起,“你昏睡时一直抓着阿晏不放,他守了你一整夜,天快亮才睡了会儿。”
舒亦听罢看向沈晏,眼中带着感激,“谢谢。”
沈晏神色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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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淡淡的说:“先吃饭。”
他接过王姨递来的瓷碗,很自然的拿起勺子,似乎打算亲自喂她,舒亦不好意思的伸手去接,“我自己来就好。”
沈晏看了她一眼,没有坚持,将碗递到她手中,但人依旧坐在床边,没有离开的意思。
王姨见状,眼底闪过一丝欣慰,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轻轻带上房门。
房间里,舒亦慢慢喝着温热的粥,米粥熬得恰到好处温度也适宜,轻易就能吞咽下去,温暖了她空虚许久的胃。
她能感觉到沈晏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并不紧迫,却存在感十足。
“那个......”舒亦犹豫着开口,“我爸爸他......”
“他的事我会处理。”沈晏打断她,“你现在只需要好好休息,医生说你是病毒感染,吃过饭将特效药吃了,这药最好在二十四小时内服用。”
“你不要帮他,苏耀宗根本没有经商头脑,要不是他背着我们在外面打着舒家的名号忽悠了几个投资人,他那个公司早该破产倒闭了。”舒亦急急提醒道。
“放心,我是商人,从不做亏本的生意。”
有他这句话,舒亦也安下心来,她就怕沈晏碍着她的颜面对苏耀宗区别对待。
她低下头,继续安静的喝粥,一时间屋内静悄悄的。
吃过饭,舒亦又在沈晏的盯视之下,不情不愿的皱眉把药吞了下去,她脑子里晕晕乎乎的没一会儿困意上头,又睡了过去。
窗外的阳光愈发温暖,静静的洒满房间,悄然融化着某些看不见的冰层。
……
一连在家躺了好几天,舒亦终于病好,也恢复了些精神,不知是不是看出她在家有些无聊,沈晏在询问过她的意见后,将秦墨几人叫来家中陪她打麻将。
“老沈,当哥几个是你哄媳妇儿开心的工具呢?小爷忙着呢,不去。”秦墨在电话里是这么吐槽沈晏的。
但随即就被沈晏几句话美得火速赶来澜园。
秦墨当先一步走进门厅,扬声喊道:“舒舒妹子,哥来了,快来,咱们麻将打起来!”
时聿和叶景宸此时也走进屋内,看着秦墨欢脱的背影,叶景宸疑惑的问起身旁的时聿,“他不是说不来吗?这会儿怎么积极成这样?”
时聿笑笑,“老沈跟他说,今天陪他媳妇儿玩开心了,就把手里那辆新到手的BugattiBrouillard借他玩儿一阵子。”
“难怪,全球独一无二的定制孤品,老沈定了有五年了吧?听说前两天刚运回来。”叶景宸顿了顿,不着痕迹扫了时聿一眼,“可惜啊,我一向不开底盘太低的跑车,不然也借来玩玩儿。”
时聿眸色微沉,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抬手拍了拍叶景宸肩膀,“我出去抽根烟。”
他转身离开,来到花园一处角落站定,看着眼前盛开的繁花,时聿目光有些放空。
忽而听到不远处有声音传来,是舒亦在花园里打电话。
他无意打扰正想走开,却意外听见舒亦念着一个熟悉的名字......
11. 第十一章
舒亦刚下楼就接到好友叶以柠的电话,她一边通话一边慢步走到花园中。
“舒舒,你让我帮你找的那本古籍我已经找到卖家买下,这几天就让人发回国,我要去一趟西非,估计最近联络会比较困难,提前跟你说一声,你注意查收哦。”
西非?舒亦眉头一皱,对着电话里的人劝道:“叶以柠!你是活够了嘛?好端端的你去那儿干嘛?新闻里刚报道西非遭受恐袭,现在过去太危险了,不要去。”
遥远的大洋彼岸,广播正告知开始登机,叶以柠示意随行队伍的人先走,她站在机场的落地窗前看着不远处跑道上滑行的飞机,语气故作轻松的安抚道:“放心啦,我是作为联合国志愿者派过去的,那里会有当地武装力量负责保护我们,而且很快就会回来的。”
“先不和你说啦,我要登机了,等我回来再联系哦。”
“以柠,千万要小心。”
舒亦无奈挂了电话,抬头就见时聿正往她这里走过来。
她打了声招呼,“时聿哥。”
时聿走到她近前,目光温和问道:“身体好些了?”
“谢谢关心,好多了。”舒亦点点头,“您怎么在这儿?”
时聿晃了晃手指间夹着的一根未点燃的香烟,“出来抽根烟。”说着他又似随意的问了句,“我刚听你说西非?那儿好像正在战乱,怎么,有人要去?”
舒亦叹息一声,“嗯,是我在国外认识的一个朋友,她作为联合国志愿者被派到西非进行人道主义援助。”
时聿清隽的眉眼间掠过一丝复杂情绪,他的声音依旧温和,“我听见,你那个朋友叫......叶以柠?是个中国人?”
“嗯,她也是京市人,只是常年定居在国外。”
时聿垂在身侧的手暗暗收紧,他垂眸,将未点燃的香烟收进掌心,再抬眼时,神色已恢复一贯的温润。
“叶以柠......”他轻声重复这个名字,随即淡淡一笑,目光投向远处,“能在这种时候去西非,想必是位胆识过人的女生。”
舒亦没有察觉他语气里细微的异常,顺着话头感慨,“是啊,以柠很厉害,她经常做志愿者去帮助那些战乱贫困国家的人,哪里越危险越往哪里跑。”
时聿的指尖在香烟滤嘴上轻轻摩挲,他忽然转开话题,“阿晏在书房?”
“应该在的。”舒亦点头,“我刚刚看到周助理送文件进去。”
“那我先去找他。”说着时聿又提醒她,“对了,秦墨刚还在找你,你可以去看看。”
“啊,那我先进去了。”
看着渐渐走远的舒亦,时聿本还温和的神色瞬间暗沉下来,他拿出手机拨通电话。
“时总。”
“以柠人在哪?”时聿冷声问道。
电话那头的人顿了一下,随后小心翼翼的说:“叶小姐......刚刚登上了前往西非的飞机......”
“派人跟着了吗?”
“......西非目前形势复杂,叶小姐要去的地方已经被封锁,我们的人留在东非无法过去......我已经联系大使馆,并且雇佣了当地武装,会有人在那里接应,护着叶小姐安全。”
时聿眼神骤冷,他厉声说道:“我让你看着她,你就是这么给我看的?西非那群乌合之众能有什么用?”
“她要去西非的消息为什么没人上报?”
听着时聿语气不善,那人明显慌了急急回道:“我们接到消息的时候叶小姐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我怕暴露身份没敢拦......不过我这里已经在抓紧周旋,我们的人会尽快过去。”
“以柠若是出什么问题。”时聿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你知道后果。”
……
麻将最终没有打成,时聿自花园里回来,俯身在叶景宸耳边低语几句,随后二人就以临时有事为由,脚步匆匆的离开了。
偌大的一楼客厅只剩下秦墨和舒亦坐在沙发上沉默对视。
空气里突然安静的有些尴尬。
舒亦本想着既然玩不成了,她正好回楼上去赶赶论文进度,只是秦墨端坐在沙发上看起来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她又不好意思开口问他什么时候离开,听着倒像在撵人一样,只能陪他干坐着。
而秦墨,此时心中正美滋滋的惦记着他的梦中情车,只要沈晏不发话,他绝不会挪动一步。
两人各怀心思,客厅里一时只剩下新风系统轻微的送风声。
最终还是秦墨先憋不住了,他轻咳一声,试图打破这份沉默,“那个......舒舒啊,最近学业还顺利吗?”
“还好,最近在准备一篇论文。”
“论文好啊!”秦墨眼睛骤亮像是找到了话题,“我听说你曾破译出了几个古象形文字?奖金还特别丰富?可真厉害啊!”
舒亦点头应道:“嗯,破译出象形文字是会发一些奖金,不过我国现今发现的甲骨文字约有近五千个字,未破译的还有三分之二呢,我这也算不得什么,并且也是整个团队共同努力的功劳,你如果感兴趣的话也可以研究一下哦。”
“嗐,哥就算了,你写论文需要什么资料尽管跟我说,我公司别的没有,就是智能数据库特别庞大......各种国际顶级学术研究文献报告订阅权限全都有。”
他说得兴起,甚至掏出手机就要打电话,“我现在就让秘书把查看权限开给你,再配两个技术帮你整理文献资料......”
“不用了秦墨,我暂时不需要。”舒亦连忙摆手婉拒。
她只知道秦墨是做IT行业,倒是没想到还涉及学术研究数据方面。
秦墨见此,干脆挪到舒亦身边用手机点进软件拿给她看,“不然你先注册一下账号,我回头再让人给你后台开权限。”
舒亦看着屏幕里的资料,微微凑近,“哇,资料好全呀。”
沈晏从电梯里走出来,一眼就看见坐在沙发上几乎靠在一起的两个背影。
他沉声问:“还没走?”
这话明显是对秦墨说的。
秦墨立刻从沙发上弹起来,脸上堆起殷勤的笑容,“老沈,你忙完了?我正关心舒舒学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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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刚才说,要给她开权限?”沈晏看着他。
秦墨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对啊,我们新搭建的智能数据平台......”
“不必了。”沈晏打断他,语气平淡,“沈氏上个月刚捐建了一个京大考古专业定向数据库。”
他又看向舒亦,神色深沉难辨,“需要什么直接跟周承安说,他比某些人更靠谱。”
站在沈晏身后被点名的周承安,挺胸抬头内心泪流满面,多不容易啊,老板居然夸他了。
秦墨:“......”他这是被内涵了吧?绝对是!
舒亦看着秦墨吃瘪的表情,忍不住弯起嘴角,她对上沈晏的目光,轻轻点头:“好哦。”
秦墨夸张的双手捂上心脏,“舒舒,你太伤哥的心了......”
舒亦被逗得笑出声,“那怎么办?要不我借花献佛请你喝王姨炖的汤,当做赔罪?”
“这还差不多!”秦墨立刻放下手,眼睛一亮,变脸比翻书还快,“不过光喝汤可不够,我还想吃王姨做的拿手菜,哥都惦记好久了,你不在家老沈都不让我来蹭饭。”
舒亦:“其实我在外面也特别想念王姨的手艺。”
秦墨在沈晏他们四人里是最小的,性格也好,又只比舒亦大三岁,相比另几个人,二人更玩的一起去,说话便自在随意些。
沈晏目光冷冷的盯着聊的兴起旁若无人的两个人。
一旁的周承安只觉周身骤然泛起凉意,下意识向后倒退两步,眼看着老板的脸色渐渐变黑,他赶紧出声:“今晚郑家老董事长寿宴,我记得秦总也在受邀之列吧?”
秦墨正和舒亦说着晚上想吃什么菜,听见周承安的话愣了下,回想自己的行程,好像还真有这么回事,“得,看来我是没口福了。”
“老沈......你那车......”秦墨表情哀怨的提醒。
沈晏没理会他,对着舒亦说:“上楼休息一会儿,不用在这儿陪他耗着。”
周承安十分有眼力见儿的凑到秦墨身边,“秦总,车就停在车库,我陪您去看看?”
“得嘞!”秦墨立刻眉开眼笑,他冲舒亦眨眨眼,“舒舒,你病刚好,快上去休息吧,哥改天再来蹭饭啊!”
舒亦笑着跟秦墨说再见,等两人坐电梯去了地下车库,她回头就见沈晏目光沉沉的盯着她。
“怎么了?”舒亦疑惑问道。
“你和秦墨聊的倒是开心。”男人的语气带着冷硬。
和他在一起时,就没见她这么开怀。
舒亦怔了怔,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这话里的意思,她眨眨眼,带着几分无辜,“秦墨说话很有趣。”
所以,他很无趣?
沈晏看着她全然未觉的模样,没在多言,转身离开。
自舒亦这次生病后,沈晏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不再神出鬼没,只是态度似乎也没有好太多,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
不过舒亦休息的这几天论文落了进度,正忙着赶工,码字码的焦头烂额,完全无暇去关注他的情绪变化。
12. 第十二章
舒亦完全沉浸在学术的世界里,常常在书房一坐就是大半天,连吃饭都需要王姨上楼几番催促。
而沈晏,依旧忙碌,但似乎在家处理公务的时间变多了些,他常在客厅或是对面的书房办公,两人隔着不远的距离,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
有时在餐桌上,舒亦会皱着眉头抱怨几句某个甲骨文字的释义难以定论,或是某条史料查找困难。
沈晏通常只是安静的听着,偶尔简洁提一两个可能的研究方向,论点让舒亦这个本专业人士都感到惊讶。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沈晏是从国际顶级学府哈大出来的,经济学与国际法双博士学位,与国内古文字历史毫不沾边,但他知识面十分广泛,又思维缜密,往往能提供些意想不到的视角。
这天深夜,舒亦脑中思路一片混乱,她烦躁的揉了揉头发,打算去楼下倒杯牛奶安抚紧绷的神经。
她打开门,便见对面沈晏书房的门大开着,他坐在书桌后,鼻梁上架着一副银丝眼镜,正对着电脑屏幕工作。
舒亦很少见沈晏戴眼镜,屋内柔和的光线勾勒出他专注的侧脸,此刻竟是少了几分平日的冷厉,添了些温润斯文的书香气。
这老男人,怎么能帅成这样......
舒亦不得不承认,自己当初会和沈晏走到一起,百分之九十是出于对他颜值的留恋。
老祖宗说过:‘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是个俗人,这样的男人真的是很难让人拒绝啊......
她正出神,沈晏似乎察觉到了这明晃晃的视线,抬起头,目光穿过镜片看向她。
“还没睡?”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低沉。
“论文思路有点卡住了,出来走走。”舒亦轻声回答。
沈晏“嗯”了一声,视线在她略显疲惫的脸上扫过,道:“别熬太晚。”
她点点头,转身下楼去厨房倒牛奶。
将她的粉色杯子放进微波炉中加热,舒亦想了想,又从柜子上拿出一个同款黑色陶瓷杯,倒满牛奶。
再回到楼上时,她手上拿着两个杯子,走进沈晏书房。
一杯牛奶被放在沈晏面前,他顺着上面还未收回的纤细净白的手望过去,就见舒亦站在书桌前,另一只手举着个粉色的陶瓷杯对他抬了抬。
她脸上扬着笑意,说:“沈总,敬你一杯牛奶!”
沈晏静默几秒,伸手拿起桌上的陶瓷杯。
“叮”的一声,舒亦用的自己杯子碰了碰沈晏的杯子,说:“干杯。”
随即她将牛奶递到自己嘴边喝了起来。
沈晏:“......”
舒亦这边率先喝完牛奶,她看着沈晏微垂着头,慢条斯理的喝完最后一口,将手上的陶瓷杯放回桌面上。
他抬手推了推挂在鼻梁上的眼镜,目光透过镜片,重新落在舒亦脸上。
“味道不错。”他开口,声音透着被牛奶浸染后的温润。
舒亦的笑意更浓了些,带了一点她自己都未察觉的讨好,“既然喝了我这杯牛奶,就不要生气了哦。”
沈晏微挑了下眉梢,镜片后的目光深了几分,反问道:“我为何生气?”
这话让舒亦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僵。
她哪里知道他为什么生气,只是这几天王姨时不时就要在她耳边念叨几句,什么沈晏最近面上总是冷冷的好像生气了......每天在家的时间也多了......行为很奇怪,让她不要只顾着学业,偶尔也多关爱一下枕边人的情绪,去......哄哄他。
要她说,这哪里奇怪了?沈晏不是一直都那副沉稳持重又带着一点疏离的样子嘛?
至于在家时间变长......倒确实有一些,往常他不是在出差就是在应酬,很少在舒亦眼前长时间晃悠,最近好像总能在家里看见他......
她抿了抿唇,避开他探究的视线,“王姨说你好像生气了,让我哄哄你......”
话一出口,她就有些懊悔的想锤自己一下,这听起来似乎显得她对他毫无关注......
沈晏闻言,眼里闪过一抹暗沉。
“所以,你是因为王姨的话,才会觉得我生气。”他缓缓开口,声音清冷陈述事实。
被他这么一说,舒亦只觉得自己脸颊开始发热,眼神飘忽,不敢与他对视,她下意识的举起自己手里的粉色杯子,喝了一口,却又发现里面早已空空如也,这个动作显得有些欲盖弥彰。
沈晏将她这一系列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他静静的看着舒亦,等待她的回答。
书房里一下陷入寂静,只能听见二人彼此清浅的呼吸声。
舒亦不是扭捏的性子,既然发现问题,那就要想办法解决,她捏紧了空杯子,深吸一口气,抬起眼,直视沈晏。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确定,像羽毛轻轻扫过心尖,“沈晏,我......我觉得,我这次回家之后,你有点与从前不一样。”
沈晏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意外,他身体靠向椅背,修长的双腿交叠,姿态从容,“哦?哪里不一样?”
舒亦歪着头,认真思考起来,模样带着往日研究古籍文献般的专注,“你现在情绪起伏变化好大,我总搞不懂你在想什么......”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语气里透出一点试探,“而且,你好像放在我身上的关心变多了......”
“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我很喜欢我们从前的相处模式,平平淡淡相互尊重。”她斟酌着用词,“就像两条平行线,各自在自己的轨道上运行,互不干扰,却又有彼此陪伴......”
“现在这样,我都不知道该怎么与你相处了。”
沈晏安静的听着,直到她说完,用那双清澈又带着困惑的眼睛望着他。
他缓缓开口,语调沉静,“舒亦,你是我的妻子,我关心你是作为丈夫的责任。”说到这儿,他眸色深晦的看着她,“但你说得对,我放在你身上的关心,确实与从前不同。”
听他这样说,舒亦的心中莫名一颤,捏着杯子的指尖微微收紧,她的目光开始游离不定,身体也渐渐僵直起来。
他不会是对她......
沈晏敏锐的捕捉到舒亦的细微变化,她此时就像是一只感觉到异常而瞬间警惕起来的小猫。
他面色平淡,声音不紧不慢,继续说道:“我只是在尝试,如何更好的去经营我们两个人的家。”
原来......只是出于对妻子对家庭的责任。
舒亦僵住的身体微微放松了些许,还好不是她所想的那样......
可不知为何,心底隐隐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浮现,苗头刚起,又被她急快速的压了回去。
……
相伴去山上休养论道的两位老人家回来了,一大早,舒亦和沈晏二人就奉命回了沈宅。
沈晏的座驾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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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驶入一条设有道闸的上山道路,岗亭里的安保人员远远看见,早早就将闸杆升起,这里是连地图导航上都没有标示的不对外开放封闭山林区,整片山都归沈家名下,沈宅就建在半山处。
顺着宽阔的道路盘山而上,没开出多远山林两侧便隐隐显露出奇林怪石,亭台楼阁,一派雅致的苏式园林风景。
据老宅的人说,沈晏的奶奶是江南人,嫁到沈家后时常想念家乡的景致,沈晏的爷爷就在山里为她修建了这些园林建筑。
沈家老宅是座典雅的中式宅院,青砖黛瓦,飞檐翘角,沉淀着岁月的韵味。
车子平稳的在前门停下,门口的安保上前打开后座两侧车门,沈晏和舒亦同时下车。
“阿晏,舒舒。”等在一侧的管家,笑着对二人打招呼。
沈晏微颔首,“曾叔。”
“曾叔叔,好久不见。”舒亦对着管家招招手,随后走到车尾打开后备箱,“我这次出去,给您带了礼物哦。”
她拎出一个礼盒,递给管家,“是秦市的茯茶。”
“哎呦,谢谢舒舒,你去工作还惦念着我。”管家伸手接过,又示意身后的人去帮忙拿后备箱的东西,“快进去吧,两位老爷子正等着你们呢。”
二人走过雕刻着松鹤延年的精美影壁,舒亦脚步微顿,随即极其自然的伸出手,挽上了沈晏的胳膊。
沈晏侧头看了她一眼,默默配合。
穿过庭院来到正厅,舒亦脸上便扬起明媚又乖巧的笑容,声音清亮的喊道:“外公,爷爷,我们来啦~”
厅内,两位精神矍铄的老人正临窗对坐,于一张紫檀木棋盘上执子厮杀,棋盘旁的小几上,两盏清茶氤氲着热气。
听见舒亦的声音,穿着中山装的舒兆林老爷子立刻抬起头,脸上笑开了花,得意的冲着对面的沈老爷子扬了扬眉,声音洪亮:“老沈,听见了吗?在舒舒心里,还是我这个外公更重要些,先喊的我!”
坐在他对面的沈明谦老爷子,一身简约的深色唐装,气质更为沉稳些,闻言不紧不慢落下手中的黑子,慢悠悠反驳,“哼,上次舒舒来,先喊的可是我,我们舒舒一向公平,你个老家伙少在这里挑拨离间。”
这时,沈晏沉稳的声音也跟着响起,“外公,爷爷。”
舒兆林大笑,“听听,我孙女婿可是每次都先叫我。”
“那是我们阿晏重视舒舒,爱屋及乌,你就是连带的那个。”
“好啦,您二位怎么连一句称呼也要争......”舒亦无奈看着两位老人家幼稚的拌嘴,她松开挽着沈晏的手,笑着走过去看了眼棋局,“这盘谁要赢了呀?”
“自然是你外公我。”舒兆林拿着白子“啪”的一下放在棋盘上。
沈明谦看着他落子的位置,大笑一声快速执起黑子落在一处,“老家伙,还敢狂妄,我看你怎么破。”
“嘿!你使诈!”
“是你自己棋艺不精。”
沈晏打断两位老人的争吵,说:“舒舒给您二老送来了,我还要去公司,先走了。”
沈明谦冲他摆了摆手,“去吧去吧,你现在唯一的作用就是好好努力赚钱给你媳妇花,我们这里有舒舒陪着就够了。”
沈晏淡淡一笑没有反驳,温润的目光落在身旁的舒亦脸上,体贴道:“沈太太,我去赚钱了,晚点来接你。”
舒亦被他看的面上微微泛起红意,只得借着倒茶掩饰内心的慌乱,垂头应好。
13. 第十三章
周承安推开总裁办公室厚重的大门时,沈晏正背对着门口,站在落地窗前接听电话。
“好,我知道了爷爷。”挂断电话,他转过身,步履沉稳的走向办公桌后那张黑色皮质座椅坐下。
周承安上前一步,将手中的文件放在沈晏面前,“沈总,这是与瑞科集团的后续补充协议,法务部已经审核过,请您确认签字。”
“嗯。”沈晏应了一声,却并未立刻翻开文件,而是抬眼看向周承安,语气平淡的吩咐道:“将十点半之后的安排,全部推到下午。”
周承安心中微微诧异,面上却不露分毫,他利落的答道:“好的,沈总。”
“还有,午餐不用送过来了。”沈晏接着说。
周承安内心更疑惑了,他忍不住试探着问了一句,“好的,您是......要外出就餐吗?”
沈晏翻开桌上的合同,目光快速扫过条款,随后拿起钢笔在末页行云流水的签上名字。
闻言,他合上文件抬起头,眼眸深邃平静,“十一点你去地下停车场接夫人上来。”
周承安:“......”
好了,破案了。
所有的不寻常随着老板这句话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是,沈总。”周承安迅速收敛心神,回道:“我会准时在停车场等候夫人。”
沈晏颔首,将手里签好的合同递给他。
……
陪着两位老人家消磨了一上午时间,临近中午,舒亦却被二人赶出了沈宅。
等她回过神来时,人已经坐进车里,手上还被塞了两个多层保温桶,她被打发去给沈晏送午餐。
老宅司机很快就把舒亦送到了沈氏集团大楼地下停车场。
早早在此等候的周承安快步上前拉开车门,恭敬道:“夫人。”
“周特助,麻烦了。”
舒亦打了声招呼正要下车,身上的手机忽然响起......
等周承安再次回到总裁办公室时,沈晏正姿态闲适的靠坐在沙发上,低头回复手机上的信息。
听见开门声响,他微侧头看过去,却只见到周承安一个人走进来,他手上拎着两个保温盒,神色有些古怪的来到沈晏面前。
沈晏将手机放在身前桌面上,目光直视他,“人呢?”
周承安感受到老板那道平静却极具穿透力的目光,他硬着头皮回复,“沈总,夫人她临时接了个电话,就走了。”说着又顿了下,他举起手中的保温盒,说:“这是老宅那面专门为您准备的午餐,夫人让我转告您,请您一定要尝尝。”
空气仿佛凝滞了几秒。
沈晏的目光从周承安那张写满“此事与我无关我只是个传话的”的脸,缓缓移到他手中那两个保温盒上。
周承安屏息凝神,等待着老板的指示。
就在他内心飞速盘算着老板被夫人放鸽子会不会发火,他会不会被殃及池鱼,沈晏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完全听不出什么情绪,“拿过来吧。”
周承安愣了一下,随即立刻反应过来,“是。”
他快步上前,将手上的保温盒轻轻放在茶几上。
沈晏伸手将保温盒一层一层打开,里面装着四菜一汤一饭,只有米饭是他吃的,剩下的全是舒亦的喜好。
专门为他准备的午餐?
家里那两位老爷子倒是偏心偏的很彻底,丝毫不加掩饰。
他垂眸盯着桌上的饭菜,问了句,“知道什么事吗?”
“听着好像是苏家人的电话,没说两句,夫人就挂了电话,之后把东西交给我就走了。”
苏家......?
沈晏眸光一暗,沉声道:“联系跟着的人,让他们都警醒点。”
“是。”周承安听罢赶紧拿出手机联系在暗处跟着舒亦的保镖。
……
舒亦站在京市医科大学附近的一家咖啡馆门口,推门进去。
门上挂着的老旧铃铛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她的目光快速扫过室内,工作日又是课业时间,里面并没有什么人,店内只坐着几对小情侣依偎着低声私语。
随后,她的视线定格在靠窗最里面的卡座,一个穿着简朴的女生正怯怯的朝她挥手。
舒亦走过去,在她对面位置坐下。
在她之后,门口又传来“叮当”声响,随即走进来一个身穿简约黑色套装的女生,她身形高挑五官清秀,进门后直接来到舒亦身后的卡座背对着她坐下。
苏梦楠双手紧张的交握在桌下,声音细小得几乎要淹没在咖啡馆轻柔的背景音乐里,“苏......苏苏,你想喝点什么?我、我请你。”她说话时,眼睛始终盯着舒亦的下巴不敢与她对视,一边说一边将桌上的饮品单递给她,带着明显的讨好与紧张。
看着眼前这个比她大了两岁,同父异母的姐姐,舒亦语气平淡疏离,“不用破费,你找我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
苏梦楠拿着饮品单边缘的手指微微颤了颤,她低下头,声音带着一种习惯性的懦弱和自嘲,“也是......你哪里能看得上这种地方的东西。”
“我时常工作在荒山野外,许多时候喝水都困难,这里很好,我为什么要看不上?”舒亦反问道。
她的语气没有嘲讽,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却比任何尖锐的指责都让苏梦楠难堪。
苏梦楠面色一僵,脸上泛起一丝窘迫的红晕,她慌忙摆手解释,“我......我不是那个意思......苏苏,你别误会......”她急得眼圈似乎都有些发红,仿佛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舒亦眉头微皱,静静看着她。
苏梦楠见她沉默不语,只是用那双清澈却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望着自己,心中的慌乱更甚,明明舒亦年纪比她小,可在她面前,苏梦楠总是矮了一头,那种来自同一血脉却又被现实划开巨大鸿沟的差距,让她自惭形秽。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所有勇气,终于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向舒亦,声音里带着哽咽,“苏苏......你能不能......帮帮爸爸。”
她仔细观察着舒亦的表情,见她没什么波动,继续说道:“爸爸的公司被银行追讨贷款,几个投资人也纷纷要撤资,我听爸爸说......只要......只要沈总一句话。”
“公司就能度过这次难关。”
舒亦听完,神色冷了下来,说:“苏耀宗让你来找我的?”
苏梦楠摇摇头,“不是,是我自己想来求求你。”
“等公司倒闭,让苏耀宗将心思都放在教书上,不好吗?”舒亦目光平静的看着她。
苏梦楠的脸色瞬间煞白,“不......不行!”她声音尖锐了些,双手紧紧抓住桌沿,“那样爸爸会欠下很大一笔债务!他年纪大了,怎么承受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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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而且......”
她啜泣着,像是被逼到了绝境,“爸爸说如果实在没办法,就让我退学嫁人......苏苏,我求你,帮帮我吧。”
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泣不成声。
舒亦瞬间了然,“所以,这才是你要找我的原因,你是怕他卖女求荣,毁了你的人生。”
苏梦楠被点明心思,当即崩溃痛哭。
周围的人纷纷朝舒亦她们这里看过来,甚至有人大声嘟囔,“有没有点公德心啊,这里禁止大声喧哗,要哭出去哭。”
苏梦楠听见斥责马上收了声变成压抑的抽噎,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她挂满泪痕的脸上,显得她格外脆弱无助。
“苏苏,我想读书,不想嫁给比爸爸还要大的男人!你帮帮我吧,我只能求你了,只有你能救我!”
“苏梦楠。”这是舒亦自进来后第一次开口叫她的名字,她眸光清明,“你今年二十六岁,是在法律上拥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成年人。”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你来求我,我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你现在最应该做的,不是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而是思考如何依靠自己的能力,摆脱这种被掌控的命运。”
苏梦楠听着她的话眼中闪过一丝茫然,随即又被更深的绝望覆盖,“我能怎么办,爸爸说如果我不听话,就断了我的学费和生活费,还要让妈妈和弟弟也不好过,我没有钱没有地方去,我实在没办法了。”
“助学贷款,勤工俭学,奖学金......”舒亦每说一个词,苏梦楠脸色就白了一分,“如果......这些你试过后都不行,我可以借你钱让你完成学业。”
苏梦楠下意识的反驳,“苏苏......我不是你,我不行的,我没有这个能力......”
“你考进医科大学的能力都是假的?还没做,为什么就认为自己不行?”舒亦不解的问道。
苏梦楠看着眼前这个与她血脉相连的妹妹,她们好像是活在两个世界里的人,舒亦说出来的话是那样简单轻松,似乎任何事到她面前都能很好解决,她要为生活费学费发愁,舒亦比她还小却能轻易说出供她完成学业的话来。
凭什么?
她们身上流着同一个父亲的血,她和妈妈在乡下没名没分的守着苏家看人脸色、艰难求生,而舒亦幼年却拥有父母完整的爱和富裕的生活,苏梦楠九岁才知道自己是有爸爸的,原来小孩是需要上学的,之后十几年她不敢有丝毫松懈拼尽力气才考上一所好学校。
舒亦却自幼儿园到大学,从未离开过京大,教导她的皆是知名教授,她一路跳级,十几岁便轻松踏入大学校门,将旁人远远甩在身后。
如今,苏梦楠二十六岁,还在为考研失利、被导师拒绝而痛苦挣扎,舒亦却已在二十出头的年纪硕博连读,导师是领域内泰山北斗般的人物,还是看着她长大的世交长辈。
就连婚姻......舒亦年纪轻轻就嫁给了沈晏那样容貌能力家世皆属顶尖的男人,安享尊荣,而自己,却要站在酒店包厢里,被那些脑满肠肥、年纪足以做她父亲的男人们像挑选货物一样评头论足,挑挑拣拣的嫌弃。
既然舒亦可以活得如此光芒万丈,为什么她苏梦楠就不行?
她的神色逐渐坚定,“苏苏......我、我要试试。”
“谢谢你今天对我说的这番话。”
14. 第十四章
舒亦自然不知道苏梦楠低头沉默时,心里都想了些什么,她本没必要多管闲事,只是,她实在厌恶苏耀宗,对韩秀英母女三人这么多年的遭遇,多少带些小触动。
在舒亦的人生信条里,求人,不如求己。
她想,也许等苏梦楠自己强大起来后,能有力量将她的妈妈和弟弟一同拉出那片泥沼。
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快正午,她的胃开始发起抗议,隐隐作痛。
舒亦心想:自己刚才都到沈氏集团楼下了又离开,还是蛮失礼的,现在赶回沈晏公司,或许还能蹭上午饭?
她看向苏梦楠,说:“那么,我就先走了,你如果实在缺钱可以联系我,我先借你一部分应急。”
“好,谢谢你,苏苏。”苏梦楠神色还有些恍惚,讷讷的点头。
沈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周承安身上电话传来震动,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是负责保护舒亦的安保团队队长,他转向坐在沙发上等了半天消息,刚准备吃午饭的沈晏说:“沈总,是边月的电话。”
“开免提。”沈晏示意。
周承安接通电话按下免提键,又将手机放在沈晏面前茶几上。
“周助。”听筒里传来一道清冷干练的女声。
“说。”沈晏直接开口。
电话那端微不可察的停顿了一下,显然辨认出了声音的主人,边月开口汇报道:“沈总,夫人和苏梦楠在京市医科大学附近的咖啡店聊了一会,现在已经离开,司机说,夫人现在要去沈氏集团。”
沈晏闻言,原本伸向保温盒的手状似随意的收回,搭在膝上。
“聊了什么?”他问。
“她想请夫人帮帮她的父亲,让您出手挽救苏家的公司,另外,苏耀宗正试图逼迫苏梦楠退学去商业联姻。”
“哦?夫人怎么说?”
“夫人让她求人不如求己,若实在困难,夫人愿意个人借款助她完成学业。”
沈晏眼底掠过一丝了然,这倒是很符合舒亦的性子。
“派人盯紧了苏家那几个人,别让他们闹出什么事到她面前。”他声音听不出情绪,却让电话那头的边月感受到压力。
“明白。”边月利落应答,随后结束通话。
舒亦再次被司机送回沈氏集团地下停车场,看着站在电梯厅门口的周承安,有些意外。
车门被他自外面打开,舒亦下车时略带诧异的问了句,“周助理不会是在等我吧?”
周承安微笑点头,“夫人,沈总在办公室正等您一起用午饭。”
舒亦来到沈晏办公室内用餐的小隔间,一走进去就看见沈晏坐在沙发上,正慢条斯理的摆放着两套骨瓷餐具,听见声响,他侧头望过来,正午的阳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瞬间吸引住舒亦的视线。
“过来吃饭。”他动作未停,随手将保温餐盒的盒盖一一揭开,诱人的饭菜香气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舒亦来到沈晏身侧坐下,看着他盛了一碗腌笃鲜汤递到她面前。
“你......是不是知道我去见苏梦楠了?”她突然问道。
“嗯。”沈晏应了一声,拿起公筷夹了块糖醋小排放进她的餐碟,随口问了句:“她找你什么事?”
舒亦看到周承安在停车场等她的时候就有了猜测,不过她只以为是司机向他汇报了行程,见他知道,干脆大方说出来。
她用汤勺轻轻搅动碗里的汤,说:“苏耀宗想用苏梦楠联姻来挽救公司,她不肯想找我帮忙。”
“你想帮她?”
“苏梦瑶有着大好前途,不该停步于此退学结婚,那太可惜了。”舒亦抬头看着沈晏,目光清亮,“但我更希望她能以自己的能力摆脱困境,依靠别人,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沈晏注视着她认真的神情,淡声道:“需要我做什么?”
“不用。”舒亦摇头,“我最多借她一笔钱完成学业,若是苏耀宗逼的太紧......”她顿了顿,“到时再看情况。”
“好。”沈晏颔首,“先吃饭。”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倾泻而入,在两人身上投下温暖的润色,他们不再说话,安静的享用午餐,周围只有彼此偶尔碗筷轻碰发出的声响。
舒亦早上起的太早,此时被室内暖洋洋的温度一烘,时不时就要打个哈欠,吃完饭,困意更是难耐。
沈晏看着她强忍睡意,眼角微微泛泪光的模样,声音低沉温和说道:“去里面休息会儿。”
“那你呢?”舒亦问。
沈晏今天和她起的一样早,她去休息室睡觉,他去哪?
沈晏:“我稍后还有会议。”
果然是能者多劳,沈晏都那么有钱了还如此努力工作,连个午休时间都没有,她也是倍感佩服。
“那好吧。”舒亦对着沈晏点点头,随即站起身往休息室走去。
休息室内分出了一室一厅以及一间浴室,她走进卧室,里面还有一整面衣柜,上面挂着沈晏的各种西装衬衫,下方则是装着领带手表等物的收纳柜,用于他平时休息和更换衣物。
这里舒亦也曾进来过两次,之后沈晏就让人定期送几套她的衣服放在衣柜中摆着,时刻等待着它的主人偶尔到来宠幸一下。
舒亦随手翻了翻,从里面拿出一套居家服去浴室换上,随后躺到床上很快就睡了过去。
……
不知睡了多久,身旁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舒亦睁开眼,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着上面的名字眼中闪过惊讶,她坐起来手上轻划屏幕接听。
“我最亲亲爱爱的嫂子,你在哪里呀?有没有想我!”电话那头传来一道清脆娇俏的声音。
舒亦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低哑,“在你表哥办公室。”
“......”听筒里骤然寂静下来。
“喂?乔乔?”舒亦疑惑的拿开手机查看,确认通话仍在继续,又贴回耳朵上,问道:“还在吗?”
阮乔压低声音小心翼翼的开口,“表哥他......在你身边?”
“他不在。”
“呼~还好还好!”阮乔轻拍胸口长舒一口气,带着调侃的说:“我还以为打扰了你俩的好事呢。”
舒亦无奈回道:“阮乔同学,请注意你的思想纯洁性,找我什么事?”
“舒舒,你先答应我不要告诉我哥!江湖救急!你救救我吧~”
今天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来找她求救......
“你总得先告诉我是什么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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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老爸把我骗回家逼我去相亲,我一怒之下趁着他们不注意就离家出走回京市了,老爸断了我的卡,现在我无处可去,只能投奔你了~”
离家出走?
舒亦微微睁大眼睛,“你现在在哪?”
“在你家楼下。”说完阮乔又急忙补充,“京大附近的那个家。”
“我先把门锁密码发给你,你在家里等我,我马上过去。”
阮乔坐在行李箱上原地转了个圈,开心的说道:“好的哟,嫂嫂慢慢来,不急,还有!千万别告诉我哥!他知道了一定会马上叫人把我扭送回家的。”
挂了电话,舒亦去浴室简单洗漱了一下换回衣服,随后开门走出休息室。
房门打开的瞬间,门外不远处坐在会客区的沈晏和其他几位西装革履的人闻声齐齐望向她。
见到有年轻女子从办公室内一间屋子走出来,那几人眼底的惊诧显而易见。
舒亦也没想到外面有人在,一时怔在原地,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舒舒。”沈晏从容起身,朝她招手,“来认识一下天宇集团的陈总。”他又转向身旁那位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士,“陈叔叔,这是我太太,舒亦。”
舒亦听见沈晏叫她过去,定了定神,唇角扬起恰到好处的微笑,款步上前。
等她走近沈晏自然的揽住舒亦的腰际,低头轻语,“陈家与沈家是世交,你叫陈叔叔就好。”
“陈叔叔,您好,抱歉打扰到你们了。”舒亦落落大方的伸出手。
陈总迅速收敛了惊讶,热情的起身相握,“阿晏你这小子,结婚这么大的事居然都不声不响的?”
沈晏笑笑,“舒舒还在读书,暂时不便公开,还要请陈叔叔您替我们保密。”
陈总立刻会意,笑着对舒亦说:“改天让阿晏带你来家里吃饭,你阿姨要是知道这小子悄无声息的娶了位这么优秀的太太,一定很高兴。”
舒亦得体的应下,之后又说出她要回学校办点事,不打扰他们谈事,沈晏见此示意周承安送她离开。
看着缓缓阖上的大门将远去的身影遮挡在外,陈总品着茶,意味深长的看着沈晏,“看来你家老爷子终于可以放心了,之前还总听他念叨,说你这性子太过冷清,怕是留不住人在身边。”
沈晏唇角微扬,“舒舒她,很好。”
……
舒亦打开家门时,阮乔正盘腿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奋力敲击着屏幕,听到开门声,她像只兔子般跳起来,跑到舒亦身前一把抱住她。
“我那迷人又可爱的舒舒宝贝,真是想死我啦~”说着她还探头向门口张望,“我哥没跟来吧?”
舒亦被阮乔冷不防的热烈拥抱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她伸手拍了拍身上人儿,示意她松松力道,“我......没和他说。”
“够仗义!”阮乔松开舒亦,重新坐回沙发上。
舒亦转身关上门,她回京市这么久了才有时间回这个家,好在这里有聘请的保洁阿姨每周固定来打扫卫生,房子里还算干净,她去厨房打开冰箱看了看,里面空空如也,只好从储物柜上拿了一瓶水,走回客厅递给阮乔。
“家里没有吃的,先喝点水吧。”她在阮乔身边坐下,看着她,“说说,怎么回事儿?”
15. 第十五章
“别提了,你说,我还有几个月才毕业呢,老头子就急不可耐的把我骗回家,安排相亲!”阮乔转身对着舒亦抱怨。
“只是相亲,你就离家出走?”
阮乔哀嚎道:“相亲还不够吗?”
“其实我比较好奇,男方长得好看吗?想来舅舅的眼光应该是不错的。”舒亦眼含笑意的望着气鼓鼓的阮乔。
阮乔被她问得一噎,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都拔高了几分,“重点是他长什么样吗?重点是我被安排了啊!”
“所以是长得不好看?”舒亦问道。
“那倒不是,他长得还是蛮帅的,可以说与我表哥不相上下......”阮乔下意识反驳,随即发现自己被带偏了,她懊恼的抓了抓头发,“舒舒!”
舒亦:“能让舅舅看中的人,家世能力都不会差,既然长得也不错,反正你也单身,为什么不试试接触一下呢?”
阮乔抱起沙发上的抱枕,把下巴抵在柔软的布料上,声音闷闷的,“我不是反对相亲,是讨厌这种被安排的感觉,凭什么我的人生要按他们的计划来?”
舒亦轻声问,“那你自己的计划是什么?”
阮乔被问的有些语塞,她是中文系专业,即将大学毕业还没有什么方向,只是她平日一直利用空闲时间写小说,几年下来也算有一点小成绩,可家里却始终觉得她这是不务正业。
“我......”她张了张嘴,最终泄气的靠回沙发,“至少不该是现在这样......”
舒亦见她神情萎靡,出言调侃,“当初你对我可是十分大胆,如今面对如此男色,却不为所动,乔乔你果然成长了。”
阮乔这姑娘是沈晏的表妹,不过舒亦与她相识却不是因为沈晏。
阮乔那年从海市考到京大中文系,在一次校内文学活动中与舒亦结识。
活动布展当天,舒亦正往展柜上摆放着甲骨文拓片,回头就看见一个穿着宋式汉服的女生,正双眼发亮的盯着她。
“舒亦学姐。”
“您是?”舒亦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似乎并不认识眼前的女生。
“您好学姐,我是中文系新生阮乔。”女生笑起来,颊边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久闻您的光辉事迹,今日终于让我见到真人了,您长得可真好看。”
舒亦被她这番直白的夸赞说得一怔,随即失笑:“谢谢,你也很漂亮可爱。”
自那日之后,二人偶尔就会因活动碰到一起,一来二去的,发现彼此志趣相投,竟渐渐成了好朋友。
后来舒亦和沈晏在一起,恰逢沈晏外婆生辰,她跟着去庆贺,才惊讶的发现,阮乔居然是沈晏舅舅家的表妹。
阮乔被舒亦调侃得脸颊微红,扑过来要挠她痒痒,“舒舒你不许笑!那能一样吗?我对你那是对学术大佬的崇拜!纯洁无比!”
舒亦笑着躲开她的魔爪,“好吧,纯洁的崇拜,那么,对于那位与你表哥不相上下的男士,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份‘不纯洁’的安排?”
阮乔动作一顿,重新瘫回沙发,长叹一声:“我也不知道......就是心里别扭。”
舒亦不再逗她,语气认真,“乔乔,安排与否只是形式,重要的是人本身,以及你自己的心意,如果你真的不愿意,谁也不能强迫你,但若你只是因为反感‘被安排’而抗拒一个可能不错的人,会不会有点可惜?”
阮乔沉默了一瞬,忽的坐直身体面对面直勾勾盯着舒亦,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好奇与探究,“舒舒,你能和我说说当初你跟我表哥相亲时对他是什么想法嘛?你就一点都不抗拒这种事情?”
舒亦被她问的一怔,随后坦诚说道:“看见沈晏第一眼时,只觉得他本人比外公发给我的照片还要好看......”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可能是因为我当时只想安抚外公,所以也谈不上抗拒,在我看来,那只是一次普通的会面,对象恰好是沈晏而已。”
“哇哦~”阮乔不怀好意的笑道,“你还说我,你不是也一样不纯洁,拜倒在我表哥的颜值上。”
她往舒亦身边凑了凑,眨着晶亮的眼睛问她,“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
“什么事?”舒亦忽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表哥那么严肃冷淡的一个人,你俩结婚后那个那个,究竟是谁先主动的?”
舒亦:“......”
看着舒亦满脸惊愕,阮乔压低声音,“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俩结婚几年,每天晚上都是盖被子纯睡觉哦!”
舒亦被问的脸上微微泛起红晕,她想了想,到底说了出来,“是我。”
“哇!!!”阮乔一把抱住她的胳膊,兴奋的晃着她,眼中闪着八卦的光芒,“舒舒,你也太勇了吧!果然是我辈楷模,快快,能不能具体展开一下,我哥是怎么被你扑倒从了你的?”
舒亦被她晃得头晕,脑海里却不自觉的浮现出某些画面......
那会儿两人刚结婚没几天,舒亦就因为一个项目离开京市几个月,之后项目结束她跟着老师和师兄师姐们返校,当晚大家一起聚餐,她正开心手中的一项史料研究有了突破进展,就随着众人喝了两杯酒。
散场时她还一切正常的用手机下单叫车,笑着跟大家再见,却未曾想,那红酒后劲极大,等她被出租车送回家,从车上下来时吹了一股风,酒意猛的涌上头,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彼时,没人知道她回来,澜园里面空无一人,四周更是静悄悄的,明明他们吃饭的地方离她学校的家更近,舒亦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打车软件上选了澜园这个地址。
她站在门口迷糊着摸索了半天也没将大门打开,舒亦干脆拿出手机按下一个电话。
等沈晏赶到澜园时,就看到她倚靠在门边,脸颊绯红,眼神飘忽,连站都站不稳。
车上的大灯照亮了周围,沈晏逆着光线来到舒亦身边,他蹙眉上前扶住她,“舒亦,你还好吗?”
舒亦听到声音抬起头,她微眯着眼睛,疑惑的打量着眼前的人,“咦?你怎么长得有点像那个......沈晏?”
她听见沈晏轻叹一声,“怎么醉成这样?”
两人此时离得很近,舒亦眼神迷离的看着沈晏,突然对他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沈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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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长得真好看。”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白的夸他,沈晏微微一怔,还没来得及反应,舒亦已经伸手环住他的脖颈,踮起脚尖,笨拙的吻上他的唇。
那个吻带着红酒的醇香和独属于她的清甜气息,生涩却热烈。
沈晏浑身一僵,下意识想推开她,舒亦脚下一个不稳便要往地上摔,于是那只本要推拒的手直接揽在了她的腰间。
舒亦微仰起头,醉醺醺的问道:“不愿意?”她努力控制身体站直,一手按上那只搁在她腰间的大掌,试图挪开,“那算啦。”
“知道我是谁吗?”沈晏声音低沉,带着克制的沙哑。
“知道啊......”舒亦神情迷蒙却认真,“你是我的......合法丈夫。”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某种禁锢,沈晏眸光一暗,俯身将她打横抱起,一路将舒亦抱进别墅内主卧。
期间舒亦一直乖乖的在他怀中,一动不动。
“舒亦。”他将她放在床上,撑在她上方,目光深邃的看着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舒亦想了想,这么好看的男人,居然是她的。
回应他的是舒亦一把将沈晏推开,他不防倒在床上,下一瞬,舒亦便翻身压在他身上,又一次主动吻上来。
沈晏的呼吸微微一滞,舒亦吻得毫无章法,只是凭着一股醉意和直觉,笨拙的吮吸、轻咬。
这一夜,两人在暧昧的暗潮中生涩试探,朦胧的醉意放大了感官,也模糊了界限,当舒亦被突如其来的疼痛刺得意识短暂清明时......
她断断续续说出几个字,语调里带着哭腔。
沈晏立刻停了下来,他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泪,声音暗哑,“抱歉。”
舒亦泪眼迷离的瞥向沈晏,只见他双手撑在自己身侧,身体紧绷似极力克制着什么,近在咫尺的距离里,她能清晰听见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儿,舒亦抬起手,轻轻环住沈晏的脖颈。
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没有言语,就让沈晏眸色彻底暗了下来。
那之后的记忆对舒亦而言,像是蒙上了一层暖昧的薄纱,疼痛感渐渐被一种陌生的、令人心悸的潮热所取代,沈晏的吻变得格外耐心,像是安抚,又像是诱哄,流连于她的唇间,吞没了她所有细碎的声音。
舒亦只记得自己像一艘在惊涛骇浪中颠簸的小船,最后精疲力尽,不知何时沉沉睡去。
“舒舒?舒舒!你想什么呢?”
耳边阮乔的声音将舒亦从记忆中拉出来。
她回神,“......简单来说,可以用八个字概括。”
阮乔:“哪八个字?”
“酒后失德,见色起意。”舒亦一脸正经说道。
阮乔佩服的竖起拇指,“不愧是学霸,果然言简意赅,富有内涵。”她双手扶住舒亦的肩膀,严肃追问,“细节呢?细节在哪里?”
舒亦:“咳......不记得了。”
“舒舒你好小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刚走神一定是在回想细节!瞧你这小脸儿红的!分明记得清清楚楚。”
16. 第十六章
二人在沙发上闹了一会儿,任凭阮乔如何威逼利诱,舒亦也不肯透露分毫,最后她只得作罢。
见外面天渐渐暗下来,舒亦问阮乔,“你是回学校住还是先在我这里住?”
阮乔叹气,“我还是在你这里住几天吧,住学校准被老阮抓回去。”
“行吧,但你必须跟舅舅说一声你住在我家,别让他担心,如果你不想说,我来替你转达。”舒亦说着又指了指门口,“车钥匙在门口边柜的收纳盒里,我车就停在楼下停车场,留给你用。”
“宝宝,你最好了~你放心吧,我会和老阮说的。”阮乔伸手抱抱舒亦随后拿起手机,“想吃什么?晚上咱点外卖在家吃。”
舒亦疑惑看她,“你不是被停了卡?还是我来点吧。”
“嘿,瞧不起人是吧,姐妹有小金库,才不怕停卡。”阮乔说着往舒亦身上靠了靠,两人凑在一起,琢磨起外卖页面来。
阮乔点外卖期间,舒亦给王姨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自己今天住在学校不回家,一旁的阮乔看着她挂掉电话再没有其他动作,问她:“你只告诉王姨,不和我表哥报备一下吗?”
舒亦被她问的一懵,“我们两个之间从来不需要报备呀,而且他回家,王姨会告诉他的。”
阮乔看着舒亦,一脸若有所思。
没过多久外卖接连送到,餐桌上被摆的满满当当,舒亦自门口接过新送到的一份外卖,对派送员道谢后关上门,她转身,说:“乔乔,你这是买了多少东西,咱们两个人吃的完吗?”
阮乔正站在餐桌前一个个打开外卖包装,闻言回道:“宝宝,你是不知道我被骗回家的这些日子过得有多惨,跟着老阮同志天天粗茶淡饭也就算了,他还不允许我点外卖!”
“我亲爱的烧烤、炸鸡、麻辣烫、奶茶,真是想死你们了~”她对着舒亦招招手,“快来,开饭啦。”
舒亦无奈笑笑拎着外卖走过去,帮她一起拆开包装,两人坐在餐桌前边吃边聊起天。
“宝宝,你喜欢我哥吗?”阮乔的问题来得猝不及防,像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
舒亦拿着奶茶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随即又自然的送到嘴边啜饮一口,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她语气平稳回答:“喜欢。”
阮乔狐疑的盯着她,“可我怎么觉得你跟我哥之间的感情......怪怪的?相敬如宾得有点过分,一点都不像正常夫妻该有的样子。”
“正常夫妻该是什么样子?”舒亦放下杯子,饶有兴致的反问,眼神中带着纯粹的求知欲。
阮乔挺直腰板,像是颇有见解的模样,“我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样儿!但是在我写的小说里面,霸总和小娇妻那叫一个天雷勾地火、爱恨痴缠,占有欲爆棚。”她掰着手指数,“要么两个人爱的死去活来你侬我侬,要么虐的心肝脾肺肾哪哪都疼,戏剧冲突拉满!情感浓度爆表!”
她说着,自己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呃,虽然好像有点太夸张了......”随即又眼巴巴看着舒亦,“但你们也太......平静了吧?”
舒亦被她生动的描述逗笑,眼眸弯起,“所以,你觉得我和沈晏,应该像你小说里的主角一样,每天上演激烈的情感碰撞?”她摇摇头,“乔乔,生活又不是小说,我和他有彼此尊重的事业,也有互不打扰的沉默空间,还有需要时对方就在身边的安心,这不就够了。”
阮乔皱眉,“这听起来不像夫妻,倒像是合作伙伴......”她忽然又想起什么,眼睛一亮,“那......我哥私下里,有没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稍微......不那么平静的时候?”
舒亦垂下眼睫,脑中闪过一些不可描述的画面,她端起奶茶又喝了一口,含糊道:“这个嘛......属于非公开研究资料,暂不对外披露。”
阮乔:“!!!”
她深吸一口气,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底许久,最关键的问题,“舒舒,你老实告诉我,你口中的‘喜欢’,究竟是对我哥沈晏这个人本身的喜欢,还是仅仅因为,他符合你理想中‘婚姻合伙人’的一切标准,所以你觉得‘喜欢’这个状态是合适的?”
舒亦被她问得愣住了,她微微歪了歪头,眼中带着茫然,“我不太懂你的意思......喜欢他,和他作为婚姻对象很合适,这......难道不是一回事吗?我如果讨厌沈晏也不会和他结婚了呀。”
阮乔一手扶额,苦笑道:“得,敢情儿你这是还没开窍呢!”
“那我换个方式。”她盯着舒亦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你对我哥,有过那种......看不见人会时时想念,相互靠近会不受控制,怦然心动的感觉吗?”
舒亦彻底怔住了,她眼中的茫然更甚。
“我......”舒亦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法立刻给出一个答案。
阮乔看着她如此纠结,心里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她算是明白了,她的这位学霸闺蜜,在感情这门学科上,可能还是个需要启蒙的......初学者。
她那从小到大无往不利、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表哥,这情感之路,怕是道阻且长,有的熬呢!
这么一想,阮乔甚至涌出一丝小小的,有些不厚道的看热闹心态......她都想不出来,万年冷酷脸的沈晏,到时候为爱痴缠是个什么模样。
……
一连几天,舒亦白天和阮乔一起去学校,晚上住在学校旁边的家中。
傍晚时分,两人亲昵的挽着手臂一路说说笑笑,踏着夕阳的余晖步行回到小区。
刚走过一个绿化带转角,舒亦随意瞥向前方的目光便是一顿,不远处她家单元楼楼下,静静的停着一辆黑色Maybach,那独特的车型和上面挂着的京A黄色车牌,她再熟悉不过。
“舒舒,我瞧着前面那车怎么有点眼熟......”阮乔此时也注意到了,她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随即像是想起什么,猛吸一口气,“这车可不常见,沈晏是不是有一辆......”
她话音未落,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测,就见黑色轿车的副驾车门突然打开,沈晏的特助周承安从里面出来,随后转身打开后座车门。
暮色四合,光线朦胧,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踏出车厢,男人身着剪裁精良的蓝调西装,他并未系领带,衬衫领口随意的解开一颗纽扣,少了几分在商场运筹帷幄时的凌厉迫人,却意外的多了些慵懒随性的成熟魅力。
沈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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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目光精准落在不远处舒亦身上,深邃的眼眸在昏暗的傍晚中显得格外沉静幽深,他像是在此早已等候多时。
阮乔在一旁看得分明,心里瞬间了然,甚至带上了一点看好戏的兴奋,她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舒亦,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促狭,“哇哦......我表哥这是终于按耐不住,御驾亲征来抓人回家了?”
舒亦扭头看了阮乔一眼,平静的反问:“你为什么不觉得,他是来抓你的?”
阮乔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不带这么拆台的。
看着那道不疾不徐朝着她们走来的身影,阮乔一个闪身躲到舒亦身后。
此时小区里的路灯尚未完全亮起,沈晏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中切割出利落的轮廓,他走到两人面前站定,目光先是淡淡扫过像只受惊兔子般躲在舒亦身后的阮乔。
“表哥......”阮乔挤出一个小小的、讨好的笑容,声音细若蚊蝇。
沈晏没应声,只是那眼神让阮乔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忽而升起“此地不宜久留”的念头。
随后,他的视线便完全落在了舒亦身上。
“这几天没回澜园,是陪着她?”沈晏开口,声音是一如既往的低沉平稳,听不出什么波澜,但舒亦却莫名从中品出了一点别的意味。
舒亦迎着他的目光,点了点头,“嗯,乔乔这几天住在我家。”她又问:“你怎么来了?”
“爷爷让我带你回老宅吃饭。”沈晏意味深长的扫了一眼躲着的阮乔,说:“既然你陪着她,那我同爷爷说一声,今天不过去了。”
阮乔在接收到某人的死亡扫视后,飞快的松开舒亦,从她身后跳向一边,像是甩开什么烫手山芋,忙不迭的表态:“去!现在就去!陪老人家最重要!舒舒你之后也不用回来陪我啦,我这边自己完全没问题!”
她一边说,一边对着舒亦疯狂使眼色,大意是:快跟他走!别连累我!
舒亦看着好友这副“卖友求安”的没出息样子,有些好笑,又抬眼看了看面前的男人。
“等我一下,我上去拿点东西。”她轻声说。
沈晏微微颔首,原地只剩下他和试图降低自身存在感的阮乔。
沈晏的目光再次落到表妹身上,阮乔只觉得后背一凉。
“听说,你不满舅舅安排,离家出走?”他语气平淡,“舒亦心软留你,但你自己要有分寸,别让家里担心。”
阮乔听着沈晏话里的意思,分明是让她别拖累收留她的舒亦,她立刻义正辞严道:“表哥!我坚决拥护长辈们的英明决策!明天!不!一会儿回去我就主动联系老爸,绝对不让大家操心!”
沈晏对于她这识时务的态度似乎还算满意,没再说什么,他将视线投向单元门的方向,耐心等待着。
不一会儿,舒亦拎着个帆布包走出来,沈晏很自然的走上前,从她手中接过包。
“乔乔,那我先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哦。”舒亦冲阮乔摆摆手。
阮乔连连点头,目送眼前的黑色轿车缓缓驶离,直到尾灯消失在夜幕中,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老男人装深沉,什么回老宅吃饭,也就我家宝宝才信他。”她愤愤的吐槽道。
17. 第十七章
晚高峰时间,城市的脉搏被拥堵的车流拉扯得失去规律,发动机的轰鸣与此起彼伏的喇叭声交织在一起,令坐在车上等待的人们烦躁不安。
隐在车流中缓慢挪动的黑色迈巴赫,却将外面喧嚣的世界完全隔绝,此时的车厢内异常安静。
舒亦靠在座椅里,目光悄悄扫向身旁的男人。
沈晏自上车后就一直闭目养神,他微微仰头靠着椅背,浓密的长睫低垂,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遮住了那双平日里过于锐利深邃的眼眸,挺直的鼻梁下,薄唇自然的抿着,竟是难得透出一股不设防的疲惫感。
她忽然想起那天阮乔问她的话,“你对他,有过那种相互靠近会不受控制,怦然心动的感觉吗?”
当时她无法回答。
可是现在,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仿佛时间都放缓了些,看着沈晏沉静的睡颜,感受着身边属于他的独特气息,她的心跳,似乎真的......有瞬间失去平日里的稳定节奏。
就像是有细微的电流悄无声息窜过心尖,带来一阵陌生酥麻的悸动,这种感觉与她面对晦涩史料豁然开朗时的兴奋不同,与发掘出文物时的成就感也不同,它更隐秘,更不受控制,带着一点......让人心慌意乱的温热。
舒亦看的有些出神,以至于当沈晏毫无预兆的睁开眼时,她的目光来不及收回,直直撞进了那片清明的墨色深潭里。
他醒了。
又或许,他根本未曾入睡。
舒亦的心倏的一跳,她下意识想移开视线,却发现自己似乎被他的目光攫住,一时竟动弹不得。
沈晏静静看着她,没有说话,在暗黑的车厢内,他却轻易就看清舒亦那双水润的瞳仁里映出了属于他的倒影。
他微微动了动,调整了一下坐姿,使得两人之间的距离在无形中又靠近了些许。
就在这时,前方的车流似乎松动了一下,车辆前行又停下,轻微的惯性让舒亦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前倾了倾,又因为安全带的束缚而弹回座椅。
就在这一晃之间,沈晏已经紧紧抓住她的手,像是一种本能的保护。
舒亦往回抽了抽手,没拿出来,她只得看向沈晏。
沈晏这才缓缓松开,他开口,“没事吧?”
舒亦抿了抿唇,“没事,谢谢。”
车辆终于驶出了最拥堵的路段,在高速上速度渐渐提升,向着郊区而去。
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车厢内再次恢复安静。
坐在副驾上一直默默无声的周承安见此,在心中暗暗摇头叹息......
......
舒亦和沈晏来到老宅大门前刚下车,管家曾叔就迎了过来,“阿晏,舒舒,你们来了。”
“曾叔。”舒亦笑着打招呼。
曾叔回了个温和的笑容,随后他来到沈晏身侧低声说:“阿晏,下午家里来了客人。”
沈晏闻言问道:“谁来了?”
曾叔暗暗扫了一眼跟在后面正和周助理说话的舒亦,将声音压的更低,“是许家,他家大女儿前几天刚回国,今日一家子突然上门来拜访老爷子。”
沈晏听罢淡淡说了句,“知道了。”
曾叔打量了下沈晏,见他知道后并无什么表情,心有无奈。
今天沈晏的助理周承安往老宅打了个电话,说是有人送了几盒上好的鱼胶燕窝,沈晏想着适合老爷子滋补,准备晚上送回老宅。
电话是他接的,等他转达给沈老爷子后,就听见老爷子冷哼一声,“适合我滋补?老头子我什么时候吃那些东西,我看适合他媳妇儿滋补才是,无事献殷勤。”
“你告诉周承安,让他们小两口晚上回来吃饭。”
曾叔将电话打回去,告知沈老爷子的交代后,他又隐晦的问了一句怎么回事,周承安那边支支吾吾说,他只知道夫人已经连着几天住在学校没有回澜园。
老爷子听完倒是乐了,直夸他这个孙子有长进,知道主动了。
这一整天,老宅的人都分外忙碌,忙着给沈晏夫妻俩准备晚餐,等一切都准备差不多了,哪成想没等来小两口倒是先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几人一前一后走进前厅,正和人聊天的沈老爷子抬眼望去,脸上立刻堆满了慈祥的笑意,“舒舒啊,你们回来了。”
他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喜悦,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只见宽敞典雅的厅内,除了坐在主位紫檀木椅上的沈老爷子,一旁还坐着几个舒亦未曾见过的陌生人。
许家夫妇坐在沈老爷子左手侧边的椅子上,许知念坐在父母身旁,举止娴雅得体。
她在看见沈晏进来的瞬间,眼神明显亮了一下,下意识的理了理耳边的碎发,坐姿也更加端直了些。
“爷爷。”沈晏神色如常的唤了一声,随即目光转向那对中年夫妇,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许叔叔,许阿姨。”态度礼貌,却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
他的目光甚至没有在许知念身上多做停留,只点了点头,便极其自然的侧身,将跟在身后的舒亦轻轻揽到身前,动作熟稔而充满占有欲,示意她叫人。
舒亦扬起笑容,对着沈老爷子甜甜道:“爷爷!”然后才转向那几个陌生人,礼节性的问候了一句,“许叔叔,许阿姨。”
她的出现,以及沈晏那毫不掩饰的亲昵姿态,让厅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许先生和许太太脸上的笑容略显僵硬,但还是维持着风度回了礼,许知念的目光在舒亦和沈晏之间快速扫过,尤其是在沈晏揽着舒亦腰侧的那只手上停顿了几秒,她的眼底闪过不可置信,随后勉强露出个生硬的笑容。
许母见一向清冷的沈晏身旁跟了个女人,还如此亲密,心中便暗道不妙,又见女儿神色不对,她不由出声问道:“这位是?”
沈老爷子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乐呵呵的开口,语气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宣告,“开元啊,这是我们家的孙媳妇儿,舒亦!”
他特意强调了“孙媳妇”三个字,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这一句话让许家三人皆是一怔,许开元先回过神连忙笑着附和,“真没想到,阿晏竟悄无声息的结婚了,沈老您好福气啊!舒小姐一看就知书达理,贤良淑德!”
许知念双手交握,指尖捏的发白才勉强按耐住自己的心绪,她看向沈晏,“沈晏哥......你......真的结婚了?”
沈晏直接无视许知念,带着舒亦来到老爷子右手边主位让她坐下,自己则站在她身旁沉声说道:“舒舒,替爷爷招待下客人,我和爷爷去书房谈点事情。”说着他又看向许开元,“许叔叔,公司有些事需要处理,您几位随意,不必客气。”
许开元:“好好,你们忙。”
沈晏扶着沈老爷子离开,周承安跟在他们身后,一时之间前厅只剩下舒亦和曾叔以及许家三口。
舒亦与许家互不相识,但方才沈老爷子的话和沈晏将她推到主位的举动,已经足够让许家三人明白,她是这个沈宅目前唯一的女主人。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尴尬,许家三口的目光,或探究,或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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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带着些微的不甘,都若有若无的落在她身上。
舒亦却仿若未觉,她脸上依旧挂着自然的浅笑,没有丝毫怯场。
“曾叔。”她侧头,声音温和,“麻烦再为客人换些热茶来,我看杯中的茶似乎有些凉了。”
曾叔立刻躬身应道:“是,少夫人。”他转身去吩咐佣人,动作利落,态度恭敬,无形中更凸显了舒亦在沈宅的地位。
这一声“少夫人”,让许母的脸色又微妙的变了变,她努力维持着笑容看向舒亦,按耐不住的开口问:“舒小姐......我瞧着你似乎比沈总小些,如今在哪里高就?”
舒亦:“我还在读书。”
这话让几人又是一愣,瞧着沈晏的妻子年纪小,没曾想竟还是在读的学生,这也太......
许母又问:“舒小姐在哪个大学读什么专业?”
舒亦抬起眼,目光清澈的看向许母,“京大古文字研究。”
“那是什么?历史吗?”许知念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轻忽,“这倒是......挺特别的爱好,只是舒小姐的专业似乎并不能给沈晏哥带来什么助力,甚至听起来有些......枯燥乏味。”她远赴重洋,专业特意选了金融相关,就是为了与沈晏相匹配,语气里本能的带着几分优越感。
舒亦闻言,非但没有不悦,反而笑容更深了些,“不会。”她声音温软,却自有力量,“每一个汉字都有属于它的历史,里面藏着千百年前的故事,能够破解文字与古人对话,是件很有趣的事情。”
她这番话说得真诚而坦然,且只谈专业,将对方的试探轻描淡写的拨开,许知念被她的回应噎了一下,勉强笑了笑,“是、是吗......?”
“我在国外念得是与沈晏哥同一所学校同金融专业,对于舒小姐的历史方向不太了解,抱歉。”
许开元见状,呵呵笑道:“这么说舒小姐是学考古?京大可是个好学校,这个专业也好,传承文明,意义重大!”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位沈家的孙媳妇,并不是等闲之辈,那份气度,从容,绝非普通人家能教养出来的。
舒亦并没有做过多解释,她对许开元的夸赞只是微微颔首,“许叔叔您过奖了。”
这之后舒亦不主动挑起话题,只是偶尔回应一两句,大部分时间是在安静的坐着,小口品着茶,可她越是这般淡然,越让许知念坐立难安,看着舒亦那张比自己年轻姣好的脸,再想到沈晏方才对她毫不掩饰的维护,心里又酸又涩,几乎快要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
许母一连几次开口打探,都被舒亦那看似温和,实则疏离的态度挡了回来,聊了半天,他们愣是一点信息没问出来。
坐了一会儿,迟迟不见沈晏他们出来,许家人便识趣的起身告辞,舒亦客气的挽留了两句后,让曾叔代为送客。
等曾叔再次回到前厅,舒亦还坐在紫檀木椅上喝茶,见他进来她抬眼笑着问道:“曾叔,刚刚聊天,我瞧着许家似乎和咱们家颇为亲近?我第一次见,烦您同我讲讲?”
那个许小姐在知道她身份后的失态以及看向她的目光里透出的细微敌意,让舒亦不得不注意到。
曾叔点了点头,斟酌着说起两家的关系,“许总与阿晏的父亲交好,两家小辈年岁也相当,便时常聚在一起,只是后来阿晏父亲过世,渐渐就接触的少了,今日是许家大小姐刚回国没多久,临时上门来拜访一下老爷子。”
舒亦瞬间在这段话里摸到了重点。
原来是,青梅竹马......
她垂眸,没再言语。
18. 第十八章
许家人刚走没几分钟,沈晏和沈老爷子就从书房走了出来。
舒亦和沈晏之后陪着老爷子吃过晚饭,正准备回澜园。
沈老爷子背着手,指挥周承安把他们拿来的燕窝花胶装车带走,“老头子我可消受不了这些东西,都带回去给我们舒舒好好补补。”
周承安看着沈晏,等待他的指示。
沈晏瞥了他一眼示意把东西拿走,随后对着老爷子说:“这些您不喜欢,明日我让人再送些您喜欢的。”
舒亦见沈晏拿来的东西被退回,她上前挽住老爷子的胳膊,声音甜软的说,“爷爷,王姨见天儿的在家做滋补汤盯着我喝呢,您尽管放心,这些东西明天我让王姨做两道适合您口味的汤膳,再拿来给您尝尝可好?”
“好好好,还是舒舒贴心!”老爷子拍了拍舒亦的手背,眼里的慈爱满得快要溢出来,随后他话锋一转,板起脸看向沈晏,“你小子,多跟舒舒学学!别就知道送东西,一点人情味儿都没有!”
沈晏看着这二人爷孙友爱的画面,倒显得他在这里有些多余,他声音不咸不淡的说:“爷爷教训的是。”
沈老爷子心满意足的将他们送到门口,看着车子缓缓驶离,才背着手,哼着不成调的戏文,慢悠悠的踱回宅内。
管家跟在沈老爷子一旁,忍不住问道:“您怎么不提点一下舒舒,今日让他们回来是阿晏特意让周助理找的由头?”
沈老爷子停下哼唱,瞥了管家一眼,眼睛里闪着洞悉一切的光芒,他带着点了然于胸的得意:“哼,臭小子那点心思,还用得着我这老头子去点破?”
他慢悠悠的继续往宅内走,声音带着历经世事的通透,“他那性子,像极了他爸爸,看着冷,心里头热乎着呢,就是嘴硬!什么事都习惯了自己谋划,这回知道主动把人带回家,已经是开了窍了。”
沈老爷子说到这顿了顿,语气里带了一点期待,“让他们小两口自己琢磨去!有些窗户纸,得他们自己捅破才有意思,我这老家伙要是插了手,反倒不美,舒舒那孩子聪明着呢,她自己慢慢也能品出来。”
他背着手,望着庭院里苍劲的古松,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感情这事儿啊,就像煲汤,火候到了,味道自然就出来了,急不得,咱们啊,等着就行喽!”
管家闻言恍然大悟,笑着连连点头:“还是您看得通透。”
……
车子平稳的停在了澜园别墅门前,舒亦下了车,沈晏和周承安正站在车边说话。
沈晏手上拿着个文件夹递给周承安,“这份文件明天交代下去。”
周承安:“好的沈总。”
“今日这么晚下班,让司机送你回去。”
“谢谢沈总,夫人,再见。”
舒亦对周承安笑着摆摆手,随后与沈晏一前一后进入屋内。
两人在前厅换鞋,沈晏余光扫向舒亦,门口光线昏暗,她的面上柔和长睫微垂,他眸光微动,忽然开口道:“我与许知念并不相熟,你......别多想。”
舒亦闻言抬头对上沈晏的视线,有些不解的回道:“我没多想啊。”
沈晏看着舒亦那双过于干净的眼睛,里面没有试探,没有醋意,分外平静,这让他心底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见沈晏一直盯着她看,舒亦又说道:“当初我们不是相互承诺过嘛,若是心有所属绝不欺瞒对方,我相信你的人品。”
沈晏听罢收回目光,语气平淡无波的继续解释,“许家与沈家是父辈的交情,我们只小时候因双方家长聚会见过几面。”
舒亦“哦”了一声,点了点头,随后便要往屋内楼梯走去。
沈晏看着她这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心底那点莫名的郁气瞬间萦绕开来,他沉默一瞬,忽然伸手抓住舒亦的手腕。
舒亦微微一怔,回头看他。
“舒亦。”他叫她,声音在空旷的前厅显得格外低沉,“站在我身边的,只会是你。”
手腕处传来沈晏掌心的温度,带着无法挣脱的力道,也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执拗的认真。
舒亦怔愣在原地,竟不知该如何回应沈晏。
她此刻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呼吸微窒,大脑有瞬间的空白,只剩下眼前这个人,和他话语里不容置疑的力量。
沈晏紧紧盯着舒亦的反应,没有错过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慌乱和茫然,更清晰的看到她的脸颊渐渐泛起红晕,他心底那点因被忽视而起的郁气,奇异的被一种更强烈冲动取代。
他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反而稍稍用力,将她往自己的方向带近了一小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近,近到舒亦能清晰的闻到沈晏身上淡淡的清冷气息,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额发。
“记住了吗?”沈晏低声问,语气依旧平稳,可却又似有若无的带着些诱哄。
舒亦仰头看着沈晏,她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他的高大身影里,那颗一向清明的大脑此刻像是生了锈,无法顺畅思考,在他灼灼的目光下,舒亦几乎是凭着本能,轻轻的点了点头。
“记......记住了。”
沈晏看着她这副难得乖顺又带着点懵懂的模样,眼底深处的郁燥终于缓缓散去,他的指腹在她纤细的手腕内侧轻轻摩挲了一下,细腻的触感让他心头微动。
“上去休息吧。”他终于松开了手,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沉静。
手上的力道骤然消失,那灼热的温度却仿佛烙印在了皮肤上,舒亦有些慌乱的“嗯”了一声,转身快步朝楼梯走去。
沈晏站在原地,静静看着舒亦几乎是逃上楼的背影,直到那抹身影在楼梯转角消失。
卧室房门在身后轻轻合拢,将楼下那个男人的气息与迫人的存在感短暂隔绝。
舒亦背靠着冰凉的门板,仿佛这样才能支撑住她微微发软的双腿,黑暗中,她抬手,指尖轻轻按在心口的位置,那里似乎滚烫得吓人,并且跳动得毫无章法,震得她耳膜都在嗡嗡作响。
沈晏刚才......是什么意思?
而且,为什么她的心跳,会失控的这么厉害?
她烦躁的揉了揉头发,走向浴室,冰冷的水流拍打在脸上,稍稍降低了她脸颊的热度,却始终无法平息内心那片被搅乱的涟漪。
舒亦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个眼神闪烁、面带红晕的自己,感到既陌生又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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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澜园主卧内只余一盏暖黄的床头灯。
舒亦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始终辗转反侧难以入眠,黑暗中,沈晏那双深邃带着灼人温度的眼眸,和他那句低沉的话语,反复在她脑海中回放。
她忽的双手掀开身上的被子,将自己完全埋进去,迫使自己冷静。
看来......她需要重新审视一下她与沈晏的婚姻关系了,最近沈晏的举动似乎都在朝着失控的方向发展,而她的内心却对这些并不排斥,这种认知让舒亦感到恐慌。
与此同时,书房内。
沈晏并未在处理公务,而是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他很少会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更少会像刚才那样,近乎失态的抓住她,说出那样......带着明显占有欲的话。
沈晏原本只是想解释一下自己与许家的关系,不希望舒亦产生不必要的误会,可当她用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看着他,那股因被忽视而产生的郁气,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他不想只得到她的信任。
他想要更多......
这个念头如此清晰的浮现出来,连沈晏自己都感到些许意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这段婚姻的期待,已经远远超出了最初的协定?
……
第二天清晨。
舒亦顶着淡淡的黑眼圈下楼时,沈晏已经坐在餐桌前看国际财经报纸了,昨晚她折腾到后半夜才睡着,起床时若不是看见了身旁床单有些褶皱痕迹,她都以为沈晏没有回主卧睡。
晨光透过玻璃窗洒在沈晏身上,勾勒出他清俊的侧影,他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袖口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神情专注盯着手中的报纸,仿佛昨晚那个在昏暗门厅里强势逼近的男人只是她的幻觉。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目光与她相遇。
舒亦的心跳又不争气的漏跳了一拍,令她脚步微顿。
“早。”沈晏开口,声音是一如既往的低沉平稳。
“......早。”舒亦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随后走到他对面坐下。
王姨端上早餐,笑着招呼,“舒舒,今天熬了海鲜粥,快趁热吃。”
“谢谢王姨。”舒亦扬起甜甜的笑意。
王姨放下东西离开后,餐桌上一下子变得很安静,只有轻微的餐具碰撞声,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
舒亦埋头小口喝着粥,脑子里还在天人交战,她是不是该说点什么?关于昨晚?可是说什么?问他什么意思?那会不会显得她太在意了?
沈晏将她的不自在尽收眼底,他放下报纸,状似随意的开口问:“今天有什么安排?”
“要去学校,今天上午有个小组研讨会。”舒亦回答,暗自松了口气。
“嗯。”沈晏颔首,沉默片刻,又道,“我上午的行程要去京大附近,稍后一起走?”
“......好。”她听见自己这样回答,随后手上极快速的往嘴里塞了满满一勺粥,只是这粥还有些热,舒亦皱眉强忍着烫吞了下去。
沈晏将一切尽收眼底,面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不急,你慢慢吃,小心烫。”
19. 第十九章
吃过早饭,舒亦跟在沈晏身后正要出门,忽的又想起有东西没拿,急冲冲上楼去书房拿起笔记本电脑装进帆布包,下楼时又想起移动硬盘没拿,只得再次返回。
一通手忙脚乱总算出了门,此时沈晏的座驾已经停在别墅门口。
看到舒亦出来,站在车旁等候的周承安笑着对她打了声招呼,“夫人,早上好。”随后他来到一侧打开车门。
舒亦道谢弯腰坐进去,Maybach62s的车体很长,后座空间十分宽阔,沈晏长腿交叠坐在里面,手里拿着个平板电脑,正在查阅文件。
车内有淡淡的木质香萦绕,舒亦看了沈晏一眼,说“抱歉,久等了。”
沈晏视线从平板移开望向她,声音清冽,“今天几点结束?”
“大概......中午吧。”舒亦也无法确定具体时间。
司机启动车子,窗外风景开始向后退去。
“好。”沈晏淡淡应了一声,目光重新落回平板电脑的屏幕上,修长的手指在上面滑动着,“快结束告诉我,接你一起回来。”
舒亦听完下意识拒绝,“不用,你忙你的,我车还停在燕石园,会议结束了我直接开车回来就好。”
沈晏将平板关闭递给副驾的周承安,随后问道:“你确定,你的车还在那儿吗?”
舒亦愣住了,“什么意思?”
他扫向舒亦拿在手里的手机,出言示意,“看看你的微信朋友圈。”
舒亦连忙拿起手机点开微信朋友圈,只见最上方的一条是阮乔十分钟前发出的图文信息。
那是一张阮乔靠在车门上感受清晨阳光的照片,配文是「哇~山上的空气就是新鲜~这,是自由的味道!」
舒亦一下就认出了,阮乔身后靠着的车是她的小白,她有些尴尬的抬起头,“我......可以打车。”
沈晏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随后沉默不语。
车上的气氛瞬间跟着压抑下来。
坐在前排的司机和周承安二人暗暗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的目光中看见了满满的无奈。
后面这一对夫妻的相处模式,真是让人跟着着急。
舒亦来到学校,小组讨论会一直开到中午也没有停歇的架势,眼看着众人都有些饿的坐不住,孟教授终于开了口,暂时午休,下午接着讨论。
得到短暂放松的一众学子们,三三两两离开会议厅,舒亦是这里最小的一个,性格又好,很得大家的喜欢。
“舒亦,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食堂吃饭?”有学姐走到舒亦面前问她。
舒亦整理好桌上的东西正要说好,忽然听到坐在主讲台上的孟教授接起一个电话。
“又要找我借人?不借不借,上次借走我两个学生到现在你还没把人还回来,居然还敢给我打电话?”
听着教授怒气冲冲的话语,舒亦开口推拒了学姐们的邀请,“抱歉啊姐姐们,我这儿还有点资料没记录完,你们先去吃吧,我等会儿再去。”
“那好吧,我们先走了。”
送走了学姐,此时屋里的人也都走光了,只剩下她和孟教授在,等着老师讲完电话,舒亦大步冲到他面前。
“老师,谁打的电话把您气成这样?”
“还有谁,还不是那个李老头,他们最近在三星堆又发现了一个新的祭祀坑,人员不足,想从我这里借调几个学生过去帮忙。”
舒亦闻言,心中一动。
……
周承安今日陪着老板出席一场商业座谈会议,期间他没注意别的,就看见自家老板时不时就要拿出手机扫上一眼,连上台讲话都要把手机放在主讲台上,用余光瞄着漆黑的屏幕。
只是马上要中午了,老板手中的私人电话也没有响过一声,倒是他这个特助手上的商务电话没完没了的响个不停。
周承安这边刚挂断电话,眼前就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上面握着一部手机,他抬起头视线往上移,就看见沈晏正眉眼暗沉的盯着他。
“你拿着。”他的声音比平时还要冷上几分,“有电话再给我。”
老板这是等夫人的电话,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他连忙双手接过那部手机,恭敬应道:“好的,沈总。”
这之后,直到下午座谈会结束,周承安手中的私人手机始终安静如鸡,也不知手机静默是不是会传染,从他接过沈晏的手机后,自己身上的商务机都跟着安静了下来,再也没有响过。
周承安看着老板越来越沉的脸色,心里默默为夫人捏了把汗,这......夫人怕是彻底把老板给忘了吧?
沈晏从一众恭维攀谈的人群中走出来,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声音听不出情绪,“回公司。”
“是。”周承安连忙应道,一边联系司机去备车,一边小心翼翼的将那部私人手机递还给沈晏。
车子向着沈氏集团路线行驶,眼看前面就要路过京大,沈晏突然开口,“去京大。”
沈氏集团和京大有着密切合作,沈晏的座驾早被录入进系统可随时进出京大,司机将车开进了京大内部的停车场停稳。
沈晏拿起手机拨打舒亦电话,很快听筒里便传来,「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挂断电话,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来来往往的学生,又从通讯录里翻出孟教授电话按了下去。
这次电话很快便被接听,那边传来孟教授儒雅的声音:“喂?沈总?”
“老师,打扰了。”沈晏的声音听不出波澜,“舒舒还在您那里吗?我打她的手机关机。”
“舒舒?”孟教授愣了一下,随即说道:“她这会儿应该在飞机上吧。”
沈晏静默了几秒才沉声开口,“方便告知一下她去了哪里吗?”
“三星堆那边儿发现了个新祭祀坑人手不足,她被借调过去帮忙,舒舒没告诉你?这丫头,和我说她的论文进展不下去,想要过去找找灵感,之后急匆匆的就跑了,估计是一时忘了说,等她下飞机应该会联系你。”
“我知道了,谢谢您。”
三星堆,川省,跑的倒是挺快。
沈晏几乎要被气笑了,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舒亦这般害怕他的靠近,混杂着怒意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失落的情绪,在他胸腔里翻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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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他习惯于掌控一切,商海浮沉他游刃有余,可偏偏在舒亦这里,却屡屡受挫。
“回公司。”他闭上眼,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司机不敢怠慢,立刻发动车子,驶离了京大。
一路上,车厢内死寂一片,周承安甚至能听到自己过快的心跳声,他偷偷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只见老板靠在椅背上,目光望着窗外,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郁。
“她在躲我。”沈晏的声音忽然响起。
周承安听到后犹豫着要不要劝劝自家老板,放下身段别老端着,这时后座又传来一声命令。
“查一下夫人搭乘的航班号,落地时间,以及在川省的住宿安排。”
“是,沈总。”周承安立刻应下,心里暗暗咂舌,老板这是要......千里追妻?
“还有,尽快申请航线。”沈晏眸色深沉,“把下个月去川省分公司的视察行程,提前。”
周承安:“......是!”
与此同时,飞往川省的航班上。
舒亦靠在舷窗边,看着下方翻滚的云海,心里却远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
上了飞机关掉手机前,她不是没想过要给沈晏发个信息,手指在对话框上悬停了许久,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告诉他自己临时决定去三星堆参与发掘,归期未定?然后呢?他会不会......很生气?
她发现自己竟然有点......怕沈晏生气。
这种陌生的情绪让她感到非常烦躁不安,最终,那一点点微弱的念头,被鸵鸟般的逃避心理取代,等到了再说吧,或者,等他发现了再说。
毕竟这种情况之前也经常会出现,她与沈晏随时会因工作突然离开,也不是每次都要马上通知对方的,舒亦这样安慰自己。
她闭了闭眼,试图将那张冷峻的脸庞从脑海里驱逐出去,将注意力转移到电脑上的论文,学术的世界是纯粹而可控的,远比处理那突如其来又毫无头绪的情感问题要简单得多。
……
几日后,一架私人飞机从京市首都机场起飞。
机舱内,沈晏将手中的文件签好字,递给坐在一旁的周承安。
周承安低头整理文件,却察觉到老板的视线似乎一直定在他的身上,他抬头,就看见沈晏一脸严肃的盯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
身体警报瞬间拉响,周承安脑中极快速的回放今日的一切记忆,逐帧查找,自己大概、好像、应该,没犯什么错误......吧?
难道是文件有问题?他下意识翻开手里的文件想要看看是哪里出了错,沈晏却在这时开了口。
“周特助,你、是否单身?”
周承安愣住了,老板这是什么意思?要给他介绍女朋友?
“沈总,我......我有女朋友。”
“你们的感情如何?当然,我知道这很冒昧,你也可以不回答我。”沈晏问。
周承安跟在沈晏身边快六年,他十分了解自家老板是个非常注重隐私的人,也从不关注下属的私人问题,突然被这么问起,他心中隐约有了一个猜想。
20. 第二十章
一早舒亦吃过早饭来到N9祭祀坑,此时外围区域已经来了许多人,他们手里拿着洛阳铲正对地面上一排排探方区域进行探查。
“舒亦学妹,早啊。”负责外围工作的陈浩看见舒亦走过来,手上拧着洛阳铲对她打招呼。
“陈师兄,早。”舒亦笑着问,“今天怎么样,您这儿有进展了吗?”
“目前的情况很让人恼火啊!这块地让我们探了个千疮百孔,一点有用信息都没得。”陈浩将探铲拔出来,看了看上面带出来的土壤,满脸失落。
舒亦来到陈浩身边,蹲下身拿起他刚带出来的土块看了看,她知道外围近期在找三星堆时期的河道踪迹,眼看着地面上没剩下多少可探查的地方,她鼓励道:“师兄加油,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了。”
“借你吉言啊师妹,唉,真羡慕赵延纪他们,棚内工作多简单啊,里面全是好东西,挖出来就行了,哪像我们又要勘探、计算,连个方向都没有。”
舒亦想了想,开口提醒道:“或许,我们可以借助一下高科技扫描建模试试。”
陈浩听完眼睛一亮,拉住舒亦聊了起来。
二人细谈了好一会儿陈浩才放人,舒亦换好防护服走进棚区,一进门就看见几个师兄师姐正围着祭祀坑聊天,坑内悬空挂着一块平板,有两个人趴在上面,手里拿着刷子正清理着底下的文物。
见到她进来,众人纷纷和她打起招呼。
“哟,小师妹来了。”
“舒亦,早上好啊。”
舒亦微弯了弯腰,回道:“师兄师姐早上好。”说着她翻出包里的相机走过去。
她刚来还在熟悉阶段,这几天在这里主要负责棚内的记录工作,用相机拍下照片或录像。
“唉......我这脖子都要抬不起来了。”坑内的人发出一声哀怨。
“呃~快,谁来帮我抬一下。”旁边的祭祀坑内一个穿着防护服的人手上费力抬着一件青铜器,气喘吁吁的喊人。
“真羡慕外围陈浩他们,往那一站全凭想象。”
“咱们这苦差事,劳心又劳力,难怪没人愿意来。”
“嘿,你们看这个,长得好奇怪,是个啥东西?”清理文物的人一边用刷子轻轻扫去青铜器表面的土壤,一边喊着众人过来看。
舒亦赶紧端着相机蹲在坑边拍照片。
“这嘴里叼的什么啊?看这眼睛好大,是在翻白眼吗?”
“可能是表达了古蜀人对天的崇拜,哈哈哈哈。”
“哈哈哈,张哥,你怎么不说是展现了古蜀人的思乡之情呢?”
大家正说笑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怎么,一大早在这儿做起阅读理解来了?”
众人回头对着来人:“赵队,早啊!”
赵延纪一身白色防护服走到近前,他探身往坑内瞧了瞧,叮嘱道:“小心点儿一旁的方罍,里面的珠子贝壳散在周围,注意辨别。”
“知道嘞,赵队!”坑下的人连忙应声,动作更加小心翼翼。
队长来了,大家也不在说笑,开始认真工作起来。
舒亦蹲在坑边正低头拍照,口罩之下赵延纪唇角微扬,走到她身侧蹲下,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舒舒,这几天记录工作还习惯吗?这边环境比京市要艰苦很多,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我说。”
舒亦停下按快门的手,扭头看向赵延纪,“赵师兄,习惯的,前段时间我在秦市参与项目,整日面朝黄土背朝天,和那儿一比咱们这儿简直不要太豪华。”
考古发掘项目能搭设棚区,投入智能现代化设施保持恒温恒湿状态,全国也没几个,这条件是多少野外考古人可望而不可及的。
赵延纪是N9祭祀坑现场负责人之一,也是舒亦外公舒兆林的得意门生,考古专业能力极强,为人又沉稳周到,他一向对这个最小的小师妹颇为照顾。
“那就好。”赵延纪点点头,视线落在她手中的专业相机上,“听说你还要帮外围做区域地层扫描的数据建模?”
“嗯。”舒亦应道,“赵师兄他们一直找不到位置,我就想着能不能用高科技扫描分析,正好我认识相关方面的人,可以咨询一下。”
赵延纪眼中闪过赞赏,“很好的思路,这边数据采集如果有任何需要协调的,随时找我。”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语气自然的邀请,“对了,晚上我们几个负责人约了吃饭,你也一起来吧?大家讨论一下,多个人,多份思路。”
他的邀请合情合理,完全是出于工作交流,舒亦没有多想直接点头应下。
清理文物是个极度枯燥且需要无比耐心的工作,大家埋首于自己的区域,很快一天便过去了。
舒亦跟着赵延纪外出吃饭,同陈浩和其他几个负责人聊了许久,她的主专业虽然是古文字研究,但她时常跟着孟教授参与联合考古项目,更重要的是她家还有个身为考古专业的教授外公,大家多少是知道舒亦的,所以餐桌上的讨论很热络。
一顿饭吃下来,舒亦虚心请教几位能力出众的师兄师姐,他们也不藏私,一番理论与实践经验让她受益匪浅,对自己的论文也有了新的思路。
因为有女生也没有人喝酒,吃过饭时间尚早,他们难得有空闲出来,有人提议继续下一场。
赵延纪出声说,“我先送舒亦回宿舍,大晚上让她跟着咱们转场不好,你们先去找地方,我等会儿到。”
“也对,那舒亦学妹,咱们明天见啊!”陈浩朝着舒亦说道。
“师兄师姐,再见。”舒亦对众人摆摆手,又看向赵延纪,“赵师兄你们一起走吧,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你不用送我的。”
赵延纪目光温和的看着舒亦,“你是我带出来的,我自然也要安全的把你送回去,不然老师问起我都不好向他交代。”
舒亦想了想,到底作罢,二人叫了个出租车回到临时宿舍。
“今天你的想法很有启发性。”赵延纪边走边说,路灯将两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等外围数据采集更完善些,我们可以成立个小组专门跟进智能应用方向。”
“嗯,希望能帮上忙。”舒亦点头,夜风吹散了白日的疲惫,让她心情不错。
两人在临时住宿区内边走边聊着白天的发现和后续计划,很快便来到宿舍楼,然而,就在靠近舒亦所住的那栋小楼时,两人的脚步都不约而同的慢了下来。
楼下门口那盏不算明亮的路灯下,静静的停着一辆与周围简陋环境格格不入的黑色豪车,他们所在的位置只能看到车尾,上面挂着川都的牌子,完全看不清里面是否有人。
舒亦看着那辆车皱了皱眉,这里荒郊野外的,少有人至,这样好的车更是很难看见,不知怎么她隐隐想到了一个人......
赵延纪显然也注意到了那辆车,他只是好奇的打量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他看着舒亦,温声说道:“那么,我就送到这里了,快上去吧,累了一天早点休息。”
舒亦点点头,“今天谢谢师兄,拜拜。”
赵延纪一直在原地看着舒亦走进宿舍楼内,这才要转身离开,而一直停在旁边的黑色轿车此时后座车窗却降下了一半,露出半张棱角分明的侧脸。
昏暗的光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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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男人深邃的眼眸精准扫向赵延纪,那目光看似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无形且沉重的压迫感。
赵延纪脚步顿住,隔着十几米的距离,与车内的男人对视,他看不清对方完整的容貌,但那股即便隔着车窗也无法忽视的矜贵与冷冽气场,让他瞬间知晓此人的身份应该不简单。
两个男人的视线在寂静的夜色中短暂交汇。
沈晏的眼神淡漠,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赵延纪镜片后的目光微微闪动,随后步履平稳的离开了宿舍区,很快融入了夜色中。
车内,沈晏看着后视镜里赵延纪渐渐远去的背影,眸色深沉难辨。
周承安坐在副驾驶,感受着后座传来的低气压,连呼吸都放轻了,他跟在沈晏身边多年,太熟悉老板这种状态了,表面越是平静,内里蕴含的风暴可能就越是惊人。
沈晏的视线投向那栋灯火通明的宿舍楼,落在某个刚刚亮起灯光的窗户上。
他提前结束了分公司的紧急事务,连夜驱车数小时赶到这处偏远的地方,得到的“惊喜”就是看到他的妻子,在深夜时分,由另一个男人护送回宿舍,两人甚至一路相谈甚欢......
尽管沈晏清楚的知道,以舒亦的人品与教养,她不会做任何出格的事情,但刚刚的画面让他没由来的觉得分外碍眼。
宿舍内。
舒亦正准备去洗漱,手机就响了起来,她拿起一看,屏幕上跳动着沈晏的名字。
她的心猛的一跳,一种类似于“终于来了”的预感,夹杂着心虚和莫名的紧张,瞬间攫住了她。
等等,她什么也没做,为什么要心虚?
舒亦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喂?”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才传来沈晏低沉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在哪?”
舒亦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在......宿舍。”
“哪个宿舍?”他追问,语气平淡。
舒亦的心跳更快了,她走到窗边,下意识的向下望去,那辆黑色的轿车依旧静静停在楼下,像一头蛰伏在黑夜里的猛兽,等待着猎物主动进入它的领地。
“你不是知道吗?”她干脆回答。
“下来。”他言简意赅的吐出两个字,随即挂断了电话,没有多余的废话,也不给她任何拒绝或询问的机会。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舒亦愣在原地,心里乱成一团。
他果然来了,而且,他看到了赵师兄送她回来,是......生气了吗?
无数个问题在舒亦脑海里盘旋,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她认命的拿起钥匙,走出了房间。
舒亦磨磨蹭蹭的走到楼下,先在门口探出头看了看赵延纪有没有离开,见楼下空无一人,这才一步步靠近那辆黑色轿车,没等她伸手开门,后座的车门从里面被推开。
沈晏迈步下车,站定在她面前。
他穿着一套黑色西装,身形挺拔,仿佛是刚从一场会议中抽身而来,俊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双墨黑的眼眸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深沉。
舒亦在他极具压迫感的注视下,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她双手背到身后手指悄悄蜷缩扣在一起。
“你......你怎么来了?”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
沈晏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然后缓缓下移,扫过她因为紧张而微微抿起的嘴唇,最后重新对上她的眼睛。
“他是谁?”他问,这三个字被咬得格外清晰,似有若无的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21. 第二十一章
听沈晏直接问起,舒亦反倒渐渐放松下来,她行事端明,理直气壮。
“赵延纪师兄,N9祭祀坑的现场负责人之一,也是外公的学生。”舒亦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大方介绍。
“今晚我跟着赵师兄同其他几位师兄师姐吃饭讨论工作,他好心送我回来而已。”
她的解释清晰明了,不遮不掩,坦荡得让沈晏眼底的寒意微凝,但那股盘踞在胸口的郁气却并未因舒亦的解释而消散。
他向前逼近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舒亦能闻到沈晏身上清冽的气息。
“舒亦。”他念着她的名字,声音低沉,“你的电话一直关机。”
舒亦错愕一瞬,赶紧摸出手机看了看,她都没注意自己手机什么时候自动关机了......
所以,沈晏身上那股淡淡的怒意是因为联系不上她?
舒亦的气势瞬间矮了一截,她有些尴尬的瞄了一眼沈晏,“抱歉啊~我没注意到手机没电关机了。”
沈晏:“无妨,我也算习惯了。”
舒亦隐约觉得这话属实有点怨气在里面,不过......沈晏这样高高在上的人,怎么可能会有抱怨?
“那个......你来这边是工作吗?晚上住哪里呀?”她试图岔开话题。
沈晏垂眸看她,未戳破舒亦那点儿小心思,他淡淡说道:“我还未吃晚饭。”
呃......不会是因为等她所以一直没有吃饭吧?舒亦心中那股刚被压下去的心虚感,又悄悄冒了头。
“这么晚了......”她下意识想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只是屏幕一片漆黑,“这附近,没什么像样的饭馆,也基本都关门了。”她实话实说,发掘现场地处偏僻,确实找不到适合沈晏身份和口味的地方。
沈晏的目光依旧锁在她脸上,仿佛在说:这就是你给我的答复?
舒亦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手指无意识的捏着手机,让他饿着肚子离开?好像,也不太合适,毕竟,他是专门来找她的。
沈晏沉默的注视了她几秒,那双深邃的眼眸在夜色中看不出情绪,随后他伸手揽住舒亦腰间,带着她走到车前,打开车门示意她上车。
腰间传来的力道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舒亦几乎是半被动的被他带到了车边,她抬眼看向沈晏,眼中带着疑惑,“去哪儿啊。”
“吃饭。”他的声音不高,却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舒亦抿了抿唇,到底没有拒绝弯腰坐进了车里,车内熟悉的木质香氛瞬间将她包裹,与外面略带潮湿的夜气截然不同。
“夫人。”一直坐在主驾上的周承安看见舒亦坐上车,回头对她打了声招呼。
沈晏随后坐了进来,关上车门,宽敞的后座因为他的存在而显得有些逼仄,他对周承安吩咐道:“回酒店。”
“好的,沈总。”周承安立刻应声,车子启动缓缓驶离宿舍区。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周承安将车开入一家中式园林酒店的地下停车场,随后在一处车位停下。
早早等候在此的酒店工作人员上前恭敬打开车门,“沈总,欢迎您下榻庄合,我是酒店总经理江志涛。”
沈晏和舒亦下了车,酒店经理看到沈晏身边竟然跟了位女士,有些拿不准她的身份,他抬眼望向周承安试图得到一点提示。
接收到经理的求助,周承安正要介绍,沈晏这时已经揽过舒亦,开口道:“这是我太太,舒亦。”
江经理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惊讶,他微微躬身,语气更加恭敬郑重,“夫人您好,欢迎您入住庄合。”
舒亦被沈晏这突如其来的介绍弄得一怔,随即面带微笑,对江志涛点了点头,“江经理,麻烦您了。”
江经理和其他工作人员引着沈晏几人乘坐电梯来到一楼,酒店内处处都是中式景致,夜色暗沉周围亮着昏黄的灯光,顺着石板小路走了没多久就来到一栋别墅门前。
“沈总,这是我们专门为您和夫人准备的独栋别墅,有任何问题您可以随时联系我,另外,这是此栋别墅的专属管家,您也可以吩咐她。”
自江经理身后走出一位身穿黑色管家制服的年轻女士,“沈总,夫人,我是庄妍,入住期间我将全程竭尽所能为您们服务。”
“江经理,请问是否还能安排晚餐?”周承安出声询问。
江经理抬手看了眼腕表,“这个时间......厨房已经下班,不过可以让厨师回来......”
“不必麻烦。”沈晏出声打断,“有没有细面?”
“有的,沈总。”江经理赶紧点头。
“准备两份细面,一份青菜,还有锅具送过来。”
说完他便带着舒亦进了别墅内,留下一众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江经理往周承安身边凑了凑,低声询问:“周特助,沈总这是,什么意思?若是沈总想吃面,我让厨师过来做一份吧。”
“你按沈总的吩咐做就好。”周承安没有过多解释。
这是一栋临湖而建的中式别墅,门内有个小院,种着一颗造型独特的矮松,进入别墅内走到尽头,便是一片人工湖景,夜里看不太清外面的景致,但也能感受到其中的诗情画意。
舒亦没想到,离着三星堆发掘地不过十多分钟的路程之外会有这样一处高端典雅的园林酒店。
“这地儿真好,是沈氏的项目吗?”舒亦双手支着栏杆,感受夜风拂过,“和这里一比倒是更显得我们那村儿里荒凉一片。”
沈晏来到舒亦身旁,扫了一眼外面的风景,音色低沉,说:“川省分公司和当地的合作项目。”
舒亦点点头,“哦”了一声,随后问道:“晚餐只吃面条吗?”她想起刚刚沈晏吩咐人准备的东西。
“嗯。”沈晏淡淡应了一声,“怎么,沈太太要下厨?”
舒亦闻言转过头看向沈晏,她眨了眨眼,带着点不确定,“我......可以试试,不过,我的厨艺很一般,只会煮最简单的清汤面。”
沈晏深邃的眼眸落在她带着些许忐忑的脸上,眼底掠过极淡的笑意,“可以。”
之后,沈晏进入浴室洗澡,换上了一身深色居家服,等他再次出来时,就见舒亦正皱眉站在实木桌前,上面摆着酒店工作人员送来的食材调味料和一套简洁的厨具,黑色托盘上整齐的放着两扎细面,一小把翠绿的青菜,以及两颗鸡蛋。
暖黄的灯光下,舒亦穿着简单的黑色长袖上衣和牛仔裤,长发随意挽起,露出白皙的脖颈,他看着她面对眼前这些食材,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接下来要面对一场艰难的挑战。
舒亦挽起袖子,露出纤细的手腕,脑中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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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王姨煮面的步骤,先是烧水焯烫青菜,然后再煮面......嗯,她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要逞强。
她站在那里静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始有了动作,舒亦拿起一旁的纯净水,拧开瓶盖倒入锅中,动作算不上娴熟甚至有些笨拙,但神情却异常专注,仿佛摆在她眼前的东西是一件重要的文物,令她严阵以待。
沈晏看了一会儿,抬步走向她。
“咦,你这么快就洗好啦,面条还要等一下......”没等舒亦说完,她已被沈晏拉着来到一旁的边椅,随后被他按坐在上面。
沈晏修长的手指缓缓挽起衣袖,露出结实的小臂,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优雅和掌控感,他的目光落在那些简单的食材上,语气淡然,“要不要再吃一点?”
舒亦有些惊讶的看着沈晏慢步走到实木桌前,他要亲自煮面?
这个认知比她刚才决定自己动手还要让人感到意外,沈晏,沈氏集团的掌舵人,那个在谈判桌上挥斥方遒、在资本世界里翻云覆雨的男人,此刻站在酒店房间内临时摆好的做饭区域,准备煮面?
这画面太有冲击力,以至于舒亦一时忘了反应,只是怔怔的望着他。
沈晏的动作较之她而言可以称得上干脆利落,电磁炉开始工作水汽渐渐蒸腾,模糊了他些许冷硬的面部轮廓。
整个煮面的过程中,他没有多余的动作,也没有说话,只是专注的看着锅里翻滚的面条和青菜,仿佛在完成一项精密的工作。
舒亦坐在椅子上安静的看着,暖黄的灯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影,空气中弥漫着食物最朴素的香气,伴随着细微的咕嘟声,这一刻,沈晏身上那股迫人的商业精英气场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安的居家气息。
她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未真正了解过沈晏。
很快,两碗热气腾腾的清汤面被端上了桌,清亮的汤底,雪白的面条,翠绿的青菜铺在一旁,上面还各卧着一个形状完美的荷包蛋。
“吃吧。”沈晏将其中一碗推到舒亦面前,自己则在对面坐下。
舒亦晚上光顾着聊天没怎么吃东西,此时看着眼前这碗色香味俱全的面条也有了饿意,她拿起筷子疑惑问道:“你......竟然还会煮面?”
沈晏执起筷子,动作优雅的挑起自己碗里的面,闻言抬眸看了她一眼,语气依旧平淡,“在国外读书时,顺便学了学厨艺。”
好一个顺便。
舒亦低下头,夹起一筷子面条送入口中,面条软硬适中,汤底清淡却鲜美,鸡蛋的火候也恰到好处,很简单的食物,却也很美味。
“好吃。”她轻声说,是发自内心的评价。
沈晏看着她面上露出满意的模样,眼底深处暗藏着的那一点寒意彻底消融,他“嗯”了一声,没再多言,也开始用餐。
一时之间,房间里只剩下细微的进食声,舒亦偷偷抬眼,看向对面的男人,他吃相很好,即使是在吃一碗简单的面条,也依旧保持着良好的仪态,因为洗过澡,额前几缕碎发垂落,柔和了眉眼的锐利,暖光映照下,他整个人都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温润的滤镜。
心脏,又不争气的加速跳动了几下,那种不受控制的悸动再次袭来,但这一次,似乎少了慌乱,多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触动。
22. 第二十二章
两人吃过饭,沈晏叫了管家来清理打扫,之后他便去忙于工作。
管家带着保洁过来时,只有舒亦坐在客厅沙发上休息,等她们清理好房间,她出言建议,“夫人,院子里有私汤温泉,您可以泡一泡排解身上的乏累哦。”
舒亦一整天都端着相机蹲在地上拍照,此时正浑身疲惫,她想了想,接受了管家的提议。
管家:“好的,我马上安排放水。”
她的动作很利落,不一会儿就准备好了一切,并贴心的为舒亦送来水果,以及干净的泳衣。
“夫人,汤泉水温为恒温40度,您可以直接使用,有任何需要您再联系我。”管家微笑着说完,便带着其他工作人员悄然退出别墅,并细心的合上了院门。
院子里顿时只剩下舒亦一人,四周高大的院墙将一切遮挡,十分隐秘,夜风带着汤泉的水汽拂来,夹杂着草木的清新气息,她走到温泉池边,这是一个用天然石头垒砌的池子,此时里面已经放满了水,氤氲的热气袅袅升起,她半蹲下来,伸手试了试水温,温度恰到好处。
舒亦回到室内换好衣服,拢着浴袍再次来到池边,她解开浴袍,滑入温暖的水中。
温热的水流瞬间包裹住全身,驱散了夜间的微微凉意,舒亦舒服的喟叹一声,靠在光滑的池壁上,闭上了眼睛,白日里身体的乏累,以及方才面对沈晏时那种复杂难言的心绪,似乎都在这氤氲的水汽中慢慢沉淀、消散。
她难得的放空了大脑,什么也没想,只是感受着这份宁静与舒适。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
舒亦缓缓睁开眼,回头望去。
沈晏手里端着个木质托盘向她走来,上面放着一壶茶和两个茶杯。
他的目光落在池中的舒亦身上,水汽朦胧,勾勒出她纤细的肩颈线条和在水下若隐若现的窈窕身姿,她的长发松散的挽起有几缕滑落被温泉水打湿,平日里清澈聪慧的眼睛此刻带着被水雾浸润的迷蒙,脸颊因热度而泛着淡淡红晕,显得格外魅惑、诱人。
舒亦的视线同他凝望过来的目光在空中相碰,交织在一起。
室外的光线幽暗,周遭似萦绕着似有若无的暧昧。
“泡久了容易头晕,喝点茶。”沈晏声音低沉,走到池边的休闲椅旁,将托盘放下,他执起茶壶倒了两杯茶,随后握起一个茶杯来到舒亦身旁,微弯下腰递给她。
舒亦有些羞涩的将身体往水里缩了缩,“谢谢。”她轻声说,莫名感觉已经平复的心跳又有些失序。
沈晏似乎察觉出她的紧张,他移开视线,将茶杯搁在石壁边缘,随后直起身回到休闲椅处坐了下来,目光投向前方的矮松上不再看她,他拿起桌上的茶杯,慢慢品起茶。
舒亦身上只穿着单薄的泳衣,沈晏坐在这里让她感到不自在,她低下头,看着水中自己晃动的倒影,只觉得脸颊更热了,不知道是因为温泉,还是因为别的。
沈晏将她的细微反应尽收眼底,一杯茶饮尽,他站起身,嘱咐了一句,“别泡太久。”便转身回了屋内。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舒亦缓缓松了口气,她重新靠回池壁,抬头望着夜空中的疏星。
她发现,沈晏好像......在试着,慢慢靠近她,融入她的生活。
而这种靠近,也似乎,并不让她讨厌。
甚至,隐隐的,还有一丝期待。
又过了一会儿,舒亦穿上浴袍走进室内,从沈晏眼前快速闪过进入浴室,再出来时,已经洗过澡换上了他为她准备的睡衣。
房间的实木桌上不知何时放了一个某高奢包装盒,正对着浴室方向,盒身的亮橙色在灯光下属实有些晃眼,让舒亦一出来就被吸引了视线,想忽视都不行。
她脚步顿了顿,略带疑惑的看向正坐在沙发上用平板电脑查看邮件的沈晏。
沈晏感受到她的视线,抬起头,目光在她洗过澡后愈发清透的脸庞上停留一瞬,随即落向那个礼盒,语气随意道:“送你的礼物。”
舒亦走到桌边,指尖轻轻挑开精致的包装丝带,打开盒盖,一个包包呈现在眼前。
“这......”舒亦有些讶然,她抬头看向沈晏,“怎么突然送我包?”
沈晏放下平板,身体向后靠进沙发,姿态放松,他先是抬眸瞥了她一眼,见她似乎并没有如周承安所说的,像他女朋友那般外露的喜悦......
“不喜欢?”沈晏问。
“不是不喜欢。”舒亦摇了摇头,指尖轻轻拂过包身细腻独特的皮革纹路,她只看一眼就知晓这东西肯定价值不菲,“这太贵重了。”她顿了顿,“我平时出去更喜欢拿帆布包,比较......实用、耐磨。”
两人结婚后,沈晏送了她不少各大品牌的包包,舒亦最开始偶尔也会用一用,只是后来她有两次出门,忘记自己拿了包这事,随手就弄丢了,虽然最后都被警察找了回来,但她事后才知道,自己随手拿的那两个看起来十分不起眼的包,居然要几十万一个。
他送给她的东西,几乎都是品牌定制款,全球唯一的孤品,自此以后舒亦再也不敢背那些包出去,就算要拿也是拿自己的帆布包或户外包,便宜、耐用,磕碰到、弄丢了也不心疼。
她抬起眼,目光清澈的看向沈晏,带着点不好意思,“这个,好像没什么机会用。”
沈晏沉默的看着舒亦。
他想起那会儿在飞机上周承安信誓旦旦的说:“没有女人能拒绝限量款包包。”
沈晏之后专门为此推了一个会议,空出两小时的时间从众多品牌递来的产品手册里面挑选出这么一款包,他认为它的设计和质感与舒亦很相配。
但他似乎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舒亦并非寻常女子,她自小精神世界富足,没有过多的物欲,从不追求那些所谓的品牌赋予属性,她的世界,由古籍、文物和学术研究构成,价值观建立在知识与成就之上。
两人在一起后的几年,沈晏送给舒亦的礼物几乎都尘封在家中,不曾见她拿出来。
送出的东西不得人心,这让他难得有了一丝挫败感。
“放在家中摆着吧,等你想用了再拿出来。”沈晏轻描淡写的开口,上百万的包瞬间被打上定性,注定了它以后放在角落积灰的命运。
月夜朦胧,舒亦早早就回到卧房睡下,沈晏忙完工作已是午夜,他来到床前掀开薄被,躺在另一侧。
舒亦似乎睡得很沉,呼吸均匀清浅,整个人蜷缩在床的边缘,仿佛随时会掉下去。
夫妻二人之间的空隙完全能再躺下一个人。
后半夜,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雨,雨水不时敲打在玻璃窗上发出声响,也许是在陌生的环境睡得不踏实,睡梦中的舒亦翻了个身,原本面向边缘的身体转向了内侧,她似乎觉得有些冷,纤细的手臂摸索着,寻找热源。
然后,她触碰到了一处散发着热量的物体,温软的身体便自然而然的靠了上去。
本是浅眠的沈晏,缓缓睁开眼,他侧头借着昏暗的光线,看着舒亦近在咫尺的睡颜,她的长睫如蝶翼般安静垂落,额头轻轻抵在他的手臂外侧,一只手搭上他的腰间,显得毫无防备。
舒亦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睡衣布料,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沈晏眸光幽深,随后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能靠得更舒服些,他将一侧的薄被仔细掖好,轻轻收拢手臂,将舒亦更安稳的圈在自己的怀中。
窗外雨声细密,床榻上相拥而眠的两人,让这漫漫长夜,褪去了空寂的寒意。
……
太阳渐升,阳光透过中式窗棂洒入室内,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舒亦是在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与安稳中醒来的,意识尚未完全回笼,首先感受到的是身侧传来均匀有力的心跳声,以及环绕在腰间那沉甸甸的重量。
她眨了眨眼,映入眼帘的便是男人线条利落的下颌,随即她发现自己整个人几乎都蜷缩在了沈晏的怀里,头枕着他的手臂,一只手甚至还无意识的抓着他胸前的睡衣布料。
舒亦的大脑瞬间宕机,脸颊以惊人的速度烧了起来,她......她怎么会睡成这样?!
她急忙想要挣脱,身体刚微微一动,头顶便传来沈晏低哑磁性的声音:“醒了?”
环在腰上的手臂收拢了些,强劲的力道让舒亦动弹不得。
“沈......沈晏?”舒亦声音细微,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嗯。”他应了一声,那双平日里深邃锐利的黑眸,此刻透着柔和,他就这样专注的看着她,目光从她慌乱的眼睛,滑落到她因紧张而微微抿起的唇瓣上。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只剩下彼此交缠的呼吸和失控的心跳。
舒亦在他的注视下,想说点什么来打破这令人心慌意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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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暧昧,却发现自己词汇匮乏,脑中一片空白。
最终,是沈晏先有了动作,他抬起手,指腹轻轻拂开她颊边一缕散乱的发丝,他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触碰到她滚烫的皮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睡得好吗?”他低声问,声音里的沙哑未退,像羽毛轻轻搔刮过心尖。
舒亦迷蒙着点了点头,抛开最初的震惊和羞赧,她不得不承认,这是她这段时间以来,睡得最沉最安稳的一觉。
而她的点头似乎也取悦了他,沈晏的唇角微微弯了一下,随后说出来的话却让舒亦当场崩溃,“昨晚很冷?你一直抓着我不放。”
舒亦:“!!!”
所以,竟然是她自己跑进沈晏怀里?还一直抓着他不放开?她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情?
舒亦的脸瞬间红得能滴出血来,连耳根和脖颈都染上了一层绯色,她猛的想要坐起身,逃离这个让她无地自容的怀抱,可腰间的手臂却牢牢箍着她,纹丝不动。
“我......我不知道......抱歉!”她语无伦次,眼神慌乱的四处飘移,不敢再看沈晏,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看着舒亦这副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的模样,沈晏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没关系。”他声音里的沙哑褪去些许,“沈太太投怀送抱,是我的荣幸。”
这话更是火上浇油,舒亦感觉自己热的头顶都要冒烟了,“谁、谁投怀送抱了!这是......这是意外!”她试图辩解,声音却因为心虚而显得底气不足。
“好,是意外。”沈晏从善如流的点头,目光却依旧灼灼的锁在她脸上。
舒亦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挣扎的力道不自觉减弱,她发现自己似乎......并不排斥这个怀抱,甚至生出一种荒谬的贪恋,贪恋这种被人紧紧拥住的安全感。
原来,靠近他,并不像她想象中那么困难。
“你......你先放开我呀。”她垂下眼睫,声音微弱,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撒娇意味。
沈晏眸色幽暗的盯着她,缓缓松了力道,随后又在舒亦立刻弹开意外要摔下床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慢点。”他提醒道,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沉稳。
舒亦触电般缩回手,几乎是连滚带爬的翻下床,“我去洗漱。”她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冲进浴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仿佛后面有猛兽在追。
听着浴室里传来水声,沈晏起身下床,看着窗外雨过天晴后格外清新的园林景致,他的眉眼泛起一抹笑意。
躲在浴室里的舒亦,用冷水拍打着滚烫的脸颊,看着镜中那个面若桃花的自己,内心一片哀嚎。
完了,她好像......出问题了。
“叩叩。”突兀的敲门声让浴室里的舒亦吓得一个激灵,差点碰掉台面上的漱口杯。
“怎、怎么了?”她扬声问道。
门外传来沈晏平淡的声音,“洗好出来吃早餐。”他顿了顿,又说:“如果你觉得不自在,我让周承安先送你回工作地。”
他没有追问,没有调侃,只是给了她一个看似可以逃离的选项,这让舒亦更加无所适从了。
他看穿了她的慌乱,却没有趁机逼近,反而体贴的退开一步,将选择权交到她手里。
舒亦看着镜子里那个脸颊热度稍褪的自己,深深吐出一口气,她拿起梳子简单梳理了一下头发,随后打开浴室门。
沈晏就站在门外,他已在另一间浴室洗漱好,换上了西装裤和熨帖的白色衬衫,恢复了平日的清冷,他看着她,目光平静,仿佛清晨那亲密相拥的一幕从未发生。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卧室,阳光透过窗棂,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偶尔交叠在一起。
早餐放在了临湖窗边的边桌上,舒亦坐在椅子上小口喝着粥,目光偶尔似不经意扫一眼对面的沈晏,他的身体倚靠着椅背,修长的双腿交叠,一手握着手机正与人交谈,薄唇开合间流淌出优雅的伦敦腔英语,带着特有的矜贵,另一只手不时端起桌上的骨瓷咖啡杯,轻抿一口。
舒亦看了几眼随即低下头,皱眉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的粥,她的脑子里一直不停闪过晨起的画面,晃得她头疼不已。
而对面,沈晏看似在听电话里的人汇报工作,眼角的余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舒亦,将她那些时而偷看他时而皱眉沉思的表情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