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霸总捡到暴躁神兽后》 第1章 第1章 碰瓷 夜色低垂,舒也的直播间亮起小夜灯。 她指尖轻搭麦克风,水晶音叉敲击在云母片上,嗡鸣声悠长空灵,如水波般层层荡开。 随后她凑近麦克风,声音压得又轻又缓,带着一种慵懒魔力: “家人们,今天试试云母新道具,闭上眼睛,慢慢听~” 她手腕轻抖,敲击的节奏渐次变化,从星河流淌的舒缓,转为更更宏大的震颤共鸣,“这是‘银河落九天’的音效。帮助涤荡心神,助你安眠整夜。” 【主播,我咋听着像我家马桶半夜漏水?滋儿滋儿滋儿的!】 【楼上闭嘴!耳朵不要可以捐了!我娃已经被这声音哄得打呼噜了!点赞点赞!】 【有一说一,主播这颜值,放个屁都是仙乐吧?】 【睡不着,插个嘴,主播会跳舞吗?来一段,我就打赏火箭!】 “家人们如果喜欢,可以点点关注,也可以线下来理疗馆体验哦~” 舒也微笑着和弹幕互动,心里早就骂开了花。 想她堂堂山海经正牌神兽朏朏[1]的后裔!祖上专司为人排忧解难,搁古代偶尔现世,那都是要记进史书当祥瑞供起来的! 本该在深山老林里逍遥快活,要不是一年前挨了那遭天打雷劈,损了根本,她至于沦落到在这,给一屋子凡人表演抽水马桶音? 还跳舞?呸! 想想就憋屈。那道雷劈得她灵力散了大半,没办法,只能重操旧业,靠吞食噩梦、助人安眠积攒功德,慢慢修补灵元。 白天在理疗馆助人安眠,吞噬梦魇,晚上还得直播吆喝,招揽生意。 唉。 生活不易,朏朏卖艺。 “欢迎爱无悔哥哥来到直播间~” “感谢欣欣念念送的荧光棒,李姐有空的话,可以再来理疗馆体验呀!” “欢迎沈初尧来到直播间,欢迎哥哥。” 沈初尧?好另类的id,这年头,不会还有人用真名当ID吧? 还真有。 沈初尧就是,直播软件也是今晚刚下的。 因为他快要失眠到猝死了。 连续五天零三小时,他都没有怎么睡着过。现在已经进展到看文件重影,喝咖啡像白水,连安眠药都不管用。 苏特助建议他试试音疗助眠。 比如,去城南新开的“眠音”理疗馆。据说老板娘是个A**R助眠[2]音疗师,技艺神乎其神,夜店DJ听了都能秒睡。 沈初尧当时就嗤之以鼻。 直到今晚,凌晨12点,他依旧在床上辗转反侧。 周围一丝光亮也无,但他却清醒如昨。 幽幽叹了口气,沈初尧拿起床头柜的手机,点开苏特助的微信红点。 是一个直播间链接,封面图上的女孩戴着猫耳发箍,手握水晶音叉,眼眸微弯。 沈初尧皱眉,往下翻到苏特助的留言:【沈总,这是眠音老板娘的直播间,实在睡不着可以试一下。抱拳/抱拳】 他点开链接,转了半天圈,弹出来提示得先下APP。 耐着性子下载安装,刚点进直播间,就听见一道懒洋洋的女声拖着长调喊:“欢迎沈初尧哥哥~” 沈初尧:“?” 因极度缺眠而生的烦躁,顿时又添了几分。 手机里依旧热闹非凡。 每天跟观众连麦,是舒也直播间的固定环节。 既能够拉高人气,也能更了解观众的需求,针对性的选择音疗类型。 点开观众【狼行天下王哥】的连麦申请,舒也甜甜的声音随之响起:“欢迎王哥,王哥最近是有什么烦心事呢,小也可以用声音帮你缓解一下。” 一个醉醺醺的烟嗓立刻炸响在直播间:“缓解个屁!少在这儿装神弄鬼!” “什么A**R音疗?全是扯淡!你们这些深夜主播,放点暧昧不清的声音,再露露脸扭扭腰,不就是打着助眠的旗号搞擦边,骗那些傻老爷们儿的打赏吗?” 擦边主播? 沈初尧嗤笑一声,指尖悬在退出键上方。果然。 这番指控像冰水泼进了滚油,直播间瞬间炸了锅: 【哪来的疯狗?嘴这么臭?】 【小也别理他!我们信你!】 【有一说一,他说的也有点道理?有些主播确实靠擦边引流啊!】 舒也脸上的笑容淡了,却并未消失,反而沉淀出一种异常的平静。她没有立即反驳,只微微歪头,那双慵懒的猫眼里眸光清亮,仿佛能穿透屏幕,锁定连麦另一端的人。 “我衣着整齐,只用手和道具工作,何来擦边?至于A**R音疗,直播间里多少被失眠困扰的朋友,在这里找到了片刻安宁?这些,后台数据、用户反馈,都是明证。” 醉醺醺的王哥语塞片刻,又强自争辩:“哼!花里胡哨!谁知道你那些数据是不是假的?玄学骗子!” 玄学?舒也心里冷哼一声,要不是怕暴露身份,非得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玄学。 她面上依旧从容,不紧不慢地回应:“A**R音疗是物理振动,它作用于人体鼓膜、骨骼、神经末梢,引发放松的生理反应,有大量论文可查。王哥,这是科学,可不是玄学。” “呵...”王哥冷笑了几声,近乎咆哮道:“还科学呢!那我听了怎么睡不着!不仅睡不着,还犯恶心,你怎么赔偿我!” 舒也嘴角抽了抽,但在镜头前,还是要保持体面。 “那建议您先戒了杯中物?酒精不仅扰乱睡眠周期,也是恶心的常见诱因。需要我给您发几篇《柳叶刀》的链接吗?” 直播观看人数直线上升,弹幕彻底疯了: 【666!小姐姐怼得漂亮!有理有据!】 【物理暴击!王哥血槽空了!】 【刚才说擦边的兄弟呢?脸疼不?】 连麦那头瞬间死寂。只有粗重的呼吸声,透过麦克风传出来。 舒也蹙了蹙眉,调动起体内仅存的灵力,虽然微弱,但作为朏朏后裔,感知人类强烈的负面情绪,尤其是恐惧、焦虑,如同呼吸般自然。 她“听”到了。那头的恶意并非来自他自身,而是被某种更深、更冷的东西裹挟着的恐惧。 也许就在连麦之前,他刚经历过什么,某个可怕的人,或是一场挥之不去的噩梦。 舒也轻轻呼出一口气,指尖拂过音叉,仿佛在安抚什么。 掐断连线后,她重新看向镜头,暖煦笑意重新漾开:“好啦,小插曲到此结束。打扰大家的清净了,不好意思呀。” 另一边。 沈初尧悬在退出键上的手指,不知何时放了下来。 他注视着屏幕上那个条理清晰、怼人不带脏字的女主播,目光扫过她身后架子上那些造型奇特的音疗工具。 “A**R助眠音疗?”他低声重复了一句,眼底掠过一丝探究。 他顺手点开了那个“银河落九天”音效的说明页,瞥见几行小字标题写着“次声波共振原理”,还有“NASA用于宇航员放松的类似频率研究”。 这时,女主播的声音轻轻传来:“来,我们继续银河落九天,闭上眼睛,感受这纯粹的物理振动,涤荡心神~” 空灵震颤流淌,星河倾泻。 片刻后,他竟真的,依言闭上了眼睛。 * 舒也已整整一周没直播了。说来还得“感谢”上次那位闹事的王哥,莫名其妙给她带了一波流量,线下预约音疗的客人骤增,如今都得提前几天才能约上。 周五的预约排得满满当当,下午已经接待了两位客人。送走第二位时,对方却赖在按摩椅上不动弹,一脸陶醉地咂嘴:“太舒服了,再让我躺会儿呗?” 舒也挂着职业微笑,语气却坚定:“先生,我后面还有客人。回家休息效果更好,床比按摩椅舒服多啦。” 那男人嬉皮笑脸地凑近些:“别唬我啦,我打听过了,你六点就下班了,哪来的客人?” 最后一位预约的是沈初尧。本来舒也不想接这单,但对方直接开了双倍价钱。在人间讨生活,钱总是实在的。 但她不能这么说。舒也依然保持微笑:“实在抱歉,最近预约都排满了,晚上也得加班呢。” 那男人顿时垮下脸,眉毛拧成麻花,声音也黏糊起来:“我可是特意为你来的!看你一周没直播,专门坐了一小时高铁过来。这才半小时就要赶我走?” 舒也笑容微僵:“真的不好意思,要不我送您一次线上专属音疗作为补偿?” 男人突然提高音量,“线上有什么劲!我在直播间给你刷了那么多火箭,你连私信都不回!这就想打发我?” 舒也无奈,引着他往隔间走:“您在这先休息一下,我出去准备。” 她刚转身要拉上帘子,男人突然抓住她的衬衫下摆,摩挲了几下,“别急着走啊,其实我从看你第一场直播就特别喜欢你了......” 舒也胳膊一抡,使劲甩开那只爪子,脸也沉了,“请您自重,休息好了就请回吧!” 男人遭拒顿时变脸,猛地站起身骂道:“老子给你砸了那么多钱!没让你出去陪我已经很客气了,你还装上清高了?” “陪?”舒也脑袋里嗡了一下,活了几百年,这词组合在一起的含义她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字都认识,凑一块儿怎么听着就这么腌臜? 虽不明具体,但那男人身上腾起的怒气混着浊臭的**,熏得她鼻腔发酸。舒也立马板起脸,公事公办:“行。你ID叫什么?我把打赏的钱,一分不少全退你!” 这话如同点燃了炸药桶。 那男人“嗷”一嗓子蹦起来,眼珠子瞪得通红:“行啊,老子这就去平台举报你,在你店门口拉横幅!让你这破地方一个客人都接不着!” 这可不行,舒也心中一凛。她好不容易混到人类身份,经营这小理疗馆,只想安安生生吃点噩梦,攒回灵力。 这要是闹大了,身份露馅儿,族里那帮老古董能把她扫地出门,让她自生自灭! 见舒也低头皱眉不说话,男人嗤笑一声,语气暧昧起来:“这副模样倒是挺招人疼,算了,这么晚了,你现在跟我回家,这事就算了。” 跟他回家?舒也脑子里警铃又响上了。甭管啥年代,跟这种横眉竖眼的丑货走,准没好事! “不行。”舒也抬起头,吐出俩字,干脆利落。 “嘿?给你脸不要脸!”男人彻底炸了,一步蹿上来,攥住舒也的手腕。 刹那间,一股混合着刺鼻烟酒味和污浊贪欲的臭气扑面而来,熏得舒也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天啊!舒也第一次觉得嗅觉太灵敏真是受罪,这哪是正常人该有的气息?根本就是臭鱼烂虾开大会! 她拼命压制住体内几乎要暴走的灵力,扯着嗓子吼:“撒手!给我松开!”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巨响,门被猛地撞开。 紧接着,一个西装革履,身形挺拔的男人一把掀开隔帘,大步踏入。 他神色冷峻,大手一伸,一把扣住男人的手腕,猛地反拧。 “哎哟喂!疼疼疼——!”猥琐男杀猪似的嚎起来,整个人跟抽了筋的面条一般往下出溜。 沈初尧压根儿没理那嚎叫。他膝盖往前一顶,精准压在男人后腰眼上,另一只手往肩膀一按。 “噗通!”猥琐男脸朝下,结结实实给摁地板上了,只剩哼哼的份儿。 帅!解气!给我狠狠的揍他! 舒也心中正在暗爽,变故就来了。 沈初尧因连续失眠体力早已透支,方才骤然发力制服对方后,自己脸色唰地一下白了,剑眉死死拧着,像是强忍着什么剧痛。 只见他身体晃了晃,踉跄着往后倒,不偏不倚,“咚”一声,肩膀磕在发财树盆栽上,人直接软了下去,不动弹了。 舒也直接愣在当场。 “不是吧?这俩人唱双簧讹我钱呢?!” [1]胐胐原型为《山海经》所记载的神兽:有点像狸,白色的尾巴,有鬣毛,养之可以解忧愁。属于高级宠物类。 (牛首山)又北四十里,曰霍山,其木多榖。有兽焉,其状如狸,而白尾,有鬣,名曰胐胐,养之可以已忧。——《山海经·卷五·中山经》 [2]A**R助眠,特指利用A**R(自发性知觉经络反应)的音频或视频作为工具,来引导身心进入放松状态,从而更快速、更高质量地进入睡眠的过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1章 碰瓷 第2章 第2章 暴露 隔间里瞬间安静。 猥琐男眼珠子贼溜溜一转,挣开沈初尧松脱的手,一眼就瞄到了沈初尧腕子上那块表。 “呸!装什么英雄!”他啐了一口,一把将那价值不菲的腕表撸了下来揣兜里,连滚带爬地窜起来,一边跑一边骂骂咧咧:“这表就当是老子的精神损失费!你给我等着!” 话音没落,人已经没影儿了。 舒也看着晕倒在塑料发财树下的沈初尧,再看看空荡荡的门口,脑子里就剩一个大写的懵字儿。 这演的哪一出?不是讹诈,难道是话本里写的英雄救美现场版? 她赶紧掏出手机叫了救护车。在等待的间隙,舒也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探了探他的鼻息,还好呼吸平稳,体温正常。 随即又将指尖搭上他的手腕,指下的脉搏像是一条绷紧的琴弦,又急又紧。 “怪不得突然倒了,肝火妄动,心阴亏损,神不得安,这得多久没好好睡过了?” 她喃喃自语,正打算费力将他扶到旁边的沙发上,属于朏朏的本能却毫无预兆地苏醒。 她听见脑海中“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滔天的黑色浪潮裹挟着无数碎片砸进她的意识。 “Q3财报缺口四千万!” “董事会那群老东西要夺权!” “核心高管离职导致股市大幅下跌!” 还有无数个尖锐的声音:“沈总!沈总!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办?!” 舒也猛地缩回手。 这是顶级的焦虑噩梦?!浓度高得吓人! 不过......香啊!太香了!对于朏朏来说,这无异于饕餮盛宴。 朏朏的本能压倒理智。舒也想都没想就“嗷呜”一口,把那团黑沉沉的噩梦囫囵吞了下去。 一股暖流顺着嗓子眼滑下去,仿佛还带着些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舒也美滋滋地咂巴咂巴嘴。舒坦! 还没等舒也调动灵力,回味消化,地上男人却猛地睁眼。 四目相对。 他眼尾泛红,眼下微青。 倦痕非但无损他的轮廓,反而像名贵瓷器上的冰裂纹,于清冷中透出一种易碎的脆弱感。 怪......怪好看的。 舒也还没从俯视帅哥的视角里回过神,对方却已单手撑地,利落地站起身,面无表情地整了下领带,抬脚坐在沙发上,跟回自己家客厅似的。 “我刚刚是怎么了,刚刚那人......”沈初尧甫一开口。 “嗝!”舒也看着这张帅脸,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吃饱了果然容易犯困,她脑子有点晕乎乎的。 但很快,舒也眼前发花。 坏菜了! 一股无形的力量骤然锁紧了她的内丹,另一端则牢牢系在了眼前那个男人身上!灵力在体内横冲直撞,疯狂示警。 就在这时,她掌心一热。 一道古老的暗红色甲骨文符印浮现出来。 纹路繁复诡谲,似契约,又似束缚。 紧接着,一段源自血脉深处的箴言涌入她的意识: 【同契已成,百步为界】 【越界则形神俱现,昏寐不醒】 完了!她这是误吞了绑定级的顶级噩梦,之前只听太奶奶提起过这百步束缚,但是不是早就没有了吗? 舒也心里哀嚎一声:“救命啊!百步之外就会当场变回朏朏毛团子,睡死过去!” 老祖宗的话果然没错。路边晕倒的帅哥是陷阱,捡了就得签卖身契! 她低头看手。指尖正冒出白色绒毛。 要现原形了!就这儿?救护车声好像就在街口了! 但是这理疗馆丁点大,也没有超过一百步呀? 电光石火间,社死本能战胜一切。她一把锁上大门,薅掉电源。 整个工作室陷入一片漆黑。 恶狠狠瞪了眼沙发方向,那个罪魁祸首还稳稳当当坐着呢!舒也咬牙切齿,慌忙躲进隔间内的卫生间,把门反锁。 刚锁好门,她就感觉“呼啦”一下,整个人——不对,整个兽都缩水了! 视野猛地变低,衣服全堆在脚边。她低头,看见两只毛茸茸的雪白爪子,还有粉嘟嘟的肉垫。 完蛋!真变回朏朏原形了,成了一只圆滚滚的毛团子! 不行!绝对不行!舒也急得在原地直打转儿,这辈子头一回,向来心大的朏朏尝到了焦虑的滋味。 他们朏朏真身和普通猫可不一样。耳朵尖儿、尾巴纹路还有长髯,更别说那股子灵气儿,这要是露馅儿被人瞧见,麻烦就大了天了! 舒也憋足了劲儿想变回人形,可灵力跟堵了的下水道似的,死活冲不动。 她小脑袋瓜“嗡”地一转,变不了人,我还变不了猫吗? 心念电转之间,舒也周身白光一闪,圆滚滚的朏朏真身迅速褪去,原地出现了一只通体雪白、长毛蓬松、眼睛湛蓝的漂亮狮子猫。 成了!舒也刚松半口气,一股排山倒海的困意轰隆拍了过来。 眼前一黑,整只猫“喵呜”一声,软绵绵瘫倒在小厕所冰凉的地砖上,睡死过去了。 门外。 沈初尧揉了揉眉心,纵使见多识广,也从未遇到过如此古怪的女人和如此混乱的局面。 他打开手机手电筒,找到电闸推上去,理疗馆恢复灯火通明,但那个叫舒也的女人却不见了踪影。 他瞥了一眼紧闭的隔间,走过去拉开大门,对赶来的救护人员简短交代:“人没事了,辛苦白跑一趟,费用算我的。” 救护车走后,沈初尧犹豫片刻,还是返身掀开了隔间的门帘。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左边一个小卫生间关着门。 他隐约记得之前似乎有关门声,那女人很可能在里面。 他走近几步,门内一片死寂,悄无声息。 沈初尧眉头拧紧,侧耳细听,里面似乎有一丝极细微、极均匀的呼噜声? 他眼神沉了沉,抬手轻轻叩门:“舒小姐?救护车已经走了,你还好吗?” 又连续敲了几次,门内依旧无人应答。 沈初尧背过身,手指搭上卫生间的门把手,轻轻一拧。 锁着的。 他沉默了两秒,对着门板开口,声音不高,但字字清楚: “舒小姐,你在里面吗?” “你知道我的手表在哪里吗?” 依旧石沉大海。 人到底怎么样了?种种疑虑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在他心头交织。他不再犹豫,低声道一句“得罪了”,猛地抬脚踹向门锁。 “砰”的一声,厕所门颤巍巍地弹开一条缝。沈初尧闭上眼睛,在原地静立了片刻。 里面依然毫无人声回应,他才伸手,将门彻底推开,迈步走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随意散落在地上的女性衣物,而在那堆衣物中间,竟蜷缩着一只通体雪白的长毛小猫。 小家伙似乎睡得很香,肚皮一起一伏,小呼噜打得仿佛是微型拖拉机。 沈初尧:“......” 他站在那儿,整个人像被按了暂停键。足足过了五秒钟,他才抬手,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眉心。 这梦做得也太离谱了点?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翻涌的荒谬感和疑虑,尽量忽略地上那堆明显属于舒也的衣物,视线一寸寸扫过这个狭小空间。这里没有任何可以藏人的地方。 只有一扇小窗敞开着。若想从这儿钻出去,怕是比演杂技还难,更何况这里是三楼。 沈初尧眉头拧得更紧。 他烦躁地脱下西装外套,眼神再次落到小白猫身上。这一切太蹊跷了,那个女人刚刚还在,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唯独留下这只猫。 而这只猫出现得太过巧合,甚至有点诡异。 但如果猫是那女人变的呢? 想到这儿,沈初尧笑了笑,自己居然会有这么荒诞的念头。 算了,跟只猫计较什么。沈初尧叹了口气,弯腰,伸出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捏住小猫后颈那块软皮。 比他想象的还轻,软乎乎、暖烘烘一小团,拎在手里跟没重量似的。 小猫被他这么一拎,小呼噜停了一瞬,毛茸茸的小脑袋在空气里蹭了蹭,蓝眼睛勉强掀开一条缝,迷迷糊糊地:“你~” 接着脑袋一歪,又睡死过去了。 沈初尧浑身一僵。 他好像幻听了,它刚刚说什么,是“你”还是“咪”? 商人的本能让他习惯性地评估一切异常背后的风险和关联。这猫绝不简单,很可能与那个女人的失踪有关。 沈初尧眯起眼睛,审视着手中这团沉睡的毛球。 与其把它留在这里错过线索,不如直接带走。 他拎着这只睡死的毛团子,环顾四周。理疗馆里找不到任何宠物用品,没有猫粮,没有猫砂,根本不像养过猫的样子。 他的目光再度扫过地上那堆属于女人的衣物,不管怎样,这只怪猫和那个怪女人脱不了干系。 沈初尧打定主意,利落地从西装内袋抽出钢笔和名片,指间一转,笔尖已行云流水般落下遒劲的一行字: 【猫我带走了。寻猫,致电。】 他将名片压在桌上的音叉下,蹲下身,用西装外套将小猫裹好,只露出一张小毛脸。 随即又掏出手机,拨通了助理的电话,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冷:“苏特助,把车开到门口,我要去一趟宠物医院。” 车辆平稳地行驶在夜色中。沈初尧低头看着怀里那团毛茸茸的小东西,它依然睡得香甜,丝毫不知道自己正被带往何处。 他轻轻掀开西装一角,借着车内阅读灯仔细端详。 这只猫确实漂亮得不寻常。他微微蹙眉,注意到小猫耳尖似乎有一缕极淡的金色纹路,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这应该不是普通家猫该有的特征吧? 沈初尧开口,声音沉稳,“苏特助,明天查一下这家理疗馆的背景,特别是那位叫舒也的店主。” 就在这时,怀中的小猫忽然不安地动了动,发出一声细微的的呜咽。沈初尧下意识地收拢手臂,小白猫在他怀中无意识地蹭了蹭,寻了个更舒适的位置,又沉沉睡去。 车辆转弯驶入一条明亮街道,宠物医院的招牌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门打开,他抱着猫大步走向医院门口,值班医生已经等在那里。 “就是这只小猫需要检查吗?真漂亮啊!”医生说着,伸手想要接过小猫。 就在这时,原本在沈初尧怀里睡得香甜的小猫突然惊醒,湛蓝的眼睛瞪得溜圆,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啊喵呜!” 开什么玩笑!自己只是昏睡了一小会儿,再一睁眼,居然被带到了宠物医院?该来检查的明明是旁边这个失眠到晕倒的人类才对吧! 舒也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瞪着沈初尧。她猛地挣扎起来,爪子死死抓住沈初尧的衬衫,说什么也不肯让医生碰。 沈初尧微微蹙眉,伸手轻轻按住怀里不安分的小猫,低声解释:“它有点怕生。” “?你才怕生!”舒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瞅准机会,“嗖”地一下从人缝中窜出,跃上窗台,头也不回地冲到了大街上。 “岂有此理!竟敢把本神兽当宠物!”舒也骂骂咧咧地在街头光速穿梭,只想尽快逃离这个离谱的人类,找个地方恢复灵力。“还敢摸我头!” 她雪白的长毛和可爱的模样,在街头格外扎眼。 “快看!好漂亮的猫!” “谁家小猫跑出来了?” 舒也根本无暇理会,只顾闷头狂奔。但跑着跑着,她突然感觉......不对劲。 怎么脑袋越来越沉?四肢也越来越软? 舒也骤然惊醒,猛地一个急刹,停在了人行道中央。 是那个该死的百步束缚!再跑下去,她就要变回炸毛朏胐当街昏睡了! “怎么办,怎么办,上次昏睡后灵力还没恢复,到现在都变不回人形......”街头一只毛茸茸的狮子猫急的原地转圈圈。 就在这时,舒也身体突然一轻,四脚离地。 她被人从身后拎住了命运的后脖颈。 第3章 第3章 同居 舒也不服气地扭过头,正对上沈初尧那张放大版的俊脸。他垂眸看着她,目光若有所思,“跑得挺快。” 完了,舒也也感知到体内灵力还没从昏睡中恢复过来,再加上这该死的束缚! 还是从长计议吧。 舒也眼睛一闭,瞬间乖巧。 再度回到宠物医院,一番细致检查后,医生放下听诊器,笑着说道:“沈先生,您多虑了。这就是一只非常健康的母狮子猫,一岁八个月左右,一切指标正常。至于您说的特殊纹路,可能是光线问题吧。” * 从宠物医院离开时,是沈初尧自己开的车。 他把舒也放在副驾上,还贴心地把安全带虚压在她的小肚子前面。舒也心里嘀咕,堂堂上古神兽,坐车还需要这个? 车子平稳驶入街道。 既来之则安之。舒也懒洋洋地窝着,揣着爪子,欣赏窗外流动的夜景。一切都很惬意,直到一股尖锐寒意毫无预兆地刺了她一下,让她背上的毛瞬间炸开。 她尾巴猛地竖起,不安地拍打座椅,喉咙里发出呜呜低鸣。一双猫眼紧紧盯住右前方,那栋正在做外立面清洁的高楼。 “怎么了?”沈初尧瞟她一眼,觉得这猫有点反常。 眼看车子就要进入那栋楼的作业区域,舒也更急了。那种危险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她猛地伸出爪子,勾住沈初尧握着方向盘的袖子,使劲往自己这边拽。 她的力气出奇地大,沈初尧皱眉,不得不缓踩刹车,打稳方向盘。 “你怎么回事?”沈初尧话音未落,只听“哐当”一声巨响! 一个巨大的工具箱,擦着车前保险杠狠狠砸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碎片飞溅。 沈初尧一脚急刹,车子稳稳停住。距离那个坠落点,仅一寸之隔。 车内一片死寂。沈初尧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随即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副驾上惊魂未定、毛还炸着的小白猫身上。 他若有所思地眯起眼,刚才那一连串的警告,可不像一只普通小猫能做出的反应。 他俯身凑近,仔细打量着缩成团的小猫,用手指挠了挠她的下巴,“吓到了?还是你刚才是在特意提醒我?” 舒也身体一僵,默默把脸埋进爪子里。 完蛋,好像一不小心,表现过头了! 沈初尧轻笑一声,换了条车道,“你知道你主人在哪吗,不知道我就只能把你带回家了。” 舒也垮着猫脸:“......” * 沈初尧的复式大平层冷清得像座现代艺术馆。 黑白灰的色调,干净得没有一丝烟火气。 舒也被拎进这冰窟时,整只猫都写满了不情愿。 “这能叫家?”她跃上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岛台,爪底差点打滑,“停尸间都比这儿有人气!” 可惜沈初尧只听得到喵喵叫。他扯松领带,面无表情地宣布规矩。 “你只能在一楼活动,规矩有三。” “一,不准掉毛。” “二,不准拆家。” “三,不准上二楼,更不准进我卧室。” “喵嗷!”舒也一爪拍他手背,现在谁还管这些?最要紧的是那一百步的距离限制! 她可是大名鼎鼎的朏朏后裔,结果被一个人类和一个早该失效的古老契约捆得死死的。 不能离他超过一百步,不然当场变回毛团子昏睡过去,岂不是任人宰割? 舒也跳下岛台,亦步亦趋地紧跟在沈初尧脚边,生怕他一个走远自己就当场表演昏迷。毛茸茸的尾巴甚至有意无意地缠上他的裤脚。 沈初尧低头看她,觉得这猫突然变得异常黏人。他往前走两步,她就小跑着跟上四步。他停下,她也紧急刹车坐好,只拿一双圆溜溜的猫眼紧紧盯着他,仿佛怕他突然遁走。 “你还挺粘人?”他挑眉,看了眼脱线的衬衫袖口,无奈摇头。 舒也内心长叹。不能说人话,真是急死个兽。 * 夜深人静。 确认沈初尧终于在二楼卧室睡下,一直假寐的舒也睁开了眼。她轻盈地跃上楼梯,去他的不准上二楼,老娘想干嘛就干嘛! 虽说落到这步田地全因自己贪嘴,但沈初尧的噩梦品质确实顶级,她现在亟需补充灵力。 而且,她也必须搞清楚,沈初尧究竟什么来头,竟能触发那早已绝迹的百步束缚。 她悄无声息地溜进卧室,跳上床脚。男人眉头紧锁,额头冒汗,果然又在做噩梦。 就是现在!舒也伸出爪子按在他眉心,心里默念,“让我看看你到底有什么秘密。” 随后小心翼翼地探出一丝灵力,试图追踪那束缚的根源。 然而,刚闯入他梦境的边缘,她就被一片磅礴的、冰冷的黑暗吞没了。 除了白日里见识过的那些充斥着权力斗争的焦虑梦魇之外,更深的地方,还蛰伏着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恐惧。 那不是一个成人的梦。那是一个小男孩的噩梦。空旷到回声的老宅,永远紧闭的房门,被剪碎的生日蜡烛,还有一个穿着红裙从高处纵身跃下的模糊身影。 舒也一下子愣住了。这梦又苦又涩,像受潮发霉的咖啡粉。 沈初尧的儿时梦魇被藏的极深,她好一番搜索,也拼凑不出任何的线索,更别提束缚的事。 舒也抬眸,望着他脸上的汗珠,心底竟掠过一丝酸涩和不忍。 她收起爪子,缩进他颈窝里,一边吞噬噩梦,一边咕噜噜念起安神咒。 噩梦汹涌地涌入她体内,转化为精纯的暖流,抚平了她灵力的枯竭。 好吃!真是大补! 沈初尧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呼吸变得绵长安稳。 舒也满足地咂咂嘴,蜷缩在沈初尧身旁,一股困意袭来,“这是不是就是人类的晕碳啊。” 再也顾不得楼下那冷冰冰的地板,哪里比得上这柔软宽敞的大床舒服。舒也调整好最舒服的睡姿,便沉沉睡去。 沈初尧的卧室密不透光,厚重的遮光帘将这里变成一个绝对的暗室。长期的失眠让他只能依靠这种极致黑暗来获取零星睡眠。 但这一次,他竟然是被冻醒的。 意识逐渐回笼,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第一次睡了整夜且无梦,头脑是从未有过的清明舒缓。可与此同时,半边身体却冷得几乎麻木。 空调明明维持在恒温二十四度,但他就是觉得冷。他下意识地往自己这边扯了扯被子,却没能扯动。 他困惑地睁开眼,在浓重的黑暗里,隐约看到身侧有一个模糊的隆起轮廓。 心脏猛地一沉,所有睡意瞬间蒸发。他屏住呼吸,一只手无声地探向床头柜,精准地摸到了小夜灯的触摸开关。 “啪”的一声轻响。 一团柔和昏黄的光晕驱散了床头的黑暗,也清晰地照亮了他身边的景象。 一个女人正侧卧着,几乎卷走了所有的羽绒被,浓密的睫毛垂着,呼吸均匀安稳。如墨的长发铺散在他的枕头上,衬得那张睡颜格外白皙。 沈初尧全身一僵。这张脸他认得,是眠音理疗馆的老板娘,那个舒也。 他猛地坐起身,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目光迅速扫过整个卧室,门窗完好,没有任何被破坏的痕迹。 他立刻下床,打开卧室门,在寂静无声的宽敞居所内展开了近乎地毯式的搜寻。二十分钟后,他确认了一个事实:哪里都没有那只白色狮子猫的踪影。 那只猫,竟然凭空消失了。 最终,他重新回到主卧,猛地掀亮主灯。刺目的灯光瞬间倾泻而下,他目光沉沉地锁定的那个仍在酣睡的女人。 被突如其来的强光惊扰,舒也不舒服地蹙了蹙眉,眼睫颤动了几下,才迷蒙地睁开眼。 四目骤然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某种看不见的火花在两人之间噼啪作响。 舒也的眼睛先是蒙着一层雾气,,茫然又无辜。随即猛地聚焦,看清了眼前放大版的俊脸和陌生的奢华环境。 她倒吸一口凉气,瞬间彻底清醒,手忙脚乱地将被子拽高到下巴,眼神瞬间变得警惕而凶狠,像只被入侵了领地的猫:“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 沈初尧闻言,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嗤笑道:“问题在于我一早被冻醒,连一寸被子都没捞到。” 他目光最终锁定了她的眼睛,语气陡然压迫,“我倒想问问你,舒小姐,你是怎么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我床上的?” 舒也把被子裹得更紧,脑子飞快转着想找借口。说走错门?他肯定不会信。说梦游?更离谱。 见她眼神游移,抿唇不语,沈初尧没有丝毫放过她的意思,“我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 舒也把被子又拽高几分,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神闪烁却故意恶狠狠的:“我说了不知道!我一醒来就在这儿,谁知道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特殊癖好? 沈初尧几乎要气笑。他向前迈了一步,逼近床边,“舒小姐,看清楚了,这是我的卧室,我的床。现在的情况是,我的狮子猫不见了,而我的床上,多了一个你。” 他的视线扫过她紧裹的被子,意有所指地补充:“并且,你看起来并没受到任何强迫。” 两人距离瞬间拉近,温热的呼吸几乎交织。舒也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混着一丝睡后的慵懒,让她头皮发麻。 她猛地往后缩,却差点从床沿栽下去。 “......碰瓷?”沈初尧下意识伸手揽住她的腰,将人往回带了一把。 舒也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拍开他的手,脸颊彻底红透:“别动手动脚!” 沈初从善如流地收回手,后退几步,重新拉回安全距离,恢复惯常的冷峻姿态:“第二个问题。我的狮子猫,到底在哪,为什么不见了?” 舒也的心脏砰砰狂跳,大脑飞速运转。 承认猫就是她自己?绝对不行! 情急之下,她干脆把心一横,仰起脸瞪着他,破罐子破摔地喊道:“跑了!我半夜把它放生了!怎么样吧!” 这话荒谬得让沈初尧一时失语。 他看着她那副理直气壮,几乎要跳起来咬人的模样,某种熟悉的既视感扑面而来。 这虚张声势、犯浑耍赖的神态,和那只胆大包天、曾用爪子钩坏他衬衫袖口的猫,简直像得离谱。 沈初尧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半晌,他忽然极轻地笑了,带着一种捉摸不透的玩味。 “放生了?”他一字一句地重复,语调平缓,“它昨天粘我粘到寸步不离,甚至不惜用爪子钩住我。你现在告诉我,它自己跑了?” 他不再纠缠,转身径直走向门口。“给你十分钟,穿好衣服下楼。我们需要好好谈谈。”他需要立刻去核查监控。 听到男人下楼的声音,舒也松了口气,立刻跳下床。 她毫不客气地闯进沈初尧宽敞的衣帽间,手指掠过一排价格不菲的衬衫,最终挑了件最舒适的深灰色丝质衬衫套在身上。 宽大的下摆刚好遮到大腿根部,她蹙了蹙眉,又拿了件同色系衬衫在腰间巧妙系紧,造出一条临时短裙,这下看起来得体了很多。 她深吸一口气,走下楼梯。 沈初尧正坐在书房电脑前,疑窦丛生。监控画面清晰地显示,昨晚只有狮子猫自己溜达着上了楼,悄无声息地钻进主卧,之后就再没出来过。 也根本没有拍到任何女人进入的画面。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看到舒也穿着他的衬衫走来,眸光微动,但立刻恢复了冷静。 “监控显示,只有我的猫进了房间。”他将屏幕转向她,“而你,舒小姐,并未被任何摄像头捕捉到进入的痕迹。你怎么解释?” 舒也心里一紧,知道彻底躲不过了。她干脆将计就计,抱起手臂,脸上摆出几分高深莫测的神情。 “凡人,你可知同契既成,百步为界。越界者,灵形俱困,寿数暗损?”她微扬起下颌,眸中流转着一抹如穿越百古的悲悯。 见沈初尧因这突兀言论而明显怔住,她心中暗喜,面上却愈发端肃庄重,声线沉缓,如吟如诵:“此乃天道之衡。于我,是灵魄受缚,离你百步则神昏形寐,如坠永夜。” 她话音稍顿,目光变得沉重,直直看向他,“于你,却是生机悄然流逝,元阳日损,永失安眠,终至衰竭。” “简单说,我们之间因意外结成了一种古老的共生契约。你不能离我超过一百步,否则——” 舒也翘起唇角,将最后几个字轻轻送进他耳中,“你就会比旁人死的早。” 第4章 第4章 猫妖 沈初尧眸光深邃,锁仿佛要将她每一个表情都剖析殆尽。 “古老的契约?百步为界?寿数暗损?”他缓缓重复着这几个关键词,语调平稳,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舒小姐,你的想象力很丰富。但你觉得,我会相信这种玄幻小说里的说辞?” 舒也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但事已至此,她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 迎上他的目光,她努力让眼神显得空洞悲悯,“信或不信,规则就在那里。你不妨现在就走出百步,看看先倒下的是你,还是先消失的我。” 她指尖轻抚过身上那件属于他的衬衫衣领,语气带着认命般的淡然,“若非受此束缚,你以为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穿着你的衣服,与你在此虚耗口舌?” 沈初尧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落在衬衫上,随即移开。 监控的诡异空白,她离奇的出现方式,以及那只行为异常又凭空消失的猫。种种无法用常理解释的疑点在他脑中飞速盘旋。 他是一个极度理性的商人,只相信证据和逻辑,但眼前的一切,显然超出了逻辑的范畴。 他起身,绕过书桌,停在她面前,“你说你不是凡人,你说我的猫消失了,还说我们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捆绑。” 他微微倾身,抛出最终通牒:“证明它。现在,就在这里,证明你不是凡人,证明你说的共生契约。” “现在......这里?”她眼神闪烁,试图寻找借口,“灵力运转需要天时地利,岂是说来就来?” “或者,”沈初尧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我现在就叫安保上来,请一位行为异常的陌生女士离开。你可以试试,是你所谓的天道束缚厉害,还是我的安保更迅速。” 他拿出了手机,拇指悬在屏幕上方,姿态明确,没有商量余地。 舒也咬紧牙关。两害相权,暴露身份远胜于当街昏睡变猫的后果。 她上前一步,轻轻握住他的手腕。他的皮肤温热,她的指尖却带着一丝的沁凉。 “伸手。”她说。 沈初尧没有挣脱,任由她引导着自己的手掌展开。她的指尖在他掌心轻轻划过,带来一阵挠人的痒。 她靠得有点近,陌生的馨香在鼻端萦绕,沈初尧蹙了蹙眉,正欲退后收回手,一道灼热感突然窜起。 他摊开手,只见掌心浮现出一个由暗红色线条勾勒出的古老符文,那纹样诡异而复杂,如同燃烧的烙印,散发着灼热的温度,是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文字。 他猛地握紧手掌,再张开,那符文依旧清晰可见。 “这是?”他凝视着掌心,那些字符陌生似乎蕴含着某种令人心悸的力量。 “共生契约。”舒也展开自己的手掌,一模一样的暗红符文正在渐渐浮现,与他的相互呼应。 “现在你相信了?”舒也看着他骤变的脸色,心里暗自得意,面上却故作深沉。 沈初尧的目光在两个掌心间来回移动,那些符文仿佛有生命般微微发光。他抬眼看向她,眼神复杂难辨。 看他似乎被震住,舒也乘胜追击,半真半假地坦白:“其实我的真身是只猫妖。那天在理疗馆不小心吞了你的噩梦,结果就触发了这个奇怪的束缚。” 她顿了顿,又补上一句:“你之前见到的那只狮子猫,也是我变的。”她还是没敢全盘托出自己其实是神兽朏朏,暂且用猫妖这个身份搪塞过去。 沈初尧沉默片刻。他确实记得那一夜之后,自己久违地睡了个好觉。那些纠缠不休的噩梦仿佛被一扫而空。 但理智仍在负隅顽抗,“那就变回狮子猫,我要亲眼看到才行。” “那你转过去!”舒也脱口而道。 沈初尧挑了挑眉,对这个要求略显意外,但还是从容地转过身,面向巨大的落地窗。光洁如镜的玻璃,依然隐约映出身后的动静。 舒也集中精神催动灵力。微光闪过,沙发上只剩堆叠的男士衬衫,一只雪白狮子猫趴在其间,湛蓝猫眼愤恨瞪视窗前背影。 透过玻璃的反光,沈初尧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身形顿了一下,随后缓缓转身,走向沙发。 他没有伸手抚摸,而是以一种审视的姿态,轻轻捏了捏那柔软的猫耳尖,仔细端详着上面那缕金色纹路。 这一刻,他忽然想起,在家族古老藏书楼中偶然瞥见的那些残卷,上面似乎记载过类似的存在,关于某些隐秘的契约与禁术。 所有的震惊与难以置信被他强行压下,迅速转化为一种近乎冷酷的接受能力。 他松开手,目光重新落在眼前这只狮子猫身上,语气平静,“看来,我们需要重新定义一下今后的共处方式了,舒小姐?” 舒也气得胡子都抖了抖,恨不得立刻亮出爪子在他那张俊脸上留下几道印子。 可偏偏变回猫形后,离他越近,周身就越发暖融融的,那微弱的灵力回流,让她没出息地眯起了眼睛,喉咙里甚至差点发出咕噜声。 她强压下这丢人的本能,一爪子拍开他还停留在附近的手,没好气地发出呜呜的抗议声:“搞清楚,现在是你离不开我!” 最终,沈初尧做出了决定。带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去公司?绝无可能。但带一只新收养的宠物猫去办公室,虽然出格,却并非无法解释。 半小时后,他的专车再次驶入CBD地下停车场。高级宠物包里,舒也生无可恋地趴着,透过网格窗看世界。 总裁办公层再度震动。他们那位冷峻严谨,办公室杜绝一切无关物品的总裁,竟带了只猫来上班? 还是只漂亮得过分的狮子猫! 财务总监看着老板自然地从包里抱出那只满脸不爽的白猫,甚至亲自在沙发上调整了一个软垫,让它能躺得更舒适一些。这一幕,实在过于魔幻。 “会议纪要放我桌上。另外,”沈初尧走向办公室,吩咐道,“送杯温牛奶进来。” 舒也:“......”谁要喝那玩意儿! 沈初尧刚在办公桌后坐下,苏特助便步履匆忙地推门而入,神色凝重。 “沈总,德方谈判彻底僵住了。霍尔格博士那边毫无预兆地切断了沟通,单方面宣布拒绝收购谈判。项目二部尝试了所有常规渠道,对方完全不予回应。” 沈初尧面色未变,只淡淡道:“我亲自沟通,你先联好设备。” 视频会议系统很快接通,屏幕那端的德国老者面色冷硬,不等沈初尧开口,便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强硬表态。 “沈先生,不必再谈。贵方缺乏诚意,核心技术绝无可能移交。会议到此为止。” 原本慵懒窝在沙发垫子上舔爪子的白猫,忽然竖起了耳朵。她从视频那头感受到一阵异常强烈的情绪波动。 那不是理性的商业判断,而是一种近乎执拗的坚守。 这种鲜明的情绪对她而言,就像黑暗中的萤火虫。 就在沈初凝神思索的片刻,舒也叼着手机,忽然跃上书桌,精准地挡在摄像头前。在沈初尧伸手拦她之前,她极快地抬起一只前爪,指了指手机屏幕。 屏幕上正好推送了一条关于慕尼黑足球俱乐部最新慈善活动的新闻。紧接着,她抬起前爪,在空中迅速划出一个古老而复杂的符文轨迹,动作快如幻影。 最后,她轻盈地跳到他腿上,爪子在他昂贵的西装裤上轻轻一按,留下一个细微的勾丝痕迹。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沈初尧目光骤然凝聚,瞬间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灵感。 他立刻明白了她的暗示。 沈初尧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沉稳依旧,却巧妙切换了话题。 “霍尔格博士,请恕我冒昧。在您切断通话前,请允许我以个人名义,对您基金会长期支持的慕尼黑青训营项目表达由衷的敬意。” 他稍作停顿,从容地看向摄像头,“尤其是对困境儿童的技术启蒙,这与沈氏科技未来的公益规划理念不谋而合。” 屏幕那头,已经伸手准备按断通话的老者动作猛地顿住,脸上闪过一丝惊诧。他身后书架上那个不起眼的基金会纪念奖杯,甚至连之前的深度背景调查都未曾标注。 “你......”霍尔格博士目光穿透屏幕,带着审视与浓浓的不解。他这项私人慈善极为低调,几乎不为外人所知。 沈初尧气定神闲,仿佛只是随口提起一件寻常小事,随后顺势提出了一个创新的技术合作框架,核心恰恰围绕着他刚才捕捉到的“本地化研发与人才培养”。 谈判的死结,就在这只言片语间,出现了微妙转机。 视频会议终于结束,一份临时的合作谅解备忘录竟然奇迹般地达成了。 沈初尧靠向椅背,目光落在假装无事发生、正在认真舔爪子的白猫身上。 沈初尧朝沙发勾了勾手指,“过来。” 舒也扭开头,假装没看见。 “牛奶不喝了?”他晃了晃手边那杯一滴未动的温牛奶。 ……哼!谁要喝那种小孩子的东西。舒也内心嘀咕着,尾巴尖却不自觉地摆动了一下。 内心经过三秒钟的激烈斗争后,她还是跳下沙发,迈着不情不愿的步子踱了过去。算了,看在能蹭点灵力的份上! 她刚走近,就被沈初尧伸手捞了起来,放在桌上,与他平视。 “说吧,”他看着她,“你是怎么知道他的慈善信息?” 舒也骄傲地扬起小脑袋,喵呜了一声,腔调里满是优越感。 愚蠢的凡人,我不仅能吞噩梦,还能感知到你们那些强烈的情绪和执念! 沈初尧眯了眯眼,大概理解了她的意思,“所以,你刚才是读取了他的情绪?” 舒也用爪子推开了那杯牛奶,表示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他看着她这副得意又傲娇的样子,忽然觉得,办公室里养这么个特殊员工,似乎也不算太坏。 至少,比最初预想的要有用得多。 他屈起手指,用指节蹭了蹭她下巴底下那片最细软温暖的绒毛。 “做得不错。”他声音低沉。 舒也原本想躲开,但那手法实在过于舒适,她挣扎了两下,最终还是没能抵抗住本能,喉咙里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就在她几乎要融化在这份舒适里时,沈初尧再次开口,“那么,你之前在空中划的那个图案,又是什么?” 舒也享受的动作瞬间僵住,浑身的毛微微炸开了一点。 清晰地感受到掌心下的小身体骤然石化,沈初尧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晚上给你加条东星斑。”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重新看向电脑屏幕。 只剩舒也呆呆地蹲在桌上,内心疯狂咆哮:完了!她身为上古神兽的尊严!就这么被几下撸猫手法给收买了? 奇耻大辱! 湛蓝的猫眼因羞愤而瞪得滚圆。她扭头看了看旁边那杯牛奶,又看了看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报表,最后目光落回到那个气定神闲的男人身上。 忽然,她伸出前爪,蘸了点牛奶,啪嗒一下,按在了他刚刚收到的那份重要会议纪要上,留下一个清晰的,带着奶香的梅花印。 做完这一切,她甩了甩尾巴,跳下桌子,迈着优雅的步子重新窝回沙发,只留给他一个高贵冷艳的背影。 第5章 第5章 谈判 沈初尧的办公室,俨然成了舒也临时的寝宫和观景台。 阳光从落地窗泼进来,照得她一身白毛发亮。舒也揣着前爪窝在猫垫上,湛蓝的猫眼半眯,打量着眼前剑眉星目的男人。 他正在批阅文件,侧脸线条优越,神情专注,自带生人勿近的气场。 “啧,人模狗样。”舒也在心里默默吐槽,“可惜是个连觉都睡不好的脆皮人类。” 自从“百步束缚”被迫达成,舒也也算过上了一天“饭来张口”的神兽米虫生活。虽然百步限制烦人,但好在沈氏大楼够宽敞,算好距离溜达溜达解解闷倒也不难。 灵力来源嘛,就靠这位时不时漏点焦虑和噩梦当加餐了。 门轻轻响了两声,苏特助探进头来。“沈总,是否需要给您这猫......主子订个猫砂盆吗?” 沈初尧眼皮也没抬一下:“不需要,她自己应该会上厕所。” 苏特助扶了扶眼镜,一脸惊叹:“啊!好聪明的猫,不愧是沈总看上的,太牛了!” 舒也耳朵一抖,差点没忍住翻个白眼。这助理什么眼神,她这等高贵存在能当众用那玩意儿上厕所? 她喵呜一嗓子,头也不回地窜出了办公室。今天早上就不该答应他以这副模样跟来上班! 都怪那该死的百步束缚,跑也跑不远。舒也也只能翘着尾巴慢悠悠地在公司里闲逛。 员工区每个人看起来都很忙,说话和行动的节奏都要比常人快上几分。 键盘敲击和低沉的交谈声充斥在周围,LED展示屏上也在轮播着公司荣誉和发展历程。 舒也只是抬头看了几眼,就被密密麻麻的数据搞的头晕眼花。 “啧啧啧,七年的时间,把公司做到全省风投前二的公司,每天面对这些信息轰炸,睡不着也是正常的嘛。” 好在茶歇区气氛舒服了许多,还是这边的氛围更自在些。 “听说了吗?项目二部的张经理和前台莉莉好像好上了!” “真的假的?难怪最近总看见张经理给她带早餐。” “嘘……小声点,更绝的是莉莉今天戴的那条项链,和张经理老婆昨天戴的一模一样……” 舒也:“?” “还有还有,财务部新来的江曦是咱们公司大客户的千金!” “我去!大小姐微服私访?” “听说她是沈总学妹,暗恋他好多年,专门为追他才来上班的!” 舒也蹲在茶歇区凳子上,爪垫差点打滑。好家伙,这可比山里那些精怪的故事精彩多了。她歪着脑袋琢磨,沈初尧那个毫无情趣的工作狂居然还有人暗恋?人类真复杂。 她轻盈地跃下,溜达到开放办公区。有个年轻男员工戴着耳机,十指在键盘上翻飞,眉头紧锁得像在拆弹。 舒也蹑手爪蹑脚绕到他身后,抻长脖子一瞧,好家伙,屏幕上分明是最近流行的摸鱼小游戏,这人正手忙脚乱地放大招呢。 男员工完全没察觉身后有双眼睛盯着,直到游戏角色壮烈牺牲,他懊恼地一拍大腿。一扭头,正好对上舒也那双洞悉一切的蓝眼睛。 “吓我一跳!”男员工手忙脚乱切回报表界面,惊魂未定地嘟囔,“怎么被只猫看得心里发毛......” 舒也昂起脑袋,尾巴优雅地一甩。凡夫俗子见到本神兽,心生敬畏实属正常。 正甩得起劲,忽然觉得后背发凉。一扭头,沈初尧不知何时站在走廊那头,正静静看着她。 “回来。”他声音不高,但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舒也不情不愿地往回走,经过他身边时,故意用尾巴在他裤腿上扫了扫,留下几根雪白的猫毛。哼,真搁这训猫呢。 回到办公室,舒也在沙发找个舒服的卧姿,也开始了心里的盘算。 光靠沈初尧一个人产的噩梦,虽然吞的很爽,但也不够她恢复灵力。她那间理疗馆再不开张,别说修复灵元了,连下个月房租都成问题。 正当她发愁时,办公室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妆容精致的女生提着檀木食盒走进来,“学长,快到午饭时间了,我特意做了你爱吃的清蒸东星斑,你尝尝。” 她的声音软的像棉花糖,舒也窝在沙发上歪头看她,真好听,身上也香香的。 沈初尧从文件里抬起头,眉头微皱:“公司有食堂。” “食堂再好也比不上家常味道呀。”江曦把食盒放在桌上,动作优雅地打开盖子,“我还煲了山药排骨汤,养胃的。” 舒也好奇地探头张望。摆盘很是精致,味道肯定也不差! 江曦凑近办公桌,手肘不小心碰倒了笔筒:“哎呀!”她弯腰去捡,刻意放慢动作,“学长,今晚《猫》音乐剧最后一场,我托人弄到两张票。” 沈初尧往后靠了靠:“我对音乐剧没兴趣。” “可是......”江曦眨着卡姿兰大眼睛,“听说主演是百老汇请来的,特别精彩。而且,今天是我生日。” “音乐剧?”舒也竖起耳朵。她活了几百年,听过山间松涛、市井吆喝,甚至最近还用上了人类的A**R,但这音乐剧听起来像是一种将故事、人声和器乐糅杂在一起的大型表演? 新鲜!听起来就比沈初尧对着的那些文件和图表有趣多了! 她立刻抬起小脑袋,猫眼灼灼地望向沈初尧的方向,内心疯狂刷屏:答应她!快答应她!本神兽要去见识一下!这种热闹怎么能少了我! “生日快乐。”沈初尧拿起内线电话,“苏特助,订一束花送到江小姐办公室。” 江曦脸色瞬间垮掉,又强撑着笑容:“人家想要学长亲自——” “我三点要见客户。”沈初尧按下免提,“通知项目部,五分钟后开会。” “那明天?”江曦还在挣扎。 沈初尧终于正视她,“江小姐,现在是工作时间。” 江曦咬着嘴唇,眼眶开始泛红。舒也看得目不转睛,但这对CP怎么也磕不动啊!一个使劲撩,一个冷着脸,简直像在看普法节目。 食盒被孤零零地留在桌上,江曦踩着高跟鞋黯然离去。关门时,舒也清楚听见她泄愤似的跺了跺脚。 舒也跳下沙发,凑近食盒嗅了嗅。别说,这鱼蒸得还挺香。她抬头瞅了眼沈初尧,这人已经重新投入工作,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看来这段姻缘是成不了咯,人类谈个恋爱真是费劲。不过音乐剧这个新鲜玩意儿,她倒是记在心里了。 半晌后,沈初尧吃完午餐回来,他眉宇间带着倦意,随手松了松领带:“我需要午休半小时。” 舒也眼睛一亮,开餐。 她轻盈地跃上办公桌,端坐在文件堆前。沈初尧挑眉看她,伸手想将她挪开。 “怎么,保你午睡安稳,踩下文件还这么计较?”清亮的女声响起。 沈初尧停下要推她的手,眼底掠过一丝玩味。 “那是我下午开会的材料,让我好好休息会,我会给你理疗费用。”沈初尧难得有耐心。 舒也摇头,眼神坚定地盯着沈初尧:“我要加钱。”她直截了当。 “凭什么?”沈初尧戏谑地扯了扯唇角。 舒也瞪圆眼睛:“你堂堂一个总裁,怎么这么小气!” “生意人讲究公平交易。”沈初尧淡淡道。 “公平?”舒也炸毛,“我还没问你要救命钱呢!要不是我,你早猝死了!说出去多难听,沈氏总裁因为失眠猝死在办公室......” 她越说越激动,毛茸茸的尾巴啪啪拍打桌面:“没有我,你连午睡都别想!我可是你的救命恩神!” 沈初尧沉默片刻。他难得有心情开个玩笑,没想到把这小祖宗惹毛了。 他正要开口,又被舒也连珠炮似的怼了回去:“要不是我,你待会能安安稳稳睡午觉?能在开会时神采奕奕?能......” 话没说完,沈初尧一把捂住她的猫脸,另一只手借机抽出她脚下的文件,低声说道,“你太吵了。” 一股温热的灵力顺着他的掌心传来,舒也竟舒服得眯起眼睛,刚才那点小脾气顿时烟消云散。她顺势往他掌心蹭了蹭,仰起脸露出一抹狡黠的笑。 她眨巴着大眼睛:“这样,咱们做个交易。我保证你每天都能睡个好觉,怎么样?” 沈初尧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变脸逗得险些破功,强压下上扬的嘴角,故作镇定道:“每天?” “当然!”舒也信誓旦旦地举起毛茸茸的爪子,一脸郑重,“我以朏......咳咳,猫妖的尊严发誓!” 好险好险,差点就说漏了馅。 沈初尧面上依旧不动声色:“说说看你的交易。” “一,你的每次理疗翻倍,因为我快交不起房租了。二,每天我需要起码两个小时接待客户,晚上还要直播。” 舒也伸出软乎乎的爪垫,在他手背上轻轻一拍,带着不容商量的架势,“这两件事,现在就要你点头。” 看着眼前这个讨价还价的小团子,沈初尧忽然觉得,往后的日子怕是再也清静不了了。 “我没那么多时间陪你。” 沈初尧话音未落,舒也早已气势汹汹,“那你就别想睡个好......” “不过一楼有个闲置店面。”沈初尧打断她,慢条斯理地开口,“赶紧把你的理疗店搬进去,我没时间看你给别人助眠。” 舒也眼睛一下子亮了,方才那点不满瞬间烟消云散。 她得意地晃了晃尾巴,趁热打铁:“我可没有钱给你付租金,就用你的理疗费用抵吧!” “可以,但......” “口说无凭,立字为据!”不等沈初尧说完,舒也就昂着小脑袋吩咐:“快写下来!” 看着她行云流水的操作,沈初尧眼底掠过一丝笑意,这小妖怪,居然还挺可爱。 他眼里闪过促狭的光:“我还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舒也瞬间竖起耳朵,身体微微后倾,摆出防御姿态,“我告诉你,太过分的我可不答应!” 第6章 第6章 直播 口说无凭,立字为据!”不等沈初尧说完,舒也就昂着小脑袋吩咐:“快写下来!” 看着她行云流水的操作,沈初尧眼底掠过一丝笑意,这小妖怪,居然还挺可爱。 他眼里闪过促狭的光:“我还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舒也瞬间竖起耳朵,身体微微后倾,摆出防御姿态,“我告诉你,太过分的我可不答应!” 看着她这副如临大敌的小模样,沈初尧眼中那抹促狭愈发明显,“作为你的房东兼首席客户,我要求享有优先服务权。” 舒也瞪圆眼睛:“说清楚点,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无论你是在直播,还是在接待其他客人,只要我需要,你必须立刻优先为我提供理疗服务。”沈初尧气定神闲地靠回椅背。 “凭什么!你这是霸王条款!我那些观众和客户怎么办?!” 沈初尧轻飘飘瞥她一眼:“哦,那算了。我看你更愿意继续留在我的办公室里睡大觉。” 这话精准地戳中了舒也的软肋。她急忙反驳:“哎你这人怎么说话不算数!行行行,答应你就是了!” 看着她气得龇了龇牙,沈初尧又慢悠悠道:“放心,我不会随便打扰你正事。除非特殊情况。” “什么特殊情况?” 他指了指自己眼下并不存在的黑眼圈,语气带着点虚弱,“我像现在这样,急需补充睡眠,却又难以入眠的时候。” 舒也瞪着他,内心天人交战。一边是渴望已久的独立店铺,一边是眼前这个狡猾人类提出的“不平等条约”。 她磨了磨小小的猫牙,最后带着壮士断腕般的决心开口:“行!但你要保证,绝对不能故意在我直播最**的时候来找茬!否则、否则我就让你见识见识猫拳的厉害!” 沈初尧看着她那副“我亏大了”的神态,终于轻笑出声,伸手揉了揉毛茸茸的小耳尖。 “好,依你。” 这声承诺像有魔力,刚才还剑拔弩张的小猫收起了爪子。 “那现在就开始履约。” “你,到沙发上闭眼。” 或许是连日的疲惫终于压垮了意志,又或许是那若有似无的灵力确实起了作用,沈初尧靠在沙发上,竟真的在接下来的二十分钟里,获得了不受噩梦侵扰的短暂睡眠。 他醒来时,却发现某个信誓旦旦要“认真履约”的小家伙,此刻正霸占着他的办公桌,把自己团成一个雪白的毛球,睡得比他还沉。 小呼噜均匀绵长,胡须随着呼吸轻轻颤动,俨然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专属午睡榻。 沈初尧看着这团毛球,无奈地摇了摇头,将电脑键盘敲击的音量摁到最轻。 阳光缓缓西斜,直到窗外天色染上橙红。 他刚关上电脑,一旁假寐的舒也立刻警醒,慌忙跳下桌子,几步走到他脚边,用脑袋顶了顶他的裤脚。 她仰起头,语气理所应当:“喂,天都黑了,该去我的店里准备直播了!” 沈初尧弯腰想拎起她,舒却灵活地躲开,宝石蓝猫眼里闪过一丝尴尬。 “等等!” 她清了清嗓子,语气古怪地说:“我、我这样怎么去?”她低头舔了舔自己毛茸茸、光溜溜的身体。 沈初尧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是了,她化形后是需要衣服的。 舒也见他明白过来,立刻理直气壮地指派:“快去给我准备一套!内衣内裤都要!” 那架势,活像吩咐自家仆人,完全没有寻常姑娘家该有的羞涩。 果然妖怪就是妖怪,压根没有人类的羞耻观念。沈初尧揉了揉眉心,拿起内线电话,顿了顿又放下,改用手机低声吩咐几句,“舒适为主,中码就好。” 不多时,一个低调的纸袋被送了进来。舒也叼起袋子,尾巴一甩,熟门熟路地窜进了与办公室相连的休息室。 沈初尧坐在外间的办公椅上,休息室的隔音其实很好,但他总觉得能听见细微的衣料摩擦声。他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望向窗外渐渐沉落的夕阳。 明明早上还是只在他文件上踩梅花印的毛团子,现在却在里面穿着人类的衣裳,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当门被拉开时,沈初尧下意识移开了目光。再转回来时,他脚步顿了顿。 舒也穿了件浅杏色针织衫,下摆松松地遮到大腿,下面配了条咖色休闲裤。衣服明显大了些,却衬得她格外纤细,整个人像是被裹在云里。她扯了扯过长的袖口,蹙了蹙眉。 这副模样,和那只上蹿下跳的小猫判若两人,倒像是邻家刚刚睡醒的少女,带着几分鲜纯的懵懂。 他心里闪过一丝异样,快得抓不住,只淡淡道:“走吧。” 舒也点点头,跟着他往电梯走,心里还在嘀咕,这衣服虽然舒服,但偏大了点,回头得让他给换件合身的。 两人并肩走向地下车库。这个时间点,车库里人已不多,灯光显得有些清冷。 “沈、沈总?” 一个抱着文件的中年男人突然刹住脚步,眼镜片后的眼睛瞪得圆圆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打转,张着嘴半天没合上。 舒也认得这人,是项目部的张经理,就是他和前台莉莉...... 只见他像是撞见了什么惊天大场面,脖子猛地前伸,眼睛瞪得溜圆,随即露出顿悟的表情,嘴角拼命往上翘又强忍着。 “沈总好!这位是......”他话说到一半又咽回去,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忙不迭地点头,“您忙!我这就走!” 说完竟同手同脚地转身,差点被自己的皮鞋绊到,匆匆消失在了柱子后面。 舒也歪着头,不明白这人为何如此大惊小怪。她拉开车门坐进副驾,发现沈初尧还站在原地,脸色微沉。 “他怎么了?”她系好安全带,好奇地问。 沈初尧拉开驾驶座的门,淡淡瞥她一眼:“没什么,他明天会成为公司八卦的头条新闻。” 车子平稳地驶出车库,汇入傍晚的车流。舒也趴在窗边看着窗外流光溢彩的夜景,兴奋地指指点点,直到车子停在眠音理疗店楼下。 沈初尧跟着她走进店里,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这就是你非要今晚开播的理由?”他环顾四周,看着满墙的星空壁纸和不知道多少人躺过的按摩椅,语气里满是嫌弃。 舒也正忙着调整直播设备,头也不回:“不然呢?等你反悔吗?” 他无奈地在角落的懒人沙发坐下,打开平板电脑。跨国并购的文件还等着审批,而他此刻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在这个地方处理。 八点整,绒绒的暖光下,直播准时开始。舒也对着镜头嫣然一笑:“欢迎各位家人来到眠音直播间~” 这称呼就透着股没见过世面的劲儿,沈初尧暗自腹诽,这小妖怪怕不是真没上过学,初中毕业证有没有都难说。 “谢谢[今晚不睡觉]哥哥送的火箭~不过还是早点睡比较好哦。”舒也对着镜头比了个心。 听到这甜得发腻的嗓音,沈初尧手指一顿。他抬眼看向不远处的电脑屏幕,弹幕正疯狂滚动。 【老婆今天好美!】 【舒宝终于回来了!】 【这周没有你的直播我都失眠了!】 “欢迎[失眠的小绵羊]哥哥~”舒也对着镜头弯起眼眸,“今天我们来试试新的音疗手法哦。” 沈初尧试图专心看文件,可舒也的声音总往耳朵里钻。一会儿是“谢谢哥哥送的荧光棒”,一会儿是“姐姐要不要试试线下音疗”,齁得人头都痛了。 当直播进行到连麦环节时,一位ID叫[都市夜归人]的观众接通了语音。对方声音疲惫:“主播,我被公司裁员三个月了,现在每晚一闭眼就是被HR约谈的画面。” 舒也的笑容淡了些,没有立刻摆弄道具,只是轻声说:“你不是失眠,是心里有个结,一直在和自己较劲,对吗?” 连麦的观众顿了顿,突然吸了吸鼻子:“我、我总觉得是自己不够好,才会被优化。看着以前的同事升职加薪,我躲在出租屋里,连灯都不敢开,觉得自己像堆没用的垃圾。” 沈初尧握着笔的手停了停。他见过太多职场失意的人,要么怨天尤人,要么萎靡不振,却没听过这么直白的自我否定,带着种让人揪心的卑微。 “我接待过很多失眠的客人。有在深夜赶项目的设计师,有照顾新生儿的新手妈妈,还有为考试焦虑的学生。但最让我难过的,是那些把别人的评价当作真理的人。” 舒也的声音依旧温润,如同春雪消融,“现在,我想请你做一件事。把你刚才说的那句话写在纸上:就写我觉得自己是没用的垃圾。” 连麦那头传来窸窣的声音,似乎在找纸笔。 “写好了吗?现在,请你在下面补上一句:但这只是我此刻的感受,这不是事实。” 片刻停顿后,对方哽咽着照做了。 “很好。现在,请你再补上一句:我值得给自己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连麦那头传来压抑的哭声,像是终于打开了一个尘封太久的盒子。 舒也继续轻柔地引导:“现在,把这张纸对折,再对折,然后放在你的枕头下面。今晚,让这些文字替你承担重量,而你,只需要好好睡一觉。” 她开始哼唱起一段没有歌词的摇篮曲,那歌声仿佛来自遥远的时空,每个音符都化作星星点点的暖意,轻轻熨平内心的褶。 “记住,你从来都不是垃圾。”她的声音渐轻如耳语,“你只是暂时迷路的孩子,而现在,是时候回家了。回到那个懂得珍惜自己的你身边。晚安,亲爱的旅人。” 连麦那端的呼吸声逐渐变得平稳,在断麦前,对方含糊地呢喃:“谢谢......我感觉......好像找到了.....” 直播间的弹幕静默良久,然后突然被温暖的留言淹没: 【听哭了】 【主播真的好温柔】 【我也要学着对自己好一点】 舒也轻轻切断连线,对着镜头微微一笑。 沈初尧从平板前抬起头,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他原以为这小妖怪只会卖萌撒娇,没想到还真有两把刷子。 连麦结束后,舒也拿起雨棍,轻轻倾斜。沙沙声顺着麦克风漫开,像春雨拂过细柳,“让这雨声带走所有的烦忧。” 她的声音弥漫在雨声里,“把脑海里盘旋的念头,都交给这些雨丝带走吧。” 接着,她取来两个羊毛拨片,开始有节奏地轻擦。酥麻的声音扩散开来,像是有只手在按摩着每根神经。 “跟着这个节奏呼吸,”她柔声引导,“不用着急,慢慢地,一呼一吸......” 沈初尧原本正专注审阅报表,不知何时,手中的笔停了下来。 那些枯燥的数字渐渐模糊,耳边只剩下规律的摩擦声和舒也轻柔的指引。他下意识地跟着调整呼吸,眼皮越来越沉...... 等他猛然惊醒时,发现自己己竟靠着墙壁小憩了片刻。他难以置信地直起身,看了眼时间,才过去十分钟,却感觉像是睡了一整夜那样解乏。 这简直不可思议。他可是那个连吃安眠药都难以入眠的沈初尧,竟然在办公时被一段音疗催睡了? 舒也正好结束直播,转过头就对上他震惊的目光。她眨眨眼,露出一个狡黠的笑:“看来,我的音疗对沈总也奏效了?” 沈初尧轻咳一声,试图维持住往日的从容,“你这个音疗,对所有人都这么有效?” 舒也歪着头想了想:“就像有人爱喝咖啡,有人偏爱茶。” 说着,她俏皮地眨眨眼,“不过嘛,对长期失眠的人效果特别明显,尤其是某个连做梦都在担心报表数据的工作狂。” “明天继续。”他起身时轻声说道,也不知是在对谁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6章 直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