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要事》 第1章 第 1 章 在苦杏仁的气味萦绕下,沉重的铁笼被打开,一副血肉模糊的身躯被人架起。抬头望,是被人海遮住的灰色天空,脚下是白玉和金丝铺成的地面。 四周寂静,只余下左右的脚步声,和躯体发出的拖行声。 “砰” 躯体被扔在台阶前,刺骨地寒冷从玉砖沁入骨骼。女人拨开被血黏在脸上的长发,扶着面前的台阶,以一种半跪的姿态膝行向上。 台阶的尽头是一方祭台,动物的白色颅骨高悬,摆放祭品的位置上空空如也。 站在祭品的位置向上看,四方的观众席上明明满是人,却看不清一张脸。寂静无声的压迫使女人拿起祭台上自戕的刀,对准自己的咽喉。 林儒收带着一身冷汗被惊醒,心惊肉跳地摸了摸自己完好的喉咙,撑着身下硬得膈人的石板坐起身,将手虚握住腰间的短刃长舒一口气。 夏日晚间的风带着凉意,穿透身上的汗沁入皮肉。脖子上的金属牌被汗液黏在皮肤上,让人有些难受。摸了摸手臂上被吹起的鸡皮疙瘩,林儒收站起身准备去四周溜达溜达。 已经是比赛的第三天了。 原本参赛的两百号人,此刻只剩下四分之一。 风里夹杂着若有似无的铁腥味,林儒收拿起事先放在天台边上的原始望远镜,将镜头转向上风口。 同预想中一样,在所处建筑后的一片开阔地带,有几支小队正打得热火朝天。林儒收倚靠着粗糙的天台边缘,看得津津有味。 哪怕是深夜又相距百米,林儒收也能清晰地看见有液体从人形生物上迸发,随着镜头里那几个小人行动愈发迟缓,天空中漂浮的数字逐渐倒数。 放下望远镜,林儒收抬头望着天上漂浮的数字,再一次感慨主办方骇人的审美。 由数字编程制作的人造天空技术成熟,大部分有钱人家后院都会安装一份,用来“享受自然”。但此刻,荧光黄的两位数字代替了月亮,突兀地挂在天上,诡异地发着光。 37 仰着头盯着“月亮”看了一会儿,直到脖颈有些发酸,那个数字也没有再变动过。林儒收瘪了瘪嘴,心道:不知道哪个倒霉蛋死了搭档,落了单。 搭档...说到搭档,林儒收这才想起来自己那睡在楼下的搭档。于是拍了拍身上的灰,拎起放在一旁的长刀,蹑手蹑脚地推开了天台的门。 建筑内的楼梯四通八达,林儒收第一次走进这个一比一复刻的白泽学院时差点迷了路。 三天时间只够她堪堪走明白脚下的A楼和隔壁B楼,至于再远一些的CDE...林儒收也没打算花时间去参观。 A楼共有五层,又在内部划分成两个区,中间有廊桥链接。林儒收小心翼翼地绕过自己和搭档事先布置好的陷阱,蹑手蹑脚前往对方所处的那间教室。 白泽学院作为码头城市箕水市的顶级学府,一切设备都是高级且昂贵的,每间教室都安放了三个以上全息摄像头,而林儒收目前正站在监控室门口。 监控室没有可供外部窥视的窗户,想要得知室内情况除了老老实实走正门,就只能用蛮力砸开那唯一一扇单面玻璃。 很显然,林儒收不会选择后者。从裤兜里掏出钥匙,林儒收摸摸搜搜地将门开了一条小缝。 从缝隙里可以窥见在椅子上熟睡的女孩,监控屏幕上的荧光映射在女孩脸上,林儒收屏住了呼吸,像是在参观惊世的艺术品。 在短暂地满足了自己的偷窥欲后,林儒收又轻手轻脚将门反锁,背着大刀贴着墙边溜了出去。 靠着自己几近为零的方向感和还算灵敏的嗅觉,林儒收准确地找到了刚刚在天台上观望的战场。 地面上还保留着刺鼻又潮湿的气味,以及几具了无生息的躯体。林儒收压低了身体,尽可能贴近地面地向那几具躯体走去,右手按在腰间的短刃上,左手谨慎地探寻着那些倒地的人是否还留有最后一口气。 好在每一次伸手,得到的都是冰凉的触感。 正当林儒收转身准备回天台补觉的时候,一丝几乎微不可查的窸窣声从一旁的草垛中传来。 倏地,□□碰撞的声音响起。林儒收像一枚人肉导弹一样精准定位到了声音来源,随即将自己原地发射了出去。 暴起的非人手掌狠狠地掐住了身下人的喉咙,寂静的夜色中只能听见那人嘶嘶的呼吸声。 “周围还有别人吗?有就眨眼。”林儒收压在那人身上,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问道。 这话问得毫无意义,没有人会在这场只能有一支双人队伍胜出的比赛里出卖队友,哪怕生命此刻已经被掐在了敌人手里。 但林儒收还是这么问了,悠闲且废话得像退休老头问陌生人多大了一样,是一种在高压力比赛下打发时间的无效对话。 身下的人认命般闭上眼,林儒收的动作干净又利落,一声脆响后那人再没有任何生命体征。 略有些遗憾地站起身,林儒收本指望着这人会有搭档前来营救,没想到这人就是刚刚感慨过的失去搭档的可怜人。 现在你不可怜了,你搭档也不可怜了。林儒收这么想着。 抬头看“月亮”,“月亮”此刻变成了36。 耳后突然传来一阵刺痛,一阵强力却不使人受伤的电流以贴在耳垂后的芯片为源点刺激着大脑,林儒收抱着脑袋双膝沉重地砸在地面,血腥味顿时充满了整个鼻腔。 【警告:请参赛者注意比赛观赏性】 被刺激到发黑的视野里飘出了这一行字,林儒收看着眼前飘过的字幕,心中对主办方的问候从嘴里溢了出来。 为了阻止耳后芯片把自己电成傻子,林儒收抱起那可怜人的头,在行动上表示对主办方和隔着芯片看比赛的观众抱有最大的敬意。 随着手上硬物一下又一下地被砸碎在地面,电流开始逐步减弱,林儒收甩了甩疼到发昏的脑袋,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态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向教学楼走去。 早知道就不出来给自己找麻烦了。 饶是走出去了几十米,林儒收头上的青筋依旧跳得昏天黑地。 此时,林儒收和搭档预先安装在A楼内部的报警系统鬼哭狼嚎地响了起来,仿佛要刺穿天际的鸣笛声炸在耳畔。 腿比脑子先行一步,手紧跟着拆掉了背上用来反光吸引敌人的大刀。四肢着地的林儒收在夜色里化作一道黑色闪电,快而安静地向大楼冲去。 行至一楼拐角时,火油的味道瞬间变得浓烈,只是愣神片刻爆炸声随即响起,突如其来的冲击波把林儒收从一楼大厅炸飞出去。 “咳咳咳...” 还没来得及翻身站起来,一抹寒光出现在林儒收的正上空。宛若巨鹰捕食一般,林儒收反应极快地向旁边侧头躲过,一柄被磨得能照人的长刀顺滑地插在她的耳畔。 “反应很快嘛,小妹妹真厉害。”骑在林儒收身上的女人散发着一股熏人的香气,插入地里的刀换了个方向,铡刀一样瞄准了林儒收脖子。 反手撑地,双腿并拢蓄力,随即有力地蹬向女人,林儒收顺势站起身。 脖子上的狗牌从领口滑出,火光被金属面反射,照得对方眼前一花。 “影墟出来的吗?”女人收刀撤离,双方拉开了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林儒收能感觉到有液体顺着脸颊流进颈窝,那绝对不是汗液。 非人的双爪挡在身前,月光下能隐约看见林儒收嘴角露出来的犬牙。 “看样子是了,下贱的兽人。”女人话音未落就冲了出去。 尖利的指尖划过长刀,带出一长串火星,女人像黑夜里的厉鬼一样缠上了林儒收。 楼内的火光愈加明亮,有滚滚浓烟开始升腾,林儒收不可自抑地将注意力分散到楼上的监控室。 这场比赛主办方明确规定参赛者只能使用冷兵器交战,哪里来的爆炸! 第2章 第 2 章 林儒收心里牵挂着大火里的监控室,动作逐渐失去章法。女人动作灵敏下手狠辣,林儒收在她手下讨不着便宜,一时半刻间两人分不出胜负,于是只能边打边引女人和她一起向楼内移动。 一楼的楼梯下的烟雾搭配着深夜,双方都不大能看清彼此。 林儒收不愿意和女人多纠缠,找准时机转身准备向火势浓烈处冲去,爆炸像巧合般再次发生。 女人垫在林儒收身后充当肉垫,二人以一种惨烈的方式撞向十米开外的雕塑。 肾上腺素再也无法支撑,在昏厥前一秒,林儒收视野里只剩下被火光吞噬的监控室。 当深夜褪去,光亮攀附上天空时,恢复知觉的林儒收把自己从女人冰凉的怀抱里挣脱出来,顾不上身上沾染的脏东西,一头扎进已经焦黑一片的A楼。 毫无悬念,楼内不存在任何生命迹象。 当林儒收回过神来打量四周,这才发现楼边散落着零零散散的参赛者,昨晚的鸣笛几乎将所有人都吸引来了楼下。昏死过去的林儒收在女人尸体的掩护下逃过一劫,成为了这场莫名其妙的大火里唯一的幸存者。 林儒收撑着剧痛的身体,随手捡起一柄趁手的长刀,屠杀持续到太阳再次西沉,天空上的数字倒数成1。 带着麻醉剂的智能机器人躲在角落里冲着幸存者发射子弹,还没意识到不对劲的林儒收脚下一软,倒进机器人事先准备好的打捞网里被打包带走。 “便宜点吧,这么点个小东西还收我那么多钱。” “这比赛四年才办一次,一次就活着出来一两个人,要不是老板您跟上面打了招呼,哪能在这儿跟我讨价还价,老板您要是嫌价格不公道,明天我们就走拍卖流程。这个价格还包括共感芯片买断,很划算了。” “行吧,那就这个价,以后市面上但凡出现任何带有这个小东西的相关影像,小心我找你们麻烦。” 两个男人讨价还价的声音,搭配着刺鼻的烟草燃烧的味道唤醒了躺在地板上的林儒收,林儒收试图活动自己的手脚,未果。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林儒收感觉到自己被人扔在了皮革座椅上,伴随着手臂上被针扎入后的涨痛,四肢的控制权逐渐回归到主人手上。 “嘿。” 睁开眼看见面前的男人,林儒收顿时意识到了,这就是自己的买主。 “刚刚虽然你动不了,但你应该也能知道,你现在归我了。”男人以一种慵懒的姿势靠在林儒收对面的沙发上,一枚终端芯片在他手上翻来覆去。 林儒收正襟危坐,沉默着,示意男人接着往下说。 “你耳朵后面的那个芯片,就你参加比赛,用来把你的五感传输给后台供人赏玩的那个。我帮你剥下来了。”男人用食指和中指夹起手上芯片,在林儒收面前晃了晃,“这个,是一个拥有着部分监视功能,其余功能完整且拥有最先进技术的个人终端。个人终端,知道是什么吧?” 一款和人类脑内神经相连接的,用于人与人之间相互传输信息的工具,同时具备一些娱乐功能。 林儒收点了点头。 “监视视角只有我一个人有权限查看,”男人指了指自己,“如果你愿意接下来给我干活,为我卖命,这个东西就是你的。” “要是不呢?”长久未开口的林儒收说话声音带着沙哑。 “别急着拒绝,先听我说完,”男人将食指在嘴唇上点了点,林儒收顿时收起了想说的话。 “你叫林儒收,今年17,还有三年成年。目前是一个无户口,被遗弃的状态,对吧。给我干活,我给你发工资,发身份,短则五年,长则十年,我要办的事成功后,你就是自由身。” 男人显然对林儒收了如指掌。 几乎不需要考虑,林儒收从男人手中拿走了那枚芯片,贴在了耳后。 “我跟你干活。” 比预期中更加简短的谈话显然让男人有些吃惊,讶异的神色转瞬即逝,随机又换上了那副松弛的神情。 “我叫张焕酩,你以后可以喊我老张,或者张老板。”张焕酩在林儒收面前打了个响指,前者的名字立刻浮现在后者的视野里。 张焕酩屈起手指,敲了敲身后的柜子。伴随着脚下一震,林儒收这才意识到,自己所处的位置并不是一间房间,而是一辆超豪华能源云车。至于她一直以为的窗外景象,也不过是一些全息投影。 短暂的加速起步后,空间内又回归了以假乱真的平稳。 “接下来带你去基地,基地里面加上你一共有三十个人,基本上年龄跟你都差不多。给你安排了单独的宿舍,你每天就给我听指令做事就行,不要惹是生非。” 林儒收低下了头,试图挡住自己那张写了“惹是生非”四个大字的脸。 “那我干了错事会被开除吗?”林儒收讪讪地问道。 “想得美,你知道我把你买回来花了多少钱吗?”张焕酩比了个手势,“八十万,金币。你干了错事我会把你关起来,拔指甲,敲膝盖,沁辣椒水。然后再找大夫把你治好,让你给我继续卖命。” 张焕酩的语气抑扬顿挫,夸张得像在给学龄前儿童念小人书,林儒收低着脑袋“噗呲”一下笑了。 “笑什么?” “笑我那个爹,他要是知道我能卖这么高的价,估计刀山火海都得把我抓回去再卖一次。”林儒收笑着笑着就不说话了,有亮晶晶的东西落在了手背上。 张焕酩拿出刚刚敲柜子的力度,狠狠敲上林儒收的脑袋,有些安静的空间里传出一声闷响。 “那他更是想得美,这和抢钱有什么区别?行了,别脏兮兮的在我沙发上坐着了,后面有个洗手间,里面挂着一些衣服,你进去换洗一下。” 林儒收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见到面前的男人合上眼一副准备小憩的模样,默默又闭上了嘴。 不知过了多久,空落落的胃已经过了上诉期。林儒收哼哧哼哧地将自己弄脏的沙发仔仔细细擦了个干净,而后分不清是困还是累,倚着沙发扶手又睡了过去。 到站时候车内的智能灯光亮起,伴随着刺眼白光林儒收迷迷糊糊间看见有男人正坐在自己对面,条件反射般的,冷汗和瞬间的僵直袭来。 张焕酩皱了皱眉,看着终端反馈上显示飙至180的心率五味杂陈。听周围人不管真心假意,反正是夸了近五十年的玉面俏郎君,倒是头一回见到有人看见自己像活见了鬼。 “回回神嘿,到站了,下车吃饭。” 推开“房门”,外面的世界已经是黑乎乎的一片。新鲜的冷空气灌进来,将迷糊的林儒收吹了个透心凉。 泥土的潮湿气息混合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花香,林儒收几乎能够断定目前自己已经不在市内了。 跟在张焕酩身后走了一段距离后,林儒收这才发现张老板手上一直撑着的手杖不是为了耍帅,而是年级轻轻的张焕酩的腰好像真的有些问题。 可如果张焕酩能拿出八十万金币来买她一个小丫头片子,那拿钱给自己做一个超炫酷新金属脊椎骨应该也不是什么问题,林儒收表示不解,但又不敢张口询问,小鸡仔似的跟在“鸡妈妈”屁股后面。 脚下复古的石板路逐渐变得开朗,林儒收能闻到远处那亮着灯火的建筑里传来饭香。 基地食堂的装修看起来和白泽学院里的食堂有异曲同工之处,但面积更小,菜品却更多。 “食堂24小时供饭,每天二十八个菜品,不限量,想吃就来吃,不爱吃回自己房间自己做。”张焕酩面前只放了一小口饭菜,像是上供似的,光看不吃,点了根烟坐着看林儒收狼吞虎咽。 “我找了人来给你当导游,吃完了人还没来就坐着等等,”张焕酩起身准备离开,“我先回去了,有什么困难先找你的新导游。” 林儒收放下筷子,站起身行注目礼目送张老板走远,而后继续安安静静地拼命往嘴里塞食物。 新导游来得很是时候,不早不晚,正当林儒收将餐盘回收好的时候,一位身材欣长的美人踏着月光,像嫦娥下凡一样走了进来。 “你好,我是黎术。” “嫦娥”发出了男人的声音! 第3章 第 3 章 “你好,林儒收。”伴随着话音落下,林儒收的眼神开始了对“嫦娥”的片刻不离。如果说这世上还存在勾人魂魄的精怪,那林儒收就是第一个穷书生。 “基地里的基本情况就是这些,有什么需要可以来隔壁找我。我刚刚跟你说过,基地之前都是随机组队出任务,你来了以后基地就是彻底人齐。所以这两天会有考核,按照考核分数来组长期队伍,你要好好准备。” 黎术指了指隔壁的房间,林儒收能闻到有烤蛋挞的香气从那间房间里传来。 刚刚填满的肚子在回来的路上被消化了冰山一角,而空出来的这一角,此刻很需要一份蛋挞来补位。 “房间已经录好了权限,你只用推门就行。房间只有本人有权限,很安全,你放心。”黎术看着站在门口发呆的林儒收,那一览无余的纠结感快把面前人裹成了粽子。 林儒收无意识地双手拽紧了衣角,站在房门口一动也不动。 “是怕黑吗?还是在想换洗衣物?想家了?” 黎术有着令人惊叹的好耐心,平缓的语速配上温和的语调像一剂强效舒缓剂,使听者从后脑开始放松,直到紧握的拳头都舒展开来。 “我可以去你房间里坐坐吗?”林儒收跨出了大胆的委婉一步。 黎术不解,但还是耐心解释。 “如果想参观,明天结束任务以后再来,怎么样?” 黎术的话语缓慢又有合适的重音加强,仿若一道雷击,被蛋挞冲昏了头脑的林儒收顿时意识到了自己的荒唐,一腔热血从胃里上涌到了耳根,感觉一定是刚刚吃得太多,导致大脑供血不足,这才说出了这么离谱的话。 “好的好的,时候也不早了,辛苦你了,你也早点休息哈。那我先回去了,晚安。”说罢逃也似的躲进了房间。 在久违了的干净宽敞的房间里,林儒收睡了久违的安稳一觉。 清晨坐在松软的被子堆里,闻着空气里剩余的身体**气,阳光穿过玻璃照在暖黄色的地板上,只是那么呆愣愣地坐着,盯着面前奶白色的墙壁发呆,就感觉到了幸福。 昨天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是深得不能再深的夜,林儒收连灯都懒得开就直挺挺倒进了床里,现下借着日光才发现,屋内设施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奢华。 全自动一体的房间,几乎能无痛做到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程度。只是招了招手,衣柜上就显示了今日最佳温度,随即将推荐衣物传到了林儒收的终端上,在床上挑选好后,衣服就被传送到了手边。 一早上除了最后实在憋不住去的洗手间,林儒收几乎是大脑还没启动就把一套起床流程在床上做完了。 从洗手间出来后看着焕然一新的床单被套,林儒收突然觉得自己的懒惰有了用武之地。 【十分钟后大厅集合】 忽然出现在视野里的一行字挡住了前进的路,不出所料,下一秒裸露在外的脚趾就撞上了拐角,林儒收只好面目狰狞又一起一伏地推开房门往外走。 “怎么了?” 今天的黎术穿了一套白色纯棉套装,一推开门就看见了龇牙咧嘴的林儒收。 “张老板的通知每次都这么突然吗?”林儒收见到来人,收起了扭曲的表情,只留下还没松开的眉头品尝着余韵。 “嗯,是的,每次事情都来的很突然。你吃过早饭了吗?” 林儒收摇了摇头。 看见林儒收这样,黎术转身回房间拿了一个热气腾腾的小面包:“这是刚烤好的面包,如果不介意可以收下。” 爽快的道谢后,林儒收一边啃着面包一边跟在黎术身后前往大厅。 “好,现在人齐了。”张焕酩拄着手杖站在一个专门供他发言的讲台上,“按照我们之前说过的,人齐以后就分组。正好今天大家都很闲,那就来比划比划吧。” 张焕酩将手里的手杖微微抬起,敲了敲地面。 轰的一声,地面开始震动,整个大厅的地面开始下沉。林儒收下意识靠近身旁的黎术:“你说我们要是站上去拿根棍子敲一敲,也能有这种效果吗?” “应该是不可以,老张那根手杖里面的门道特别多,特别复杂。这种敲击启动应该是里面有什么互动芯片,普通的棍子捅烂了都做不到。” 林儒收望着黎术发光的眼睛:“你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诶。” “嗯,小有研究。” 下沉在两句话的时间内完成,下沉大厅中心升起一间玻璃房,张焕酩站着的位置正处于玻璃房的入口。 “接下来门上亮了谁的名字谁就进去考,站在外面的人写发给你们的题,每个人都考完体测以后收卷。笔试分数和体测分数相加,最后按分数分组。”说罢,张焕酩将他的“魔法”手杖轻轻磕在了门上,玻璃房内顿时出现了一个近三米高的机器人,门上也随即浮出了一个名字。 林儒收根本来不及感慨科技强大,终端上已经接收到了三套卷子。打开一看才发现,自己亲笔写这套卷子的正确率应该不会太高,准确来说,是根本连题目都看不明白。 林儒收无助得像在沙漠里迷路的旅人,口干舌燥的同时又在苦苦找寻,试图从题海里找出自己会做的部分。 一套机械,一套医药还有一套社会。 当林儒收心如死灰跳过前两套卷子的时候,看见最后一套卷子简直就像在沙漠里遇见了拉物资的老乡,自信满满开始作答。 为了赶时间,就连进玻璃房体测都是一进去就调动了浑身肌肉,力求速战速决,免得断了思路。 【考试结束】 眼前闪出这四个大字后,三套试卷毫不留情得关闭了答题通道,林儒收揉了揉眼睛,“好闪眼睛啊这个字。” “是提示字符吗?可以通过操作放缩的。”黎术用手比划着,指导林儒收进行操作。 当大厅又重新变回大厅,张焕酩又站回了他的讲台。 “现在开始分组,注意听自己的名字。” 十分贴心,张老板没有边报成绩边发试卷,而是通过系统整合出来的名单再结合自己的想法,直接开始分组。 林儒收听了许久都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我这么靠后是不是因为我成绩差啊?” “没有吧,也没报我的名字。”黎术站在一旁暗自紧张。 “... ...第六小队,队长林儒收,队员黎术,方苍,付千岁,付鹤归。”张焕酩念完最后一组名单抬腿就准备离开,“成绩会按小组的形式发给每个人,任务会直接发给队长,好了不要杵着了,该干活干活去吧。” “欸?我是队长?”林儒收看着黎术,感觉脑子空空的。 “对啊,你以后就是小林队了。”黎术打开终端共享,给林儒收看成绩单,“你的社会和体测全部都是S,当队长很合适。” 林儒收望着自己另外两门几乎零鸭蛋的分数不敢吱声,“那...队长要干什么?”。这问题一出口林儒收就懊悔地咬舌头,恨不得把这句蠢话嚼碎了咽回去。 “一切行动听队长指挥,队长当然是要担责了。”清脆的女声从下方传来,林儒收低头看见了一个双马尾。 “你好小林队,我是方苍。”女孩微微抬头看向林儒收,伸出了右手。 林儒收诚惶诚恐地将自己右手奉上,“我是林儒收,你好。” “这是付千岁,这是他妹妹付鹤归,他俩是龙凤胎。”方苍指了指身后跟着的一对兄妹介绍到。 付鹤归的眼神里有着与常人不同的清透,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站在哥哥身后,哪怕是付千岁自我介绍结束,也没有任何表示。 “我妹妹有些不爱说话,请大家多多包涵。”付千岁将妹妹挡在身后,遮住了其余三人带着探究的视线。 林儒收打开成绩文档,有些说不出话。 黎术的成绩除了社会一项以外不是S就是A,方苍也一样。而这对兄妹的成绩不管是看哪一门,哪怕是把四门成绩叠起来看都够不上一个S。林儒收有些不敢置信,背着所有人通过终端给张老板发消息求助。 【你是队长,你自己看着办】 冷漠的回复将林儒收浇了个透心凉,于是林儒收认命般点开任务文档,打开任务后更是闭上双眼开始深呼吸。 “朋友们,我今天是来基地的第二天,我想问问之前大家都做了哪些任务?好了解一下大家。” 第4章 第 4 章 “我们也就提前来了一个月到半个月,这段时间的任务基本上就是帮张老板运运货,押送一些物资,押送路上可能会遇到一些劫匪。大家的任务都大差不差,没有什么分别。”方苍将自己的终端打开共享,以便众人能够看见。 方苍动作利落,说话时谈吐大方,哪怕身高不占优势,也自带一种令人信服的气场。 每一次的任务都被编写成详细的日报,众人看过去一目了然,林儒收大致瞟了一眼,有了个囫囵的了解就示意方苍可以收起来了。 “嗯...好,好的...”林儒收组织了半天语音,还是没能想明白该怎么当好一个队长,更想不明白该怎么执行这一次的任务,于是酝酿了许久,道,“咱们先吃饭吧。” 很难从小林队长的脸上看不出惆怅,黎术拍了拍林儒收的肩膀“昨天不是说想来我房间参观嘛,要不中午去我房间吃,我来下厨。” “我去食堂看看,点两个菜带上去吧,不然全让你一个人做太辛苦了。”方苍有样学样,拍了拍林儒收另一边的肩膀,“想吃什么告诉我。” 林儒收点了点头,一旁的付千岁牵着妹妹:“我也会做饭,我先回去做两个菜再带过去吧,既然是第一顿饭,就要好好吃。” 说着兄妹二人也先行离开了,林儒收一言不发跟着黎术回了房间。 “任务是不是很难?”黎术从冰箱里拿出一小块慕斯蛋糕放在林儒收面前,转身撸起袖子走进厨房开始准备做饭。 “我...我不好说,我可以把话说难听点吗,你别介意。”林儒收拿起小勺子挖起一小块蛋糕,盯着那蛋糕开始放空。 “这个任务我可以自己一个人做了,只要我死就行,”林儒收还是把那块蛋糕放下了,“带着大家一起,这个任务当然也能做,但我就没办法确定会死多少人了,可能会全灭。” 初见众人时林儒收就在心中下了定义——不过是一群锦衣玉食的学院派少爷小姐。 黎术:“对大家这么不放心吗?” “不是,我是对自己没有信心。我没有跟别人一起做事的经验,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带领大家,我不希望再有人死在我面前。” 黎术选择性忽略掉了那个“再”,只是继续用如潺潺流水般的语气说道,“没事的,每个来到铃兰基地的人都做好了准备,而且不用带着悲观的视角看还没发生的事情,任务成功大家就一起庆贺,失败了也不会有人指责,放手去做就好了。” 林儒收压下嘴角不自觉扬起的嘲笑,把小蛋糕塞到嘴巴里遮挡自己的不礼貌,柠檬的香甜弥漫在发苦的口腔里,清新的香气让她想起了一个人。 “你是四个人中社会分数最高的。”林儒收这句话有些没头没尾。 “对,我以前给一些贵族当保镖,所以有所了解。” “可你看起来很小欸。” 哪怕现如今人类平均寿命到了150岁,成年界限定到了20岁,退休年龄定到了120岁,林儒收看着黎术的脸也不敢往大了猜。 “嗯,我今年21,大家年龄都差不多,他们三个好像都刚成年。我是从15岁就开始当保镖了。”黎术用平静的语气说出了一些不得了的话。 林儒收端着蛋糕站在厨房前,看着黎术熟练地使用各个器械,“那很辛苦欸,哦,我不吃辣谢谢。” “还好,天天跟着一群公子哥身后充门面罢了。” “那你呢?以前是干什么的?”黎术的房门没有关,方苍和付家兄妹估计是在路上遇见了,此刻三人一起走了进来。 琳琅满目的菜品铺了一桌子,林儒收看着众人有些迟疑:“我,也是给一些有钱人打工的。” 过早地坦诚会给人带来极大的不安,林儒收不敢铤而走险。 黎术将做好的饭菜端了出来,岔开了话题:“既然人齐了,该讲讲这次任务了。” 林儒收一挥手,将世界立体地图投像放在了饭菜上,“基本的地理大家应该还是知道的,我就不多讲了,我们这次的主要任务就是去这里。” 林儒收将手放在了炸茄子的上空,“西边昴日城,去他们的影墟,然后把里面的地下实验室炸了,顺便拿到‘堕落之血’的配方。” 餐桌上的四个人听完这个话都将目光凝滞在了林儒收脸上,林儒收看着大家迷茫的眼神甚至在怀疑自己说的是不是人类语言。 “堕落之血是什么?”方苍一句话八百个知识点中找了一个自己最感兴趣的提问。 林儒收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空空的口袋,准备掏出来给大家看看,意识到自己穿的是新衣服后转而拿起了筷子开始吃饭。 “学名叫涅克塔,一种可以促进人体自我修复的药剂,副作用很大,比如会使人强行进入兽化状态,也会带来□□和精神上的巨大痛苦,严重可能导致短暂精神失常,变成傻子。” “那影墟又是什么?”方苍伸手将昴日城的地图单独拎出来放大,食指顶住一角,将整个城市当作陀螺一样转了起来。 “一个藏污纳垢的地方,每座城市都有,住着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你没听说过吗?你从哪里来的?”林儒收想要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尽量和善,于是不自觉间开始模仿起黎术的顿句,却不知道哪一步出了差错,使整句话听起来阴恻恻的。 方苍收起了乱动的手,正了正神色:“南边,鬼金。” “就是你小时候有没有听说过一些传闻,里面提到过一些‘那个地方’,你们那儿应该会有这些志怪传闻啊,特产诶。比如深夜里的非人嚎叫,水里闪过的人鱼,山间的精怪。你知道的,那些都不是传闻。” 偌大的房间里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只能听见林儒收说话的声音,当话音落下时,众人感觉有阵冷风在这夏末季节拂过,凉飕飕的。 方苍吞下一口唾沫:“所以我们要去炸的实验室是?” “就是昴日城里面的同款精怪制造地,去了就知道了。” “地图上没有标明,我们怎么过去?”付千岁用双手包裹住妹妹被吓得有些发冷的手,下意识摩挲着,“老张给你发地标了吗?” “没有,但是根据都市传闻,在起大雾的午夜十二点,会有带着兜帽的打更人手持煤油灯,引领着迷路的恶鬼前往影墟。”林儒收说着就把衣服上的兜帽戴在了头上,看着方苍和付家兄妹质疑中流露出丝丝慌张的神色,很是受用。 黎术伸手将地图投影挥散,又将林儒收的兜帽拿下来:“好好吃饭。” 林儒收本就是因为吃得七分饱,这才有精力装鬼吓人,气氛被黎术打断后望着他有些欲言又止。 黎术成功接收到了那充满渴望的眼神,“怎么了?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想吃点甜的,有嘛?” 黎术转身从冰箱里端出了一盘早就切好冷藏到合适温度的水果,五份冰淇淋,整整齐齐摆在了众人面前。 四道尊敬的目光注视下,黎术坐回自己的位置淡淡道:“还想吃什么跟我说就好。” 林儒收本来还想再扯会儿闲篇,无奈张焕酩催促的信息如夏日暴雨般迎面而来,于是端起吃剩一半的冰淇淋站起身: “咳咳,张老板帮我们在昴日城找好了住所,去了以后我们首先要找到影墟所在地,再做计划。切记不要妄自行动,这趟任务会很危险。吃完饭以后各自回去准备一下战备物资,一个小时以后楼下集合。” 林儒收三句话里有两句都在为即将到来的拖拖拉拉找借口。 站在和自己只有一夜情的房间内,林儒收发誓,自己从未有过如此沉重的分离焦虑,以至于从房间内的武器间挑选趁手武器时候,林儒收内心还记挂着那张全自动的床。 出差的公车和张老板的私车自然是不能同日而语,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当五个人像蒸笼里头的馒头一样坐下时,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不可置信。 付鹤归抿着唇一个劲地想往哥哥身后藏,无奈车内空间实在有限,只能匀出半个身子贴在小林队长身上。 “基地是要破产了吗?怎么安排了这么小的一辆车?”方苍抱着自己带着的一个超大箱子,抱怨的声音从箱子后面传来,林儒收看不见她的表情。 第5章 第 5 章 “要不方苍你把定位点直接发给我,我自己去,没事的。” 林儒收语气平常,手中的筷子上还夹着菜,明明是安慰的话语,方苍和付千岁却品味出了一股面对拖后腿的无奈。 “我可以的。”方苍说到。 付鹤归少见地直视着林儒收的眼睛,点了点头。 哟呵,脑子没问题。林儒收看着一天下来终于有反应了的付鹤归,莫名有些兴奋。 “实验室会有点恶心,要去就按自己的实际情况吃,免得回头还得吐。” 方苍从心里打了个寒颤,发散出去的想象力如深渊巨口,吞噬着她的理智。 坐在对面的黎术给林儒收使了个眼色,林儒收领会后一把将方苍的手盖住,“没关系,你别怕。” 兴许是这句话真的有什么魔力,方苍如野马般狂奔的思绪终于回笼。 吃过饭后林儒收领着众人逛街似的在影墟里窜来窜去,这期间靠着瘦猴的馈赠和路边熟睡的人的“慷慨解囊”,小林队长出入一个个地摊和店面,与多位老板砍价周旋,终于拿到了三管颜色各异的涅克塔。 “不知道张老板让我们来这儿查涅克塔干什么,这儿的货又次,价格还贵。”林儒收将三管药剂递给方苍他们传阅观赏。 “老板,听说您要买货?” 林儒收望着莫名窜出来挡在自己身前的人形“大耗子”,双手抱胸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这儿有尖货。”大耗子压低声音显得神神秘秘的。 林儒收看着他,没说话。 “肉厂出来的货,有批次的。”大耗子上前一步,本就与林儒收相距不远,这下贴得更紧了,对方长时间没洗澡的酸臭味直冲林儒收天灵盖。 方苍通过终端偷偷问肉厂是什么,林儒收一边回复消息一边冲着大耗子翻白眼。 【就是实验室】 “欸!老板别走啊。”见林儒收抬腿要走,大耗子终于带着千万般不舍从怀里掏出一管粉红色半透明结晶水。 林儒收接过那管液体仔细嗅了嗅,“多少钱?” 大耗子伸出两根手指:“老板你要是收得多,还能更便宜。” 林儒收将手里的药剂盖好盖子揣进兜里,冷笑一声:“我是外地来的,不是外星来的,你再往西走个几千里,看能不能卖出这个价。” “老板,老板老板。真不是我框您,真就这个价,我是看您器宇轩昂、相貌不凡,身边又有这么多...美人,想您是个大老板才来找您的。”大耗子将黎术四人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从自己贫瘠的脑子里搜刮出两个听起来没那么冒犯的词汇。 “老板,你要是诚心想要货,我们进去聊聊,怎么样?”大耗子指了指一旁被破布盖住门匾的小店,笑得猥琐又谄媚。 林儒收回头看了看身边跟着的四位美人,抿住嘴唇好容易没笑出声:“也行。” 进去之后才发现,与其说是小屋,不如说是一件储物室,大大小小的箱子堆叠起来,将本就不大的店铺分割得难以下脚。 五个人或站或坐,或是靠在箱子堆砌起的柱子上,五道目光直勾勾注视着对面,等待着那人开口。 “老板有所不知,上个月堕落之血被上面的人看中了,”大耗子神秘兮兮地举起食指,往上指了指,“肉厂里的货以后都会供给上面,下面自然开始涨价了。” 林儒收用脚后跟敲了敲屁股下的箱子:“那你这批货是哪儿来的?” “我在肉厂打工,老板您要是愿意,我可以带您去厂里看看。”大耗子搓着手笑。 林儒收的终端收到了方苍传过来的实验室定位,眯着眼上下打量着对面。 “那走吧。” 林儒收话音轻佻,伸手揽过方苍的肩膀,将方苍整个搂在怀里:“带我的小美人们,去见见世面。” 大耗子见林儒收答应,连忙龇着一口黄牙带路,绕过店里面歪七硕八的箱子,带着几人从后门钻了出去。 【身上都带武器了吗?】 林儒收扫了眼身边的人,得到肯定的回复后又跟着大耗子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老板您是在谁手下干活?帮谁来进货的?”大耗子开始套近乎。 林儒收睨他一眼:“别问,我老板不想让别人知道。” 大耗子将手攀上了林儒收的小臂:“那您看看我,我见您也是气度不凡,要不您收我做个打杂的?” “不要。” “老板您是不是只挑美人啊,你瞧我也不错啊。” “不缺。” 林儒收后槽牙咬得嘎嘎作响,不停深呼吸克制住心头的火气,最终也只是将手默默抽离出来。 黎术上前隔开两人:“还没到吗?” 一行人出了后门以后就开始一头栽入地下道,现下更是在黑乎乎的地下通道里拐来拐去,潮湿的空气将每个人身上都变得黏糊糊的。 “就快到了就快到了,”大耗子伸手捏了捏黎术的胳膊,“你还挺心急。” 幽暗道路的尽头出现了一扇厚重的铁门,大耗子冲众人嘿嘿一笑,用身体挡住了输入密码的过程。 当铁门随着齿轮转动而缓缓打开时,一股厚重又浓郁的血腥气味迎面而来。 方苍下意识双手握紧了林儒收的手腕。 “这是肉厂的后门,老板们多担待,我也只是一个小员工,没办法从正门进。”大耗子脸上依旧是油腻的一层笑容。 房间里堆叠着一个个由纱布裹成的红色的“蛹”,湿哒哒的纱布散落一地,窥不见里面究竟包裹着什么。 “你轻点,掐的有点疼。”林儒收低头看向已经被吓傻了的方苍,又看了看自己被抠出十个指甲印的可怜手腕,默默叹了口气,转头不忘提醒付鹤归,让她务必要记住地形。 “往前就是药房了,走吧,一起去看看货。”大耗子推开一扇接一扇门,直到最后一扇门前,他感受到了一股冰凉贴在了他的后脑勺。 “我突然不想去药房了,带我去见你们老大。”林儒收手里握着的正是她悉心擦拭了一下午的那把枪。 “老板说笑了,本来就是偷偷把你们放进来的,哪敢带你们去见老大。”大耗子试图转身,却被林儒收用手肘死死压在了门上。 “好巧,刚刚在饭店我瞧见你了,”林儒收故意贴着大耗子的耳朵打开保险栓,清脆的咔哒声在他耳畔响起,“更巧的是,我还看见了你腰上的烙印,带我去主室,不然我就让你也尝尝蜕壳的味道。” 地下通道幽暗不见光亮,废蛹室里也满是雾气和昏暗灯光,大耗子一瞬间抖如筛糠,不知道究竟在何时让林儒收看见了自己腰上的奴隶印记。 “我带你去,我带你去。”大耗子将双手举过头顶,黎术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根扎带,手脚麻利地将对方的手反绑在身后。 “那继续带路吧。这扇门就不用开了,门后面的迷药不是我喜欢的味道。”林儒收手里把玩着从大耗子身上偷出来的解药喷雾,抬手塞进了方苍怀里。 大耗子转身向另一条路走去,越走灯光越明亮,直到走到一条长甬道前,他停住了脚步。 众人从早上**点起床到现在都没合过眼,跟着大耗子在地道里转了几个小时,算算时间感觉现在都已经到了第二天凌晨。 困意不停摧残着林儒收的神经,看见面前的甬道林儒收终于克制不住内心的烦躁,一脚将大耗子踹倒在地,举起枪冲着头顶连开数发。 众人抬头顺着林儒收开枪方向看去,只见四五架激光枪像暴雨后的残枝一样,七倒八歪得裸露在外。 “今天也不早了,不好再打扰,明天再见。”林儒收仰起头挥了挥手,反正四面八方都是摄像头,冲哪里挥手都能让背后的瞧见。 “这就回去了?”走了一晚上的方苍小声问道。 【我想回去睡觉。】 林儒收困得哈欠连天,作势准备原路返回。 “等等。” 预料之中的挽留声音响起,林儒收啧了一声,在心里把这群日落而作,日出而息的人骂了八百遍。 “小妹妹不要生气,上来坐坐,喝点甜水。”男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地面上忽地出现了一条绿色指引路线,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众人只能一往无前。 师徒五人在经历了一晚上的跋山涉水后,终于抵达西天,见到了佛祖。 本如篮球场般宽敞的房间里陈列着一个个近三米高的玻璃器皿,器皿里陈列着一具具兽化人类,手腕粗的铁链将他们吊在展示柜中,还有钢丝负责将他们摆弄成不同的姿势。 房间被玻璃陈列挤得满满当当,一眼望去像是一间小型博物馆,仔细一看又像是小型动物园,那些展品或还有微弱的呼吸,或已经面色铁青,从他们身上生长出的毛发和爪牙不难看出,房间的主人正以一种收集的癖好将他们安置在这里。 而室内的正中是一排酒柜,酒柜前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 “好看吗?我的宝贝们。” 听见林儒收等人的脚步声,男人坐在沙发上头也没回。 “好看。”林儒收视若无睹地径直穿过陈列柜,站在男人面前。 男人的眼角已经有了细纹,头发被梳得油光水滑,一眼望去还是一副和蔼可亲的中年男人形象。 “坐吧,我可是专门屏退了左右,为了等你。” 男人一张嘴,口里亮晶晶的舌钉配上分叉的舌头,将在场所有人都恶心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林儒收把袖子往上提了提,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瞧见那分叉舌头的时候,林儒收就认出来了面前人的身份。 变态的审美,傲慢的性格,豪奢的实验室以及那分叉的舌头。电光火石间,林儒收回忆起曾有人跟自己大骂特骂过眼前这位, “西边那个鼻涕虫老神经怎么还不死,每次谈生意都要先跟他讲八百句废话,他们家从上到下都一个德行,说着说着就开始动手动脚,早晚给他们一锅炸了...” 林儒收想起面前这位老神经的风评,感觉更是一个头两个大,不过这次倒是能满足那位故人的心愿,给这个破地方炸个五颜六色。 “谢谢蛞蝓老大。”林儒收端起桌上的酒水,挨个在鼻子下质检过后分发给身后的队友。 在见面以前林儒收很难理解为什么一个老大会给自己取“蛞蝓”这样的代号,直到亲身感受到面前人那股子黏糊的阴暗潮湿气质和独特审美,林儒收才在心里默默感慨,没有取错的代号。 “你家大人呢?怎么派你这么个小丫头出来瞎跑?” 林儒收看着搭在膝盖上的手,身体不自主地向一旁躲避了一下,然而收效甚微,只好闭上眼平复好心情后再睁眼:“这不是让我锻炼锻炼,老板给我下达了这个数的货量,拿不到可不好交差。” 林儒收伸开手在蛞蝓面前晃了晃,另一只手将那只按在自己身上的手扯了下来, “那我可要代替你家大人好好教教你了,”蛞蝓的手像拍皮球一样,一下又一下点在林儒收的头顶,“想要拿生意,首先就要拿出诚意。” 林儒收自以为会意,“您放心,利润是十成十的,我们这边还能提供...” 蛞蝓挥手打断:“俗气,我跟你一个小孩子谈钱,那不是欺负你吗?对了,你们也别站那儿,你,那个小弟弟,来,坐我身边来。” 黎术面色如常地在蛞蝓身边坐下, “老大好。” “欸,你好啊。小伙子你喜欢我的展品吗?”蛞蝓像是有八只手,左右开弓不够他摸的。 “喜欢。” “我也喜欢你,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做生意?” 黎术十个指节被摩挲了个遍,但脸上依旧挂着那一副风雨不动安如山的微笑。 方苍和付家兄妹被晾到一边,三人在走进房间时都被屋内陈设吓了一跳,好不容易平复情绪,又眼睁睁看着林儒收被当作个玩意儿似的拍来拍去,现在三人更是已经被气到后槽牙咯咯作响。 方苍借着沙发挡住视线,一排不足拇指大的机械小蜘蛛从衣摆下爬到沙发背面,不知不觉像深夜的浓雾一般慢慢蔓延。 【你在干什么?】 林儒收的视线正对方苍,只是对方的一个低头,林儒收就发觉了不对劲,一边笑着和蛞蝓打太极,一边连忙发信息质问方苍。 方苍身躯一抖,以为是自己的动作过于明显,慌乱把自己机械蜘蛛的设计图发给林儒收后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老大能看上我真是我的荣幸,但这事儿我说了不算,得去问我们老板。”黎术回握住蛞蝓的手,一双含情眼望着蛞蝓似笑非笑。 林儒收趁蛞蝓注意力转移的功夫连忙打开那张设计图,图上显示一只小蜘蛛就有六七米左右的爆炸范围,而方苍的这张图上也明确表明,此刻方苍身上至少有二百只这种微型机械蜘蛛。 通过交换眼神和双方简明意赅的信息传话,林儒收大概明了,在进入肉厂以后,方苍已经陆陆续续放出去了七八十只小蜘蛛,只要是五人经过的路上,就有方苍安插的起爆点。 林儒收摸了摸自己腰间别着的那一串炸药,长舒一口气,无论怎么说,这次的任务已经算是完成了一半。 “哦,你们三个还在这儿呢。”蛞蝓一转头瞧见身后站着的三人,思索半天,挥挥手招进来几人。 几名壮汉涌进房间,穿着一样的制服,有着一样的身材,甚至连外貌都几乎一模一样,而他们手上各持一个金属手环,一指宽的手环上闪烁着荧光,画面看起来荒诞且诡异。 “你们几个小孩我真是喜欢,这样吧,送你们一个特产。” 几乎是一瞬间,所有的壮汉同时伸出手,将五人的手反剪在身后,强行给他们戴上了那个荧光手环。 荧光手环被套上的瞬间,手腕处传来一股刺痛。 第6章 第 6 章 林儒收第一时间挣脱掉束缚,皱眉抬手看向手腕,再一抬头四股慌乱的眼神闯眼帘。 “干什么!” “一些血液采集的小玩意儿。”蛞蝓嘴角挂着笑,眼神却深邃得令人无法探究。 林儒收站起身,挡在黎术身前,两指扣住手上的手环,只听一声脆响,那金属手环就像饼干碎屑一样扑簌簌掉了一地。 “谢谢你的礼物。” 林儒收认出了那个手环,由于见到的次数太少,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分辨出来。 那是昴日城肉厂特有的蜕壳者手环,在监视使用者的基本身体数据外,还能采集血液标本,上传数据库,虽然林儒收不知道上传数据库意味着什么,但她直觉认为并不是什么好事。 蛞蝓见林儒收接连掰碎五个手环也没有生气,依旧是两腿岔开靠在沙发上,“怎么这么生气,是弄疼你了吗?” 林儒收像护崽的母兽一样护住了身后的四人,双唇紧闭,握着黎术手腕的手不可控地微微颤抖,眼睛里盛着掩饰不住的火气,却硬挤出来了个皮笑肉不笑。 “你想干什么?” 蛞蝓不慌不忙地坐起身,伸手等着壮汉之一给自己递来点好的烟。火光明灭,烟雾从蛞蝓嘴里吐出,糊了林儒收满脸。 “小朋友,你知道你现在在哪里吗?”蛞蝓将夹着烟的手挂在林儒收肩膀上,“你在我的地盘上。” 脖子上的狗链被蛞蝓拨弄得咣啷咣啷直响,林儒收垂下眼,瞪着对方没有任何的动作。 “小孩子,就是容易骄傲自大,不过是有一点成绩,就会觉得自己十分了不得。”蛞蝓从腰间抽出一把枪,顶在自己的头上,“看我不爽,你大可以开枪打我。” 扳机扣动,一声爆破声传来,蛞蝓嘴角挂着笑,眼睛直勾勾盯着林儒收:“啪!” 巨大的声响不会让人怀疑这一枪的真实性,由于距离过近,林儒收甚至感受到了子弹出膛时候的火药味儿顺着震荡的空气袭来。 但蛞蝓依旧站着,笑着,露出他那分叉的舌头。下一秒,发烫的枪口抵在林儒收的眉间。 “接下来轮到你了。” “不要!” 方苍尖叫出声,一晚上的恶臭,血腥,荒诞,羞辱已经把她逼至崩溃,她不理解为什么明明扣动了扳机蛞蝓还是没有死,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将尸体和濒死的人类摆弄着展览,甚至在今天之前,她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影墟的存在。 怎么会!还有几个小时太阳就要出来了,怎么会有这样如恶鬼般的存在存在在太阳之下! 林儒收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吐了出去,抬眼望着蛞蝓,眼睛里满是谦卑:“是我错了,您想怎么样都可以。” 那话音轻飘飘的,像羽毛一样,却又重重地砸在方苍的灵魂上。 林儒收双手握住发烫的枪口,将枪逐渐下压,直到枪口对准心脏,“我可以为了他们做任何事,请原谅我的无礼。” 蛞蝓盯着林儒收,像是要把她拆吃入腹,一张冒着油光的老脸突然开始剧烈抖动起来:“哈哈哈哈,很懂事嘛,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小孩。” 蛞蝓一扬手,枪身由下至上重重抽在林儒收脸上,林儒收慢半拍地捂住鼻子,接了满手鲜血。 “我不管你们上面是谁,但看起来像是个没种的东西,”蛞蝓随手将枪扔给一个壮汉,“我在影墟干了快一百年了,不缺你们这种小单子。你们该庆幸自己长得不错,有资格成为我的展品,跟着他们下去吧,敢有小动作我就把你们拆开展览。” 壮汉押送着五人离开展厅,林儒收一言不发地用拇指按压住鼻翼止血,方苍惊吓过度导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慌乱摸遍了全身才摸出一包纸巾递给林儒收。 “你先把自己的眼泪擦一擦吧。”白色的纸巾被血色侵吞着,像一株红山茶一样绽放在林儒收掌心。 蛞蝓将五人关押在一个不足五十平的小房间里,一堵墙隔开了厕所和床,床的另一边是一面巨大的单向玻璃,林儒收借着单向玻璃的反光仔细擦拭着脸上残留的血迹。 “你身上还剩多少炸弹小蜘蛛?”林儒收把手擦干净,一把抱住方苍,将嘴贴在方苍耳边问道,“终端被屏蔽了,现在发不出消息,说话小点声,房间里有监控。” “刚刚路上散了二十多只,身上还有九十三只。” 林儒收了然,拍了拍方苍的背以后就将人按在了床上,“你就睡这儿吧,你也来。” 付鹤归不知是因为黎术刚刚一路的安慰起了成效,还是本身对今晚的事情接受度很高,脸色看起来只有微微发白,并没有方苍那么激动。 两个女生挤在小小的一张床上,林儒收和另外两个男生分别找了个房间的角落靠坐着。 但显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对林儒收的一言不发有足够的耐心。 林儒收睡得迷迷糊糊之间忽然感受到一股凉意贴在自己身上,由于太困,林儒收甚至懒得睁眼:“你想干什么?” 付千岁等到所有人都陷入沉睡后握着匕首压在林儒收身上,刀锋被身躯和衣服遮挡着抵在林儒收的腹部。 “有你这样的蠢货当队长早晚会害死我们,你到底有没有计划?”付千岁的手在抖,林儒收能感觉到。 “你要是怕死,或者觉得我有问题,你现在就可以走,你要是本事通天还能带上你妹妹。”林儒收的声音越来越缥缈,似乎下一秒就会睡过去。 “我妹妹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一定会杀了你。”付千岁对于前一天晚上林儒收杀瘦猴的那一幕还心有余悸,瞪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仿佛要用视线烧穿林儒收。 “嗯嗯,睡吧。” 林儒收敷衍的话语结束后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付千岁愣怔着蹲在她身前,脑子里是无论如何也停不下来的腥风血雨。 身侧是同样进入沉睡的妹妹,付鹤归被方苍护在靠墙的那一边,付千岁有些看不真切。 凌晨的屋内黑漆漆一片,陌生的空间里面是刚熟悉的人,付千岁抱膝坐在林儒收面前,试图看穿面前这个人,他不敢把自己和妹妹全权交给这个未成年,却又不得不承认,在当下这个环境,林儒收是当队长的不二人选。 敲击耳后的终端,眼前什么都没有出现,信号屏蔽的很彻底。付千岁有些不死心,在狭小的空间里转来转去,除了一个仅供几人进出的大门,没有任何通向外界的通道。 甚至连通风口都是在房屋搭建的时候直接切割出来的,是墙面的一部分,如果想要进入通风管道,只有炸毁一整面墙这一个方法。 付千岁颓然坐在墙角,想着血色的“蛹”,玻璃展柜里的人,林儒收被枪抽打的那个定格画面。 恐惧似寒潮袭来,整个影墟像一张血盆大口,付千岁感觉妹妹和自己正坐在这张嘴里,下一秒就会被绞碎。 这几个小时众人睡得并不安稳,所有人都在做噩梦,无一例外。 林儒收醒过来时,室内看不见阳光,分不清时间,林儒收将脸埋在手心,闭着眼睛试图平复心跳和呼吸。 听到耳边窸窣的声音,林儒收抬头看见黎术关怀的眼神。 “做噩梦了?” 林儒收将身体蜷了起来,点了点头。 黎术将手轻轻搭在林儒收手背上,“昨晚的那个手环,我破解了一大半了,你要不要听?” 林儒收哼了一声,黎术听得不真切,索性用气声慢慢地讲“你昨晚不是把我挡在身后嘛,当时我就用终端侵入了那个手环,后来你把手环掰碎了,但里面的芯片还没有坏,我就一直在查,进来了这个房间后信号全都消失了,我就做了一个小型的反屏蔽器,” 黎术往林儒收手心里塞了一个纽扣大小的铁片。 “虽然还是有部分功能被屏蔽了,但还算够用。我查出来那个手环后面连接的数据库就是这个实验室的实验品的数据库,也就是说,我们五个的血液样本已经上传了,那个蛞蝓现在估计已经查到了我们几个的生平,并且根据我们的血液配置了对应的涅克塔。” 林儒收把鼻子从手心里放出来透气:“嗯,跟我猜的差不多。” “我已经把后台的数据全部备份了,现如今活着和我们一起被关在这里的,大概有三百号人。” “嗯,这也差不多。后台有记录配方吗?” “这倒没有,不过你怎么算的?” “我从方苍那儿看到了地面上的立体扫描图,我们自打一进来就一直在地下转悠,按照一般的地下空间设计,减去我们昨天逛过的房间面积,看我们五个住的房间大小基本就能猜到老鼻涕虫有多少个房间用来关蜕壳者,如果还有多余房间,那个老神经不会把我们五个关一间房的。” 林儒收抬起头慢慢梳理着思路,一点一点讲给黎术听。 “你好厉害啊!”方苍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蹲在黎术身边听林儒收讲话,“你鼻子还疼吗?” “没事,不疼。” “你昨天是不是吓坏了?”黎术歪头看向方苍。 方苍摇了摇头:“昨天你们俩受委屈了,那老鼻涕虫太恶心了。” 头顶突然被一只手按住,林儒收和黎术抬头一看,是付鹤归。 付鹤归一手按一个脑袋,轻轻地一遍又一遍顺着发丝。 “你是在安慰我们吗?”林儒收觉得有些好笑,将付鹤归的手攥住,望着那双透彻的眼睛。 付鹤归点点头。 “谢谢。”黎术冲着付鹤归笑了笑,笑得付鹤归手上动作一停,有些不知所措。 方苍将站着的付鹤归一把拉低,四个人有床不坐,围在林儒收身边的地板上坐了个整齐。 “你哥昨天晚上不睡觉,叮叮咣咣了好久,现在起不来,我们小点声,别吵醒他。”方苍指了指一旁的付千岁,一边一脸严肃地“教育”付鹤归。 付鹤归又点点头。 “小林队,我们现在该干些什么?”方苍睡了一觉,把什么恐惧什么害怕全部都锁进了保险箱,藏在了心里的最深处,面上又是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 “等人来,哦对,付鹤归你有什么小技能能帮上忙吗?”林儒收本来没对这几人抱有什么希望,但黎术和方苍的小玩意确实让她眼前一亮。 付鹤归瞪着俩圆眼睛在众人身上看来看去,手臂上忽然冒出许多细管绒毛。 “诶诶诶,停停停,不是这个,收回去!”林儒收一把盖住付鹤归的手臂,用自己的长袖疯狂遮挡,“别随便用这个。” 付鹤归又乖乖地将手臂变回光滑的样子。 林儒收心虚地瞟了一眼熟睡的付千岁,生怕这个妹控又突然暴起要跟自己同归于尽。 门外传来脚步声,众人立刻严阵以待,大门上的窗口被打开,一个金属盒子掉落在地上。 林儒收上前打开那盒子,里面是看不清成分还散发着怪味儿的胶质方块:“放饭了,有人饿了吗?” “是什么?”方苍牵着付鹤归,两个毛茸茸的脑袋出现在上方。 “吃的。”林儒收把盒子里褐色的胶质方块展示给头顶上的两个人看,两个脑袋同时缩了回去。 黎术侧头看了一眼,随即也表明了自己拒绝的态度。林儒收挑出一小块塞进嘴里,又将盒子重新盖上,塞进口袋:“饿了记得找我要。” “要是让你黑进这里的系统后台,你能做到吗?”林儒收蹲着小步挪到黎术面前,那方块很有嚼劲,问完这句话,林儒收盯着黎术,嘴里还在忙不停。 “这件事有点复杂,需要入侵以后再拿到权限再进入,我不知道我们会被关多久,所以不确定时间够不够。”黎术删减了专业术语,用尽可能浅显易懂的语言表达。 “你还有5个小时。”林儒收终于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我不懂那些高科技,你就说我该做些什么,能帮上忙吧。” “你给我一个小时,我做个芯片。如果有机会把芯片插进主机,再找机会拿到权限,两个小时就可以黑进去。”黎术用掌心在空中一挥,看起来像是用终端打开了什么界面。 林儒收对黎术提出的所需时间并没有什么异议,小步移到床边,靠着床沿坐下:“你的那个小炸弹,权限能给我吗?” 方苍用食指在林儒收手臂上点了点,一个小界面出现在后者的视野里。 “红点就是小炸蛛,绿点就是我,我把你加进去了,你是黄点。” 由于没有地图作为底图,散落的小点看起来和星象图一样复杂。林儒收眯起眼看了又看,闭上眼仔细回顾着左右方位,然后:“付鹤归啊,帮我把地图画出来,不用有艺术成分,看得懂就行。” 安排完所有人,林儒收心满意足地闭上眼,准备睡个回笼觉。 “就睡觉了?”方苍看了眼身旁忙碌的两个人,伏在林儒收身侧,“你要不要上床睡?” “我还有最多一个小时就要被拽出去了,得再睡会儿。不能上床,睡太舒服不好。”林儒收有些睡不着,还是强迫自己闭上眼。 方苍看着林儒收神算子一样的神情,不相信却又不得不信。 安静的房间里两个人在埋头办公,两个人在闭眼睡觉,方苍睁着眼坐在床上,惨白色的灯光把空气染得凝滞又寒气逼人。 门外时不时传来皮靴与地面碰撞的脚步声,与之伴随的是若有似无的嚎叫,那喊叫声稀释在空气中,影影绰绰分不清虚实。 方苍给自己做了十成十的心理疏导,最终还是戳了戳林儒收的肩膀“你能给我讲讲影墟吗?” 林儒收有些不耐烦,睁眼却看到了黎术偷偷发来的讯息: 【她害怕,你陪她讲讲话吧,昨晚她怕得哭了好久才睡着。】 林儒收:不是,怎么大晚上一个个都不睡觉啊?就我困得跟死狗一样吗? “你想听什么?”林儒收打了个哈欠,提起精神看着脸色苍白的方苍。 “那个...昨天那个人,你说腰上印记...”方苍用手在脸上比划着,捏出一个皱皱巴巴的老鼠模样。 “昨天那个人就是肉厂养的鸬鹚,专门坑蒙拐骗人进肉厂,迷晕了以后给肉厂做便宜小白鼠。这种人身上一般都会有奴隶印记,用最原始的方式烙上去的,表示一辈子都是肉厂的人,至死不能背叛。”林儒收没有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屋内所有人都竖着耳朵默默听着。 “至于为什么不怕鸬鹚跑了,因为在烙印记的时候,主人会给鸬鹚打一针,有爆炸效果的小型机器人会永远留在鸬鹚体内,不用实时监控,只要鸬鹚离开当地影墟,那个炸弹就会爆炸。” 方苍越听眉头越紧皱,用了好半晌才消化这么不人道的做法竟然会出现在现如今这个年代。 “那你是故意被他拐进来的?”